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介——”
“这里是哪儿。。。?”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双眼好像看不清似的。
“良介——”
再次传来的呼喊声,使他渐渐看清了面前的事物。
周围一片黄昏,自己正站在河堤旁的一处草地上。转身朝旁边看去,原来刚才的声音是来自于一个小女孩。
女孩正一脸天真的对着他笑,拉起他的手来往前跑去。而他的身体也仿佛不受控制,跟着小女孩一路往前跑。
他不清楚为什么他会跟着她跑,相反有些疑惑,她是谁?不记得了,可只觉得眼熟,甚至有种亲切感。
可跑着跑着,女孩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他。
“那个。。怎么了吗?”他开口说道。
女孩依旧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周围的景色便开始起了变化,刚才还是黄昏时刻,天色却反常的亮了起来。而且不是一般的亮,是越来越亮。
“怎么回事?”他开始望向周围,显得有些慌乱。
“很抱歉,大哥哥,好像。。是我认错了人呢。”
“诶?什么。。意思?”
“别再回到这里来了,因为这里不属于现在的你。”
“走吧,良介。”
“哦!”
这个回复并不是来自名为“良介”的少年,而是从他身后不知何时跑来了一个小男孩,朝着小女孩那边跑去。
看样子两个小孩准备继续朝他们身后的前方走去。
“你们要去哪?”
“不用担心我们,大哥哥,回去吧,回到属于你自己的地方去。”
两人笑着对他招了招手,准备离开,他原本还想继续上前追问什么,可只感到头痛欲裂,就好像是什么东西一口气灌进自己的头部一样,非常难受,难受到自己站立的身躯直接倒在地上,蜷缩在一块,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甚至有种要将其呕吐出来的冲动。
“呕。。”
“呕——!”他突然本能的坐起身子来,直接吐出了一大口像是水一样的物质。
“哈呼——哈呼——!”刚才还有种快要窒息感觉的他,现在一下子不停地踹着大气并呼吸着。
这是活着的证明。
只要活着,就会渴求空气。
“看来你终于醒了,蓝色宝珠的生命啊。不,或许我该用你们的方式来称呼。”
“人类。”
他注意到有人好像对他在说话,于是顺着声音的来源慢慢抬头望去。
一个巨大且拥有人类外形的身影正屹立在他的面前,浑身散发着光芒,光芒包覆着全身,根本看不清那人影的模样。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然,不必惊慌,这里是我所创造出的精神力空间,也是灵魂所在的位置。你现在是在与我的灵魂交谈。”
良介并不清楚这个巨型人影所说的意思,便连忙望了望周围。
周围宛如布满星星的夜空一般,自己就好像“站立在”空中一样。
“纱织呢。。纱织到哪去了!?”他非常的慌乱,刚刚恢复过来的身体竭尽全力的想站起来。
“你在找的是这个人吗?”
在位于巨大的人影的胸口处逐渐出现一副身躯,那身躯平躺并漂浮在空中,慢慢地降落在了良介的面前。良介接住了这副身躯。
“纱织,你醒醒啊。纱织!?”
“她怎么了?”
他朝那个巨大的身影问去。
那道巨大的身影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她无法再醒来了。”
“不会的。。不会的。。对了!刚才从那道强光之中救我的应该是你吧?这样的话,纱织她应该也。。”
“我已经用与你相同的方式尝试过了,人类,很遗憾,她没能挺过这个过程,在生命重组的过程中,我已尽最大努力保住她的生命能量,不让她继续流失下去,可最终还是消散而去,所以为了弥补这一点,我决定尽我所能将她的身躯复原,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良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更不敢相信这个现实,明明前一刻还在和自己对话的她,下一刻却成了一具不再有温度的冰冷躯壳。他看着她闭上双眼的脸庞,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难道就。。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巨大身影依旧沉默着。
“是的,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被挽回的。纵使有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将时光倒流,或是令死去多时的物种复活过来。宇宙的法则就是如此。无论多久也是一样。”
“可为什么你能够将我复活!?”
