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泉和维玲忧见的第一面是在通里斯家族的公子通里斯·鉴离的告别宴上,他和薇尔恩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而他和鉴离则是在大陆最有名的“神恩院”中相识的。
那是阿泉来到异世界的第二个年头,库克城的街景与沙市的没有什么分别,说到底这世上有人的地方都是同样一副样子,偏见、争执,强大与弱小,欺凌和施虐,压榨而后奴役。每当阿泉想起自己在异世界立足一年的经历,他都无比感激曾经的世界教予自己成为一名自私的聪明人。他有着一个丑陋的能力,每当他看见过一种钱币的样子,他的外衣口袋中都会多出一枚同样的钱币,这赋予了他梦寐以求的无限的财富。他自然不可能去一枚枚的复制来积累自己的财富,理性的现代人自然知道以钱生钱的道理,阿泉最先买下的是一个落魄男爵的爵位,诚然,这个小小的爵位并没有什么实权可言,不过这世界的生意只有贵族和王族才允许做,这两者手握着几乎全部自然人生存所依赖的东西:粮食、布匹以及这世界独有的东西——传导。
仅仅一周,他买下了自己的工场、别墅、街道城堡,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像模像样的贵族,异世界的人只知道他与众不同,却从没有认为他是一个精神异常的疯子,最疯狂的人往往看上去最平常,然而无论怎样欺骗也瞒不过最清楚自己的内心。
城堡的管家比阿泉更像城堡的主人,阿泉之前城堡属于一位将军,而管家是将军最忠诚的部下,同样也是一位将军,将军死后阿泉成为了城堡新的主人,而管家还是那个管家。将军的家人不想让别人打搅将军的安眠,然而管家见到了阿泉。管家确信阿泉就是将军的灵魂,管家恳求将军的家人让他和阿泉再回到城堡当中,他只想留在那里直至死去,他知道阿泉最后会做怎样的选择,走怎样的道路,有怎样的了结,一切仿佛轮回,冥冥中万物都被命运玩弄做无精打采的样子。
“温蒂斯,我经营的疲惫了,现在我要去享乐,我的身家和城堡里的一切都任由你挥霍,如果太长时间没有回信,那便是死去了,我的一切遗产都将属于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那是阿泉买下城堡的第三个月,他说下这番话,离开了他降生的城市,没有太多留念。“知道了。”管家回应道阿泉,几乎不含任何感情。他知道阿泉最终会找到他愿意珍惜生命去追寻的事物,也会甘愿为了那东西失去生命。
阿泉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那东西买不来,抢不来,只有等待,只是徒劳的等待,他很清楚,就连掠夺也无法获得的东西,又怎能乞求凭空的降临?
他曾经是一个所谓自爱的人,不沾烟酒,不好淫纵。他知道,异世界根本不讲究自爱的虚伪,人的欲望是抹除不去的,这里的放纵令人胆怯而疯狂,原始的社会样貌赋予了每个人野蛮与理性两张面孔,阿泉无须隐瞒那张曾经不齿的面庞,在这里他知道了现代社会的教化终究是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本性,美好而复杂的机制,纯粹而伟大的理想,也仅仅只是暂时隐去人性凶恶的獠牙,再胆小的人类于绝对的欲望诱惑之下,也很难与那些对自己下身不加约束的野兽表现出什么分别。
所谓“神恩院”就是这样的东西,人性中扭曲的那部分,为了繁衍和斗争的那部分,为人类所不齿却赖以生存的那部分,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异世界的人集合在了这样一个地方统一发泄。很难用现代社会乃至任何一个曾经历史上存在过的名词来解释这个地方的功用,若是将它说成妓院,那么这里面的服务者经历的残忍与暴力已经远超任何一个单纯为性而服务的场所,若是说这地方倒是更类似斗兽场,那么“神恩院”当中的“兽”又远不止被放置在囚笼中被众人观摩着死去那样简单,这就是一间集一切暴戾、虐待、宣泄、征服于一体的原始仓库,里面堆满了形形色色欲望发展到极致所催生出的扭曲机器。这里每天都会被输入进大量的“原材料”:人类的女人,洋族的女人,坎扬摩的女人,林族的女人,当然也有男人,各种的男人,也有女孩和男孩,这些原材料经过一番加工,变成形形色色为满足异世界扭曲变态欲望的产品,而后被端进顾客的房间,等待命运的发落。这些可怜的商品大多会成为第二天焚尸厂的炉灰,即便他们的顾客不给他们离开这个世界的仁慈,“神恩院”也会代理神给他们解脱,这部分消耗品便是所谓的“一次”,而那些经历了一次还能忍耐下来的就会被送去下一次的折磨,直至他们再难忍受,这部分便是“多次”。好比餐食有快餐和慢餐,使用这些被称作“都米”的消耗品也有纵情与慢用的差别,品质好的,不易崩溃的,擅长忍耐的通常会成为“多次”,想要解脱的,半死不活的,精神脆弱的会成为“一次”,“多次”善于顽抗,能大量消解人的征服欲望,“一次”适合放纵,可以尽情的发泄丑陋的性欲。不过“多次”最终也会迎来自己的一次,而“一次”说到底又会再次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轮回自己悲哀的“多次”。
这大陆上最为臭名昭著的“神恩院”位于博依达的冯拉尔,这糜烂的地方很难对的上“蜜都”的美誉,人们会叫它蜜都当然不意味着这里会有什么甜蜜的邂逅,而是因为这世界的一种神奇的开花植物。这植物便是洛洛花,它有着善良的名字,纯洁的颜色与荒诞至极的用途,它的花蜜经过简单的提炼与加工便可制成性能极佳的润滑剂,这种润滑剂无毒且有着令人安心的芳香,工业上只有精密的传导仪才会用到这等高昂的材料,然而在“蜜都”,这种粘稠的润滑液体俨然成为了一种显示财富与虚荣的流动黄金。腐败的蜜都人将自己的小城打造成了一座洛洛花的天堂,整个城市从街道至宫廷,从“神恩院”至下水道,四处都弥散着难以言喻的洛洛花香气,这里的喷泉用花蜜当水,因而原本平静美好的喷泉全都是一副令人发指的粘稠样子,这里的高级别墅是用洛洛花藤编织的抽象工艺品,甚至有人花几十年用活洛洛花“栽种”出会生长的雕像。至于洛洛花蜜在这城里唯一实用且广泛的用法,那便是用作干那事时候的润滑了,当地人在花蜜里施下同化传导,可以将雄性排出的浑浊东西混在花蜜里分解掉,以此来起到避孕的效果,只不过这里人更喜欢往花蜜里施的是催情传导,毕竟进货的大头是遍布城区的各个“神恩院”,而指望神恩院里那些几乎没有饱餐的“都米”们能够发情,也只能靠这些猥鄙的花蜜了。
说实话,当一个现代的原始人看见了“神恩院”这等新奇玩意,自然的是会恐惧的,这和在河里淌水结果一脚踩空是一个感受,那一瞬间,本该安全的河滩上突然间多出了一个仿佛可以吞噬自己的大洞,人定然会去恐慌,然而恐慌之后最终还是会好奇,会思考为何会有这样的洞?洞的下面又有什么?怎样才能去洞里探探又不至于陷入危险?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可憎特征。阿泉知道自己不会喜欢那地方,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忍住想去看的欲望,毕竟他就是如此丑恶,遮住了眼睛,却还是有耳朵听得见声音。越是想否认自己的丑恶,内心又会愈加抗拒,乃至最后形成了强迫的闭环,恨不得剁了自己的十指双手,去拮抗那淫欲的涡流。
阿泉最终还是来到了“神恩院”的门前,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扭曲的癖好,他改变不了什么,当然他也不愿接受,只是如若不经历,这份不愿便多了些许纸上谈兵的意味,多了一些娇柔的伟光正特征,阿泉不能凭空捏造一个丑陋的现实去说服自己的内心,他认为必须要亲眼见证过黑暗后才能彻底征服黑暗,因而他走进了“神恩院”的大门,他要彻底打碎自己猥琐的思想,与不能言说的欲望彻底做一次想象与现实的割裂。
阿泉走上了“神恩院”宽敞气派的三层阶梯,这地方的建筑从外观到内饰全部按照王都的风格设计,尽管地处三国交接,距王都也有二十日的车程,这丝毫不影响“小王都”展现自己“欲望王国”的野心与实践能力。卡索别哥神恩院作为“蜜都”的头排,其内部的豪华程度比之王宫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光是柜台用的一整块巨大锆石就令阿泉瞠目结舌,诚然,王宫必不可能将珍贵的资源以这样挥霍的方式进行利用,王国的工匠必然会将这样大块的锆石雕上精美的花纹,镶嵌稀有的宝石,这样的锆石多半会成为王座或是保险柜的选材。然而也正是这样粗放无礼的用法才更具视觉上的冲击力,令人毫不怀疑这产业的多金、蛮荒。
柜台后面是一位年轻且五官标致的洋族女人,阿泉看不出她是“一次”还是“多次”,不过从圆润的神色上来看她大致不是参与底层服务的消耗品。
“您想要什么样的孩子?”洋族女人含情脉脉的笑令阿泉有些厌恶,他不明白贩卖牲口会有什么快感,也正是因为知道没有快感,女人的笑假的令人泛呕。
“内向一些的,指魔,但不要‘一次’。”
“为什么?”洋族女人佯装着天真的丑笑问道阿泉,“指魔杀过那么多人类,您不想用一次‘发泄’一番?”
