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啊。”
自然醒来,陈舒曦在床上坐起身,打了个哈欠。
拉开窗帘,朝阳明晃晃的。冬天的旭日泼洒下恍如经过一阵春雨濡湿的暖和的辉光。
“总感觉好困,可是身体又充满了活力。”
相当矛盾的感受,得益于林朝英家中名贵的家具,陈舒曦的身体得到了极好的放松。但是昨晚做了奇怪的梦的缘故,精神状态有点异常。
关于做了什么样的梦,似乎在刚才还可以相当清晰地回忆起来。但在意识到那是梦境的时候,就变得模糊了。
是怎样的故事脉络呢?好像是有一个完整情节,大概是关于恋爱这一类的。
出现了什么样的人呢?依稀记得是有不少男孩女孩的。自己好像也在当中。被其余的人众星拱月般的,围在中央。自己身着红衣,在舞台上只是跳着最基本的练习曲,就赢得了阵阵喝彩。接着场景一转,到了类似于篝火舞会的地方。夜晚,所有人围成一圈,绕着中间的橘红舞蹈。这回是所有人都在舞蹈,但自己仍然成为了最亮眼的存在。
这样就会得到他的青睐吧?
并非是为了舞蹈而舞蹈。也明白自己有着不纯的想法。然而就是这样的自己,却将其他舞女击败,独自登顶,真的好吗?
依稀记得梦境中的自己生出了那样的想法。
但是,在那之后。从摇曳的篝火中出现,神秘的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向自己伸出了双手。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耳边响起柴木炸裂在火焰中的声音,噼里啪啦的。随着男人的行动,无数的火星宛若守护着神明一般,旋转围绕在他身旁。
正常人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会下意识地后退吧,担心火焰会将自己灼伤。那么,义无反顾般地投入光明之中的自己,想必早就是不正常的了。即便是死去,也要同对方结合,名副其实的飞蛾扑火。但是,这份决心却在即将触到的时候,畏缩了。
说是即将触到其实并不准确。尽管只是一瞬,但陈舒曦确实感受到了,那无与伦比的纯净。明明不过是普通的男人的手罢了,却蕴含着令人生畏的滚烫。
这也不禁让人生疑,自己得是多么的污秽,才会在那样的神圣下被灼伤。
仅是怀着这样的感伤,梦境便奇迹般地中断了。接着,是如同电影转场一般的画面。从五开始倒转的黑白影片。变成四,变成一,变成零。一场电影终了,下一场电影开始播放。
诶,是这样的吗?明明刚刚还想着回忆不起来的,结果只是顺着思路去想,就浮上来了这么多东西。
那些真的是存在于自己记忆之中的吗?还是说是添加了自己无数妄想的产物呢?
不知道曾经是谁说过的,梦境是人最接近死亡的时刻。陈舒曦疑惑,自己适才体会到的安宁,是否也是濒临死境所带来的。
现在回想,梦中的对象是朦胧的,梦的情节也是迷糊的。记不清楚也许并非是记不清了,而是那本就是没发生过的,只存在于自己大脑的空想。暧昧不清,也许并非是记忆的专利。
陈舒曦伸出手指,低头仔细端详。曾经被无数人称赞过的白皙、修长。此刻,指尖似乎还残余着,梦中纯洁、炙热所留下的痕迹。
俗语有云:心中有痛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现实的继续的梦。
我的梦,难道也是现实的继续吗?
“咚!咚!”
“啊!”
清晰地传来了叩门声。陈舒曦此刻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新年的第一天!