“因为我对你使用的方式不是复活,而是重组。若是肆意复活一个已经完全失去生命能量的生物,是人为的影响了生命的自然发展,也属于亵渎。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人类的生老病死,无论是天灾还是意外,都属于自然发展里的一环,宝珠之外的外来力量无权干涉。”
“但是,你们的遭遇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被牵扯到的,这种波及本就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会发生的事情,属于规则之外的意外。出于原则问题,我就将你们的身躯进行了重组,换言之就是重新创造了一遍你们,让你们呆在这个原本就属于你们的位置上,虽然结果与你所说的“复活”相同,但这是两种不同的事情。”
“人类,我只能够为你做这么多了。既然你已无大碍,那就带着她的身躯离开这里吧,至少也得让其安息才行。”
巨大身影挥动了一下手臂,在良介不远处出现了一道光芒。
看上去就像一个洞口。
“来吧,穿过它就可以离开这个精神力空间,回到现实中去了。”
可过了片刻,也没有见良介有离开的意思。
“为何还不离去。”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为何如此固执,不可能的事情终究是不可能,哪怕你威胁我等也是无用之举。”
“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觉得,如果我真的听从你的话离开了这里,或许有些事情真的就没办法改变了。。。”
“哦?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告诉我。”
“我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只会和以前一样,什么事也做不到,什么事也改变不了。。就连那件事也一样。。”
巨大身影凝视着良介。
“看来你有难言之隐,人类,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位少女是你的什么人?”
“朋友。。非常重要的朋友。。”
“朋友?仅仅只是朋友吗?据我对人类的了解,是没有人会仅仅为了“朋友”这样的关系,就敢于面对未知力量做出如此不明智的举动的。要知道,我能够将你“重组”,必然也能够将你“还原”。就算在这种前提下,你也还要继续坚持刚才的想法吗?”
良介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么就为你的冒犯做好觉悟吧。”
巨大身影突然迅速的挪动了自己的一只手臂,将手张开后朝良介的方向压去。莫非真的是因为感到冒犯便要对他下手吗?
他眼睁睁的看到那只手朝自己压过来,本能的闭上了双眼。因为已经来不及避开了。
可那只散发光辉的手直接穿过了良介的身体,并没有发生预想中的那种事情。
“睁开眼睛,人类。”
“唔。。我没事吗。。?”
良介听到声音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这是在做什么?”
巨大身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这样说道。
“人类,假如我现在告诉你一个可以将她“复活”的办法,只是需要你的一点帮助。你是否愿意呢?”
“是什么办法!?我一定会帮的!”
“话别说的过满,待我说完后你再做决定,这个办法就是——”
“将你现在的生命给予那位少女。我明白,这个决定对你来说肯定很难下定决心的,我不会强迫你去做出选择,哪怕你拒绝这个办法,我也依旧会让你离开这里。”
“我答应!”
巨大身影的表情虽然被光所覆盖,但仍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好,果然表里如一,那么就如你所愿。开始吧。”
这时,良介突然感到浑身无力,整个人突然像摔倒一般摊在地上,动弹不得,渐渐地开始觉得身上有一些不对劲起来。明明是摊在了地面上,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好像浮在空中一般,重力所带来的束缚感竟然丝毫也感觉不到。接下来就是眼前的东西开始越来越模糊了,直到什么也看不清为止,一片漆黑。到了最后,就连脑袋里的思维也开始渐渐的涣散起来。
他在意识完全消散之前,大脑自主的回忆了一遍自己的过去。过去的一幕幕都呈现在了眼前。
(大概这就是走马灯吧。。)
(这样就好。。)
在这被剥夺一切的黑暗之中,或许良介在这一刻还有许多的想法,但也许再也不知道他会想些什么了。因为现在,最后的一点残存意识,已经完全的消失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的时间——
还是那个可以俯视整座星实野镇的地方。
这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明明被那样的强光所波及到,理应会被烧毁才是,但这里却一点被毁坏的痕迹也没有,相反,树林里的虫鸣听得非常清楚。甚至还有一丝微风从树林穿出吹过了草地。
正是这阵微风,让一个原本不该醒来的人醒来了。
“唔。。。”
这人慢慢地从草地上坐了起来,开始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猛然朝身旁望去。
“糟了!”
