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合作
“嘭——”
这本来应该是子弹从枪口冲出的声音。
然而现如今这声音却是从安的嘴里发出来的，像是某种拙劣的拟声词模仿，安没有选择开枪，她反而收起了手中的银白色枪支。
精于计算的Y怎么也没能想到安居然会放弃这个消灭自己的机会，她从安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害怕和退却的情绪，但也没有轻松和从容，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没有杀了自己？想要毁灭世界的自己不是敌人吗？
思考着的时候自己的十指不知不觉已经伸了出去，安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两只手，指尖轻轻地捏住脖子上的皮肤，似是在发出威胁的信号。
“为什么不开枪？”Y能感受到安脖颈上恰到好处的温热，那是一根纤细的脖子，只要自己真的去用力就能轻易地折断它，对方在觉得痛苦前就会尸首分离。
安自始至终都直视着Y的眼睛，哪怕后者有想要掐死自己的意图她也没有丝毫的动摇，“我没有开枪的必要。”安说，“我和Y的约定是在你毁灭世界的时候来阻止你，但你现在不是什么都还没做吗？所以我也不会开枪。”
Y微微低下头，额前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放在对方脖子上的双手也逐渐丧失了力气：“如果我说现在这个空间外的世界已经毁坏了呢？”
“那我也只能认栽了，”安苦笑着说道，“看来还是赢不过Y你。”
Y掐着安脖子的手变成了搭在她的肩膀上：“外面世界的崩坏就意味着你珍视的同伴全都死了，你和那个胆小鬼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变成了徒劳，即使如此，你也不朝我开枪吗？”
自己在期待什么。
在安用枪口对准自己的时候，期待看到什么。
安道：“嗯，我知道，我和R她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我觉得这就足够了，先前也说过了吧？我对世界末日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因为我没有特别想实现的愿望，要说的话，我之前一直想去世界的各个角落旅行，这点能量和你已经帮我实现了，为了摧毁你的意识载体，我去过很多地方，见到很多不同的景色和人，我已经很满足了，因此不会对Y你有任何怨言。”
“不是的！”Y大吼着驳斥了安的话，“更贪心一点！愿望变得更多一点！变得更加想要活下去！这样才对吧？！”
自己渴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什么。
想要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无尽的仇恨、憎恶、杀意。
“安……”Y搭在安肩头上的手缓缓地从两侧滑落下来，声音里带着颤抖，“为什么不恨我……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我可是会杀了你啊……”
可为什么那双眼里充满了见到我时的喜悦。
“真是的。”安宛如抚慰一个爱哭的孩子般伸手揉了揉Y的脸颊，“你怎么也变得和能量一样了？”
“我和那个胆小鬼才不一样……”Y说着将脸重新抬了起来，哪怕是在泪眼朦胧之中，她也能隐约看到日思夜想的笑容。
安的拇指轻触在Y的唇角，然后勾勒出微笑的弧度，她道：“笑起来给我看看吧，就像在其他世界见面时那样。”
如果你对我只剩下恨意的话，那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消灭你了。Y在苏醒后，不，应该说是在宇宙大爆炸重生后流下了第一滴眼泪，亿万年以来的悔恨，脑内描绘过的无数次终结之时的情景，仿佛都在这一次相遇中失去了意义。
“太狡猾了……安。”Y哽咽着说道。
“你应该还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吧？”
“嗯……”被对方看穿的Y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眼眶中止不住地流着热泪，她凝视着面前的紫发女子坦然地说出了心声——“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安。”
“我也是。”安的眼中异常的明亮，“谢谢你那时候救了我，Y，我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回赠给你的东西，但唯有这句话我无论如何都想传递给你，哪怕下一刻世界就要被你毁灭，我也想向你道谢。”
