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在商店里闲逛。
还没到吃午餐的时间,不过早上那碗酸梅饭根本填不饱肚子,真是可恶的女人。现在肚子里以不可思议的节奏在敲锣打鼓,如果这个时候Coldplay进去一定可以马上开演唱会。
沿着二楼的玻璃橱窗前行,周围是圈圈如同涟漪的嘈杂,逛街的人真多,这让我稍微有些不自在。
地上的瓷砖很干净,我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乱糟糟的头发和毫无特征的下半身——然后旁边的雪井踩着比我稍快的步伐,每次踏出去就会踮起脚尖跳一下。
突然发现身侧有女生的事实使我强加了半点负罪感,不知道从何而来,毫无理由。该死,这肯定是写真集摄入过量导致的问题。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某段美好的梦境,和可爱的同学一起逛商场,买书,安静地渡过日常。
这根本就是我曾经做过无数次的梦,哪怕如今在亲身经历,也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虽然说把寿星丢下去的确不是很好。”
“是吧是吧,我就是这么觉得的。渡田同学,你要买个生日礼物给诗代吗?”
“不用了。”
“可是你们在同居哦!这样不太好吧。”
雪井你真的是个天使,可惜,天使是不会理解恶魔的。
“好吧,买一个就买一个吧。”
“对嘛,这才好哦。”
雪井拉着我走到书店里面的位置,三丸书店再往里面就是售卖小东西的地方了。
我以前在这里买过文具,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交集,毕竟这种地方看起来粉粉的,特别是玻璃橱窗里那一堆小熊让我望而却步。我总是担心在经过这些橱窗的时候要是慢上一点,会被路人误以为是hentai之类的人物。
“呀!这个看起来不错。”
她似乎完全没有买书的想法,当然,也可能是打算晚一点再买。总之,她踮高了脚尖,伸手把文具架子最上面的一本皮革封面笔记本拿了下来。
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Days by Days’,我也不知道确切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一天接着一天这样吧。
蛤?我狐疑地翻开笔记本,这是一本日记耶!买日记给那家伙,先不说是不是有特殊意义,总是会让我想起非常可怕的事。
她会写什么,同居迫害日记吗?别人是用来写恋爱日记什么的,诸如‘今天佐藤君送了我一枝花,好高兴呢!’,‘今天佐藤君和我吵架了,好伤心呢’,这种才像话,而不是‘今天把渡田揍了’,‘今天还是揍渡田’,‘今天没揍渡田,因为他跳楼了’。
“我觉得她不会需要这种东西。你想要吗?”
我瞄到雪井几乎在发光的眼睛,口水都快流出来。
“不,不用了。”她移开视线,“我,我不需要日记啦。”
“呃?”
“就是说,这么贵的笔记本不写满会很浪费。”
“大概能写三百多天吧。”我翻了翻‘Days by Days’。
“总之,如果不写满会很浪费的啦。”
她把笔记本放回架子上面,“继续去找别的礼物吧。鬼弦同学会想要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
回过头,雪井又在用那种闪闪发光,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我看。
“好吧,她喜欢超级高深的书。”
是啊,整个架子上面都是哲学类书籍,还有莫名其妙出现的资本概论。
“那要买本书吗?”
“都行。”
“我想想,有没有什么限量版的书。”
“不用吧,限量版什么的......”
“也对,其实每本书都是限量版。”雪井摸了摸嘴唇,“呐,这本怎么样?”
三丸书店呈一个十字型,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到了最中间的位置,那里有当季最畅销的书目。
沉重的书脊排序整齐,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我就不是那种会看这些书的人,我还是蹲在轻小说架子下面比较好。
头顶的灯光有点昏暗,我眯着眼睛才看清楚书名。
“《遗憾》”
我读出看起来最庄重的那本书的名字。
“我害怕生命中最大的遗憾就是不知道为了什么而遗憾——”雪井摇头晃脑地说道,“这是一本好书,我家里就有两本,不过是十年前的旧版了。”
“好厉害,我从来都不会记住书里面的句子,金句也好,箴言也好......”
“那是因为渡田同学看的是轻小说啦,看一些这种书就会不自觉记住引人注意的句子了。”
雪井说的很有道理,但,抱歉,我就不是那种会看鸡汤的人。
没想到恋爱小说的狂热分子竟然也会看这些,突然觉得自己丢了爱书人的脸。
“这本书是——《如果生命只剩下三十天》——”
“这里的书感觉都很沉重。”
“是哦,死亡是很多人想要探讨的议题,所以一直卖得很好。”
我瞥了眼雪井,决定还是不要在这个话题下探讨下去。
“如果只剩下三十天,渡田同学你会想要做什么呢?”
