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夜。

“小子,昨天下午,你是不是跟一个受伤的女生有过接触?”

忽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仿佛寒风一般席卷项旬的全身。

他是谁?是从什么时候跟在我后面的?下午放学后,项旬被某件事耽误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回过神来后,天差不多快黑了。

想到这座城市最近的治安不太稳定,在外面逗留越久越容易遇到危险,又经过一番天人交战,项旬随地捡起一根木棍,决定抄近道回家。

然后就在离家还有将近一半的路程时,发生了这一幕。

除了事先埋伏和瞬间移动以外,项旬想不通对方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因为他没少转回头注意情况。直到对方出现之前,后面一直没人。

他刚才是不是提到昨晚受伤的女生?项旬越想越不对劲,在对方话音落下没多久,便撒腿狂奔。直觉告诉项旬,对方就是在昨天袭击少女的歹徒。

刚跑出数米,他听到身后的人发出冷笑,然后自己的双腿忽然被什么绊住,身体不受控制地摔了个狗啃泥。他连忙翻转身体,面向对方。

路灯刚好照到袭击者的样貌。

那是个顶多二十来岁的青年,相貌平平,衣着也不是什么名牌货。

可不知为何,青年的这双眼睛令项旬心底生寒。后者站起身,双手握紧木棍,左腿向后迈出半步,摆出剑道的中段架势。

青年的反应却只是缓步逼近,甚至发出一声嗤笑。紧接着,项旬看见有股黑色的烟雾从对方右肩升腾而起,幻化成透明的、类似触手的事物。

肩膀长触手的设定项旬记得好像在某部动漫或者游戏中见到过,但青年并未给他仔细回忆的时间。

下个瞬间,木棍的前端传来力道,项旬反应过来时,发现它的长度仅剩原来的一半。虽然没看到棍子断开的具体画面,但他知道这十有八九是青年肩膀上那根触手干的。

刚才把我绊倒的会不会也是这玩意儿呢?项旬忽然佩服自己在这种危机的时刻头脑依旧冷静。但在超自然、未知、且具备压倒性力量的事物面前,冷静的头脑似乎没法起到太大作用。

他索性扔掉仅剩半截的木棍,原地举起双手,眼睁睁看着青年的逼近。他记得对方刚才问自己是否跟那个少女有过接触,便打赌对方在得到答案前,应该不会轻易杀掉自己。

如果青年想杀人的话,肯定早就动手了——除非他有动手前折磨对手的嗜好。

但愿附近的摄像头能拍到这里发生的一切。项旬以不易察觉的动作幅度搜寻摄像头的存在,但这份期望很快跌落到了谷底。

处于视线范围内的某个角落确实有摄像头,尽管只剩下一堆稀碎的零件。

难怪这人不做任何伪装就敢出来作案。

“我是该称赞你清楚自己的几斤几两,还是该嘲笑你太容易放弃呢?”

青年见项旬真么快就放弃抵抗,意外之余不忘出言嘲讽。

所以反派的台词都是同一个编剧写的吗?又臭又长,而且老套。面对青年那仿佛在站在高处俯视弱者的作态,项旬不作回应。

“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聪明人,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选择屈服确实可以让自己活得更久。”

呵,歪理,屈服活得更久的原因不过是强者见你还有利用价值,或者暂时没心情理你而已——所以我该怎么破局呢?

两人的距离最终停留在五步之外。

“说吧,你跟那个受伤的少女是什么关系?她现在在哪?”

问得好,我跟她是“医生”跟“病人”的关系,但我不知道她跑哪去了。

项旬没有立马回答,看样子像在斟酌字句。

这人又是怎么知道我跟她有过接触呢?

“喂!别墨迹,赶紧回答我!不然……”

青年话未说完,陡生异变。一道苍白的弧光划过他的右肩,触手眨眼间重又变为黑雾,消散于无形。

“?!”

项旬还未看清这突然出现的第三个人是谁,就被一只手推了一下,连续后退好几米,同时听到熟悉的声音:

“趁现在,赶紧离开这!”

距离拉远后,他才看清来者是谁。

正是昨晚那个少女,只不过她现在换了身充满动漫风格的衣裙,双手拿着把长刀,全然不见昨晚伤痕累累的狼狈样——如果不是当前情况特殊,项旬肯定以为她刚逛完漫展。

如果说直到现在发生的事还在能勉强接受的范围内,那接下来的情形会直接让他瞠目结舌。

斩断青年肩膀上的触手后,少女的攻势并未停止。她的每次挥斩都能划出苍白的弧光,卷起的气流就连站在数米以外的项旬都能感受到。而青年的肩膀上长出了更多的触手,每根触手仿佛都能感应到少女的攻击方向,自动格挡并予以还击。

这幅画面在项旬眼中就是一阵电光火石——两个经费战士间的死斗。

项旬终于知道昨晚少女为什么叫他少管闲事了。

因为这件“闲事”确实不是他该管的。

这段连续的攻防大概持续了十来秒,少女往后跳出几步距离,身体起伏,项旬能听到她呼吸的声音。青年则看起来毫发无伤,就是组成触手的黑雾有些许紊乱。

待呼吸稳定,少女再次冲了上去,攻势似乎更为激烈,每次碰撞都能给周围的地面和建筑留下裂痕。

而且项旬已经看不清双方的招式了,只见两道人影之间,黑与白两种能量在相互冲撞。每个回个结束后,黑色方都会原地不动,白色方则会后退,调整呼吸后换个方向继续进攻,开始新的回合。

——项旬认为从这点就可以看出谁的优势更大一些。

“你怎么还在这?”