是自己要和林伯父、哥哥以及自己的恋人林朝英,三人一起,去有名的寺庙做新年参拜的日子。
而现在。
转头看向闹钟,时针赫然指着九点。
似乎也不是很早,但是对于节假日出行的人群来说,这已经是差不多可以宣告死刑的时间了。
仿佛已经可以看到,路面上堆积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车辆,不断响起的鸣笛声,从车上走下看着车流是否有移动的迹象,接着绝望地回到车上的车主。
感觉头已经大了起来。
“不过也不能全怪到那个莫名其妙的梦上。”
会这样晚,毫无疑问是自己的责任。过去从未熬过夜,也没有赖过床。对自己的生物钟有着极端的自信,谁想今天就栽在这上面了。
“真的是万分抱歉,我马上就来。”
“陈舒曦小姐,其实也不用那么着急的。老爷原来是吩咐绝不能打扰到您的睡眠的,应该是我向您道歉才是。”
这样的话,谁听了能受得了?
陈舒曦当即进一步加快了更衣洗漱的速度。没多久。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请小姐下楼用餐。”
管家躬身行礼,做出“请”的手势。陈舒曦有些惊讶。
“诶,都这个点了,吃饭还来得及吗?”
“这也是老爷的吩咐。而且实际上,二少爷现在也还没起来。”
“那家伙......”
不着痕迹地歪了歪嘴角,陈舒曦想起昨夜林朝英异常亢奋的精神,也就释然了。本来还考虑着是不是要去叫醒林朝英,但想到至今为止,叫起床的CG已经相当多了,所以就算了。
“那麻烦您了。”
陈舒曦来到楼下餐厅就座。转头四顾,偌大的空间,就只有自己一人。
陈舒曦独自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看着管家端上来一些可口的早点,越发感到不好意思。
“那个,杨叔?”凭着微弱的印象,陈舒曦试探着问了。
“小姐有什么吩咐?”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看来没有记错这位和蔼老伯的名字。
“您没有回去吗?”
即便是新年也要留在这里工作,而不是和自己的儿女相聚。如果管家确实有那样崇高的职业操守,陈舒曦也不会不感到敬佩。可是,作为林父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杨叔必然在这么多年的工作中积累了不菲的财富。尽管和林父之间并不是一般的雇佣关系,但杨叔对于自己的儿女难道就不思念吗?
陈舒曦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
“回去也是一个人呆着,冷冷清清的,还不如和少爷小姐们一起,热热闹闹的。能够照顾你们,我就很满足了。”
“啊,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哈哈,小姐,别想多喽。只是儿女们足够优秀,顾不上家里。老婆子前年走了,硬要说有什么遗憾,就只是没能在她生前多陪陪她吧。老爷对我很好,真的就像是亲兄弟一样。”
瞬间明白了,陈舒曦理解的同时悲从中来。
也许并非是什么重大的悲剧,只是无数个寂静的夜晚,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突发疾病的药品,只是一轮一轮重复着冷清、独自面对电视机的新年,被沉重的寂寞压垮、满是创伤的心灵。衰老,不仅是肉体上的虚弱,心灵上也同样变得无法承担重量。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之前所说的谎言,即便是新年也要在外工作的父母,同样是孤独一人面对一盏冷灯。在遇见林朝英之前,陈舒曦本来也已经做好了一人过新年的准备。
这样看来的话,仅仅是幸福了没多久,便已经忘却了曾经的苦痛的自己,忘性该是多么的大呀。而将自己从诸般牢笼中解脱出来的林朝英,自己所怀的感情,难道不是感激要更多一些吗?过去所认为的独一无二的爱恋,在今时今日向来,似乎也有待商榷。
明明做了要再三考量的决定,却因为感动而接受告白,因为恩情而以身相许,这样的事情,也能被称赞为爱情佳话吗?
陈舒曦理解到了这一点。
见陈舒曦陷入思考状,杨叔笑道:“小姐也不用为我伤心,大少爷二少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在各方关爱下,都长成了出色的人。您也是,分隔这么多年......”
“陈舒曦同学怎么起得这么早啊?啊,杨叔也在,杨叔早上好!”
