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做完了睡前的洗漱,在洗手池前抬头看了看镜子,镜中倒映出的她自己的影子却诡异地朝她笑了一下。

“滚开啊!”

女人不满地大声说了一句,似乎对这种现象已经习惯了,而镜子里她的影子也恢复了正常。

突然,客厅里传出了“咔哒”的声音,跟着传来的还有一阵阵风声。走到客厅里,她发现是窗户不知为何被吹开了。

窗户明明是上了锁才对的吧?

女人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走到窗户旁伸手去关。

谁知这时,一把刀突然从背后伸出,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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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开眼睛,面前出现的还是熟悉的公园。

自从拿到了梦境驱动器之后,南风原就失去了自己的梦。按眼前的状况来看,似乎梦里的场景也会被固定为同一个。

下午和最上凌的见面属实是出乎意料,没想到另一个战士Illusion就是自己学校里的学生会会长。

在那之后,两人也只进行了简单的没什么价值的交谈,然后就结束了。

这一次,那个少女没有出现在旁边。南风原想起相川给自己看过的自己的梦境,好奇地朝梦境被寄生的那一侧看去。

“欸?”

空中有一个之前没有发现的黑点。

思虑片刻,南风原动身向那个方向走了过去。虽然黑点很小,但实际行动起来就会发现,南风原出现的地方和它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没过几分钟,黑点就在他面前放大成了一片黑暗领域。周围漂浮起越来越浓重的雾气,根本看不清四周到底有什么——除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在雾中若隐若现的塔的影子。

以那个影子为目标,南风原又前进了几分钟,靠近目标的速度也同样超出想象,几乎是眨眼之间,一座极为高耸的黑色巨塔就拨开了雾气,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塔身用黑色的石头砌成,散发出一股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的气息。

说来也怪,一座塔居然会让人有肃然起敬的感觉。

想起相川说过的“用道德和法律束缚住的人类的恶念”,如果这塔里关着的就是潘多拉的话,那这塔定然就是道德和法律的具现化,想到这一点,南风原也不再觉得奇怪了。

围着塔转了一圈,完全找不到任何的门或者像是出入口的东西。只有抬头向上望去,才能隐约看到高高的塔顶上有一扇窗户,一扇没有安装玻璃或者是任何其他充当遮挡物的窗户,与其说是窗户倒不如说是一个特意留出来的洞、一个古代城墙才会有的窥视孔。

除了这些之外,这座塔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南风原收回视线转身欲走,却发现那个少女就站在自己身后。她身上依旧是昨天的装束,也不知道在背后盯了南风原多久。

“什么时候……”

南风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道:

“你就是……潘多拉么?”

“正体在那里,”少女冷傲地抬起下巴示意南风原看那座塔,“这里的只是个影子,叫一样的名字也可以。”

“梦境空间、这个驱动器,还有更多其他的事,我都从管理者那里知道了,”在清楚了少女的身份后,南风原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为什么给我这个?”

“他们怎么说的?”

潘多拉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看起来就像是冷冰冰的人偶。

“他们也不清楚……只说了从你开始活动之后,魇的出现几率就比以前高了很多。”

“这样么……”

潘多拉听后也不做回答,直接站在原地,右手的食指搭在嘴唇上,似乎是在思考。

“所以说——”

“管理者那边除了你还有几个战士?是长什么样子的?”

“这个……”

南风原开始犹豫起来,如果潘多拉真的和管理者说的一样恐怖,那自己做出的回答,是不是都有可能在无意中帮助了恶魔?

“我是被迫醒过来的。”

潘多拉看穿了南风原的心思,解释起来。

“不久之前,有一个黑色的战士,腰上有一样的驱动器,他到塔里试图收集我的能量,把我吵醒了。”

“黑色的战士?”

“看你这反应,现在的战士应该没有那样的吧。”

“啊……确实,只有蓝色的。”

“管理者那些人,肯定说我是什么大灾难之类的东西,在警惕着吧?”

“你……认识他们么?”

“不,没见过,以前的管理者都是这么看我的。魇出现的几率提高是那个黑色的战士搞的鬼吧,他肯定是不小心把那些能量泄露出去了?”