“习惯问题,你不要多管。”
“那么我就不懂了,”女人娇柔造作道,“爵爷您既不愿用‘一次’,又盼着‘都米’内向点,您到底是愿意人家反抗还是愿意人家挨着啊?”
阿泉略微思索了一下,这问题直击他的心灵,抛去他现在错误的处境这是一个值得他思索且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因而这个问题需要他的内心寻觅一个可以说法自己的答案,不过他想了半天却始终没有眉目。
“你只管找一个就是了,何必管我这么多?”阿泉效仿着女人那令人讨厌的口吻的呵斥道。女人见阿泉不乐意分享自己的内心立刻笑嘻嘻的将话题了结了,“可惜不管你要什么样子的‘都米’这里都能找的出来,爵爷,按我的经验您这样绝对初次,没关系,多来几回自然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了,就像是洛洛花,谁都以为自己是纯洁高傲的要命,结果谁又不是到最后被榨出些滑不溜叽的花蜜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淫荡的鸟样呢。”
洋族女人的多嘴多舌令阿泉十分厌烦,因而他一直绷着脸不愿再多说一句话。反观洋族女人的笑倒是愈发幸灾乐祸,她带着阿泉走上了“神恩院”的二楼,没有人会在这里遮掩自己的欲望,她自然知道阿泉想要什么,也知道该带他找哪位“都米”,这是全大陆最著名的“神恩院”,每天都在不断的屠戮、残害,猛禽野兽,什么阴暗的事物都不及这一扇人性的窗户。两人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处长的不行的走廊,这里花蜜的香味超过了阿泉所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阿泉心里清楚,这大概就是办正事的地方了。
这走廊和之前的一样宽敞,只是不同于之前的一侧墙壁一侧窗户,这长廊的两侧全都是间距相同的门,静的出奇,可以想象到门后的房间用了相当昂贵的隔音材料,这安静反倒更令阿泉恐惧,这里做着屠宰场的工作,却令每只牲畜死去时不吭一声,这等残忍比起任由他们死去前哀嚎还要更上一层。
长廊的两侧还放着长椅,有些上面坐着人,这令阿泉感觉十分不适,一方面是想到在这样的地方竟然要排队做事,而且还要与上一位主顾碰面,令人多少有些难以接受,另一方面这些人如同一面面镜子,丑恶贪婪的嘴脸将阿泉本来的面貌映照的一览无余。
洋族女人又带着阿泉走了一阵,抵达了那扇阿泉终于要面对的门,这扇门与其他闭合的大门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对于阿泉来说,那是一扇人与兽的单向道路,门前是人,走过成兽。门前的长椅上稍远的一端坐着一位黄发的青年人类,年龄二十岁左右,与新生的阿泉相仿,他看上去在等待另一个房间的结束。
洋族女人敲了敲门,门后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您先等吧,太久不应就是死了,我们会来收拾。”
“那就等吧。”阿泉无奈的答应道。
洋族女人留下阿泉一个人守在门口等待。长椅的材质软硬适中,然而阿泉却如坐针毡,令一个已决定赴死的人去等待吊死的绳索,这大致是这世上最为残忍的缓刑。
也正是这时,那位在长椅上一言不发的青年凑到了阿泉旁边,这个青年便是鉴离。他找阿泉,并不是为了和他搭话打发时间,说到底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事情,他们仿佛是两个分别的极端,却也可以看做一个统一的整体,正如磁体有正负的区别,他们的对话更像是对彼此的拷问与反思。
“你第几次来?”
“第一次。”阿泉如实回答道,青年突然的搭话并没有令他感到意外,阿泉似乎能在他身上看见熟悉的东西。他有预感,青年将会由此和他熟络起来,能和阿泉聊得来的人很少,但他从未因此缺少挚友。事实也是如此,鉴离和阿泉可以说是相同类型的人,然而两人在细致的方向上却又截然不同,这种细节导致差距有时导致个体之间的分别比不同类型更甚。
“为什么来?”
为什么?阿泉很诧异,他十分想回击这个相貌俊俏的青年一句“你何必管我”,但他说不出来,他知道这是一种浪费,他知道面前的人没在问他的皮囊,他在质问自己的内心,当一个人面对他人内心时,他自己的内心最为暴露,暴露的内心最为脆弱。
“我原本不应该来,我现在也十分后悔。”
“那就好。”青年说道,“这儿没什么意思,别多浪费时间。”
“那么你来过多少次?”阿泉反问道。
“我?不知道。成百次吧。”
“那你可算得上是个混蛋了。”
“的确,我难以否认。”
“你又为什么来?”
“为了爱情。”
“什么?”阿泉很难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前的疯子,他不清楚异世界的爱情和自己心中的爱情十分不代表相同的东西,但无论如何这里都没有那玩意,只要那东西还有一丝一毫象征着美好的含义,就不可能出现在这地方。
“兄弟,不要怀疑,爱情就在这门后,你在这里,我如何也说不清楚,经历一次就会明白,这是我的感受。你推开门,门后的女孩就会笑着迎接你,她们可能明天就会死了,也可能是今晚,但她们现在笑着服务你,这就是爱情。你和她们做,她们会喘息,会高潮,你卸掉她们的胳膊,她们会哭,流血多了就会死,你用什么样的东西搞她们,她们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你答应买她们回家,她们会感激涕零,像见了皇帝一样吻你的脚面,等你转身出门,反悔你说的一切,告诉她们刚刚是你在放屁,然后走掉,你听得见她们在屋子里咒问、哭泣,绝望地等下一个人光临她的房间,你会感觉心中惭愧,最后你会习惯这一切,习惯到知道她们接下来会怎样期待着下一个人去拯救他们。相信我,这一切比什么都真实,你做的一切,她们会反馈给你,你的恶,你的善,她们都会回应的一清二楚,而你心里也有再清楚不过的感触,爱情就是这么样一种东西,一份付出就应该对应一份回报,一份期待就应该对应一份收获,公平而正确,连神都不会否认这一点。”
“真是有意思,”阿泉听后不无讽刺地笑道,“你算是个极致自私的禽兽了,混账当中的特一品!我最瞧不上的就是你这样的货色,比膨胀的尸体还臭。我叫阿泉,你有什么名字?”
