做完笔录已是深夜,警察离开后,父母二人仍是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戴言彤尽管已经冷静下来,但也迟迟无法在刚才的事件中回过神来。

这个晚上对今后人生的影响注定难以磨灭。

“我先去洗澡了。”戴言彤打破客厅的沉默,对坐在旁边沙发上低头不语的父母说,然后站起身。十几分钟后,她穿着睡衣走出浴室,不等头发烘干就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拉起被子,盖住眼睛以下的部位。

数小时前发生的事仍历历在目,那股闻所未闻的能量在体内涌动时,她感受到自己的体力瞬间恢复了,额头上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

那个歹徒见状似乎愣在了原地,亦或是时间被无限放慢,总之他没再朝这边前进半步。

恢复体力的戴言彤站起身,确认自己的状况,眼前画面却忽然变得模糊不清。她于是摘下眼镜,随即发现校服已经变换成了风格迥异的衣裙,由银色发光粒子汇成的气旋环绕于身遭,轻微吹拂起裙摆。

戴言彤在事情结束不久后得知,银白气旋是由于魔力核心被初次激活而外散的魔力。

类似战斗本能的信息灌进脑海,使少女没有心思仔细感受身体的变化。她按照这段信息的指示,让意识与体内的能量之源进行了连接。银白气旋霎时光芒大盛,其中一部分在她的右手中转换成一把大约四尺的长刀。

掉线半天的歹徒此时仿佛终于重新连接上了“服务器”,几根散发着黑色烟雾的细线向着戴言彤发起突刺。后者连忙挥起长刀,黑线就在与银色粒子的碰撞中消散于无形。

得知这份力量确实有机会打倒对方后,她果断将双手握住刀柄,冲了上去——战斗的过程她记不清了,只知道回过神时,发现位置已经从客厅转移到阳台,而长刀贯穿了歹徒的心脏。

歹徒神情呆滞,脸色却又给人呈现出复杂的感觉,并且逐渐失去血色,正在涣散的瞳孔直盯着戴言彤。最后,这具身体彻底失去了名为生命的力量,头部往后一仰,翻过栏杆坠往楼下。

戴言彤垂下双手,任由长刀掉落在地,解除变身状态后,心力交瘁的感觉很快蔓延到全身。但仅过了几秒,她似乎想起什么重要之事,赶忙跑回客厅。

“爸爸!妈妈!”

父母依旧不省人事地躺在地板上,身体却散发出微光,那只不明生物正在他们之间来回走动。

“不用担心,我已经施加了治疗魔法,他们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尽管不明生物如此保证,戴言彤心中的那块巨石还是没有被移开,直到父母几乎同时睁开眼睛。

父母醒来后,就急切地询问女儿状况如何,有没有受伤。得知女儿无恙,他们立马报警。

警方很快到达现场,负责这次事件的警官亲自向询问事情经过。戴言彤告诉了对方,不过丝毫未提不明生物和获得超常力量的事,只说自己跑去阳台大声呼救,歹徒追了上来,最后在与自己搏斗的过程中失足坠楼。

但话音刚落,她就想起了件十分重要的事,那个阳台面对着小区的其他单元楼,要是有目击者的话……

警官听完后,脸上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让站在旁边的年轻警察确认有无纰漏。后者快速浏览了下手中的笔记本,回答没有。

“谢谢你们的配合,放心吧,事情已经结束了,但因为案情特殊,所以请不要将此事外传——小陈,我们现在去看看楼下的那具尸体。”

还留在客厅的警察似乎在采集歹徒留下的指纹和血液,没过多久也离开了。

*

时间回到现在。

做笔录的这段时间里,不明生物回到了戴言彤的房间——此刻它正安静地趴在床头旁边的地板上。

“你到底是谁?”戴言彤两眼直视天花板,在心完全静下来后发问。

“我叫啾吉,是个身体90%都由魔法能量构成的生物,主要能力是唤醒人体内的魔力核心,使其获得超越常人的力量。”

“我想问的是,你是地球的生物吗?如果不是,又来自哪个世界?”

“我们的确不是地球的生物。我们每个个体都拥有独立意识,并且可以共享记忆,但很遗憾,关于我们原来世界的这部分记忆已经丢失了很大一部分。”

戴言彤闻言,想到了某部颠覆魔法少女形象的番剧——大概是因为这部番剧里的契约生物让她印象深刻。

“那你还记得为什么要来这吗?”

“这部分记忆也丢失了,但我还记得,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你们。”

“帮助我们?”

“对,帮助你们对抗那个名为‘永夜之环’的邪教。”

戴言彤想起了歹徒,想起他用作攻击手段的黑线。

“那人是个邪教徒?这个邪教的全部成员都拥有……超能力?”

