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从空间感上也能分辨出，这里和图书馆整体的建筑结构完全不符。如前文所述，南校区图书馆整体呈一个方形，而方形的正中实际上是空出的巨大空间，因此，二楼及往上的楼层，实际占地只有外侧的一圈。
而八又四分之一层，面积比教学楼里的一个教室大不了多少，四面皆有窗户，空间大小明显比其他楼层小了许多。
两侧分立着木质书架，中间留出的过道上，三张方桌保持着一定的间隔，在每两排书架间，摆放着供两人对坐的桌椅，正好对应着每一扇窗户的位置。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那里还堆着刚刚两人搬下来的书。
观海放下书包，又跑去找书去了。
“唉，等等，这些用不着的可以还了。”
这一层没有其他学生，也基本不会有老师造访，无论是学习还是偷懒都是极佳的地方，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里没人整理书架，所有的书看完后都要自己放好。
“先放着吧，万一有用呢。”
摘星摊在椅子上，把刚刚从楼下顺上来的书放在肚子上。
“所以到底应该从哪个方面入手呢？”
附近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杂音，因此，即使是这样自言自语般的声音观海依旧能听得十分清晰。
“都看看吧，只要跟植物相关的都可以。”
“图书馆里以后最好加个关键词搜索，就像查论文一样。”
观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说起来，你查过‘Magus’期刊的官网吗？有没有关于植物相关魔法的论文。”
“完全没有相关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太简单还是太难了。”
观海抱着新的一摞书，走回小桌前，摘星正盯着窗外看。
窗外是漆黑的宇宙，和无数闪烁的繁星。
“就像站在宇宙飞船的观察窗前一样。”摘星曾经这样感叹过。
八又四分之一图书馆的奇观之一，从这里的每一扇窗，从任何角度，看到的都是同样的静止星空。据说其中隐藏着关于“变”与“不变”的哲思，既非托勒密所主张的天动说，也并非哥白尼口中贬低了人之国土的日心理论，兼而有之，又将两者完全摒弃。
像这样已经偏离了客观世界，只依托于空想的意象，这也就是魔法之所谓的现代。
“话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观海看到摘星放在身上的书，上面贴着红边的标签纸，那是这一层不曾使用的。
而且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偶尔看一下外人对神秘学的解读也是很有意思的哦。特别是书里把很多不方便放在教材里的东西都写出来了。”摘星说着把打开的书倒过来给他看，一张插图上画着两个呈现69姿势的人。
“干点正事吧，要挂科了啊！”观海举起手上的书作势要扇他的脸。
“说起来真找到点有趣的东西。”
“真的吗？”
“卡巴拉有一套自成体系的宇宙论，在这套宇宙论里，黄道十二宫和行星的符号可以概括宇宙与人类演化的过程。在金星维纳斯代表的青铜时代，被描述为动植物开始出现的时期。‘藉由水与土与空气的婚姻，生命诞生于海洋’，是否能从这一点入手呢。”
观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说：“也就是像占星学原理上讲的那样吧，金星有着创造生命的象征意，毕竟作为化身的古巴比伦女神‘伊什塔尔（Ishatar）’也是主管生育和农业的神。”
值得一提的是，金星的天文符号，正是现在的表示女性的符号（无法打出==），不过，现在一般认为这个符号来自于爱美的女神维纳斯与她的镜子。
“要不试试金星的字符。”摘星说。
“你这跟祈祷土地公公显灵有什么区别吗？”观海面露嫌弃地说，“从来没有见过用这种字符的先例。而且说到底，伊什塔尔丰收之神的身份还不一定能坐实，她的丈夫塔穆兹才是植物之神，据说因为他的死，地上再也无法生长作物，这才逼迫绝情的伊什塔尔下地狱去找他回来。”
“这么说来，用其他符文反而稳妥一点。”
观海硬着头皮翻开面前的书，旧书页带着一丝淡淡的霉味，让他强打起精神。“总之，我们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全部用上，庞大的实验数量堆上去，就算做不出来也好向严老头求情。”
于是，两人开始了漫长的啃书模式——
“孟宗哭竹的故事有参考意义吗？”
“有个鬼。”
......
“卢恩符文里的‘ger’含有收获之意，是否可以用来构造魔法阵呢？”
“先记下来，到时候都试试。”
......
“《显密圆通成佛心要集》中记载，准提咒能‘移须弥山，竭大海水，咒干枯木能生花果’，是不是在佛家显教一派也流传着创造植物的高位魔法呢？”
“不止是佛教，许多宗教里都会提到这种枯木生花的神迹。不过大多只是牵强附会的吹捧之词，就算有真货，那些高位魔法大概也没有归纳成体系。”观海手上仍然不断翻动着树叶。
若是单说与植物相关的魔法，并不难找，关键在于，查到的资料大多属于高位魔法乃至仪式魔法的范畴。仪式魔法尚可以通过画矩阵和阵列线的方法尝试一下，这本该是小白的专长，可惜她现在也忙着准备和小仙的作业，自身难保。
真正麻烦的就是高位魔法，要复现出古籍中记载的高位魔法，其难度不亚于让初中生独自提出广义相对论。高位魔法本身不具有物质层面上的载体，在传授过程中，往往依赖于魔法师精神层上的共鸣，即使在魔法兴盛的年代，这样的传授过程也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
阿格里帕与帕拉苏尔赛斯各自以一己之力将部分高等魔法在以太层、星界层、精神层上的波形剖开，让它们如技巧魔法般构建起群体意象，这样的工作，可想而知是多么艰难而伟大。
在如今这个神秘走向末路的时代，即使是技巧魔法的群体意象也在逐渐溶解，要重新学会失传的高位魔法，除非依靠“秘契主义（Mysticism）的重现。
用简单一点的话说就是，除非突然开悟或者得道。
这样的事情不能说概率很小，只能说完全不可能！
观海合上书，叹了口气，看到对面的摘星正在揉眼睛。一看手表，居然已经晚上十点过了，图书馆每晚九点三十五左右播放闭关音乐，在十点正式闭关。不过八又四分之一层没有那么多规矩，要是需要，直接在这里过夜都行。
“先回去休息吧。”观海拍拍摘星轻轻摇晃的头。
“我眯一下会儿就行。”
因为自身所使用魔法的副作用，摘星几乎一整天都处在困倦感中，今天能跟他一起翻这么多书已经很不容易了。
“回去吧，明天还上课呢。”观海把摘星面前的书全部收走，一手端着一摞站起来。
摘星也站起来，从他左手的一摞书里拿过一大半。
“那明天晚上再继续查资料吗？”
后天晚上就是规定的作业提交时间，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事实上，明晚有天文社的活动，”观海说，“不过到时候能见到严老头，搞不好能套出什么新信息。”
摘星打了个哈欠后说：“但愿吧。”
观海其实有想过，严老头支持他这个选题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许，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出在他们都熟悉的那个领域——造物魔法！
摘星走在前面，取下挂在腰上的占风铎撞击铁门，几声脆响后，白蛇从立柱上攀下，环绕着扶手往上爬行。
黑暗随着它的动作向后退去，眼前逐渐露出了白色灯光下的楼梯间。
而在灯光之下，一名穿着洛丽塔风格服饰的少女正站在那里。
摘星困倦的眼神恰好与少女阴郁的眸子在半空中相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