“鉴离,通里斯·鉴离,怎么叫都好,这世界上的人都是混蛋,兄弟,我们差不了多少。而我知道自己干过什么,所以我得算好人。”
“行吧鉴离,谢谢你,我们确实差不了多少。我刚才听到房门里面的锁开了,我得进去了,我马上要变成混蛋了,祝福我吧。”
“加油吧,兄弟,这只不过是一小步罢了。”
阿泉听罢鉴离的诅咒推开门走进屋中,他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但他并不畏惧。他很有勇气,但却没有目的,像是一位不知胆怯的勇者,抓起自己的武器,丝毫不估计眼前有什么样的恶魔猛兽,只管一心向前蛮冲,至死方休。
阿泉推开第一道门,门的后面是一个小隔间,进入到这一屋子花蜜的浓香就已经向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了,这小隔间一方面用作隔音,另一方面也在心理上起到了一层过度,就像鬼门关的前庭,令即将变鬼的小魂做足准备再面对刀山与油锅。
阿泉深吸一口气,推开第二道门,门后是一张一览无余的大床,大床旁有一个点火的烛台,上面烤着一个小埚,大床的对面是令一扇门,大概是出口。大床的上面半卧着一位一动不动的赤裸的指魔族少女,由于灯光昏暗,阿泉猛的注意到她,把自己吓了一跳,女生看见阿泉吓了一跳,于是自己也抽动了一下,阿泉这才相信她是一个活着的生物。
女生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损坏的那样厉害,除去样子有些营养不良,身上并没有大块的淤青,四肢与指头也都健在。
等到真正真正要办事的时候,阿泉反而没那么怕了,手脚也不再那么僵硬,他慢慢走进那张大床,令他没想到的是那指魔竟直接扑了上来,把阿泉直接压在床上,指魔的力气通常比人类大,她那纤细的胳膊里面如同装了液压机一般,牢牢地叉住阿泉的身体,阿泉不适的反抗了一下,但紧接着就屈服了。
“这样也不错。”他想到,在如此昏暗的“神恩院”被可爱的指魔主动做一次,这或许不失为一种黑色的浪漫。但他一扭头看见墙上那排奇形怪状的刑具就没有任何浪漫的想法了,“神恩院”终究也只能是“神恩院”,任何浪漫的光线都无法逃逸欲望的黑洞。
正当阿泉胡思乱想的时候,女生已经开始剥他的衣服了,阿泉半推半就的被剥的一丝不挂,女生又开始用手为阿泉热身,指魔族在拇指一侧比人类多出一根手指,这两指之间有类似蹼的连接处,这令她们天生就比人类的女性更适合做手活。此外,她们与人类不同的还有一根又细又长的无毛的尾,那尾巴兴奋的时候会像蛇一样扭来扭去,着实令人又想拽又不忍心。
指魔女孩做手事的时候一言不发,她边用舌头拼命的招呼阿泉神经密集的地方,边用手推拿阿泉的杆子,她的手上沾了花蜜,又暖又粘稠,尽管频率很快,却丝毫没有生涩与粗暴的感觉。阿泉不由得享受起来,神经也松弛了,可转眼间他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妙,这不妙马上就化作具体的感觉袭便全身,他感到下面一阵暖流涌起,紧接着又是一阵激寒,可能是由于新奇感的趋使,也可能是由于自己放任身体感受快感的冲击,他这次的耐久差的惊人,可要是这时候就被弄出来,不说会不会惹人嘲笑,就是一会的正餐也没法享受了。他攥住指魔女孩忙碌的右手,示意她慢些,少女心领神会的放下阿泉的活,用双臂搂着他的脖子,而后从阿泉的身上滑落到他身子的一侧,用腿架在阿泉的小腹上,用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不住的摩擦,鼻腔里还不时吹出温润的洛洛花香气,炙烤着阿泉的脖子。阿泉感觉一种轻柔地安心感自胸腔中腾起,他将一只手臂从女孩脖颈下绕到背后,用五指梳开那些有些泛黄的的黑发,爱抚起她的后背。女孩看上去也十分喜欢这种爱抚,用脸颊不住的刮蹭阿泉的肩膀,并不时的长吻他的脸颊。
就这样持续了一会,阿泉感觉自己心中越来越痒,凶物也越来越酸胀,他瞧准时机,一口气将那指魔女孩翻到身下,女孩闷吭了一下,听起来像是抗拒,动作上却十分顺从,阿泉看着她略微侧开的胀红的有些不健康的脸蛋,心中颤抖了一下,下面也清凉了不少,但在这状态办事总要好过在刚刚那种亢奋的时候冲锋。阿泉端起架在烛台上的小埚,埚的里面盛着满屋香气的来源,他用勺子取出满满一勺,将勺子塞进指魔的暗径洞口,一股脑地倒了进去,稠蜜像是进了肠胃一般,翻了个泡就消失不见了,阿泉头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所谓深不见底,不禁心中感叹了一番。不过他也不知道到底添进多少花蜜够溶解他的小兄弟们,他索性又添了几大勺进去,直至那东西溢到外面,阿泉把溢出来的部分涂抹开,在外面连上带下地反复摩挲了半晌,指魔经过这一番折腾,脸上的红胀更厉害了。
阿泉看前面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了,迫不及待地把那东西楔了进去,一阵燥热到不适的攒动立刻包裹上来,他努力不令自己看到指魔那张红扑扑的脸,有时用额头抵在她的胸口,有时将头放在她肩膀的一侧,一方面这可以帮他规避一定的罪恶感,另一方面他害怕那张沉醉的面庞令他过快地爆发。指魔在进行这事的时候依旧没有什么表意的长句,她的叫声算作有气无力,可以用惨淡形容,阿泉听到这可怜兮兮的声音不由得收住力气,可每到这时,指魔自己又会扭腰将阿泉抽去的那份力补上,阿泉感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窘迫。
指魔女孩的潮去没有任何预兆,就当阿泉坚持不住即将认命的时候,她突然停止了呜咽,紧随着几下急促的攒动,她的身体胡乱地抽搐起来,这一潮差点吓缩了阿泉,指魔的潮去堪称狰狞,她全身的肌肉震颤着,四肢同躯干蜷缩在一起,纤细地尾巴也绷的溜直,仿佛是每一个细胞共同力竭着,要把骨骼同内脏都挤碎一般,终于才潮完了这一浪,那样子同阿泉心脏病发去世前的样子有的一拼。阿泉不无恳求地询问她是否需要休息,然而指魔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询问,立刻又继续骑着他猛攻,阿泉很快就招架不住这一番折磨,被迫开了投降枪。
这一枪打完指魔并没有停下动作,阿泉认为这也是理所当然,他塞了过多的蜜,而那蜜的温度又比体温高,再加上他这一枪开的悄无声息,除去略微收紧了手上的力道,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他知道指魔很难感受得到,况且指魔又正在兴头上,很难顾及阿泉的状态。于是他按住指魔上下起伏的肩膀,说道:“我刚才跑了,我们停下来歇一会吧。”
指魔被压的瞬间停顿下来,但听完阿泉的话之后并没有理睬,自顾自地又上下起伏起来。阿泉有些愠恼,这次他已经挑明了自己的状态,可女孩却不屑一顾,这就不能用没注意到瞒混过关了。他虽然可怜这个被摧残的女孩,但这和自己被忽视是两件事情,即便他床上对坐的是一国的女王,他也绝不允许自己在挑明了没法双发的状态下被连着抽血,他再次按住指魔的肩膀,四目相对,这次他有些认真地说道:“别弄了,我们都歇会。”
“那么你开始弄下一项吧。”
“什么下一项?”
“打我啊。用墙上挂的那些家伙式搞我,总之越疼越好。”
“不。”阿泉十分坚定地拒绝道,“那些玩意还是留着吧,今天我只想平常干。”
“这么说你想买我?”
“不,这也是肯定不会的。”这次阿泉回答的没有上次坚定,尽管如此他心里却很清楚他不会买这个女孩回去,也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一方面他怕带回城堡一个“神恩院”里的指魔被管家瞧不起,另一方面他根本也没打算把自己的善良用在这地方上。
指魔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又骑了上来,把阿泉已经有些蔫了的凶物强塞进去,又起伏起来。阿泉刚想反抗就感觉一阵目眩,他产生了一种类似饥饿的感觉,但那感觉并非指引着他去觅食,而是更想令他呕吐,他想推开指魔,但指魔抱了上来,他又感到了一阵可耻的舒适感,于是他又半推半就地跑了两次,这期间指魔也抽搐了两次,阿泉的脑海一次比一次晕眩,指魔的抽搐也一次比一次狰狞。
终于在指魔第三次想要起伏的时候阿泉挣猛地一挣,将她翻下身体,而后开始穿着衣服。
“你要打我了?”
“不。”阿泉回答道。
“那么买我走吧。”
“不。”阿泉再次回答道,“我要走了,谢谢你,我今天很满足。”
“那你干的那么细心做什么?那么顺着我又做什么?”指魔族女孩质问道。
“我乐意干的细心便细心,你多情什么。老子是混蛋!你看人看准点!”
“真是混蛋!”