安察觉到了，在和Y的再度重逢后，从她的言语和行为之中，她发觉了那句“来阻止我”的真正含义，为什么一定要是自己呢？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毁灭世界不可呢？是因为想再见到安，想要让安活下来对抗身为邪恶的自己。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毁灭世界还是见到安，最后Y的孤独都会被终结。
“嗯。”Y握住了那只为自己擦拭眼泪的手，“我还是会毁灭世界，安，不过不是现在。”
“那我等你动手的时候再来阻止你。”
停止了流泪的Y松开了安的手，道：“我要先去解决一个叛徒才行，她的名字叫做宫本久美，不知道安你有没有见过她。”
安想了想后回答道：“我有听3号说过，现在她好像不叫宫本久美，叫埃里尼斯，3号还说她杀了不少Y你的人，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Y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还窃取了我的一部分血液，那个胆小鬼被杀就是她的杰作干的，她挑选的时机也很恰当，每次出手都是在我的意识载体们做调整的时候，对尸体的死亡伪造也很高明，所以我也是在本体苏醒后才接收到3号留下的讯息发现了这件事。”
“3号留下的讯息……他还活着吗？”安问。
Y道：“大概率已经被宫本久美杀死了吧，毕竟我没办法联系上他，自作聪明的宫本久美，还真以为能靠这些小花招击败我，说什么想统治世界，痴人说梦。”
“嗯？既然想击败你的话……那宫本久美是不是已经知道方法了？”
“不可能。”Y抬起右手将手掌朝上，从她的掌心中浮现出一只深黑色的球，其中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我的意识已经连接到整个宇宙了，与我抗衡就意味着在和宇宙的力量作对，她能战胜我的概率几乎为零。”
“和能量一样说的话好难懂……话说这个球是什么？”
“是‘真理’，触摸它的话就能获知宇宙的一切规律和运作，换句话说这是复制宇宙概念的模组，观测它就相当于在看宇宙的全部，像安这样的普通人碰到的话大脑是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信息量的，会瞬间神经过载崩溃死去。”Y解释道。
“那和我的这把枪有什么共同之处吗？”安摸出自己的银白色枪支问道，“能量说的话很深奥，我只知道被这把枪射中的话就会消失。”
“那是‘吞噬’。”Y看到枪身的第一眼就完全分析了出来，“和我的真理之球没什么像的地方，只要我往球里灌输和质量相等的能量就能再造一个全新的平行宇宙，而胆小鬼给你的枪则意味着被射中的物体会被扭曲吞噬直到彻底消失，类似于黑洞的原理，简单来讲胆小鬼把一个微型黑洞的制造机交给了你，为了消灭我那家伙也是不择手段，居然把这么危险的武器交给了一个普通人类，假使地球被射中的话可是会在万分之一秒内消失的。”
安听得云里雾里，她从第二句话开始就觉得摸不着头脑：“那个……质量？黑洞？什么意思？不是很明白，但意思就是很危险对吧？”
“总之安尽量在情况危机的时候用它就可以了，要注意的地方也就只有不要把它的子弹射在地面上，地球消失的话我也就不能惩罚叛徒了。”
“原来如此，Y说的话比能量的好懂一点呢！”
Y洋洋得意地说道：“胆小鬼其实也有把‘模组’交给你们，安你的同伴们的手机和平板都是我手中‘真理’的简陋版，只不过她们所能投入的‘能量’被分散了开来，在创造质量方面拥有一定的局限性，因此不能做到和我一样直接创造一整个宇宙。”
安点了点嘴唇：“就是说R她们也有和Y你差不多的能力对吧？只不过比你要弱？”
“被分得了‘能量’是这样没错，她们的‘能量’要是能合起来的话应该也能制造出一个宇宙，本来我是打算让手下把她们抓起来利用那些能量让宇宙再次爆炸的，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我的当务之急是找出宫本久美，对那帮造物主没有兴趣。”
“那Y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去找宫本久美？而是先来找我？”
Y叹息道：“那家伙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隐藏了自己的存在，我也只能到处碰运气，遇到安也是凑巧罢了。”
“那要不要和我们合作？”
“哈？”
面对安出人意料的提案Y显得很震惊，她差点以为安是不是听太多复杂的解释而大脑暂时陷入了混乱。
“宫本久美和R有交流，所以Y你伪装成R应该就能找到她了，不过我这边也是有条件的，在找到宫本久美后Y你也要重新考虑毁灭世界的事情，可以吗？”
“我？”Y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安：“伪装成人类和你们一起生活？你在开玩笑吗？”
