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怀仁将灵机交予曲红雪,十分耐心地教会对方使用方法,等忙罢累罢,天已快黑了。

分别前,曲红雪脸色微红,毕竟她很少与男性如此促膝长谈。铁怀仁看她的目光十分清澈,不像其他弟子那般,总混杂有七七八八的欲望,这也令她对铁怀仁没什么戒备和排斥。

但她还是太年轻了——太小看男人的心思险恶,她完全不可能猜到,铁怀仁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毁掉她。

可怜的少女。

“多谢师弟赠予的礼物……师弟有心了。但这个一定弄起来很麻烦吧?师弟可千万别因为我这些杂事,耽误修炼。”

“无妨。”铁怀仁心想我巴不得这正道玄功进境慢一点。“我最近心感烦躁,有点走火入魔的征兆,正好做些闲事平复心境。”

“好,既然你心中有数,我也就不多唠叨了。”

说罢,曲红雪翩翩离去。

而铁怀仁凝视她的背影,沉没于黄昏中的双眸看不出情绪,良久,他叹一声,也回了房间。

之后的半个月,铁怀仁依旧闭关,试图用灵机创造更多的游戏,以吸引曲红雪。不过与之前相比,他的思路愈进一步,开始创造大量的恐怖游戏、乙女游戏、恋爱游戏,试图利用精神污染磨灭曲红雪心境。

他并不知道,这半个月来,外面起了些有趣的变化。

“荒唐!”

流心殿内,严律堂堂主白浩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在他脚下,一块围棋棋盘摔成四瓣,显然生前遭遇过某人的雷霆大怒。

值得注意的是,这块并非铁怀仁雕刻的那块,而是别人仿制的一块。

白浩城长老痛心疾首道:“玩物丧志!玩物丧志啊!修仙之人理当追求大道!岂能被这等凡间俗物浪费精力!搞这个的是谁?应该把他抓起来!关进思过堂!面壁三年!不!十年!”

其他几位长老都面面相觑,均有些尴尬,其中琴长老轻轻咳了咳,解释:“白兄,你想清楚了,这块盘子是谁做的,不好追查,但发明这个的……可是那个铁怀仁。”

白浩堂怒容一滞。

铁怀仁,道门年轻这届,资质最好的天才。

而且极为难得的,这名天才一点都没有天才的桀骜不驯,反而异常朴实,异常低调,一点都不惹事,从来不和人争斗,也从来不争权夺利,在弟子和长老间,评价极高。

当然这并非白浩堂迟疑的主要原因,他严律堂想抓人,名声再好又如何?正好以儆效尤。铁怀仁资质再好,心性再佳,就算千年后成了又一任道尊又如何?今天不照样得给他低头吗?何况一想能训训未来道尊,他心底还有点小激动。

可让他白浩堂不敢忽略的是,铁怀仁和道尊义妹走很近。

而那位姑奶奶,可是个不讲理的主。

思虑片刻,他作下判断,“无论怎样,铁怀仁犯错,罚是必须罚的,但关紧闭就免吧,念他正处于修炼的关键时期,不可松懈。任……任师叔,你在干嘛?”

此时角落里,一名青色道袍的道士正指夹一枚黑子陷入思考,他面前的木桌被灵力割出十数条线,组成了一个简单的棋盘。

“这个东西,有点意思。”任长老失笑道。

白浩堂脸色更不爽了,任天行是宗内的老派修士,阵法造诣斐然,宗内的各个大阵都要靠其维护,因此别看职位不高,地位可远超过他。何况论辈分儿,他还得叫对方一句师叔。

他硬着头皮,“师叔,这只是小孩儿玩儿的东西,你这……”

任天行却摇摇头道,“规则简单,的确适合孩童启蒙心智。但若往深去想……算了,你从小就笨,我跟你说也说不明白。做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说罢低下头继续钻研,时不时,口中还作评:

“可惜了,就是格子太少,再扩大一百倍,然后添个蓝子红子绿子,棋子之间可以结盟……”

白浩堂顿时脸色难看。

这下,还罚不罚呢?

……

铁怀仁并未想到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搬运的这些棋类游戏竟然风靡道门年轻一辈,甚至有向长老蔓延的趋势。

只不过后来知道,他也没怎么奇怪,毕竟道门太过压抑了。魔宗有青楼、有酒肆、有斗兽场、甚至赌场……各种花花绿绿的事物。而道门却只有与修炼相关的一切,整日除了苦修就是苦修,除了闭关就是闭关,偶尔出个试炼跟放假一样——否则他为什么总想回魔宗?

魔宗才好啊。

夜生活丰富又精彩,小魔女好吃又好看。套用他爹的话,当官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祸害一方!赚钱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挥霍无度!修炼,也是同样的道理。

将全新的灵机游戏做好,出去练功房,铁怀仁第一时间便想去找曲红雪。作为一个勤奋刻苦、兢兢业业的坏人,他对引诱曲红雪堕落这件事,充满动力。

可惜,一进那个小院,他便知道自己之前的努力大半白费了。

曲红雪刚刚结束修炼,身上灵机萦绕,衣袂飘飘,一点都没有废宅尼特沉迷游戏的颓废,气质依然仙得过分。

看到铁怀仁进来,她眸中闪过一丝喜色,热情道:

“铁师弟,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啦?我最近刚读了一本功法,想推荐给你。”

铁怀仁连忙打断,把手中灵牌奉上,“师姐,书的事不急,这是我做的新游戏,你赶紧看看,我……”

正说着,下唇一凉,铁怀仁瞪大眼,原来是刹那间曲红雪竟闪到他跟前,伸出一根食指,按住他唇,制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嘘!笨师弟!你没听说啊?最近白浩堂那个老古板正在寻你!你可先消停点!”

“针对我?为、为什么?”铁怀仁心一慌,差点以为自己的险恶之心被人察觉。

“因为你发明的那些棋啊。”曲红雪解释道:“尤其是围棋。木槿为了打败我,不停在发掘脑子好的棋手,结果……大家都学会了,玩起来特别上瘾。白浩堂注意到这件事,觉得大家在玩物丧志,声称要严惩罪魁祸首……幸好他还不知道是你发明的。”

铁怀仁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首先,由于正道规矩束缚的原因,道门的人才储备,其实是不如魔宗的。毕竟人总有欲望,有天分修炼到极境的人,就算不想为非作歹,也不会愿意被规矩束缚。

恰好,魔道最大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

多年来同境界的修士魔宗甚至要比道门多数倍,道门能稳稳压魔宗一头,主要靠魔宗内部分裂,各个大长老自成一派,互相不服,难以拧成一股绳。

因为很清楚底蕴比不上对方,所以道门对弟子修炼这一块,抓得极严。从禁止饮凡食、凡酒,保持道体纯净……等戒律便可见一斑。

虽然没有明面上“玩乐会如何如何”的规矩,但门内有个“严律堂”,便是专抓弟子风气,小到偷吃凡食、修炼怠惰,大到在宗内婚前恋爱、婚前性,都会被“严律堂”抓住惩戒。

要说他做个小玩具给自己、给朋友玩,那严律堂或许懒得管他。

可一旦传播开……

“糟了。”

铁怀仁顿时惊慌,脊背呈凉。但很快,他目光一凛,又坚定了想法。

被惩罚算什么?只要能早点回到魔宗……

他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魔修,岂能在道门这种地方浪费自己放荡不羁的青春?

想罢,铁怀仁擦了把辛酸泪,坚定道:“师姐,我是不会放弃的。”

“因为——我要让你每天都有的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