指魔女孩骂完便扑上去扯阿泉的衣服,她又骑了上去,试图完成刚才未遂的第四次,然而在阿泉的反抗下,这次尝试最终也只能以未遂告终。指魔见阿泉不愿吃软,遂转而去锁阿泉的脖子,阿泉越挣扎,她便锁的越紧,阿泉明显的感觉到脖侧的动脉血流愈发湍急,他有些心慌,用肘击打指魔的腹部,指魔被打了之后绞的更紧了,阿泉已然感觉视野四周开始出现黑斑,求生本能趋使下,他也不再理会力道的问题,直接背靠后猛撞墙壁。指魔脑袋狠吃了一下,胳膊上的力道立刻软了下来,阿泉立刻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还没等他缓开眼前的黑暗,指魔又纠缠上来,两人在床上缠斗起来,一路打到床下,指魔的力气虽超过常人,但阿泉面对得毕竟只是一个吃不饱饭的雌性指魔,很快她便倒在了地上再难行动,眉角也被打破,流了不少血,阿泉也负伤多处,但多数都可以靠衣服遮住,起码明面看上去没那么凄惨。
阿泉最后还是干了不想干的事,虽然是被迫,但这感觉还是令他不适,指魔捂着肚子在地上一言不发紧紧地蜷缩着,不知是死是活,阿泉见了她的样子心中十分难受,尽管如此,他也没有任何买走她的想法。他匆匆穿好衣服离开了房间,快步沿着唯一的通道走向出口的柜台处结账,他不想再碰什么关于指魔的事情,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再回来。
他来到出口处 “神恩院”的结账并不是付了钱就可以离开,出口依然是一个同入口一样的大厅,柜台用的也是相同的锆石,只是柜台后面的人变了一副样子,来时是一位含情脉脉的年轻洋族女人,等要走了,就变成了一位麻木而不耐烦的森族老妇,似乎是在照应阿泉心境的变化。森族老妇叫阿泉等着,她叫身边的令一位身着西装的瘦高森族中年男人去查房。他看向通向楼下的楼梯口,那里站着的两个壮硕的巨族保安正注目着这边,阿泉一眼看过去目光刚好对上,他赶忙移开目光,但事实上他心中并不害怕,并且十分有底气,他没有做任何恶事,自然也不怕查房会查出什么。
过了一会,检查的那人走了回来,他与柜台的森族女人私语了一番,而后来到阿泉面前,对他讲道:“爵爷,您可能得再加点钱。”
“做什么?”阿泉十分诧异,霎时间他有一种吃了仙人跳的感觉。
“就是您玩的太狠了,那女的卖相已经没法看了,您得付处理费。”
“什么东西?你话讲的清楚点。”
“您把人家脸上打花了,身上也打肿了,嘴巴也不说话,她肯定不能给别人再用了,我们得让她解脱,我们也没让您用劣质货不是?您就当是给自己下次来交保险,这投资对您也有好处的不是?”
尽管男人的语气商量中带着客套,可阿泉全听的浑身想被针扎了一样。
“可我并没有主动打她啊,我只说不买她,她就上来缠我,我被逼急了才出了手,后面打急了我也没注意到伤了她的脸。”
“您这就太幽默了,这么多年我就从来没听过有谁这么说的。要我说爵爷这么大气,没必要吝惜这点小钱,我们跟您伺候好,您满意了付钱,我们谁都不难为谁,这样不好吗?”
阿泉又气又恨,他自然是不缺那几个钱,但他出手纯属是因为那指魔背后锁他,且下手又没有深浅,他这才反击。而今却被这人歪曲成了他乱用暴力把人家打成了没脸见人。最重要的是,他只因为这事就要另花钱去雇人了结了那指魔的性命,而后还要花钱雇人把她的尸骸抬进炉子里烧掉,最后还要花钱请人把她淋上热油烧成一堆骨灰肥。这事他光想想就觉得恶心,而今他却要为杀手和屠宰场提供资金的支持,这就等于他才是主犯,而受雇的屠场才是从犯,他要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杀一个自己根本不想杀的和自己上过床的女孩。这事他注定不能忍耐,他有些恼火道:“这钱我绝对不会付的!首先是那指魔自己冲上来要讨打,于是我才满足了她,其次是我进来时你们根本没说过要处理什么这一码事,我要是知道了也绝对不会把她的脸打成那个样子。你要是想收随便换个什么其他的名号都好,唯独这处理费我听着扎耳朵!”
“我们收钱名正言顺,为什么要换名号?这事是大家都公认的,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么做,您问问哪个‘神恩院’不收处理费?况且要是有‘都米’像您讲的这样冲上来打人,那么我们的生意早黄了,我们干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您出去问问这地方的态度和质量哪个不是最好的?您要实在没趣就去其他地方找乐,不要跑来欺负我们这不敢发脾气的。”
“你真是信口胡言!你们的东西没问题,那么我脖子下边这道印子是自己勒的?”阿泉指着扬起脖子,他的喉咙到现在还疼痛着,他皱着眉给那查房的男人看自己扭打的痕迹,可男人却不以为意。
“我哪知道您喜欢玩什么,况且您光凭自己说又有什么用?我看那女人趴在地上,脸上全是血,却像个哑巴一样什么都不说。也不知道您穿的这么齐整为什么喜欢玩的这么大。”
阿泉气的下边都要快站起来了,他狠狠的瞪了一眼一直看着这边情况的两个巨族保安,那两个人灰溜溜地背过头去。阿泉根本也不想着要走了,他今天一定要证明自己在这不清不白地方里的清白。
“你听好,我从来都没想着这次搞过她就让她用不了,我干的时候也很小心,从头到尾也没想着要弄伤她,谁知道她抽了什么风,以为我要买她,我说我不想买,她就硬上我,上完了我说我还是不想买她,她就上来勒我,我差点被她搞死,才把她往墙上撞。所以钱不钱的根本不是问题,你这胡乱猜测才是问题,你搞来的货色也有问题,打了人还装哑巴,自己找死还要别人陪棺材钱!除非你叫旁边那两个憨货把我打死,不然今天谁也别想要我付这钱,我身上现在有几万大卡尔比,但今天我一个钢镚都不会出,你们这操地方和你们这群操人一样,全是他外甥地一堆操球!”
男人听完之后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道:“您当真不愿意付这钱?”
“不付!”
“那么您愿意买她吗?”
“不买!你不要再瞎破磨蹭了,我今天肯定是不会再这花一个子的,别想叫我当杀人凶手,也别指望我胡乱当冤大头。”
森族男人长叹一口气,对一边吵吵嚷嚷安抚着后面被堵住顾客的森族女人说道:“叫城警吧,这人再闹没人能出的去了。”
“那真是好,就让城警来理论理论,看看谁应该付这个钱!”阿泉立刻叫嚣道。
一会外面进来十几个穿制服的犬族城警,他们根本不听阿泉说一个字,一来“神恩院”就将他捉走了,任凭他白费口舌也只能被绑着拖走,阿泉被送进了警局中类似看守所的地方,没上镣铐,只是放进铁栅栏里关着,关他的时候押送的人只让他等着,没说他犯了什么法律,也没告诉他要等到什么时候,就这样,上午还无限风光的阿泉男爵转瞬之间就开始了自己的铁窗生涯。
铁窗生活的第一个晚上,他没能睡的着,他一直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月光照进了牢房,他这才发觉时间已经到了午夜。白天在众人目光之下的人和夜里独自对着月光的人是两种动物,一个人可以在白天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却会在晚上因为记忆中一个小小的细节独自落泪。一个人既可以理性的无可救药,将生命与情感全部当中玩物与筹码,也可以感性至极,吟诗作赋,潇潇洒洒,磊磊落落。阿泉无法否认,说实在的,他早上根本不把那指魔的生命看做生命,也不将她的痛苦视为人的痛苦,可到了这时候,他一个人躺在硬而冰冷的破床上,开始抑制不住地想那女孩,想起她的拥抱,她的亲吻,她连在一起的手指,她光滑的尾巴,进而是她身体里的温暖,她迸发的热情,她想逃脱的命运的无力身姿。阿泉想起自己如何被她纠缠,想起自己如何把她扑在地上,如何打得她眼角破开,如何把她一个人抛尸进炽热的火炉,一切都明晰起来,就像上午他坚持是她的无礼令自己不快一样,现在的他拷问自己的一切过错。是他的自私,他的始乱终弃,令那女孩被运去了刑场,或许快些的话现在她已经没命了。他想起她的声音,想起那浓郁刺鼻的香气,混杂着指魔的汗气,突然之间好像被刺中了痛点,他心里紧的要命,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病又要复发了,猛然间失去了自我,堕入了未知的空间,当他幡然醒悟,再回到人世,他发现自己口腔燥渴难耐,而下面那凶物也如刺刀般挺了起来,自己的一只手也伸进了裤裆里,握着那东西。他闭了眼睛,仿佛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忽大忽小在自己面前闪烁,他平静呼吸,认真将那东西化作具体的形状,那是指魔女孩的脸,他设想自己抚摸着她的脸,爱抚着她的后背,而她也吻着自己,越吻越深。他狠抓着自己的那东西,上下攒动,他和脑海中的指魔女孩吻着,拼尽全身的力气,用手飞了一次,跑了之后,他疲软地躺在床上,无比清醒,再也看不见指魔的幻影了,他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幻觉还是现实,那指魔女孩都已经不在了。
“是啊,她已经死了。”阿泉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道,“生命就是这样,好像一块新鲜的蛋糕,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不停地被一块块挖走,不停地一天天变质,真是混蛋!”他想到,这只是他突然之间的想法,没有任何的深意,只是每次自己一个人静悄悄地排完,就会凭空多出这样不知从何而来的想法,今天他感觉自己又被挖走了一大块,又发了一大片霉,就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他会往向着缺失的模样转变,往霉坏更多的方向发展,他感觉自己并无实在的躯体,自己只是一只住在人类壳子里的小虫,单纯地瞧着自己的躯体可以腐坏到什么程度,而没有任何痛觉可言。
阿泉在小铁床上醒了整整一夜,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可是睡了不久,他又听见了脚步声,他从睡眠中醒了过来,他看见一名负责看守的城警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过来,餐盘里面装着稀拉拉的不知什么粥,上面飘着发黑的咸菜。阿泉看着那东西,并无什么食欲,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枚大卡尔比,悄悄地塞进狱警的手心,狱警心领神会地将那滩东西端走,不一会,他换了一盘看上去形态正常的稀饭和配菜走了回来,他还从裤筒里掏出一瓶洛洛花酒出来,但阿泉表示他不习惯早餐喝酒。
“这样啊。”狱警自顾自的说道,他遂拧开酒瓶的瓶盖,像喝矿泉水一样灌了一大口下去。阿泉又塞给他一枚大卡尔比,这次狱警接的有些迟疑。
“没关系,你放心收着,我只是想知道我还得被关多久。”
“你因为什么被关?”
