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天使安眠之地

夜幕的下的小房间里,又是他孤身一人在翻找资料。异界的校园里倒是没有万维网之类的存在,却有一种叫萤海network的互联网络系统。hacker钟离蔚都搞不清的东西。

点开圣·塞勒斯汀的词条,一串不短的介绍映入眼帘。

“圣女塞勒斯汀,获得神祝福的圣人。为了保护萤海学园,她在和邪神秽鱄作战的过程中重伤死亡,神圣的躯体至今位于萤海的土地深处,依旧守护着我们的世界。圣·塞勒斯汀是学园的守护者,在她伟大的荣耀下,我们得以在萤海继续生活。背叛纯洁、神圣的塞勒斯汀,是学校严令禁止的行为。如有必要,学生会有权裁决受到腐化的邪教信徒。”

具有钢铁意志般的圣徒。想到自己在黑暗中见到的那个家伙正在哭泣,怎么说都难以联系起来。

强硬的圣战士,脆弱的天使,差的太远了。如果是萤海百科上记载的圣徒塞勒斯汀,她一定会指挥自己的代行者奥薇娅毫不留情的除掉异教徒才对。以她的能力,完全会是一击必杀。

可奥薇娅红色眼瞳中却是疑惑和迟疑,像是海水中上浮的气泡一样,在浮到水面的过程中慢慢变大,并最终无可救药的破裂掉。

思绪的尽头,光标划过,页面滚动到最下端,一行小字写在末尾。

“圣·塞勒斯汀的教堂位于学园内的森林深处。未经批准禁止进入。如有学生违规进入禁区,学生会有权施行禁闭及以上的处分。”

供奉天使的教堂……就算不是救赎派,但听起来多少也有点像异教徒的聚集场所。血伶、救赎派、天使,甚至算上ASCHE,在自己混乱记忆中的谜题太多了。从萤海network来看,这里的一切都从塞勒斯汀开始。这个教堂也许会提供一切的答案呢。

但学生会的警示条文也写的非常清晰。在灰色的林中,红色的奥薇娅会揣起匕首等着前来的学生吧。这次是被她攻击,还是侥幸被放过,少年也拿不准。

他抽出黑色的剑放到书桌上,在台灯的照射下,云凡第一次仔细看着暗金色的字符。“Brynhild”,少年费力的辨认出一列像符咒般的字母。Brynhild,伯伦希尔,就像ASCHE的名字一样,都是使用德语进行命名。想到德语的话……要混进教堂的话,要不要叫上夏树·普特卡默帮助自己呢?她一定是会答应的,而且应该很高兴答应。眼前浮现出两人共同前往的场景,身材娇小的少女在灰暗的树林中瑟瑟发抖……还是算了吧。凌的话,那家伙很可能会一同前往,但是她的态度怎么都让人提不起兴致。

云凡关掉电脑屏幕。这架发着黯淡光线的终端机已经工作了一晚上。再多一刻钟不离开的话,自己屁股也许要和椅子还有长裤发生分子交换。

“就这么决定了!明天的计划!”

看着书桌上的照片,头发灰白的家伙坚硬的眼神仿佛要刺穿发旧的相片。他是不是在演唱会上救自己的那个人呢?无论如何,自己从来都没有照片中人的决断力和果断……

长叹一口气,他倒在不算柔软的床上。黑暗的天花板上,他仿佛又见到了昂星团。塞勒斯汀挥动着翅膀,牵住他的手。璀璨的群星,即便默默无名也要在深空中闪烁着虚无的光。

时间过去了许久。短暂的夜晚又结束了。

不舍的睁开眼睛,今天又是个阴雨天。如果要潜入封锁区的话,阴雨中降低的可见度是很好的机会。他得带上黑色的“伯伦希尔”。

说来也有点可笑,这把黑羽都有很大兴趣的宝贵武器,在自己手中却和不存在一样。它和云凡既没能救下秦泽,也没能击退救赎派的袭击者。

这里是萤海学园,塞勒斯汀的学园,自己一直在疲于奔命的陌生地方。在破碎不堪的噪音中,又怎么能抽出心思放在课堂上呢。云凡,又不是学神之类的存在。

细细的雨丝落在少年的脸上,就像他刚刚到萤海的那天。只是这次没了长椅,也没了看起来一脸冷漠的凌。今天,“云凡”这个名字已经被记上了ASCHE的队员名单。

收起雨伞,他在雨幕中慢慢走着。和曾经一样。

仔细看看这个破旧的校园。教学楼上悬挂着飞翔的天使,银色的翅膀向天空张开。坚毅的脸庞、厚重的护甲,她穿过风雨,望着心中金色的天空。不一定存在的天空。

他很快走到了那片灰色的树林前。凋零殆尽的树木,远远的看过去是一片焚烧后的森林。雨滴中仿佛都沾上了草木灰,变成了浑浊的泥水。

红色斑点映在少年的外套上,可他完全没注意到。雨丝中,红外瞄准的射线一直跟在他的周围。直到他接近教堂时,斑点才消失。有人一直架着狙击步枪在观察着一切。

浑然不知的云凡站在灰色的雨幕中打量着这座大教堂。

倒是有点诧异,深入学生会封锁区的一路上没遇到地雷之类的防御设施,也没遇到什么阻碍。少年平视着这座大教堂。圆形的穹顶裸露在土层外,大部分的设施已经被埋进了地下。当然,这里也有有天使的圣像。五彩的琉璃窗,教堂,说是陵墓也不算过分。