“杨叔好,你好。”
即便是现在还是感觉好奇怪,明明是恋人,却是这样的称呼!不过更奇怪的是,两人都不觉得这样生分,也就一直保持了下来。陈舒曦同样打了招呼。
“早上好,林朝英同学,哥哥。”
似乎也有这样反而更亲切的说法,被誉为纯爱神作的《爱捉弄人的太太》里,男女主不就是互相以同学称呼对方的吗?那是多么铁血无情的男性看了,都会姨母笑的神作啊!
打断了陈舒曦和杨叔的对话,林朝英和林景赫一前一后走了下来。
“不是说不熬夜的吗,现在连黑眼圈都有了。”轻轻捏了一下林朝英的脸,陈舒曦不满地指责道。
“啊、啊,那个,因为碰到了非常稀有的情节,所以才......很抱歉。”
这样女友力爆棚的动作,也并非是一天两天才有的。即便如此,还是瞬间击沉了林朝英。
“即便这样也不能原谅。话说,伯父呢,已经相当晚了吧,我们还这样优哉游哉的,真的没问题吗?”
“安啦安啦,都是小问题,”林朝英嘬着嘴,中指“nonono”地左右摇晃,“虽然并不是财力不够,但在这种时候包场在各种意义上都会相当麻烦,而且新年最重要的不就是人气吗?所以,我们准备的是。”
仿佛是要向人展示拍卖会压轴品(倒数第二件!)的拍卖师,林朝英猛力一挥,做出拉开帷幕的动作。
“所以我们是要坐飞机去哟!不用担心堵车,速度也非常快,而且因为是私家的所以可以随叫随到!”
“唔哇,好厉害的说。”
陈舒曦面无表情地鼓掌。因为完全在预料之中所以没有任何惊喜感。
“表现得更高兴一点也没关系的哟?”
毫无疑问是冷场了,感到尴尬的林朝英开始埋头吃面。
没过多久,林父也下楼了。
“明明昨天那么早就睡了不是吗?”
“年纪大了就睡得浅,稍微有点动静就醒过来了。”
浅眠,不仅是年纪大的原因。林朝英看着自己的父亲,年轻时日夜的积劳,当时依靠充足的血气勉强挨过,现在全都狠狠反馈在这个男人日渐衰老的身体上了。
“是嘛。”
感到担心,但是,不知该怎么说。父子之间,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产生了无法诉说真情的隔阂,当然,也有父亲身为男人的自尊,不愿让孩子知晓自己的力所不及。
理所当然地陷入了沉默。说是早餐,正可谓是“安静的早餐”,虔诚的教徒向自己信奉的神祈祷,所希求的,说不定正是这样的安宁。
解决完早餐,众人来到高台。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嗡嗡作响,卷起气流带起地面一片杂草的伏倒。
“稍微有点冷啊。”
感觉到了一丝冷意。陈舒曦紧了紧身子。
“那要不就呆在家里,先不要......啊痛!”
在林朝英试着给出建议的时候,林景赫从身后狠狠地拍了他一下。
“怎么?”林朝英轻声询问。
林景赫指了指林朝英身上的衣服。
“那样我也冷啊。话说,现在也可以去添几件的嘛。”
一把扶住了额头,林景赫感到傻眼。如果放在以前,林朝英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只会比谁都积极,先一步关心陈舒曦的身体。而现在如此懈怠陈舒曦,只能是因为他认为,陈舒曦已经是自己的女友,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也许林朝英确实是有着可以为之自傲的攻略技巧,但是他却不明白,感情的维系需要些什么。这也正是他的弊病所在,游玩的众多美少女游戏,大部分都只是描写了主人公和女孩们成为恋人前的故事,以及成为恋人后短期内的水乳交融(本质只是为了收集CG)。然而再之后,生活中的琐碎事项、柴米油盐却很少会有作品涉及。
这叫什么来着,知识盲区?
没办法似的,林朝英从林景赫那里拿到了他的披风,给陈舒曦披上。
“啊,谢谢。”稍微有点理不清状况。
“总之,先出发吧,目标是,风都的第一大寺庙,呜呼寺。”
众人上了飞机,“郭郭郭”的,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