“‘神恩院’诬蔑我打了他家的都米,我不愿被讹什么处理费,所以被逮进来了。”
“就是你嫖了人家的还不付账是吧。”
“随你怎么理解。”
“像你这样的情况要是没钱充其量也就是十天半个月,要是有钱想什么时候出去都好说。”
“那我清楚了。”
“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去给你通融通融,今天就把你办出去。”
“不,我现在还不想出去,在这里待一会也没什么不好。”
听到这话狱警立刻露出了既好奇又疑惑的表情,他头一次见到愿意在这地方多待的人,阿泉说完就闭目养神了,不再理会身外的一切,狱警在他身边端详了一阵,过了一会好奇心褪去了,便没趣地离开了。
可是阿泉的计划到底还是落空了,到了下午,几个狱警求着哄着也要把他撵出去,原因是外面有一个黄发的贵族想用钱淹了警局。
“爵爷,求您快走吧,外面那个少爵爷说要给我们盖三片大别墅当办公楼,还要起一片人工湖当泳池,上面看到我们这么乱搞就完蛋了啊!您快去和他团聚吧。”
阿泉被几个狱警抬到了鉴离面前,彼此都没有太多意外。
“是你啊。”阿泉说道。
“是我,兄弟,臭味相投的人可不多,不是吗?”鉴离回答道。
“啊,是这样没错。”
阿泉上了鉴离的马车,鉴离的马车比阿泉的宽敞,王国马车宽敞的程度依据地位来定,平民当中的有钱人即便可以一口气买下一个贵族的全部家产,出行时却也只能挤在一匹马拉的两人小马车当中,依据法律,他如果被发现拥有一驾两匹马拉的四人马车,就要被斩掉头颅。而鉴离本身没有爵位,但他既是公爵的儿子,又是公爵的孙子,所以自然没有人认为他享有伯爵的马车有什么不妥。
阿泉结束了长达一天的监狱生活,心中并无半点开心,鉴离见他愁眉苦脸,从车座的下面取出一个扎着口的大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蠕动。
“我带了一个小礼物给你。”
鉴离将袋口打开,一个脑袋从里面挣扎着顶了出来,阿泉定睛一看,正是之前那个指魔。
指魔一扭头就看见了阿泉,她又怕又喜,而阿泉却浑然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兴奋异常,将指魔一把搂进怀里,对着那眉角打着纱布的脸蛋又揉又搓,好生疼爱了一番,指魔的尾巴又左右扭动起来,但这次阿泉没有给她骑上来的机会,他见指魔快压抑不住的时候,果断地把她抬到身旁晾着,令她好好冷静。
“我听说你打了人家,还不舍得付钱给人家赔礼,你瞧瞧多可怜,我一心软就给她买回来了。”
阿泉被鉴离这话呛的快要病发,他好不容易好些的心情又变成了怒的不行的脸。
“怎么你也信!我要是真主动打了她就是让我把脑袋陪给她都行!”
“哈哈,行了兄弟,开你的玩笑你也这么认真。你要回哪里?我送你回去。”
“在库克,有些远,你可能要白跑很多路。”
“库克!你认真的吗?为何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鉴离惊讶道。
“怎么?你也是库克城的人?”
“当然!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你真应该随我到‘王国’去,兄弟,你配得上我的第一位拜访者。”
“哪个王国?”
“我的王国。这话说给别人听那我就要掉脑袋了,但说给你听我可浑然不怕。总之你来了就知道了。”
阿泉答应了鉴离的邀请,他们在路上又经过了良久的颠簸,途中阿泉和指魔又寻欢多次,可能是因为不再使用有过量发情药的花蜜,指魔越来越懂得节制,而阿泉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小指魔。
“你不如为她起个名字吧。”鉴离建议道。
“为什么?她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名字。你叫什么?”
指魔摇摇头。
“看,要是换我我也不说,没名字不会说,有名字更不想说。”
阿泉想了想,他认为鉴离说的确有道理,于是他思量着给指魔造个名字。
“郁。”阿泉说道。
“什么玉?”
“没什么玉,有个耳朵在旁边,就是郁。”
“那就郁好了。你就叫郁了,你听懂了不?”
指魔女孩听话地点点头。
于是二人一魔继续踏上旅途,他们回到了库克城,阿泉和鉴离分别回家安顿一番,过了半天,鉴离驾马车接阿泉,二人一起去鉴离的“王国”。
二人出了库克城的城门就一直向着东面森林深处驶去。马车在崎岖的土路上摇摇晃晃的前行,鉴离却一言不发,事实上两个人也都是爱答不理的性格,所以他们在一个车厢里沉默着,彼此也没什么不适,就像电影里的过场拉长了一样。在沉默当中阿泉发现寡言的鉴离的确有几分君王风度,他的额头宽长,金发棕瞳,眼细长且炯炯有神,眼角和眉毛都是天生的下垂,自然状态下就是一副寡欢的样子,鬓角的鬃毛一直连着胡须,但他却没留胡子,下巴和唇上都刮的一尘不染。他的鼻子高大挺拔,充当那脸庞上的屋脊,下面两个孔洞细长呈八字状岔开,如同山脉下两个埋着宝藏的洞穴,这样的鼻子好比一把难以驾驭的宝刀,按在平常女人脸上很难娇艳,按在普通男人脸上也很难俊俏,但一旦它找上了合适的面庞,那便是惊天地泣鬼神,女人会变得高贵冷艳,蒙上一层欲得之而求不得的面纱,而男人则会变得勇武坚毅,显出一方英雄气概。而今阿泉仔细观察,发现鉴离便属于后者,他也确实称得上美男子了,无论是以前还是阿泉现在待的世界,他的仪态都称得上出类拔萃,光凭相貌放给哪个公主当驸马都是绰绰有余的,就算是在风流女王的后宫里也是头牌的有力竞争者。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精致的盒子里装着一个曲折离奇的灵魂,在路上,阿泉不停地做出鉴离“王国”的预想,他想到那或许是一个原始人部落,里面的人都叫他酋长,他也想到或许深山老林里真有一座不为人知的城池,鉴离占山为王,自给自足,无论如何,那“国度”的样态都应该在这两者之间。
真实的情况是那所谓王国就是一个在森林里开辟的小聚落,有约摸十几间小房,外面用削尖的长竹围了一圈城墙,在城墙开口处的“城门”前并没有人把守,远远的看里面好像有人在影影绰绰的活动。
“到了。”随着鉴离惜字如金的报站,二人的马车缓缓驶入城寨,不同于外面的风平浪静,这城内的风光堪称深藏不露!尤其是那满街的装束简直令人头脑浑浊,思绪零乱,不知自己到底是否尚处人间——将那玩意称作装束也奇怪,毕竟所有人都是全赤裸着的,而那所有人当中,又没有任何男人,全都是无一例外的形形色色妙龄少女。
看到了这场面阿泉反倒没有起,他反而缩的厉害,冷的发抖,正所谓物极必反,看了一个裸体会起,看了两个裸体会起,可是看到这满大街若无其事的裸体,任谁都会不适,那景象恐怖的厉害,比起天堂反而更像地狱,若是说天堂是见不着的地方,那么地狱就是这样,既贴近人间,又不像人间。
“你去那地方几百次就捣鼓出了这么一个成果?”