“他们信仰的‘神灵’是真实存在的。这个‘神灵’会赋予信徒超越常人的力量,可代价是这将侵蚀他们的心智,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力量会不断得到增强,但也逐渐变成疯狂的怪物。”

闻言,戴言彤越发不理解邪教徒的行为,“明知道会变成怪物,他们仍旧将灵魂卖给了那个所谓的‘神灵’。”

“如果他们能够战胜自己的贪欲,那个神灵是不可能得逞的。”

短暂的沉默过去,她继续问,“那刚才在我身体里产生的那股力量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体内的魔力核心赋予的——也就是说,你本来就拥有这份力量,我起到的作用不过是将它唤醒而已,可不是什么‘契约’的缘故哦。”

魔力核心——啾吉在此之前就提到过这个名词,不过戴言彤并未对其有过多了解。

“根据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啾吉传承下来的记忆,可以推断出魔力核心是潜藏在人体内的特殊力量之源,但如果想要使用这份力量,需要使用外部手段来唤醒。

“唤醒体内魔力核心者,可修习包括魔法在内的超凡力量,可掌握凡人无法理解的艰深知识。在我们原来的世界,这类人被称作魔法使。但在这里,好像更适合称为‘魔法少女’吧。”

至于为何如此,啾吉没有细说。

“魔法少女?”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小时候经常做的白日梦现在居然成真了。

可她并不因此感到高兴。

“那我以后是不是要肩负跟邪教徒战斗的使命?”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可以拒绝吗?”那个时候,她想的是从歹徒手中救出父母,而不是从邪神手中拯救世界。

“恐怕不行呢,因为你的魔力核心已经被唤醒了,就算跑到其他地方,那里的啾吉也会感知到你的存在,当‘永夜之环’的邪教徒开始作乱时,它们或许会拜托你去解决。

“以后遇到的敌人肯定更加强大,所以,与其逃避,不如积极练习怎样合理地使用魔力吧,这样才能提高与邪教徒战斗的生还率呀。”

“……”

戴言彤没有回话,把身体缩进被子里,蜷成一团。

*

3月1日,下午。

“阿嚏!”

“彤彤,你上午是因为感冒所以才请假的吗?”

“嗯,昨晚头发没干就在床上睡着了,早上醒来就开始头痛。”

面对高楠露的关切问候,戴言彤却只能用谎话敷衍。因为还没从昨晚的事件中回过神来,她和父母整个上午都没出过门。感冒确实是由头发没干就躺在床上引起的,尽管只要稍微用点魔力就能治好,但她因为个人情绪不愿使用。

“那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阿嚏!”

“看来以你目前的状态,离这三个字还差很远呢,而且你脑子迷糊到连本体都遗忘在家里了。”

不知是不是动画看太多的缘故,高楠露经常调侃眼镜才是戴言彤的本体,因为她只要离开眼睛就看不清任何东西。后者也往往会以吐槽回敬,但她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对此,高楠露只是觉得自己朋友目前的状态可能真的不太好。

“啊,我突然想起件事,彤彤,你今天早上看新闻了吗?”

“看了,你是想说发生在我家楼下的……自焚案对吧?”

上午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网上搜索与昨晚事件有关的视频或者报导,但只找到一篇标题为“一名邪教徒在小区内自焚”的文章。

文章的大致讲述了一名信奉“永夜之环”的邪教徒于昨晚八点左右在某个小区内自焚而亡,因为尸体已经被烧焦,所以警方目前仍在调查此人的身份。

她感到失落,又感到庆幸。产生这两种情绪的原因相同,没有找到找自己害怕看到的内容。与此同时,她的心里又冒出了好几个疑点。

昨天晚上的动静这么大,真的没有其他目击者吗?

她下午出门的时候碰见了住在隔壁的单身女白领,对方也只是提到“邪教徒自焚”这件事,似乎对昨晚上她家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而那些经常在小区里散步的老人同样如此,看待她的目光也与平常无异。

警方找到的为什么是一具烧焦的尸骸?

那具尸体肯定是邪教徒,问题是他被烧焦的原因,究竟是人为的?还是由于别的因素?

昨晚啾吉好像没有说过邪教徒自焚的原因,放学回家后去问问它吧。

“昨天放学后刚提醒你别被那帮邪教徒抓住,晚上就有人在你家楼下自焚,真是太可怕了。”

“嗯,刚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我也是担惊受怕的,没想到邪教徒真的来到了这个城市。”

而且戴言彤清楚那个邪教徒的来意是什么,他能轻而易举地找上门,估计是使用什么方法得知了啾吉的位置。她这时想到,如果继续把啾吉留在家里,恐怕还会引来其他的邪教徒。

难道积极面对才是最好的选择吗?戴言彤并不想把全部责任都归咎到啾吉头上,虽然它的出现是导致她和父母遭到袭击的直接原因。

但只要稍微了解“永夜之环”的性质就会知道,就算没有啾吉,这帮人还会找到其他的理由去残害人命,自己和家人迟早要面临他们的魔爪。

想通以后,戴言彤下定决心,回到家就问问啾吉要怎样提高魔力的使用效率吧。

“彤彤,你身体是不是还有点不舒服啊?要我现在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吗?”

高楠露见戴言彤又陷进沉默当中,不由关切地问。

“没有,我真的好多了,就是……露露,有些事需要跟你说一下。”

戴言彤打算现在就把自己快要搬家的事告诉这位认识了快六年的挚友——反正不管早说晚说,结果都已经定下来了。

“哦?我们的‘文学少女’恋爱了吗?那得伤透多少男生的心呀!”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不能考虑下场合吗?”

来自教室里大部分同学的目光,让戴言彤面颊发烫。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后,她才缓慢开口:“再过两个月左右,爸爸要被调到其他城市工作,所以我准备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