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熄灭的战火

白什睁开眼睛看到一间白色的房间,监护仪、呼吸治疗机、麻醉机、心电图机、除颤仪、起搏器、输液泵依次摆放在床边。呼吸面罩扣在她的脸上,让她能清楚的看到呼吸产生的白雾。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在例行公事进行病人信息的抄录。地面上则坐着一个穿着和服的女子,抱着一把太刀守在门口,因为紧紧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已经有很久没睡觉了。

“医生,我还活着吗?”

“当然还活着了。”这个人还在若无其事的继续抄录数据,但是他随后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维萨里!维萨里!快过来,你的病人醒了!”他立刻打开门大喊主治医师查看情况。

“我到场之前谁都不要碰她。特别是那个东洋人。”阴郁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过来。

“姬云醒了?!”

女子把太刀扔在地上,刀刃从刀鞘中滑落而出。她用尽平生的力气的冲过来,想要阻拦的医生被撞倒磕仪器上。血液沿着他的后颅淌到仪器的底座上,但是他还是坚决的抱住樱井的小腿。

“樱井……”白什想举起手指,告诉樱井不要再为难医生了。

“你不能过去!等医师前来查看才行。”医生用近乎祈求的预期说。

“让我过去!”

“请你体谅我们,在外面等候!”

“快让我过去!”

她回身要捡起地上的太刀,却看到一双皮鞋踩住刀柄向后一踢,将那把“高天原”从监护室中扫了出去。黑色的一体化防油布大衣,还有诡异的鸟嘴面具让这个人看起来更像是巫医或者是法师。

“放肆!你能承担治疗失败的后果吗?”

“我不管!”

“你也知道这里不是官方医院,治疗方法都是风险极高的路子。”

“我只是想……”

“你去外面等着。无论动用哪种手段,我医治过的病人必须活着出去。”

他用一根黑色的长棍指向门外,樱井也只能忍住心中的焦急走进黑暗的走廊中。她看见维萨里从怀中拿出一根雕像,那是个不断嘶吼的丑陋巨人,本该是脸的位置上长着一根巨大的触手。

“战争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医生?”

“不,他们和我们最终达成了和平协议。”

“唔……”

“伏行之混沌,请为我们带来噩梦,而我们将代你讲述虚空。”这是她最后听到的话,是一段奇异的祷文。

白什放心的落下沉重的眼皮,让思绪又回到了黑暗中。黑暗中混沌的巨大不定形团块,置身于时空中央的宫殿之内,它的旁边有无数仆从疯狂地敲打着无形的巨鼓,吹着只会发出令人作呕的、单调的音色的长笛。在宇宙这座庞大的巢穴中,有很多不应存在之物在边缘处游荡。

她还不知道上一次睡了多久,这一次又休息了足足数个月的时间。

白什睁开眼睛看到一间白色的房间,不过这次眼前是绘制有一幅的浮世绘的和式障子门,她依稀记得这是葛饰北斋《富岳三十六景》中的东海道品川御殿山不二。旁边摆放细棉麻布制作出的沙发和一台连接着各种游戏机的电视,当然还有汽水、薯片和睡过去的樱井真弓。

遥控平台就在游戏机连接的手柄旁,她挪开身旁的输液架翻身下床去取过来。无论新闻中有多少虚假的成分,最新的情报还是对她极为重要。

“拥核国家领导人在拉莱耶发表讲话,为本国使用核武器攻击沉没之城致歉。”

“在联合国大会上,各国政府表彰刺客和教廷在人类历史上曾经做出的伟大贡献。”

“经过各方努力,世界各国普遍将对古神信仰列为正当信仰,不再予以处罚,并且将适当训诫信仰歧视者。”

“我国有幸应中方邀请加入清缴秘密组织的国际联合行动,不再容忍任何形式的秘密结社存在。”

“民主党派候选人茅葺洋子在国会公开质疑国家机关的透明程度。”