“怎么样?阿泉男爵,我这地方是不是燥的厉害!”
“实话讲不怎么样,你这地方除了每日大耕特耕,还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吗?”
“你这话讲的俗气!”鉴离突然怒斥阿泉道,“我这国度是正常的国度,正常国家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我们要比他们做的更好。”
“你能做点什么证明吗?”
“当然!”鉴离赌气道,“我们这就去视察一圈,好好匡扶匡扶我这地界的名声。”
鉴离当即下车,阿泉也随着他下车,他们沿着绕着聚落的小道走了一圈,这地方确实算得上一个小村庄了,稻田集市,粮仓教会,应有尽有,各行各业不说全有但基本每样都不缺人在做,甚至连官职权利上下阶级都有区分,除去全街赤裸的年轻女人,几乎找不出什么理由说这里不是一个正常村落。
“那么为什么她们非得裸着?”
“我哪里知道,第一个进来的人裸着,第二个人也裸着,那么之后进来的也都学她们裸着了呗。要怪就怪前几个没做好榜样。”
这话自然是一听就假,这全街的真理不说全因鉴离的喜好而起,至少也不是丝毫没有关系,阿泉知道鉴离是在扯皮,但阿泉不知道为什么鉴离明明肯带他看自己干了什么,但到了问及缘由的时候反倒不坦诚起来。
“兄弟,我请你来肯定不是只看看田园风光,今天通里斯·鉴离自由王国将为它的第一位客人献上庆典,你就尽管跟在我身后享受就是了。”
阿泉随鉴离登上一座高于其他建筑的哨塔塔顶。鉴离站着平台上,对着身下的喊到:“全体听我讲!”
紧随着一阵嬉笑,人群逐渐安静下来,静候鉴离的发言。
“今天,通里斯·鉴离自由王国迎来了第一位贵宾,因而今天这里所有的人都要陪阿泉男爵快乐,有人不愿意吗?”
台下又是一阵嬉笑,紧接着响起了稀疏的掌声与喝彩声。
“那么,所有人上马,准备打猎。”
台下的观众听到命令后不紧不慢地散去了,鉴离说完也走下塔台。
“但我不会骑马。”阿泉说道。
“没关系,我找个会骑的载着你。”
鉴离朝旁边的一位头上长角的不知什么兽族女郎招了招手,不一会那女人带着另一位妙龄女郎走了过来,她身上有些工整的花纹,看起来像是坎扬摩人。她腰肢纤细,胸前的两枚风韵尤其饱满,这令阿泉有些犯难,若是在床上他自然是喜欢抓哪里就抓哪里,可是骑马毕竟不同于干那事,路上颠来颠去,若是哪里都不碰阿泉指定会被像小石子一样被颠下马背,但肆无忌惮的搂腰他的手说不定又会受他心里痒虫的控制,对着人家上下求索,到时候人家驾驶员不开心了,一个急加速把他摔下马,把他丢在森林里当野人。因而阿泉弄来一块系着绳子的毛皮,上面遮住那女人的风韵,下边盖住她的深沉,唯有这样做他才敢心安理得地坐在后排上。
不一会,刚刚散漫分开的人群又骑着马聚集到小村落的广场上,她们无一例外地依然全都裸着,阿泉期待着他们出发的最后一刻,女人们可以想起自己遗忘的羞耻,但最终他也没等来那一刻。于是茂密而昏暗的森林当中还是迎来了这样的一幕:一个精神亢奋的骑马男人披着甲胄在前面领着,后面跟着一个赤裸的女人载着一个不知所措的男人,再后面是数以百计马背上的雪白酮体。说实话,无论是如此浩大的奔马的阵势,还是如此浪漫的行为艺术阿泉都是头次见到,这难免令他雅兴大起,想起了那句“千骑卷平冈”,可是如果苏太守知道后人将他的词句这样引用,怕是要气的将笔撅断了,这疯狂的场景或许也只有西晋那群隐居山林每日天为被地为床的狠人才能理解一二。
鉴离一进了森林话就多了起来,精神也更加不稳定,想一出是一出,他见了一只粉色的鹿型小兽,兴奋的不得了,当即嘱咐阿泉身前那女人领好队伍,然后自己一个人追那小兽去了。马背上那坎扬摩女人也没有太多劝阻,只是告诫鉴离注意不要迷了路。
鉴离走后,丰满女人做了领队,阿泉听见其他人都叫她市长,这才清楚原来她是除鉴离之外这地方的老大,阿泉突然感到鉴离说这地方比王国的城市还好,这是有一定的道理可寻的,毕竟市民露什么,市长就得露什么,自然面前,人人平等,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两座山峰,山顶各起一间小庙,哪个女人都是这样子长的,不论是神庙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女神,还是神恩院里饿着等死的小奴,都是一个样子。
鉴离走前只给了阿泉一支猎枪,没教他怎么用,也没告诉他用来打什么。但他看见自己身边的女人们一个个拿着各种各样的家伙式,估摸着鉴离也不会给他什么太有用的东西,索性一切听从那女人的安排。
这次打猎给阿泉增长了许多见识,起码他在新世界生活了这么久,没有如此仔细的听人家给他科普这世界生物的知识。那坎扬摩女人不仅人长得风韵,关于森林的知识也丰富的很。他们先是在一片河滩旁遇见了一群大鸟,会使弓箭的女人们射倒了几只,剩下的全部飞走了。一行人沿着河岸向上游走,一路上阿泉总听见丛林里传来类似工地上打桩的声音,可是这世界哪来的钻机?于是阿泉问那女人森林中是什么动物在叫,那女人严肃地回答他说:“那是咬兽的叫声,我们不去管它们,它们也不会来惹我们。”
“那东西很难缠?”阿泉问道。
“不,以前人们没有办法,用火就能吓走他们,现在的人有了各式武器,想要将它们杀绝轻而易举。”
“这么说你很尊敬他们。”
“当然,人和动物是连在一起的,每有一个人出生,就会有一只动物降世,这是一种联系。如果我们毫无敬畏肆意屠杀,那么代表着我们的那只动物也会在死于非命。”
“这可真是难得。”阿泉不禁感慨道,虽然他曾经的世界里也不缺乏这样怜悯生命的人,可是说到底这女人是被鉴离从神恩院那地方淘来的,心底的善意却没有因此而扭曲,阿泉很难不认可她内在的强大。
阿泉和女人们一直沿着河道向上走,在领头女人的组织下,他们又在河里网了些鱼,还在森林里采了山菜和蘑菇。但正如女人对咬兽的敬畏一样,阿泉对那些漂亮的蘑菇也抱有敬畏之心,看见那些又大个又鲜艳的连走近都不敢。
“蘑菇就是一种考验信心的东西,分的再清楚也会有疏漏,如果总想着会不会采到毒,那么你总有一天会中。不如相信自己永远也采不到毒,这样即便中了也不过是一死。”女人如是安慰道阿泉,他听后没有丝毫缓解,反而连抱着女人的手也开始发颤了。
延着河边的路并不总是滩涂,他们还是遇见了一座小石山,因为骑马,他们无法在山间险峻陡峭的小路上行进,坎扬摩女人下令绕行,他们再次深入森林。
在森林中他们看见了一种红色的怪物,当然,这是阿泉眼中的怪物,这新鲜的世界里有他可以联系到过往认识当中的生物,自然也有令他大脑一片空白的生物。那东西通体暗红色,形似一个大球放在一张大饼之上,乍一看不知头在哪里,细看依旧不知道头在哪里,据那坎扬摩女人说说它那头和脖子长在大饼下面,缩进了大球里,只有下雨天和一些特殊情况才会从那大饼下面探出来,阿泉问这生物叫什么,女人告诉他这东西叫做“牛”。
阿泉听后有些反胃,他以前听说牛肉只有黑市上才卖,于是某日偷溜到这世界黑市的拍卖会上买了一块,那肉虽贵但是物超所值,味道相当有趣,既有蟹肉的回甘,又有着与阿泉记忆当中牛肉相同的紧致,而那肉渗出的油脂又有类似奶油般的香味。而今看到原来所谓的“牛”就是这样一种东西,阿泉不禁有些汗毛倒立。