待其看到另一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时候,慌张的连忙将手伸到了另一人的鼻子附近。
“有呼吸,太好了。。可是。。”
他不明白,如果按照巨大身影的说法,自己的生命应该是给了纱织才对。可为什么自己却没有事呢?但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无意中又看了一眼纱织现在的模样。
那副睡着的表情十分安逸,就好像刚才经历过的事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
“算了,总之还是先把纱织送回家吧。。。”
他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纱织。
“纱织,该起来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该回家了吧?”
可是摇了几次,纱织依旧没反应,只是不时嘴里发出好像睡糊涂了一样的声音来。
“唔。。嗯。。。”
这下倒是有点难倒良介了,可这时他的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他双手合十,看上去一副非常抱歉的姿态。
“抱歉,纱织。只能这样将你带回去了。”
这话更像是他对他自己说的,因为纱织根本无法对他做出回应来,现在,他打算熟睡中的她背在自己的背上。于是调整了一下她的姿态,很轻松的就将她背在了身后,随后朝着山下走去。
在下山没多远的时候,他也有那么一会儿想到这样的事情。
(原来她是这么轻的吗?)
这句话可能听着有些奇怪,但对良介而言,这也代表着一件事情。
他不经意的想起了在他小学大概三年级的那个暑假里的一件事,现在想起来,这件事说大不大,可对那时候的他而言,说小也不小。
那年暑假,他照常的和纱织一起出来到外面玩,两人在去某处的路上疯疯闹闹的追逐嬉戏,良介在前面跑着,纱织也乐此不疲的在追逐,可是在玩闹的过程中,纱织不慎将脚扭伤了,脚一下就因为肿痛的关系疼的走不了路了。
他见状后二话不说,连忙背起纱织朝镇上的诊所赶去。
“好了,你要记住让她接下来几天都要来换药,别再剧烈的活动,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让她多休息才行。”
医生写了些单子一类的东西,交给了良介。
“那个。。医生叔叔。。我。。”
“钱吗?钱的话就先不必付了,我认识你,你是天田家的儿子吧?她是森野家的女儿,一会儿我会将这件事用电话和你们家长说一声的。安心吧。来,快回去休息吧,可别再乱跑了,玩的时候要注意点!”
星实野镇虽不大,可这是个充满人情味的地方。
“谢谢叔叔,我先回去了!”
两人离开了诊所没走几步,良介便向纱织问到。
“你现在好些了吗?”
“嗯!不疼了,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不行。。都是我害的,我不该跑那么快才是。”
“哪有,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你别骗我,你刚才明明都疼的走不动路了!”
之后纱织又尝试向他说明这件事与他无关,但良介还是非常固执。
“那这样吧,你要真觉得亏欠我,就带我去一个地方吧。我现在不想那么快就回去。”
“可是可以。。不过要尽快回去才行,医生叔叔说你得好好休息。”
“好啦,知道啦!绝对很快就回去的。”
虽然她这么说,可那天从下午起,两人到处闲逛了一会儿后,还去了河堤旁,边喝着汽水边看别的小孩玩乐,最后良介又将纱织背回了她的家里。这时候已经黄昏时刻了。
现在想想,还真是段有趣的时光。
“啊,到了。”
沉浸在回忆中的良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纱织的家门前。
他抬手顺便看了一眼电子表,这块表也是他的叔叔送给他的升学礼物。
九点二十多的样子。
真奇怪,莫非时间都没怎么流动的吗?他不经意的这样想到,难道刚才在山上发生的那些事,真的是一场梦吗?
“叮——咚——”
随着门框旁的电子铃响起,不到片刻的功夫门便打开来了。
“请问你找。。嗯?”
打开门来的人一下子警惕起来,那目光就好像看到了仇人一样。
“晚上好啊。。小辉。。”
“你怎么来了。”那语气十分冷淡。
“这个我。。我送纱织回来。。”
良介突然结结巴巴的,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而那个被称作小辉的男孩,外表看去大概是个初中生的年龄。小辉看了一眼他背后背着的纱织。
“把我姐姐放下来!”
