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愚人节快乐
四月，阳光，春风即将落地。
梅洛提着小裙摆走到了洛莉丝的家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整了整头顶的小花帽，又抬手扯了扯肩膀的袖子，她叹了口气，觉得选择早餐吃什么面包都比现在抉择要不要踏进洛莉丝家门还要简单，她想起早上吃早餐的情景，想起了伯爵的话，想起了自己出门前对仆人说自己一会就回来。
鸟儿落在枝头啼鸣，已经是中午，阳光照在翠绿色的树叶上亮晶晶地发光，风轻轻吹过就像动荡了绿色的海洋。
梅洛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她推开了木门，铃铛被撞响，拉动了洛莉丝的心房。
“啊……你来啦。”洛莉丝转过头，笑着看着梅洛。
“洛莉丝，告诉你个好消息！”梅洛停顿了一下，洛莉丝转过身子，黑色的影子倒在她的眼睛里，她看着梅洛。
“我……”正当她要说话时，中午十二点的钟声从远方传来，如同最终判决，从天而落。
“我要嫁人了。”十二声钟声落下，房间里寂静无声。
洛莉丝表情扭曲了一下，随后还是问道：“和谁？”
“伯爵。他向我求婚了。”
一瞬间，世界天崩地裂，洛莉丝推开梅洛跑了出去。
梅洛被她一推，后脑勺撞上柜台，昏了过去。
柜台上的小人偶也顺势倒了，头碰到玻璃桌面，飞了出去打碎了几瓶的香水。
天空轻轻传来一声叹息，：“愚人节快乐。”
洛莉丝跑啊跑，最后冲进了边远的树林里，她蹲在一棵树下喘息，泪水在裙摆上绽开。她虽然心对于梅洛的最终选择有所思考，但是记起过往，她为了梅洛送去千万瓶香水，最后只帮助了她寻找到最合适的人。
那千万瓶香水，是爱意的象征与甘愿屈服，就这么给浪费了。
洛莉丝听见城里依旧喧闹的声音，在庆祝愚人节的结束，梅洛的话夹杂在钟声里，震的她有点神志不清。
中午前的话，都是算在愚人节里面的，是假话！
她重新站起来，拍了拍裙摆，准备回去。
希望愚人节，被骗的就是自己吧。
洛莉丝踏着小步伐走回去，路上听得见一些闲言碎语散在空中，她似乎看见了梅洛坐在家里的凳子上等着她回去的模样，在脑海深处刺激着她前进。
越走越近，她看见人群层层叠叠围着她的家，人声淹没了她的视线，她听见有的人嘴里的声音，落在地板上。
“女巫，这里有女巫。”
“是她杀了梅洛小姐。”
“是谁？是谁？”
“是她吗？”忽然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视线像一束光汇聚在洛莉丝身上，炙热，像是火焰一般。
洛莉丝为难地抬起头，看见了梅洛倒在伯爵的怀里，后脑勺的血迹粘在伯爵的衣服上，医生正从路边上抬起担架，准备拉走梅洛。
“不……不要啊”洛莉丝蹲下来，周围的人开始哄闹，他们摔碎了洛莉丝制作的香水，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在空气中爆出一朵绿色的鲜花，春风吹散后，众人发出奇异的叫喊，竞相过来抓着洛莉丝，将她拖向马车。
“女巫！她是恶魔的奴仆。”
“这有毒的香水，迫害人的香水！”
洛莉丝感觉脑袋嗡嗡唤着，远方教堂里传来圣歌的歌声，她的灵魂似乎受了洗礼，从眼睛中飞向了天空。
洛莉丝最后瞟了一眼梅洛，她闭着眼睛，就像前天晚上一样，她还看着梅洛入睡呢……
“我害了她……”洛莉丝喃喃自语，昏了过去。
所有的声音消融在黑暗里。
伯爵看着洛莉丝被拉进马车，他白衬衫上沾满了血迹，他闻着空气中陈杂的气味，像是吃到了坏花生一样，啐了口口水，牵着梅洛的手随着医生一起到了医院。
所有人都在等待结果。
“多希望这就是愚人节啊，全部都是。”洛莉丝笑着，黑色的长发掺着杂草，她坐在监狱里的草丛堆，一心思念着已故的梅洛。