完了,她还主动说下去。
“没什么,大概就是去把所有违法的事都做一遍吧。”
“哦哦哦。”
雪井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再次陷入沉思状态。
她看上去很像幽灵,轻飘飘的,个子又小,恐怕会被起个‘幽灵小姐’之类的外号。
“去吃饭吧,礼物什么的之后再选也不迟。你有想买的书吗?”
“有的哦。”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第二个书架位置,几秒后探出头,手里拿着一本《XX恋爱物语》。
“就是这个啦。”
“呃,恋爱小说很好看吗?”
“爱情既是世界上最纯粹的东西,也是最复杂的东西哦。”雪井这样回答我,听起来就充满了大智慧,“研究恋爱就是在研究人类本身哦。”
“听起来好高深。”
“所以我有时候在睡觉的时候会想......呀,如果能把诗代和渡田同学放进玻璃箱里研究就好了。”
“......那还真是太可怕了。而且,我相信研究不会有结果的。”
“渡田同学,你要承认自己对诗代的好感哦。”
“没有那种东西。”
“有的哦。”
“完全没有。至少在我浅薄的认知,或者是对这个世界一点点的观察中,暂未出现恋人每天都准备大逃杀的案例。”
“渡田同学,你要加油。诗代是很敏感的女生哦。”
雪井不知道第几次竖起右手食指,而我哪怕才跟她认识半天的时间,已经清楚知晓了这个动作的含义,大概就是准备发表论文演讲的前奏,而我对于听恋爱四角关系风控管理和恋爱死局的十三种解法毫无兴趣,只看名字就知道是我用不到的东西。
如果说有什么会比较实用,那大概就是《以色列防身术》和《小动物安抚方法大全-图解版》这一类的书籍。
“去结账吧,我有点饿。”
“好的哦。”
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在公众地方长篇大论,兔子同学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呀,不行,这个表情——鼓起双颊的表情——这样我会想要递给她一个麦克风的——
为什么有的女生会这么可爱,而有的却和每天都往肚子里塞炸药一样可怕,说话就好像往对方脸上砸冰冰乐呢?
只能说神明是公平的,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纯然美好的;而我有理由相信鬼弦诗代可能是须佐之男的转世之类,或者在高天原有专门以转生的方法惩戒罪人的神明职务?大概吧,也很有可能。
我和雪井到收银处排队,这个时间点书店没什么人,那里空荡荡的。雪井把书递给收银员,后者瞄了我一眼,似乎对我没有表情的脸充满鄙夷。
我的脸......生下来就是这样,我相信这才是正常的,那些无时无刻都有情绪显现在脸上的才不正常吧。
于是我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先生,你要买书吗?”
“没。”
嘟——
红光一闪,条形码被读取。
“七百圆,谢谢。”
“欸?不是六百七十圆吗?”
“抱歉,那个是上个星期的优惠活动,已经结束了。”
雪井啊了一声,脸一下子变成那种烤熟的红色,我留意到她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还有很散的硬币,看上去像是从曾祖母的钱罐里掏出来的遗产。
此刻收银员的模样很微妙,她用看垃圾的眼神盯着我,然后再用怜悯的目光看向雪井,一副‘哇你真的好惨怎么会这样’的表情。
我叹了口气。
好吧。
我就知道,光是遇见疯子还不足以结束鬼弦诗代生日带给我的霉运。
这就是渡田伸斗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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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雪井结了款,她在接下来的一段路里表达了至少三千遍感激之情。
因为太麻烦,我干脆把整本书的钱都付了。
于是现在我们准备去吃饭。
背包里沉甸甸的,那是因为我还顺便把《遗憾》买下来了,希望它能让书房看上去正经一些。
我也不知道这个念头哪里跳出来的,雪井总让我有一种我在虚度光阴的罪恶感。
眼下,还没决定好去哪里吃饭。
“去拉面屋吗?”雪井抬头问我,两只手还紧紧抱着那本新书。
“我无所谓。”
其实我是想去吃寿司的,但那个价格对雪井来说似乎太昂贵了些。
“拉面的话......”
“翰味屋不错哦!”
两边的玻璃橱窗折射出一高一矮的影子,高大亮堂的商场中我们像迷了路一样在乱晃。
“翰味屋是不错,关键......在哪里呢。”
“三楼哦!”