“以英国为首的EU洲诸国接受议案后,EU洲相关国家及非洲、北M洲的土地转移管辖权。”

“军方高层考虑通过修改相关法律条令的方式加快义体化的落实速度。”

“R国宣布成立共和国,前司令官弗拉基米尔出任总统。”

一系列无法想象的新闻出现在白什眼前。她原本的猜测是间桐家借助古神的力量获得无尽的权利,把各个政权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有少数势力在抵抗。出乎所料的情况是各国不但承认了深渊教团的合法性,还把争端领土划分给它们控制。而间桐控制下的教团没有展现攻击的姿态,反而在积极帮助各国应对行尸。

“也许曾经的担心和猜测都是多余的。这也是最好的情况了。”

看到樱井枕边的烟盒,白什好奇的拿到手中。在盒烟是这个国家最平常的MILD SEVEN,也就是七星这个经久不衰的品牌的经典款。纯色的纸盒和淡蓝色条纹的淡雅。“在看不到太阳的城市中,我们还能依稀记起家乡的云。”广告词是这样说的。她点上一支,想知道一贯不喜欢的香烟的樱井选择它的原因。

洁白的烟雾在焦油味缓缓上升,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出神的盯着空中白色的纱。

“也不知道那个叫阿尔萨希露娜的孩子怎么样了。”

“姬云?”被烟味呛到的樱井捂着口鼻惊诧的问。

“姬云!”她把被子扔到榻榻米上,没有穿和服就直接扑到白什身上。

“疼,疼,疼。我大伤初愈,不要动作这么大呀!”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下来。”

“骗你的,我已经恢复的很好了。”

“这么说来那个自称维萨里的私人医师确实了创造奇迹啊!”

“有些记不住你说的那个人了,只剩一点模糊的印象。”

“我虽然不知道面具后面是一张怎样的脸,但是他确实将你从死亡的边缘带回了世界上。当时只剩下全部义体化这一条路,不考虑资金问题,最先进的全部义体化也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死亡率。会长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介绍了他,我也只能选择听信那个医师的承诺。”

“我在拉莱耶受伤的居然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严重到所有正规途径的医疗机构都说只能出具死亡证明。我当时真的以为…呜呜…”

“一切都结束了,我再也不会让你这么担心了。”

“既然都结束了,咱们也该履行之前的约定了。”

“度假,咱们明天之后就走。”

“为什么不能明天就离开这个岛?我真的受够这里的生活,也受够替高文看护这个小姑娘了。”

“你一直在看护她?那实在是太为难你俩了。”

“什么意思嘛,她过的很滋润了。不信自己去隔壁看一下。”

“这个就没必要了,你我一会还有事情要做。明天也不能早起来,就不浪费时间了。”

她把吸了几口的烟递给樱井,虽然觉得有点呛,樱井还是接过细长的香烟吸了起来。

樱井摆上两个木质的小酒杯,打开放在身边的大吟酿酒。米黄色的标签上标注有“札幌の地酒「千歳鶴」”的字样,这家酒厂从明治时代便一直存在,还在不算火爆也不算惨淡的维持着经营

她俩坐在窗台上,边聊着边吸着烟。雨水沿着玻璃流淌,像是覆盖了一块不规则的镜子。在这面水镜中,城市的倒影依稀可见。下层街区的霓虹灯光在水幕中摇曳,把单调的镜子变成一块混乱的调色板。在澄澈透明的底色下,红蓝相间的光如同打翻的油彩。

床子旁边的杯中的清酒倒映着五颜六色的城市,两个正在多彩的夜色中缠绵的身影,还有障子门缝隙中阿尔萨希露娜向窗台投射过来的迷惑眼神。

“这两个大姐姐是在打架吗?看起来不像啊。可是为什么叫的这么大声呢?那个紫色的武器似的东西又是什么先进装备?好想问问高文爵士,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她在心里小声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