“泄露?”

“如果把人类看成是杯子,那恶念就是里面的水,有的杯子装的多,有的少。人类这种杯子里面的水会像海水一样涨潮和落潮,当涨潮的时候,装水更多的就会溢出去,魇也就诞生了。我的那些能量泄露出去,就相当于人为地在杯里添了水,涨潮的时候,会溢出的杯也就更多了。”

“那为什么给我这个?”

“我是不能走出这座塔太久的,这个世界会因为我陷入崩坏的危险的,现在这个影子也只能出现在你的梦境里。如果没有人帮我的话……”

说到这里,少女的脸稍微向侧面偏了一些,眉头也皱了起来,显出了忧虑的表情。

不知为何,南风原觉得那表情里还混合着些许悲伤。

“那,要不要和管理者商量?”

“不,驱动器是由他们管理和使用,要说嫌疑的话,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管理者和他们手下的战士了……”

“Dream!”

突然,管理者咲的声音凭空在南风原耳边响起。

“怎么了么?”

“有魇出现了哦。”

“有魇出现了么?我感应到了。”虽然听不到咲的声音,但潘多拉也同时有了反应,“那些事就等之后再谈吧。”

说完,她转身消失在了雾中。

如果说潘多拉是恶的存在的话,应该也不会催着自己去消灭魇吧,还有那个表情,像是真的在担心。

自己能相信她么?

南风原一边思考着,一边打开了通向梦境空间的传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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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风原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最上也骑着摩托赶到了,两人都提前启动了驱动器。也没多说什么,两人直接进入了梦境当中。

这次的梦境当中的场景属实让人吃惊——虽然是平常会见到的城市的模样,但无论是楼房、道路甚至是路旁的树,它们的表面都变成了镜面,清晰地映出了南风原和最上的影子。

而且这一次,魇不再躲躲藏藏,一个拿着匕首的长发女人正在镜面铺成的道路上一边躲闪一边奔跑着,一只全身都被镜面覆盖的怪物正在她身后追赶。怪物的脸上没有五官,形体和人类似,但上半身比下半身强壮不少,它的两只巨大的胳膊支撑着地面,像大猩猩那样前进着,比人的脑袋还大的拳头追着女人乱砸,砸到的地方都被像玻璃镜那样变成了碎片。

两人急忙上前阻止,不过怪物的力量大得很,轻轻松松就打翻了两人,并且把目标也转移到了两人身上。

“Sword!”

“Fire!”

南风原拿出燃烧着的剑再次冲向了怪物,然而数次劈砍之后却是毫无效果,怪物一拳就把南风原打飞了出去。在地上连着滚了几圈,南风原直觉得头晕目眩,站连起来都困难。

“Cannon!”

最上倒是拿着加农和怪物来回周旋了起来,靠着灵活的动作竟一时间压制住了怪物。

南风原站稳身体,趁此机会冲了过去,从怪物的背后发起偷袭,怪物一下落入了劣势之中。

可惜好景不长,见自己不占优势,怪物停下了攻击,双脚像是踩进了水里一样,陷进了镜子里。紧接着,怪物整个身体都进入了镜子当中,变成了镜子里的影子,南风原他们这下怎么攻击都伤不到怪物了。

“这下怎么办?”

“先看看情况。”

南风原低着头看着在脚下的镜子中游走着的怪物,不知道怎么办好,最上却没有一丝慌乱,一边观察怪物的动向一边举着加农做出警惕的动作。

突然,怪物的手臂从南风原旁边伸了出来,一下击中了他的腿,把他绊倒在地。最上立刻对准目标射击,加农炮口喷出的火焰弹击中了怪物的手,怪物立刻把手缩回了镜子里。

目前看来,两人只有等着怪物主动攻击时,才能有打到它的机会了。两人都绷紧了神经,眼睛紧盯着怪物在镜中的动向,严阵以待。

“轰隆……咔嚓!”

然而就在这时,两人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这让他们连站着都十分困难。

“地震!?”