“我快要下去陪你了。”
月光冷清，照在地板一片红色上，洛莉丝的手指还在滴血，自己咬破的指尖痛的厉害，血在伤口聚集时像有蚂蚁爬过缺口一样，她快要昏过去了。
最后，她想给卡欧斯留封信，把伊利斯托付给她。
再也见不到弟弟了吧，我从没想过那一次后，便是诀别。
夜晚静的连呼吸声都格外大声，她听见远处有几声犬吠，听见风吹过树叶悉悉索索的声音——
梅洛救过来了，她还活着。
洛莉丝小姐不用遭罪了，那我们也不用特地传消息给卡欧斯大人了吧。
是吧是吧，不然我都有点害怕哩。
可是虽然伯爵暗地里压下了洛莉丝是女巫的事情，但是梅洛的意外传的实在太快了，一夜之间就像是风吹过了所有人的耳朵，几乎全城上下都知道了两人的意外。
洛莉丝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并没有人讲话，怎么自己听到了声音……
“嘎吱。”木门外的牢房门忽然开了，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走了进来，洛莉丝有点紧张地望着她，蜷成了一团。
那人缓缓踏步进来，走到洛莉丝面前，拿下披风与帽子，月光一瞬间落在她的脸上，将那双媚眼照的发亮。
“梅洛……”洛莉丝看呆了。
“我还活着。”她语气有些冷淡。
“……嗯。”洛莉丝依旧有点懵。
梅洛叹了口气，抱了她一下，说：“被关了两个月，很累吧。”
“嗯……”洛莉丝眼睛里忽然泛起了些液体，她有些委屈。
“我还是要嫁给伯爵。”
洛莉丝瞪大了眼睛，但是还是抱紧了梅洛，这估计是最后一次了。
“你不会……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吧……”梅洛有些哽咽地抱着洛莉丝，说着，像是快要断气的鱼儿。
洛莉丝同样回应着她：“不会的，不会的，祝你幸福……”
梅洛松开了手起身，洛莉丝搂着她被托起来一点后，又坠了下去。
“那我们，诀别吧。”梅洛重新穿好披风，缄默在阴影里，洛莉丝扯了扯她的衣角，最后还是放手了。
“嗯。”
风吹过彼此之间，吻着她们的泪水。
然而命运从来都会与人作对，洛莉丝是女巫的消息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到了教皇身边的宠物鹦鹉嘴里，某天早晨，当教皇正在修理自己的胡子的时候，那只鹦鹉忽然叫了起来——
“城西的一家香水店有一个女巫！”
“城西的一家香水店有一个女巫！”
“城西的一家香水店有一个女巫！”
教皇当时吓得刀片没拿稳，割破了自己的脸，险些去缝了针。
于是他判断这人肯定是一个极恶的女巫，要处死刑！
在七月二号的早晨，他带领教会的人去了洛莉丝的店铺。
那时她正在重新准备新的香水，好似已经从悲伤里走了出来。
她轻轻哼着小调，直到教会的人一把抓住她，将她当即推进了行刑室，等待宣判。
洛莉丝捂着脸蹲在冰冷的石地板上，想着怎么做呢？
她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写了一些单词，血液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一颗闪闪发光的石头，洛莉丝把它放在窗口，不久便飞来一只乌鸦抓走了它，然后便被控制，飞向了遥远的东方国家。
这封信要多久才会到卡欧斯那里，尚不清楚。
但是经众人以及法院判决，明天，就举行火刑仪式。
洛莉丝被押到自家门前，看见一瓶瓶香水被打翻，包括自己给梅洛制作的那几瓶，一起毁灭在熊熊怒火之中。
她想：“无所谓了。”
蓝天上飞过几只鸟，在她眼里就是几片灰尘。
终究是要落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