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被“扔”在了奥藏山,那位借风流云真君的住所处。

终究自己捡来的后生,钟离实在不太懂与他怎么相处。

便寻思着丢给那个很会聊天的借风流云真君那里去,她身为甘雨的养母,或多或少有些经验,这样自己便能毫无顾忌的做个”甩手掌柜“去了。

可惜,那位真君似乎在闭关中,府里的大门紧闭,金光闪闪的禁制锁了又锁,就差把“无事勿扰”四个大字写在上面了。

钟离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真君突破的决心,心道着不便打扰,便寻思着另找他处。

离山途中,不巧偶遇甘雨,她正寻着小路上山去,天气正好,她有些懒懒散散的,东张西望着摇摇晃晃抱着一沓文书,不经意间撞个满怀。

“帝君”甘雨惊呼道,文书散落一地,她低身捡起,又局促的站了起来:“您这是……甘雨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钟离后面的陌生少年:“您刚刚这是找过借风流云真君吗?可有要紧事?”

“无碍,只是给这孩子觅个暂住所,我另寻他处便是了。”

甘雨又瞧了瞧那位少年,少年脸上风程仆仆,脏兮兮的似乎经过一场大战,实在让人觉得可怜。不合身的衣服被划的一道一道的,仅能稍稍蔽体。他脚上的鞋子不知在哪丢了一只,一只脚踩在地上。少年往后站了站,似乎有些不习惯被陌生人这么盯着,他不明所以的回瞪着甘雨,又在钟离看过来之时,移开了视线。

“帝君若是不嫌弃,还是带他暂住这里吧。借风流云真君尚在闭关,我只是回来看看,无人打扰。想来这位……嗯……”甘雨开口,终于想到了一个恰当的词语:“嗯……这位仙师……不喜吵闹,等下我去送件衣服将就着,再去璃月港给他找人制一身衣服罢。”

钟离摸着下巴低头沉吟一番,就普遍理性而言,这似乎是最佳方案,终是被说服了,他转过身,半蹲着像学着凡人哄孩子的语气说道:“你先在这里吧,好好养伤。”说罢,又摸了摸魈的脑袋。

魈不语,生生抓住了钟离的袖子,有些倔强的一动不动,他抬起头,长长的刘海黏在脸上,遮住了他的眼睛,让钟离实在看不出他的表情。

钟离想让他松手,可是话到嘴边,想到那小兽一样执拗的眼神,让他生生咽了下去。

“罢了!让甘雨给你打理一番,你这几日无事便跟着我罢。”

“要不然,估摸着你也会悄悄跟来。”

后面一句,钟离只在心里稍稍想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

也怨不得钟离这么觉得,最初的时候,魈总是隔着八丈远跟在钟离身后,若是钟离稍微回头看一眼,他就像戒备一般,躲了起来。

到了钟离这个层次,倒不至于找不到魈隐在那里,可是他并没有刻意去寻他。

一切缘分,强求不来。

魈松了手,他抿了抿嘴,似有一丝不满,却意料之中的没有反驳什么,老老实实的跟在了甘雨的身后。

甘雨不言,其余两人便不语,都不是爱说话的主,三人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安安静静的各自走各自的。她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了这位看上去比她年轻,但实力比她强大的少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甘雨斟酌许久,终于在到了山顶,贸然开口道:“就,这位仙师,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魈这才抬头看看甘雨,又看了看钟离,钟离点点头,他挥挥手,微笑着示意魈主动开头说话。

“魈!”简单的一个字,魈便低下头,不再开口,他看到地上泥泞中的一只蚂蚁被自己的脚拦了去路,奋力的向上爬着,在达到顶端似乎又迷了路,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

甘雨轻轻“嗯”一声,把手里的文件轻轻摞在了桌上,便径直走进借风流云真君的洞府之中,不时便抱着一堆用品,走了出来。她示意魈坐在庭前的石凳上,拿出一把剪刀,比划着解释道:“我名甘雨,若您不嫌弃,我来帮您修修发,如何?”

蚂蚁似乎急了,一口咬在了魈的脚背上,丝丝麻麻的,这点感觉倒是对魈来说根本和无差不多,他捏起那只蚂蚁,轻轻放在了地上,便看向甘雨:

“不必。”

甘雨不愧是文书出生,自是理解,她放下剪刀,道一声“那先生修理完便可在这个池里洗漱,我去和帝君打声招呼便回璃月港去。”便离开了。

魈看着四下无人,那位钟离先生也很是避嫌的自发走到山角处观起云卷云舒。他拿起手里的剪刀,对着水面“咔嚓”两下,减去了额前的两缕,又觉得很不顺手,本能的抬手想召唤自己的长枪,又想起那把已经“粉身碎骨”的伙伴,又悻悻放下了手。

魈又看了看四周,目光锁定了远处的钟离身上,他是见过钟离使用武器的。想到这儿,他放回剪刀,光着脚“蹬蹬噔”的跑过去,伸出一只手:

“钟离先生,长枪,借用一下。”

钟离有些不明所以,想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这等东西,但是还是依言给了他。

魈拿起长枪,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把长枪可真是好看,当初老远就看到闪着光泽,枪头的纹路金光闪闪,中间那块宝石,宛如钟离先生眼睛一样。

魈一现而逝的在眼中流出了羡慕,手上的动作倒是没有停歇。他抓起自己全部头发,抓起枪头用着侧面的利刃一割,头发纷纷扬扬的整齐散落地上。

?????

这个举动直接让钟离一时忘了来此处的目的,他握住了魈还要往下割的那只手,收回了自己的长枪叹气道:“罢了,我来帮你修吧。”

魈有些不明白,出于信任,还是点点头。

他领着魈回到了庭前的石凳上,抓起了桌上的剪刀,又用着岩造物盛满了水来,稍稍撒了点在魈的发梢,又找一件衣服,围在了魈的脖子上。

钟离的行为甚是优雅,他把魈额头的两边头发留下了,脸颊前也稍稍修理修,露出了挑染的那一丝墨绿。后脑的头发,因为角度的不同呈斜状分布,也被他弄成了尖尖的造型。

钟离的每一步,看似下手果断又抬手轻盈,他就像一个雕刻家,依托着魈的脸型,打磨出完美的人儿来。

魈盯着前面,感觉却随着钟离先生的双手,起起伏伏的在头上挥舞。他微微有些脸红,更多的是有一种不习惯。

一炷香的时间,钟离便打磨出了他的作品,他满意的点点头:“现在的你,和过去,可以道个别了。”

魈迫不及待的跳下凳子,围兜都没扯便趴在池边,他看着水中的样子有些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又对着水面笑了笑,水面里的魈,也对着他笑了笑。那个凌厉的感觉,在钟离先生的技术之下,消失的一干二净。魈犹豫了一下,感谢地话还是咽在了喉咙里,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