可据女人所说这生物的相关制品之所以不让在世面上售卖并不是因为其相貌太过丑陋,而是它的外皮与传导制品有关。这世界一切关于“传导”的事物都管的很严,只有贵族和王族才有权插手,至于“传导”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至今也没有一位学术上的专家为阿泉明确的解析,大部分人仅停留在知道如何使用传导的制品上的阶段,而像鉴离这样受过基础教育的贵族,也仅能说出传导究竟是如何从一个傻子关于“风吹动树叶与风无关”的假设发展成而今火球冰球在战场上乱飞的过程,至于更加细致的原理,鉴离说“勇者之都”的人会更加清楚。
“牛”虽然大的唬人,但事实上十分好欺负,女人们二话不说就给它上了绑,它的圆球是一层厚壳,但要吃它里面的肉并不需要费心破开那后厚壳,只要用大火爆烤,它禁不住灼烧,不一会自己便蠕动着从壳里跑出来了。女人们绑了几头大“牛”,而后翻上马背,继续前进。
在猎了牛后不一会,队伍后面上来了一位手持长枪的女骑士,她告诉坎扬摩女人说有一群咬兽在后面跟着,坎扬摩女人说不要理睬它们。不一会,那群咬兽又绕到了侧面,阿泉这回近距离的听到了它们的叫声,那是一种类似青蛙的叫声,只不过要比青蛙大的多,而他们的模样却不如名字那么抽象——无论是体态还是形貌都与狼差异不大,而成群结队的行动方式也大近似于狼。
阿泉看这群家伙好像挑衅似的又跑到队伍的前面叫唤,于是起兴拿起背着的猎枪朝那群咬兽后面点的地方开了一枪。 他本意是想吓这群狗崽子玩玩,但没想到那群咬兽好像惊弓之鸟一样,突然成片地全部倒下了。
坎扬摩女人不无惊恐地看向阿泉,她看见了阿泉手里拿着的那东西,霎时间明白了一切,她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继续御马去了。
阿泉见她良久也没对自己说话,心里大概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给他们打死了是吧。”
“是啊。”
“真是我的错。我不知道这一枪下去会成这样,这东西在我那边的威力没这么混账。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老爷给了你这把枪,怎么用它是你和老爷之间的事,与我没什么相干。”
“我知道我这么说没用,”阿泉看辩解无望,索性说道,“况且那群家伙的命已经没了,就算是搭上我的也没用了。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认为今天的事情是我的过错,因而我若是今后也被一枪不明不白地轰死了,保证不吭一声,当即歪头躺尸,权当偿命。”
阿泉这话说完那女人似乎“嗤”了一下,但由于她背对着阿泉,阿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笑了出来。
“你如果真的相信,那就好好活着吧。其实我有时也会这么想,人和动物是有联系的,在出生的时候,人把力量给了动物,而动物把智慧给了人类。说到底彼此之间也不互相亏欠,只是智慧最终胜过了力量,输掉的那边理所应当得丢了性命罢了。”
说完,女人转过身来对着阿泉,阿泉终于看清了她是在笑着的,他见了那笑就知道女人已经原谅他了。说实在的,那是阿泉见过最纯澈动人的笑容,那一瞬间她俨然是这世上最自然最美好的人,那笑衬着她那略显黝黑的健康肤色,真有一种直达心底的魔力,感染得见了笑的人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前面应该就到河滩了,老爷应该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我们就在那边扎寨,明日返程。”坎扬摩女人说道。
阿泉和女人们即刻向前与鉴离汇合,等到安置好营寨,太阳已在地平线上只剩一个小尖了,女人们又立刻开始着手准备晚餐。鉴离边给帐子施下防蚊虫的传导,边和阿泉交流一天的见闻。
“兄弟,今天玩的可开心。”
“总体上十分丰富,只是你给我那把枪闹了些不愉快。”
“哦天!”鉴离马后炮地大叫道,“真是的,我竟然没跟你说这码事情,这么说你开枪了?”
“是啊,一打一大片,我都好奇这玩意里面装的是不是什么毒药。”
“比毒药更绝,这是里面装的是凝血的扩散弹,专凝那些咋咋呼呼的小咬兽,尸体切开之后都不流血出来。我是怕你万一在林子里落单了好歹用这玩意可以抵抗一下,这东西我都不敢当着芙莎的面用,她指定又会来跟我絮絮叨叨。”
这描述方式令阿泉十分胆寒,这样看来他射杀那些小兽的行为已经近乎屠杀了,自他差点把小指魔害死后,这是他第二次因为自己行为的不当而危及其他个体的生死了。他来到这边之后越来越发现生命的廉价,也越来越清楚自己死去的方式将会是自己见过的千奇百怪死法中的一种,或许是最平常的一种,又或是意义非凡,但无论如何,他总会死去,无论在哪边的世界。他总是十分敬仰那些可以心安理得面对自己死亡的勇士,正如当初那三位敢于踩着致死辐射去关闭切尔诺贝利深处水阀的工人,他们知道自己不会立刻死亡,而是会在辐射病的折磨中血肉模糊,没有任何人类的形状。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去做了那事,历史上诸如此类的勇士数不胜数,他们并不因为一时的勇敢,或是一瞬的肾上腺素飙升,抱着飞蛾扑火般壮烈而悲哀的想法去完成自己的任务。那是一种永恒的勇敢,有着明确目的与使命的勇敢,他们真正知道自己为何而死,为谁而死,如何赴死,许多人认为他们因为自己终结了自己本该延续更久的生命是一种悲情,然而他们却看不见这些人知道这些他们可能永远也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固然失去了生的未来,但却获得了为自己的死做出解释的机会,这是那些暮年痴呆在病床上垂然等死的可怜人今生今世也等不到的遗憾。
阿泉和鉴离又有的没的闲扯了一会,但事实上阿泉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他有些厌倦了这样每日生生死死的思考,他并不是一个勇者,也不配有与生俱来面对死亡的勇气与信念。晚饭很快就做好了,有烤有炖,荤素搭配。女人们一看就不只一次来森林里野炊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材料备的齐全,柴火做的滋味饭也不比厨房里做出的差。阿泉又吃了那“牛”肉之外,蘑菇也闭着眼睛吃下去了,蘑菇味道古怪,算不上好吃。
饭后女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大家轮流上阵表演,轮到阿泉时他按着记忆中大概的印象唱了《故乡的云》,当他唱到“归来吧,归来哟”时心中格外惆怅,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哽咽着潸然泪下。他歇了歇,又唱了《大海》,女人们和鉴离自然没有听过这两首歌,但他们都认为这旋律传达的意境十分明确且美好,无论是感伤还是豁达,都有所共鸣。
坎扬摩的女人芙莎跳了家乡的舞蹈,鉴离看起来十分沉醉的样子,也可能是晚饭酗的有些厉害,他的眼神迷离,一言不发地看着那篝火旁似火焰般舞动的腰肢,嘴角有些抑制不住的微笑着。
“她们若是老了怎么办,你还会这样爱她们吗?”阿泉问道。
“她们老了我就给她们一人一千个大卡尔比,想回家就回家,想留下就留下,只不过留下陪我的要和我葬在一起,无论我死后她们去了哪里都要把骨头寄到这儿来,我死后就要在这儿埋,只有这地方能令我安心。”
“你都死了还怎么管人家?”