他看样子好像非常生气。
“啊!抱歉,不过你背纱织的时候要注意点,她好像很累的样子。。”
“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她!她是我的姐姐,你可以走了!”
良介听到后也有些不是滋味,可他并没有继续争执下去的意思。
“说的也是,小辉,那么纱织就交给你了。。”
“辉!是谁来了啊?”
房间里的人貌似听到了小辉刚才在门口的动静,准备出来。
“咦?这不是良介吗?你真的回来了啊!?”
原来是纱织的父母,他们出来后笑脸相迎,毕竟两家交情向来很好。加上长久不见也很是怀念。
“是啊,伯父伯母,我一周前刚回来的。那个时候也不早了,纱织也到家了,所以。。。”
“诶!别啊,这么久了也不见你上门坐坐,先进来吧!现在刚入秋,晚上外面可冷了,喝点东西暖暖再说吧。”
“是啊,良介,很久没见到你了。没想到一眨眼天田家的儿子现在长这么大了啊。”
良介看到纱织的父母这样说着,也感到盛情难却。
“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客气。。”
“等一下!爸,妈,你们真的要让他进来吗!?”
“那是当然的啊,你难道不想见良介吗?辉,以前小时候他还和你一起玩过呢。你还总是缠着他,每次他一来啊,你比你姐姐还高兴!”
纱织的母亲微微的笑着,好像想起了以前的旧事。
“哼!随便你们吧!我先送姐回房了!”
“嘿,你这孩子。。”纱织的父亲开口到。
说完辉就背着纱织走上入口旁的楼梯准备回房。
“要不还是算了吧,伯父伯母,现在很晚了,再多打扰你们也不好。我走了!”
良介向两人行了个礼,打声招呼后连忙小跑的离开了纱织的家。
“辉,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家出什么事了吗?你却还要这样对他!”
父亲严厉的问着。
“老公。。。阿辉他也不是故意的。。”
“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还要维护那种人吗!我讨厌他!就是他拖累了姐!现在还跑过来装什么可怜的家伙!明明姐姐比他更可怜!”
“辉!你这小子!给我下来!辉!”
辉一声不吭的背着纱织继续上楼。
“真是的,这小子越来越难管教了!”
“老公,别这样,辉他以前不这样的。。”
“哎!真是,回房吧!”
纱织的父母边说边走回了房间。
“哈——!入秋的夜晚,真的特别冷呢。还是洗个热水澡就睡觉吧。。”
转眼良介已经到了家门前,他哈了一口气,正自说自话的用钥匙开着门。
待房门关好后,随着清脆的“啪”声过后,电灯亮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又听到了淋浴声。
“呼——!”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换好衣服出来后还用毛巾擦着没擦干的头发,顺势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随后从茶几上的水壶中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最后好像非常疲惫似的靠在了墙上。
看样子好像非常烦恼。
“小辉他。。是不是有些讨厌我呢?”
他下意识的小声念叨着。
“或许是吧。”
“嗯?是谁!?”
良介突然好像听到有人在回复着他,吓得连忙环视起四周来。他原本以为是进了小偷之类的人,可看了一会后,也没发现周围有人躲藏的迹象。悬着的心这才有些放下。
(难道是我听错了吗?)
“你没有听错,因为我确实在与你对话。”
“你到底是谁!别再躲着了!”良介开始越发紧张起来。
“我不打算躲藏,对了,差点忘了,你是看不到我的。”
过了一眨眼的功夫,只见自己面前的茶几对面逐渐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全身都覆盖着光芒一样的东西。那股光芒并未维持多久,逐渐散去,那人的容貌也显现出来。
是名非常年轻的女性,大概也就比良介的年龄大个一两岁的样子,白色的长发,银色的双瞳,浑身穿着如同冒险故事里的祭司那般的白色且带有奇怪花纹的长袍,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圣洁,不容人接近的感觉。
“看来你的私事已经都处理完了,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单独谈谈吧。人类,不,也许我应该正式的称呼你的姓名才是。”
“天田良介。”
(第三章 化作奇迹的生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