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沉吟了一会儿,复抬头望入归终的眼眸。人们总喜欢在交谈时对视着,也许大概是因为那是全身最清澈透亮的地方。

“所以……你是璃月的旧人?”荧咬了咬下唇,踌躇发问。

归终坐到了荧的身边,脸上的神情恬静温和,笑意如湖面泛起的涟漪波荡,像是很心仪这个回答:“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荧垂眸,眼神几番闪烁如银星,在脑中斟字酌句后才犹豫着开口:“因为感觉只有璃月,才能沉淀下这么深的过往和羁绊。”

她抬头望向前方。这暗红的河水包围着这片黑色的土地,不涨不消,水面死寂却又仿佛有汹涌的暗潮蕴含其中。“我能感觉得到,”荧不自觉抚上了心口,“这里面沉着许多人……很多矛盾的、嘈杂的、不安定的东西搅和在了一起,永不止息。”

“那是什么?”荧越描述便越觉得糊涂,即使身为超脱天理之外的旅行者,沉睡太久的她目前也只能感知到这些。她每解释一分,心绪就乱一分。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本就是诡异的而又神秘的存在。

“还真是灵慧的小姑娘。”归终轻轻抓过了荧的手。她的额头抵着荧的额头,她们的手指相扣,荧突然觉得有一股力量从指间、从额间传来,如清泉微风,涤荡走了所有纷繁芜杂的东西。

当荧身上一切负面的声音和恶意被驱散,归终的笑容愈发灿烂,明亮如同这晦暗之地最灼目的光,荧呆呆地望着她。

“这里是与璃月相连的地界,是无数精神的集合体。大概是你拿到了我遗留下的什么物件,导致你的精神和我的力量残余在某一刻共鸣,才来到了这里。”归终温温地解释着。

“你知道的,纵观璃月的几千年历史,在找到正确的道路前,这个国度合久必分、分久必分,盛极必衰,衰极必盛。过去,璃月的人和事在纷乱中诞生,又在纷乱中消亡。有的思绪随风散去了无痕迹,有的却驻足于此不肯前行。嗯……也有人把这叫做执念吧。“

归终站起身,走到水边蹲下,她把手伸进了河中。死寂的河水攀上她的手心指间,缠绕蜿蜒,又滴落回河中。

“若是心灵负重,又如何能开启下一段新的旅途呢。所以逝去的生灵都会把自己的执念留在这,最后一身轻地再次上路。年岁增长,璃月经历着一轮又一轮枯荣,这留下来的也就越积越多了。“

归终站起身,她的身后是红与黑交融的天与河,模糊了界限。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呢?”荧抬头看着她,这里太过沉闷太过压抑了,只有归终看着最是风轻云淡。

归终微笑,这笑意浅淡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消逝:

“魔神也是一样的。”

这句话像是浅淡的露滴坠落湖中,刚触及表面便被吞噬,

荧一时诧异抬头:“你也有执念吗?”

尾音刚落,只见归终抬手轻覆上她的额头,她撑着脑袋对荧露出调侃的笑意:“好啦,小孩子就不要操心那么多啦。”

最后一个音节在脑中还没有落稳,荧瞬时惊醒在自己在璃月的客房内,木质悬梁刷着油棕的漆料,窗外隐隐有光亮透入,柜上花瓶里还插着前几日放进的霓裳和琉璃百合,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浅淡的花香。

荧撑起身子,恍惚地用手指触碰自己的额头。

好像,又是一个在璃月土地上撞见的奇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