从本该是窗子的地方,建起长长的楼梯,这也是唯一能下去的路了。学生会的秘密基地,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看看。

他沿着楼梯慢慢走着,而教堂中的灯光亮了起来。如果不巧有守军的话,一定早已发现了冒险者的行踪。想象中火把并没有出现在教堂内,反而是科技感十足的灯带在发着光。

摆满枪支和刀剑的武器架、拜占庭风格的石柱,庞大的地下教堂逐渐在云凡的眼前展开。比起圣洁的印象,庞大宏伟的教堂只给少年留下了深刻的压迫感。被掩埋在土地下的琉璃窗后,也被学生会放置了光源。

像是来到了光怪陆离的异界,他只能吃惊的看着灯管一个接一个的发出微弱的光芒。灯带中闪动的蓝色,如水流一样向前流淌着。直到水流被堤坝所止,一道拱门,和周围的计算机映入眼帘。模糊的身影高悬在教堂另一端的墙壁处。

会是奥薇娅吗?说实话还有点莫名的期待。而金色的暗影只是在空中凝固。

他没有握住手中的剑。直觉、或者说公理定律告诉他,即便是学生会的奥薇娅和副会长,也不会在这样神圣的大教堂动手。

幽蓝色的灯光尽头,是十三条铁链。在铁链的中央,是一具被固定的躯体,和梦中幻象天使一模一样的脸。身着盔甲的女子被锁在空中,如同受难的耶稣。

伴着咸味的风,冰冷气息从教堂深处传来。这里是天使安眠之地,塞勒斯汀的圣座。那个传说中创造了萤海的圣女安静的在这里休息。

礼拜者从罪恶的光亮中进入,深深被埋入萤海真理的黑夜中。

“孩子,你有什么错误?”

温柔而坚硬的声音在脑海中久久回荡着。少年环顾四周,偌大的教堂中,依然只有自己一人。

“孩子,请说给我听吧。”

只有天使塞勒斯汀从高处望着眼前的少年。而她冰冷的嘴唇,依旧被凝固在空气中。

忏悔……这是忏悔之类的过程吧。虽然自己从来不是个教徒,但是自从到了萤海,还没能向任何一个人倾诉过心中的一切。或者说,从前也没有这样的人。

“塞勒斯汀,我还是没有勇气和魄力去拯救大家。我没法扛起ASCHE和学院的责任。”

“萤海的悲伤从不怨你,少年。记住,你们都是神的孩子。他定会原谅你们。”

“不,如果我没有那么缺乏决断……”

“我是该忏悔的罪人。仅仅创造了并不完美的世界,却没有留下拯救它的方案。”

云凡抬起头。天使的黑发之下,只是她静止不动的面庞。是她的言语,还是自己的幻觉呢?已经无法判别了。只有模糊的悔过感是有触感的东西。

他看向锁链的下方,插着一把装饰精美绝伦的长剑。

天使还能自由活动的时候,一定挥着这把剑斩杀过许多黑暗中的邪魔吧。但现在,剑和它的主人都陷入无边的沉寂,无法再燃起烈焰。

出神的看着天使的面庞,少年如同观赏艺术品般一直伫立在教堂下的圣厅中。在神圣的阴影下,模糊的感受似乎正在和圣女塞勒斯汀渐渐交融。

他闭上眼睛,也许在心中在继续向被禁锢的大天使倾诉着什么。

“你也是来忏悔的嘛,云凡同学。”

回过头,奥薇娅无声无息的站在身后,正在用清澈的蓝色眼瞳盯着自己。当然,同平时差不多,她的嘴中含着一颗棒棒糖。无论红色蓝色,金发少女都是棒棒糖的狂热粉丝。

“诶?”

少年清楚的知道这里是禁区,而眼前人是学生会的会长。简单来说,要受罚了……

“你也是被天使选定的人吧。要不然你是不会走出森林的。”

“等等,你不是该处罚我嘛……”

“讨厌我的话,你可以直说,同学。学生会不攻击学生,也不会随意处罚!”