“死了怎么管不了?我死后传导还在,我肯定就变成了不知道什么玩意在哪里存在着,在集齐了她们全部的骨灰之后再消散掉。”
阿泉不知道传导那东西是否真能让人在死后还宛如或者般拥有意识,或许鉴离也不知道,但就像我们会相信灵魂一样,这边的人相信这样的东西,也会发生一些巧合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像是为了佐证这东西确实存在一样。
等到女人们都唱完了,阿泉问鉴离不表演些什么。鉴离推脱道自己什么都不会,可是女人们却抓住了这个机会,也跟着起哄让鉴离表演,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好久都没看老爷表演‘透明人’了”,大家又开始起哄让鉴离表演“透明人”。阿泉不知道什么叫“透明人”,也好奇地要求鉴离做做看,而鉴离听了那三个字,脸上的表情则更加窘迫了。
最后,鉴离还是撑不住软磨硬泡,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他把人都唤进一个最大的帐子,把里面的东西都搬空,而后所有人围在一起,女人们都争相要当鉴离的助演,最终鉴离还是让那名叫芙莎的坎扬摩女人来配合自己。
鉴离在帐子的正中心铺开一张毯子,而后令芙莎躺在上面。她严格遵照鉴离的指示,平躺在毛绒毯上,一动不动。女人们和阿泉围在他们的四周,一秒也不肯落下的注视着鉴离的动作,这场面看起来就像是在举行什么神秘而伟大的仪式一样。事实上也是如此,鉴离全身心的投入在他要做的事情当中,心中没有一丝杂念和迟疑,此刻他面容平静,略有一种超脱的神圣感,这大概也与他的信仰有一定的关系,这世界的贵族无论品行如何都要信仰神明,他们也或多或少的被培养出了一些高于生死的观念,这使得他们的眼中的光亮也与我们世界当中的人们有着些许不同。
“芙莎,合上你美丽的双眸吧。”鉴离轻声说道。
坎扬摩的风韵女人闭上眼睛,女人们和阿泉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期待着鉴离的下一步动作。鉴离从剑鞘中拔出传导剑,这是一种功用远大于劈砍的武器,战场上那些呼风唤雨的场面皆是出自于这样的一柄宝剑,可以大致的将其看做既能白刃又能施法的法杖,鉴离将其握柄后的凹槽抽出,向里面倾倒入一种白色的粉末,而后将凹槽推入。那剑的通体黑色的花纹逐渐呈现出一种微微的紫光,而后,紫光慢慢变红,直至颜色不再产生更多的变换,鉴离便将那剑高高举起。
鉴离用那剑在空中看似胡乱地挥舞了一番,说是看似是因为那动作确实有它独特的含义,每种传导都有独特的施加方式,前面的动作看上去再如何可笑,只要达成了最终的成果,这动作就拥有了意义,传导就是这样一种唯结果论的事物,只要可达成成果,那么期间的过程就可以被无限的省略,人们在省略的道路上越钻越深,越走越偏执,于是就催生出了传导。
宝剑最后被轻轻的放置在了那女人的额头上,阿泉本以为那施加后效果要慢慢扩散,结果却看见传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女人的额头传播开来。女人的皮肤和骨骼逐渐褪色、透明,内容物一点点的显露出来。阿泉吃惊地看着那女人逐渐变成一个器官的透明容器,大脑、肾脏、肠胃,一条条血管,一根根神经,全部清晰地显露出来。哪怕是在曾经的世界里,他也从未看过这样的赤裸,那是真正的赤裸,一个人一生都不会被人看见的部分就这样没有任何遮盖地显露在阿泉的面前。
和人类不同,那女人的脏器呈青色,血液也偏蓝色,而最惹眼的东西则是胸口正中那颗跳动着的东西,也就是她的心脏——不同于其他脏器的灰暗,那器官呈现出一种晶莹的亮青色。说起来着实奇怪,那东西天然就有一种生命的美感,就是阿泉第一次见了那家伙在胸口中活泼跳动着的场面,也丝毫不觉得可怖、猎奇,而是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生命之伟大所带来的震撼。看了那东西,阿泉才相信这世上或许真有造物主的存在,因为单凭生物的进化,根本没有必要把一个藏在里面的东西造的那样精于雕琢,那样富有诗韵。那脏器仿佛一个会发光的八音盒,外面是镶着银花的楠木,里面是精巧细腻的机关,当她呼吸第一口新鲜空气开始,那盒子就开始滴滴答答地歌唱,而后随着她生命阅历的成长,一步步的谱曲、写词,将一切能记录下来的东西全都原封不动地认真刻画在那小小的四间矮房中,这样,等她老之将死的那一刻,那盒子便会开始最后的绝唱,她会回望着生命中仅此一次的,至美至宁静的走马灯宴,一个人安心地微笑着迎接自己的终点。
那小盒的玄妙之处并非如此言语可以阐述,阿泉自打见了那东西之后就一直没眨眼睛,直至传导的效果结束,那透明的肌肤逐渐回以血色,他才收住目光,胸口中忍不住地悸动,喉咙上止不住的喘息、惊叹,仿佛着了魔一样。
女人在众人的掌声中缓缓起身,活动筋骨,示意众人她没有丝毫的损伤。鉴离疲惫地向众人致谢,而后借口施术费心过多,退场休息了。阿泉看得出来,他余力尚多,只是模样颓靡,和他一样,像是着了心魔。他想到鉴离可能和自己有大概的感受,于是不去过多打搅,放他自由休息。
人群散去,各自回帐,阿泉今夜久久不能入睡,正当他想着那女人心中美丽无限的光景之时,芙莎的声音在他帐门口响起,问他是否可以进来。阿泉说可以,于是那女人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小杯,杯里装着味道熟悉的液体,阿泉闻了那香味就知道这女人来做什么了。阿泉没有拒绝,他头枕着那心口曼妙的声音,像婴儿一样单纯而享受地吮吸着那丰盈的丘陵,而后在她的身体里面大耕了几亩。几亩之后,那女人微笑着说自己还有些姐妹也想着这事,阿泉一听心感不妙,于是借口如厕,头也不回地逃到了帐子外面。
鉴离也没有睡着,他一个人吹着河边的晚风,喝着剩酒,独自打扫着晚饭余下的残羹冷炙。阿泉见了他的模样,没有说什么,也来到了餐桌的旁边。他们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在月光下进食孤独的宵夜。
“我的人体传导学老师告诉我洋族人的心是海蓝色的,森族人的心是翠绿色的,坎扬摩人的心是亮青色的。我一开始怎么都不信。”
不知过了多久,鉴离开始一个人自言自语,他喝了不少,大概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话。
“直到我第一次学会了这个传导,我才相信。那天课上,老师亲自露出了自己的心脏,她是洋族人,她的心脏是海蓝色的,但我不认为那是海蓝色,那东西不像是人间的东西,我认为那更应该是天堂的颜色。”
鉴离说着,突然停了一下,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但最终还是忘却了,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自那之后,我就感觉到了深深的自卑,因为我的胸口里的那颗东西是如此的浑浊、污垢,它的色泽是那样反胃、贪婪,没有任何一种其他的人长着我们这样,偏斜,畸形的丑陋东西。只有动物,野兽,是和我们一样的,仿佛神在造的时候已然是自动把我们与兽归为了一类,而其他的种群则是美好高尚的另一类。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于是我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的胸膛,可是无论哪一个都是那样的纯粹,只有我的,无论多少次都是这样一副脏污的模样。”
阿泉面无表情地听着鉴离的自白,仿佛在聆听自己内心的独白。
“后来战争爆发,她就回了老家,可是因为她在人类的地盘上待过,没有人愿意收留她,她最后在偏僻的地方一个人定居下来,后来得了病,死去了。她大概是知道那病是怎么治的,我始终不相信会有她不知道的病。只是她不愿治罢了。她死后两三年我们才知道这事,那时那战争已经结束了。她叫她身边唯一的学生在她死后将她的心脏制成标本,可那笨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她的心制成她生前那般晶莹的模样,只是死气沉沉的,灰蒙蒙的,像人的心脏一样。”
鉴离说到这,大呼吸了一口,阿泉知道,剩下的话,他想要一吐为净。
“终于,”鉴离说道,“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人就是兽,兽就是人。人越是思考自己丑恶生命的意义就越是癫狂,而癫狂就是兽的表现,神不允许人发觉自己生的权力,因为他就是把人当成兽设计的,衣食男女,唯有人干的最绝情,最暴戾。人不该考虑自己为何而生,因为人就是应死的,怎样都应死,因为丑陋,因为贪婪,不论如何,都是应死,男人女人,都应当死光方可圆了这世界圆满。可人又是倔强的,无论如何都相信自己有下文可续,不管怎样丑陋,都还是像兽一样填饱了肚子,做欢了那事,而后满心欢喜地等待明天的折磨。”
“所以人又是应活的,”鉴离沮丧地说道,“像死了一样活着,这就是人。”
阿泉自始至终也没有说任何话,两个人就这样一讲一听,最后沉默着看一无所有的河滩,不知过了多久,鉴离讲累了,阿泉听累了,他们就躺在了地上,任由蚊虫叮咬着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后,鉴离还像往常一样,叫着阿泉兄弟,把他送回了城堡。而阿泉则在管家的鄙夷下将“郁”领进了家门。“郁”在阿泉的城堡了过了三个月太平而祥和的生活,那是她生命的最后三个月,三个月后的一天,她突然发起了高烧,任凭如何医治也无济于事。生命最后的时刻,她迷迷糊糊地笑着,搂着她近乎绝望的主人,安心的轮回下一世的苦难去了。至于阿泉,他在那之后再也没碰过什么“都米”,再也没进过什么所谓的“神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