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時候,誤了點時辰,甘雨想都沒想,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她在屋頂跳躍着,陡坡處絲毫不影響她奔跑的速度,坡跟鞋在瓦磚上踩出清脆的“踢踏”聲,甘雨停駐在城際邊緣的屋頂,望着逐漸劃過地平線的太陽,微微拿手遮了遮視野:

“避開人群走屋頂,可比順着城鎮道路走快多了。”

甘雨滿意的想。

就這樣飛速的脫離了城鎮,甘雨把一眾嘈雜拋在了腦後,腳步也不覺的輕快起來。預感着快要到時,甘雨想着這四下無人處,她摸了摸自己的羊角,又稍稍理了理臉頰垂下的冰藍色髮絲,把腿間裙角的灰塵拍了拍,裝作閑庭信步般緩緩走向目的地。

好巧不巧,鍾離也在那裡,他背對着甘雨也不知望着什麼,這一下讓甘雨蚌埠住了。

“emmm我是不是遺漏了什麼?等下,我是來幹什麼來者”她手忙腳亂的想要翻找昨日里看到的文件,又想到早晨時間耽誤太多,早就不記得把那堆文書塞哪裡去了。

依稀就記得說著城外出來什麼事,讓她過去一趟。署名啥的,一概沒看。

甘雨略感尷尬,想來也逃不掉,她只好低着頭小跑着跟到了鍾離身後,心中早就一直對着帝君道了八百遍歉了。

聽到鞋底劃過草地的聲音,鍾離轉過身來,似有一些驚訝,他很快收斂了神色,安撫性的摸了摸她的角來,又遞給她一個油紙包裹來。

黃色的油紙包的四四方方,中間還用粗布麻繩打個個自認為可以的蝴蝶結,好似中藥鋪子抓藥的小包。

甘雨雙手接過,捧着包裹放在耳邊搖了搖,聽着裡面“沙沙”撞擊的聲音。還未拆開,便聞到一股清香味道滲着油紙散了出來,這清香極其熟悉,在甘雨漫長的生命中,佔了大半,毫無疑問這就是讓甘雨欲罷不能的清心了。

說起來,甘雨當年那胖成球的樣子,可和這脫不了干係,眼界之間,只要看到這種對於甘雨來說有些清甜的植物來,她便毫無節制的塞進嘴裡。

人類怎麼說來着,雞肉味,嘎嘣脆。

甘雨有些不解,她抬頭看向鍾離:“帝君,這……

鍾離倒也不瞞着,解釋道:“借風流雲真君托我有機會帶給你的,正巧見着了,給了你吧。”

“走吧。”

這下,甘雨自算是明白鍾離是在這裡等她,她應了一聲,又在心中道起歉來,暗暗後悔早知道帝君的事,就不該遲到過來。

說起來,帝君是在等人,但是他倒是沒想到等到的人是甘雨,他瞅着甘雨那縮成鴕鳥的腦袋,想着下次得尋個機會問問借風流雲真君怎麼回事。

大概是怕這初出茅廬的孩子不適應,鍾離一邊走一邊問,像是城鎮報表啦、居民普查啦、基礎建設啦什麼的,很是詳情,甘雨上手很快,一項一項回答的很是流利。鍾離又笑着摸了摸甘雨的腦袋,也沒了話語。

終是到了目的地,鍾離停了下來,他似是有意拋出了一個問題:“作為人的契約,你覺得何為人的契約。”

“為一切璃月人民帶來福祉的契約,即為人的契約。”甘雨答的很快,她滿心自信,卻見鍾離笑着搖了搖頭。

“何為福祉?”鍾離又問。

甘雨怔住了,隨即茫然地搖了搖頭。她握緊了手中的小包裹,她有些泄氣,在她的概念里,一切能按照帝君希望的去做,便是所謂璃月人的福祉了吧。

鍾離不語,笑着摸了摸甘雨的頭:“有倒是不用着急,你有足夠的時間去想象,在璃月那麼久,你還是以仙人看待着這些人的。”