她不满意的叉着腰。少年这才注意到奥薇娅穿着和战斗服一样的东西。夸大的袖袍之上固定着一套反着光的装甲。他又看看被禁锢的天使,相似的着装。这套穿着该不会是修女服吧……

“对不起,奥薇娅会长……”

他朝着会长微微低下头,颇为正式的进行了一次道歉。而对方只是,或者说,依然面带疑惑和不满的看着正在道歉的云凡。

“你这人啊。真的需要向圣·塞勒斯汀进行忏悔了。”

“救赎派、军团长,你还记得嘛。”

“救赎派,还有复生派的敌人。苦难都是大圣女给予你我的考验。”

这段该从神父口中说出的圣言,从棒棒糖或者少女那边发出了声音。说到塞勒斯汀的话,他也是有很多想知道的东西。那就问问彩色的棒棒糖好了。

“塞勒斯汀。她是拯救萤海的天使吗?”

“当然了,因为她勇敢的击退了邪魔,我们才能安稳的生活在这里。”

"确实是不错的故事。”

“这都是大圣女真真切切的启示。并不是什么虚构的故事。”

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不是故事”之类的话已经听了不少遍。但是对于他这个还算新人的学生来说,这些天方夜谭多少还是难以马上接受吧。云凡顿了一下,没有接过奥薇娅的话题。

“如果你没有向圣女忏悔的罪,请尽快离开教堂。作为她的代行者,我不会在教堂为难被选中的人。”

虽说嘴上自然的下达逐客令,奥薇娅蓝色的眼瞳还是露出了迟疑。

“好,我走就是了,会长。”

少年的表情中除去惊讶,还有难以掩饰的不解。也就是一两天前,他才刚刚在天文台拼上生命来保护眼前的人。而现在,她义正言辞的要赶走自己。这里原来这么像曾经的现实生活。人情,过去几天就被令人厌烦的丢掉了,成了过去碍事的经历。也许吧。

但是自己总是期待着其他人能做出什么不同和改变的行为……

“请带着这个。”

在确认四下无人后,她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兑换券塞进少年的手中。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因为翘课被抓遭到了扣除资源兑换券的处罚。可,处罚生效明明得是下个月了。由ASCHE控制补给分配的下月,只要凌动动手指就可以免除处罚。

“不行,我不能拿。下个月……”

怎么说,云凡都不能收下会长莫名其妙的馈赠。可是啊。

奥薇娅的蓝色眼瞳中散发着希望的光线。好像站在橱窗前的小女孩,手中拿着一盒火柴。难不成自己在这个剧本里扮演小女孩奶奶的角色嘛?

“好,我接受。”

云凡也学着奥薇娅的样子,谨慎的把兑换券藏进怀中。这时楼梯上响起了第三个人的脚步。

“在我处理你之前,迅速离开!”

她的语气又突然像被塞进冷水的钢水,从柔软中增加出异常的硬度。另一个人进到了大厅中。黑色的帽子,军服coser似的风格,这肯定是有阵没见的副会长sama了。

“会长,请容许我按违纪的罪名罚他禁闭。”

“不,千似道同学。他只是误打误撞进入教堂中。塞勒斯汀授意放他离开。”

就算是云凡也能听出,奥薇娅的最后那句话已经完全失去了底气。怎么看都是在撒谎吧。

“会长,你在包庇他。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圣女的启示不容置疑。”

她再次转过头,红色的眼瞳中充斥着杀意。副会长千似道虽然嘴里还在嘟囔着,但是还是最终作罢。只得目送云凡从原路离开被埋入地下的天使安眠之地。

他匆匆忙忙的走着,把兑换券塞进衣服的口袋中。自己刚刚真的看到了天使的圣骸,又向她祈祷和忏悔了?想来怎么都是无法置信。当然,还有暗中帮助自己的会长。两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想要解决疑题的少年,看着如同庞大漩涡般的世界慢慢展开。

就差几步,就能离开毫无生机的森林。他回想着刚刚看到的一切。却看到了模糊画面中的天台,夏树提着粉色的便当盒。可这从没发生过吧……熟悉的疼痛感袭来,他抱住头跪在地上。

女子走到云凡面前。审问犯人似的口吻,也只有凌这个女审判官了。

“你进去那座被视为禁地的森林了?”

“教堂,还有天使和学生会……”

“你确定看到这这些东西了?”

“对,不可能出错的。”

“看来你被学生会的攻击弄晕了。萤海学园可没有这种东西。”

凌摇摇头,扶起少年。他的头疼已经基本缓解了。这些方才还清晰记忆,现在已经蒙上了一层黏稠的雾气。记忆,和萤海一样变的渐渐陌生。

“身体没问题吧,云凡。”

“没问题,夏树。不过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了。”

夏树看向凌,估计是希望她给出这个答案。

“我俩正在散步来着。”

凌偷偷把狙击步枪踢进草堆中,红外线瞄具被灰色的草吞了下去。雨幕倾泻在干涸的土地上。但是不洁的雨丝再怎样密集,死亡的气息还是在学园的上空悠闲的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