没想到雪井竟然认路,带着我就站上扶手电梯往上。看来她记忆很好。
“老爸以前带我来这里吃过面哦。”
“原来如此。”
站上扶手电梯的时候,旁边有一家四口和我们擦身而过,小一点的孩子正在紧紧拉着爸爸的手。笑声远去了,最后消失在儿童乐园里,空气中留下夫人淡淡的香水味。
我收回视线,发现雪井也在盯着看。
“唔?”
“咿呀。”
她慌张了一下,慌乱的视线随便找了个落点,最后很不幸地落在了广告海报上,上面写着<女人的秘密——超舒适棉质内衣>。
“呀,说起来也要买内,内内内内的说......”
她两只手抓紧扶手电梯的栏杆,舌头打结。
“那个家庭看起来很典型。”
重新回到坚实的地面,雪井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在喃喃着‘内内内内内内’什么的。
“是哦,很典型哦。”
“唔。”
我不知道雪井在想什么,不过肯定在思考,而且是杂乱无章的片段飞驰而过;因为我是扑克脸的关系,我能很轻松读懂别人的表情,特别是雪井这么单纯的类型。
“好多人呢。”
就像沙甸鱼那样,需要逆流而上。
“可是人群好像不是往翰味屋去的哦。”
“嗯。”
我们穿过密集的人群,在拉面店的布帘前站定。
“咦咦咦咦咦?”
雪井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我猜,这次的程度比刚刚看到内衣海报更严重。
于是我从她头顶看过去,店门贴了一张A3纸:
‘今日休店哦,by店主’
好吧,我还是低估自己的霉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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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吃到拉面。
当你在一个地方兜兜转转比预期更久的时候,就会开始不自觉地烦躁,因为找不到路而失去理智,最后很容易反复进入死胡同,变成死循环。
哪怕是在自知霉运当头的情形下,我依然无法习惯处处碰壁的凄惨遭遇。
好想回家。
我就不是那种可以忍受陪女孩子逛街十二个小时的人......被强迫的不算,当然,我宁愿称那为苦力劳动。
重新离开商场,雪井一脸紧张地看着我,像是刚刚签完卖身契的奴隶一样。拜托饶了我吧,不过是六百日圆,这样我会反过来心生愧疚的。
我们站在车站,汗水糊住了我的头发,然后是我的短袖,最后整个人和拍完泳池系列写真集的模特一样。此刻我的表情一定非常可怕。
“下次,下次再来翰味屋哦。”
“不,不来了。”
“咦咦咦——?”
好热,好累,好想回家。
原来陪女生出门是这种感觉,那我还是单身为妙。
“渡田同学好像很不喜欢出门呢。”
“唔。”
“是有什么原因吗?”
“我有荨麻疹。”
“那是什么?”
“会对任何东西过敏,包括炎热的天气,湿度,风,阳光,衣物摩擦......”
十年前我在某本医学杂志上看到了这篇关于荨麻疹的论文......于是我就高兴了一整天,因为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完美的病症,作为一切推脱的理由。
这种没有什么伤害性的疹子让我避开了可能的社团活动,田径比赛,没有奖金的踢拳训练,巴拉巴拉一大堆东西。
所以我会告诉任何问起我‘疹子在哪里’的人,‘我的疹子在屁股那里会发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人骚扰我了。
“可是,渡田同学好像没有起疹哦。”
“我的疹子会在屁股那里发起来。”
“咦咦咦咦咦——?”
“对,就是这样。呀,车到了。”
把话题从我的屁股上移走,出于对雪井开始对我的屁股产生兴趣的可能性,我只好主动谈论起了恋爱的事情。
也只有这样了,我可不想在车上一大堆乘客听到‘渡田同学屁股起疹’的论文发表,那样会导致司机心不在焉然后车毁人亡的吧。
在车尾找到靠窗的位置,我拉开窗帘,像算微积分那样找出了正确的话题,并及时抑制住了雪井不时瞄向我的屁股,跃跃欲试的表情。
“呀,我说,今天的情侣可真多啊。”
不,其实每天这条街上都被情侣塞满了,一大堆发情期动物会没羞没臊地当街拥吻,让我有拿棒球棍戳他们的冲动。
“是的哦。”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情侣都会出来逛街的说。”
“唔,真是有趣的发现。”
“......呀。”
雪井用看垃圾的眼神在看我,是在看我对吧?!