聊天中,他們也到了地方,一進去便有着濃濃的草藥味溢了出來,劇烈的咳嗽聲響徹整個上空,哭泣聲不絕於耳,明明是個大太陽的天氣,這裡的氣壓卻讓甘雨感覺此時全身冰冷,宛如置身冰窖一般。遍地躺着都是虛弱的人類,更有甚者,奄奄一息的發燒躺在破舊的草席上,也就等着咽了氣了隨便裹一裹就扔了出來。不是有全身包裹的嚴實的大夫忙來忙去,可惜粥多僧少,實在顧不上來所有人。

甘雨一時愣住了,這幾年中,所謂的征戰已和她沒了關係,她就像後方的補給一樣,勤勤懇懇的建設着新的璃月。

“帝君,這……”甘雨低低叫了一聲。

“瘟疫。荻花州病了。”鍾離有些冷漠的吐出幾個字。

“砰”地一聲,一個包着頭巾帶着口罩的少年撞到了甘雨的身上,手上抓的晒乾藥材散了一地不說,頭巾也掉了下來,露出了嫩綠色的短髮。

來人連連道歉,注意力還在所謂的病人身上,甘雨瞅了瞅,柔聲說著:“沒事。”俯身幫忙撿起東西來。

瑣碎的東西很多,甘雨用眼角餘光偷看少年,效率並不是很高。那位少年拾的很仔細,他分門別類的放進麻袋裡,然後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長吁一口氣。

少年又是鞠躬道謝,自稱自己名喚白果,是這裡的葯童,有事皆可叫他。

甘雨不語,點點頭算是回應,一抬頭,便見鍾離站在遠處的大榕樹下,已到正午,燥氣甚是讓人煩悶,偏偏鍾離像是沒受影響一般不動如山。

兩人告了別,甘雨走了過去,那裡是少數沒有人的地方,擺了一個破舊的爐鼎,上面銹跡斑斑,裡面插滿了斷了大半截的香來,厚厚的香灰積滿了整個香鼎,堆成了一個小山。輕呼一口氣,便有煙灰吸入進來,惹的甘雨連連咳嗽。她往後退了幾步,便看到榕樹一片枝丫上,遍目纏滿了紅色的絲帶,在偶有的微風下,徐徐吹散。

“何為福祉?“鍾離再次問道。

甘雨不語,這次,她做出了一個大膽的選擇,她像是沒聽到鍾離的話般,徑直走到那位名為白果的年輕人的煎藥鋪子前。

白果雖為葯童,也是有夠忙的,跑前跑后的在幾個葯鼎前煽風點火,又在間隙中拿起抹布洗刷着換下來的喝葯瓷碗來。

甘雨拉住了白果的手,糾結着主動請纓幫忙煎藥,又怕被拒絕突然鬆了手。白果正愁沒人分擔,瞅着是個熟人,趕忙讓出位來,千叮萬囑着每個葯爐的時間、分配以及已經進行到了哪一步驟。

甘雨一一應下來,嫻熟的盤膝坐在葯爐前,中藥罐子里”咕嘟咕嘟“的冒着跑,散發著混雜在一起的濃烈苦藥香味來,甘雨這時想到了包里的清心來, 胡亂塞了幾棵進嘴,便有一下,沒一下的搖着手中的蒲扇吹着火候,又在火勢的迅猛之際,往裡面投着幾塊冰來。

大抵是白果年級小的緣故,十分的自來熟,他好奇的問東問西,甘雨顯然不想過多的談論到自己,也是又一茬沒一茬的接着話。倒也沒想,白果順勢問了個問題出來:

“你的理想是幹什麼呀?”

“我的理想嗎?”甘雨愣了愣,跟着重複了一遍,她習慣性的往鍾離那裡那看,卻看到那裡空無一人,她又想到了帝君向她提出問題,良久,搖了搖頭。

“啊這樣啊。”白果早已習慣了甘雨能不說話堅決不說話的路子,自顧自的說道:“我倒是希望,等這過去以後,能去主城那裡開個藥鋪。哎哎,主城你去過嗎,聽說那裡有個什麼秘書,是個半仙哎,聽說是個為人謀福利的好人,真想見見這樣的人。“

聽見自己的事,甘雨有些詫異,猶豫着又放棄了提問,就在這沉默無言中,她把葯煎好了,甘雨細心的分門別類倒入碗中,在白果的不注意間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