“不对,这是梦境主人遭遇极端情况时产生的情感变化影响了精神空间……”

最上把加农炮上加装的刀刃插进地面稳定自身,刚解释了一句却又突然发现了问题——

“不对,梦境主人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梦境里,魇在和我们战斗,她现在应该在安全的地方,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有这么剧烈的情感变化?”

“啊!”

一声惨叫传来,刚刚在怪人追击下仓皇逃窜的女人这时正在不远处,此时也因为地面的晃动手忙脚乱,刚才的叫声好像是因为她撞到了哪里。

“到底怎么回事啊!?”

南风原也把剑插进了地面,但还是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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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看这边啊!”

漆黑的头套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闯进来的歹徒正一手拿着刀抵在女人短发下面脖子和下颌交界的位置,一手拿着一个摄像机拍摄对着女人的脸。

“唔唔……”

女人全身都被绳子绑住,嘴里也被堵住。她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全身抖个不停。

“看好了哦各位,看仔细了,马上就要到重头戏的时间了。”

歹徒笑着说道,似乎是在给摄像机拍到的画面配音,手上的刀的动作也越来越危险。

而女人好像被架在脖子上扭动的刀吓得崩溃了,最终在呜咽几声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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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怪物再次从镜子里窜了出来,即使行走在来回晃动的地面上,它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它先是来到最上面前,一拳把他打飞到一旁的楼房上,然后又到了南风原这边,巨锤一样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

“啊啊啊啊!!!”

南风原横过剑去挡,和怪物相持起来。

“A good night's dream by Illusion!”

另一边的最上见状,伸手按下了驱动器上的按钮。起身助跑两步后,强行在晃动的地面上借力跃起,伸出闪烁着蓝光的右脚踢向了怪物。

为了躲避飞踢,怪物不得不停止了和南风原的力量较量,起身跳到了一边。最上踢中了旁边的楼房,镜面的墙壁瞬间破碎,他整个人都掉了进去。

这一击并非是为了打倒怪物,而是为了解围。

这时,脚下晃动的地面不知为何又恢复了正常,怪物摇了摇脑袋,双臂用力一撑,身体瞬间弹射升空,朝南风原扑了过来。

“A good night's dream by Dream!”

南风原也顾不得许多,伸手按下驱动器的按钮,在怪物冲到自己面前的刹那抬腿踢去。爆发出的冲击波把他和怪物都掀飞了,怪物在地上重重地摔了两下,崩裂成了一团黑烟。南风原也捂住了自己的右腿,在地上缩成一团。

“啊疼疼疼疼疼疼……”

“咳咳咳……”

最上有些狼狈地从踢出的破洞里走了出来,看到怪物已经被消灭,也就松了口气,一只手扶在楼房的墙壁上站着休息。

“好疼……”

南风原惨叫着坐了起来,右腿疼的像是要断掉一样,没法支撑他站起。

就在这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了镜面道路的中间,南风原和最上都在看到她的瞬间愣住了——

是梦境的主人,她和刚才那个被魇追杀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但这么说好像又不对,那个女人是长发,而出现在两人面前的这个是短发……

就在两人愣神之时,长发女人从一旁楼房的小巷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之前逃跑时拿着的匕首,只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倒了短发女人,拿着匕首就要刺下去,两人立刻争斗起来。

“喂!”

南风原想要起身阻止,但是他现在就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大喊着提醒最上。可最上却在一旁犹犹豫豫,一副想去阻止又不知道该不该行动的样子。

“不行哦!”

咲的声音突然在两人的耳边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人的两个人格,不是你们应该去干涉的。”

“人格分裂?喂!这样下去的话,那一个就要死了吧!”

眼看短发女人一点点落入下风,南风原大声喊到。最上这时候却像是下定了决心,模样已经不似之前那样矛盾,干脆地站在了一旁并不行动。

别无他法,南风原拿起一旁的剑,甩手就朝长发女人扔了过去,最上却突然跳到了路中间,用加农炮把剑打飞。

“你干什么!?”

“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你没听到么?”

“噗嗤!”