讨厌的眼神一闪而过,我摸了摸鼻子,用敷衍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唔,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情侣都喜欢逛街哦。”
“原来如此。”
不,这只是把刚才的对话再重复了一次吧。
此刻公车在摇摇晃晃,驶过某条不知名的小路,然后返回大路上。
我看着窗外的景色从人来人往的商场变得越来越自然,先是树木,然后是一簇簇的野花。
古田的夏天,是色彩丰富的。
至少,要比伯渡那种无聊的乡下地方好吧。在那种地方如果坐上公车,只可以见到分布于全日本的标准乡郊平房。
等商业街和情侣全部消失在视野里,我决定睡觉。
雪井看起来也很累了,一副快要晕厥的表情,我怀疑一会她会直接吐到我身上。
两手空空的出来,两手空空的回去,我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就这样,我,一个陪女生逛街逛到筋疲力尽的高二男子,在车上随着突如其来的哲思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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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田伸斗趴在桌子上睡觉,黑框眼镜歪到一边。
这堂课是数学课,他最讨厌的课程之一,仅次于校长毫无声线起伏的长篇大论。
这样子下去数学会不合格的,渡田。
他依稀记得有人这么和他说过。
但,数学这种东西,不合格就不合格吧,反正按照靠着自己年段第一的国文,不论是什么考试都没问题。
如果自己能一直保持堪称变态的国文成绩——
他也不会偶尔感到慌张。
因为在自己小学记忆里,只有一个人会撼动他国文第一的地位,如同在八角笼击败小孩子一样简单。
那个人被称作天才。
而她的名字是......
鬼弦诗代。
众所周知,渡田伸斗是鬼弦诗代的跟班,这是母庸置疑的事实,毕竟两家人那奇奇怪怪,几乎沦为饭后一笑的历史渊源,在伯渡市这一亩三分地里也早就广为人知。
鬼弦家曾经是伯渡的将军。
他们仍然住在以前府邸所在的位置,不过宫殿变成了带花园的小洋房,渡田家也是如此。
在伯渡市这个乡下地方,时常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追着另一个,在田埂上,柏油路上,石滩上——飞奔着,或是听到被嘲笑后的哭泣。
如同无数个日夜那样,渡田伸斗,这个边缘和宅到快要失去特征的小学生,趴在课桌上睡觉。
他这个模样早就为人熟知了,要是哪一天数学课没有睡觉,那一定是在课桌下看小说。
漫长的三十分钟过后,铃声响起。
睡眼惺忪的渡田伸斗爬起身,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
他从三楼窗口往下看,看到早上请了病假的熟悉身影。
鬼弦诗代。
她紧紧抿着嘴,眼神冰冷而不近人情,在太阳底下和吸血鬼般白皙。
又是她。
还以为今天能逃离魔爪,害得他睡得那么香甜。
渡田伸斗大声叹了口气,课程表上显示下一节课是科学。
这个的话......勉强提得起兴趣,虽说不是特别有兴趣,但总不会比数学更难让人忍受。
他晃荡着去厕所洗了把脸,然后带着敷衍的眼神一摇一晃回到教室。很难想象小学生会有社畜一样的作息和心理,不过这也许是为了将来做预演吧。
准备继续补眠,修复昨晚熬夜看漫画的身体时,他发现楼下的嘈杂还没有停息。
这个时间点,上午十一时,应该没有人会在操场上大呼小叫才对。
于是他探出头,这下朦胧的睡眼成功聚焦。
那是一小簇人,都是女生,还有抱着双手在一旁大呼小叫的男生。
他们围着鬼弦诗代,似乎在模仿电视剧上刻薄女人的口吻,隐隐约约传来熟悉的台词。
他听到了很多诸如‘婊子’,‘死女人’,还有很多很多难听的词语。
他想起了自己在书上似乎看过这些称呼,是非常难听的称谓。
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不懂。
自己平时很少说话,总觉得世界上一切都事不关己。
不过这种难听的字眼,似乎超过界限了。
他皱起眉头,从口袋掏出一根棒棒糖叼上,露出了智慧的眼神。
他又问了自己一次。
为什么要这样呢?