又一个回合结束,少女再次后跳,不过落地点恰巧就在项旬旁边。

她似乎对这个普通少年的处变不惊感到讶异。

没等项旬想出合理的借口,她接着说出不知是威胁还是催促的话语:

“不想死就赶快离开!”说罢就开始大口喘气,尽管少女身上没有出现特别明显的伤痕,但身体上的疲惫是无法掩盖的。

项旬用眼角余光去注意青年的动作,发现对方似乎也在观察他们,并未借助少女说话的间隙发动偷袭。

其实我早就该跑了,留下来也只会给人家添乱。项旬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帮不了什么忙,于是说了句:“保重。”

然后转身狂奔。

而少女好像也在他转身的同时冲向了青年,项旬只感觉到身后刮来密集的气流与金属碰撞声。拐过几个转角后,世界安静了。

他停下脚步,恢复体力的同时转头确认后面的情况。那个青年没有追上来,也没出现突然冒出个鬼脸这种恐怖游戏用烂的桥段。仿佛少女跟青年打架的地方与周围有结界相隔,只要迈过结界,就能脱离那个世界。

这件事跟我有关的部分大概的确已经结束了罢。

至于少女,除了祈祷她能全身而退外,项旬找不到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

毕竟事情的展开已经超出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了。

*

4月25日,清晨。

“昨晚又打游戏了?”

“对,没错。”

项旬趴在桌子上,脸色确实给人一种明明想打赢这局就休息,却被迫鏖战一夜的感觉。他本人也懒得做太多解释,因为亲眼目睹魔法少女跟邪恶组织战斗,可比在放学路上捡到受伤的女孩子魔幻多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幻想小说永远只能是幻想,但现在看来,这个题材也要被归类到“现实主义”的范畴了。

觉察到天要被聊死的节奏,损友开始转移话题:

“对了,项旬,我刚到教室的时候从班长那里听到一个小道消息。”

“曰。”

“今天有个转校生要加入这个班级了,听班长说,人还长得挺好看。”

项旬闻言,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班长有说过那个转校生长什么样吗?”

“看来这个话题让你精神了很多啊。”

“少废话,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损友却摇了摇头,“对方的长相等到晨读结束不就知道了?我说,你是不是知晓这其中的内幕?”

“呃……我这不是知道今天有个美少女转校生要来,所以很感兴趣吗?”

“我见你平时这么喜欢助人为乐,还以为是个好好先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种人……”损友面露鄙夷。

“我在考虑要不要把你喜欢看青春疼痛文学的‘嗜好’暴露出去。”

“对不起我错了。”

班主任在晨读结束后走进教室,身后跟着一名穿着校服的陌生少女。教室因为后者的出现,爆发一片欢呼。

“哦,我的上帝啊,这个转校生的颜值可比校花学姐高出不止十倍。嘿,项旬,我的老伙计,你觉得她是否能与这个学校的校花有一战之力呢?”

“啊,这……”

项旬没理会损友的蹩脚翻译腔,反而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又是什么反应?”

“我牙疼。”

项旬十分肯定,讲台上这个转校生就是昨晚手持长刀,跟反派打得有来有回的魔法少女。今天的她换上了这所学校的西装校服,使体态显得单薄纤细,脸上戴着可以增添几分文艺气息的圆框眼镜,给人的感觉就是个知书达理的文学少女。

——但因为昨晚的经历,项旬总觉得这不过是层伪装。

“你刚才不是很好奇转学生长什么样吗?怎么,文学少女不合你胃口?”

“不是所有长相文静的女生都可以称作文学少女好吗?”

“那你觉得文学少女该怎样?”损友表示质疑。

“呃……比如……把书当饭吃?”

“……你轻小说看多了吧?”损友吐槽。

项旬苦笑,转学生的设定其实他完全不在乎。如果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少女,他或许会心动,然而……

班主任手上的教辅在讲台上砸出沉闷的声音,教室的喧闹顿时平息下来。

“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将有位新成员要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说罢,她看向身旁的转校生,“戴言彤同学,做下自我介绍吧。”

少女点头,拿起油性笔在白板上写下隽秀的字迹。

“我叫戴言彤,请大家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