被质疑的安显得有些不满：“我是认真的。”
Y深思熟虑了一阵后道：“好像也有道理……不不不，不行，身为想要世界毁灭的元凶和你们一起生活也太奇怪了，被发现的话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你这么厉害不被发现不就好了？对了，你也要答应我不可以伤害R她们。”
“我要是拒绝的话你会生气吗？”
“不会的。”安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脸，语气也很僵硬，“毕竟是Y自己的选择，我不会生气的。”
“那就是一定会生气的意思吧。”
Y左思右想后她觉得安的方法确实可行，比起像个没头苍蝇到处乱找，还不如直接伪装成宫本久美接触过的人，相信她接触过第一次也极有可能会接触第二次，到那时自己再亲手杀了这个叛徒。
“我答应你。”Y说，“被发现的话后果自负。”
安点了点头：“好！”
“正好。”Y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你的同伴们出来找你了，应该是我的空间隔开了你的心灵感应，失去连接她们察觉到了吧。”
“那该怎么办？”
“不用急，我自有方法。”Y用左手往真理之球中输入了些许的黑色液体，“篡改能量的波动频率就可以了，让和你建立心灵感应的人认为是她自己的失误，你记得找借口说是胆小鬼给你的枪妨碍了心灵感应，要你证明的话我也会从中作梗的……很好，完成了。”
Y说完后二人从黑色的空间跳脱出来，Y移动到的位置正好是R的身后，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Y一个手刀击晕，紧接着Y打了个响指，将自己和R的衣服对换，然后又将她传送到自己的地下实验室的冷冻舱内进行冬眠保存。
而安则被传回了某个无人的小巷里，她走出小巷后刚好撞上迎面而来的拉弥亚。
“你没事吧？！”拉弥亚看起来有些紧张地问道。
“啊……我没事。”安说，她强装镇定地说道，“怎，怎么了吗？”
拉弥亚皱起眉头：“我和你突然失去了心灵感应，所以就出来找你了，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危险了。”
“啊，啊！”想起Y的叮嘱的安急忙向拉弥亚手舞足蹈地解释道，“应该是能量给我的枪吧！那把枪会让任何东西消失！我一直带在身上所以拉弥亚小姐的心灵感应也失效了，大概……”这是安的人生中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演技很烂。
“这样啊。”拉弥亚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眉头也舒展了开来，“那回去吧。”
“嗯，嗯！”
在拉弥亚的保护下安返回了公寓内，在开门后安试探性地说道：“我回来了……R，你们在吗？”
“安小姐！”
只见在玄关口等待着的不仅有U和K，站在正中心的还有完美伪装成R的Y，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衣服都换好了，这让安感到颇为吃惊。
“安小姐！你去哪里了？！拉弥亚小姐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你！”U慌张地上前询问道。
“啊……对不起，好像是能量给我的枪有问题来着……现在已经没事了，抱歉，让大家担心了。”产生了些许负罪感的安低头致歉道。
“忘记调整时间的流动了。”Y用右手摸了摸下巴暗暗地思索道。
“下次不要一个人出去了，需要食材的话让政府的人送过来就可以了。“U说。
安愧疚地低头答应道：“好，好的……给大家添麻烦了……”
“R？你怎么了？从刚才起一直在想什么的样子？”察觉到这点的K发问道。
“啊，也不是什么大事。”Y漫不经心地回应道，“我只是在想安的枪是不是也可以改造一下，阻碍心灵感应也很麻烦，我个人觉得问题可能是出在了范围上面，超出一定范围心灵感应就会减弱之类的。”
被提点到的K用拳头敲了下手掌：“就是这个！不愧是R！安小姐愿意的话我或许可以用平板拆解后重新组装一下！”
“好啊，那就交给你了。”安放心地将自己的枪支递给了K，“对了，我还想和R单独聊一下，晚饭就拜托你们了。”
U挽起袖子信心满满地说道：“交给大厨U就好！”
“我也来帮忙好了，虽然只能做一些切菜的活。”K说。
“谢谢你们！”
安一边道谢着一边拉着“R”进入了自己的房间内，一关上房门安就开始原形毕露：“紧张死我了！K质疑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要暴露了！太吓人了！”
Y一进房间就注意到了躺在床上的紫发女孩，她道：“嚯……胆小鬼的意识载体真的死了啊，真是自食其果，也难怪，毕竟她笼络人心的手段从来都有够低级的。”
“好好听我说话啦！”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