“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长发女人一刀刺进了短发女人的心脏,伴随着一声惨叫,短发女人的身体变成了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的场景也随着这一切发生了改变,镜面城市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座漆黑的森林。

“回去吧。”

最上撂下一句话,转身从传送口离开了梦境。

长发女人也丢下沾血的匕首,大笑不止,直至身体逐渐透明,消失在了梦境中。

“那个人已经醒了哦,Dream,撤退吧。”

“这算什么……”

南风原勉强起身,一瘸一拐地捡起剑,离开了这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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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人格之间的争斗是很正常的现象,不是管理者,更不是战士应该去干涉的。”

管理者空间里,南风原正试图追问刚才的情况,做解释的依旧是相川。

“就是说我们只是为了消除魇而战斗的,其余的都不应该去管。”

最上坐在旁边的一张升降椅上,身上的铠甲一点点消失,露出了里面的真身——

瘦高但并不显瘦弱的身材,配上一张帅气无比的脸,如果说在现实最上凌是这个样子,那无论对学生会的管理有多严,应该也都不会有人,特别是女生,说他一句坏话了。

“你是谁啊?我一直以为你是最上凌来着……”

南风原傻了眼,蓝紫色铠甲下的人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下午的时候自己看见最上凌腰上有驱动器是怎么回事?

“戴上驱动器之后,绝大多数人的形象都会有所变化,不过也有极个别的人没有变化,这和使用者的心理有关。”

南风原这才明白过来,潘多拉看到他戴上驱动器的时候为什么说毫无变化。

“好吧……重点不是这个,刚才的事——”

“如果是刚才那种很激烈的争斗的话,强势的人格会把另一个彻底消灭,成为主人格,很正常的事情。”

相川耸耸肩,对这事见怪不怪。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么?”

“一直是这样,人类世界应该存在的事都是这样正常进行,只有意外出现的魇应该消灭。”

“……”

南风原还想争辩些什么,话却像被什么压住了,终究没有说出口。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只不过说的已经是另一件事了:

“除了我和他之外,还有别的战士么?”

“没有了,管理者是用不了驱动器的,你从潘多拉那得到什么信息了么?”

“没有,还不清楚,我得再问问。”

南风原摇摇头,打开传送口,离开了管理者空间。

两边人不同的表现,让他下意识地更相信潘多拉那边,隐瞒了自己得到的信息。

“所以说……潘多拉现在没有和他有太多交流么?”

南风原走后,最上开口问道。

“他说谎了。”

相川盯着南风原离开的方向回答道。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可能在管理者面前隐瞒住自己的心理活动,管理者拥有轻松看透人心的能力,最上对这点相当清楚。

“果然,他就不适合当梦境战士。”

最上转动升降椅,把方向对准了三个管理者。

“没有办法,我们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之前我去过Dream的梦境,潘多拉拒绝和我交流,我能看到的只有一座没有门的塔。”

相川摊开双手,露出无奈的表情。

“潘多拉的目的暂时没法知道,现在只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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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

红蓝两色的警灯在黑夜中异常乍眼,黑黄相间的警戒线拉起,封锁了一座房子,五六个警察站在警车和救护车旁边,有的正拿着对讲机汇报着情况。

房门打开,一个短发女人被两个警察押着,手上戴着闪闪发亮的手铐。在他们后面的,是被男护士抬出来的躺在担架上的穿着深色衣服,头戴只露出眼睛的黑头套的男人,从他身上流出的鲜血滴落出一条长长的轨迹,一个警察在护士的吩咐下,把他头上的头套摘了下来,防止他因呼吸不畅而出现意外。

“报警的叫什么?南夏美……她已经被控制住了,那个非法入室的人看来遭了殃,被反过来刺了几刀。”

汇报情况的警察一边说,一边招呼着其余警察把女人押进警车。

而在对讲机另一端,一辆黑色轿车的驾驶位上,一个警察打扮的人放下对讲机,坐在车后座的一个人询问道:

“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没有露馅的地方,最后的责任都会归到他身上。”

“真是蠢货,连这种事都做脱手了,”坐在后座的人不悦地骂了一句,接着打开了车门,“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警察打扮的人点了点头。

“咔哒!”

关车门的声音终止了对话,似乎也封闭了在这对话之后的,如同现在的深夜一样漆黑的事情。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