渡田家的人自小就被传授了一堆又一堆的礼节,哪怕渡田伸斗没有留意过,也是耳濡目染。
哪怕是小学生,都知道这是不对的吧。
每天泡在小说和漫画里与世隔绝,却让渡田伸斗似乎比同龄人更加成熟。
“你要保护好小诗代哦。”
他想起了老妈在上学前会跟他说的话。
他只想说,他们应该找个人来保护自己才对,鬼弦诗代那种女生才不会被人欺负呢,倒是自己被欺负得挺惨的。
但他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这样习惯鬼弦诗代的性格,或是她的处事方法。
在这个易怒,暴躁,容易被感染,因为拉帮结派而欢欣鼓舞的年纪,鬼弦诗代的行为无疑会激怒很多人。
在老师眼中,这些只是小朋友的小打小闹。
在小学生的眼中,这是一场战争,驱逐异见者,驱逐魔鬼的战争。
他们最多只会因为骂脏话被叫到校长室训一顿罢了,那些从嘴里吐出的字词却不会再次收回来。
渡田伸斗跑到楼下,嘴里的棒棒糖已经融化了一半。
“喂!”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开口。
“你们在做什么?”
他不喜欢和人说话,因为他们说话的方式和漫画书里的人物大相径庭,总是然他很失望。
这个世界从未如他所愿。
男生在鼓噪,那些围住刚刚到达学校,背着书包的鬼弦诗代的女生,齐齐转过了头。
“你们说的话,太,脏了。”
渡田伸斗推了推自己的眼睛,在词库里搜寻小学生听得懂的字词。
“嗯,就像随地丢垃圾的人一样。”
“你要告诉老师吗?”
那些女生笑了起来。
“笨笨笨,你个蠢猪,去告诉老师啊!”
只是看鬼弦诗代不顺眼罢了。渡田伸斗在心里得出结论。
鬼弦诗代太聪明,太不合群,太孤独,太毒舌。
某种程度上和自己,很像,聚集了一切会被人讨厌的特质。
作为小学生来说,他们是怪胎。
于是他把女生推开,远处镇上的大钟哐当哐当响着,如同肃穆的前进曲。
好无聊,好困。
“小狗渡田伸斗!跟班狗!汪汪汪!”
她们大声嘲笑着,指着他哈哈大笑。
他和她眼神撞在了一起。
你来干什么?
她是这么说的。
我来救你的。
他是这么说的。
不论以前被欺负过多少次,至少他们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吃饭。
在冒险谭里,这是一种孤独而疏离的伙伴关系。
他想了想,旁边女生还在词穷地说着,简直是在努力暴露自己贫匮的词汇量,愚蠢无比。
他觉得这个世界已经足够嘈杂了,适当的沉默才是良好的习惯。
“臭婊子,死跟班狗——”
在那个短发女生第三次吐出自己见过最恶毒的说话后,渡田伸斗在心里计算完毕了。
如果是冒险谭的主角,他会怎么做呢?
保护同伴是理所当然的吧。
上课钟声同步响起。
他有预感老师在赶过来阻止这场小朋友的骚乱。
于是他抬起了手肘。
三七步。
弯腰,递肘,扭腰,刺拳。
如同冒险谭中看不见动作的白狐。
风刮过脸庞,他还是一样敷衍的眼神,敷衍地递出一拳,敷衍地回忆着渡田家世世代代学习的格斗术,敷衍地用余光看到鬼弦诗代猛然缩小的瞳孔。
那一拳在上课铃中狠狠击中了短发女生的下巴,后者尖叫一声,坐在地上发愣,眼睛直直地看向渡田伸斗。
就像在看一个把人踹了一脚的眼睛架子。
但他双拳在前方缓缓摇晃,下巴向胸口抵住,脚跟离地。
渡田伸斗如同摆出攻击姿态的狼犬,直直面对着那一圈敌人。
人越来越多,有些是来凑热闹的,有些是来参加的。
他知道,拉帮结派是小学生热衷的活动,他知道,一个仇恨对象是能够让人热血沸腾的。
他知道,这些是大人世界里的规则,但他也知道,在小学生的世界里,哪怕他们不懂这些,他们也已经有这朦胧的本能了。
人性是丑恶的,而且比冒险谭里的反派更做作,更正邪不分,更难懂。
鬼弦诗代背着书包,沉默地站在原地。
小学五年级,大部分人应该都处于争吵着要去游戏机铺的岁数吧,不过他对游戏完全不感兴趣,或者说对人类本身就不感兴趣。所以哪怕最后这一切都会被遗忘也好,渡田伸斗依然信奉着那些冒险谭,那些仅存于幻想中的处世之道。
老师来了,他们努力地挤进人群,吃惊地看着渡田伸斗。
“呀,小伸斗——”
“嗯?”
不自觉发出这种熟悉的拖长疑问音,声音夏然而止。该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来的习惯。
不过,无论如何,他也开始有些犹豫起来。
为,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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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叫家长?”
在校长室里,渡田伸斗这样歪着头,满不在乎地发言着。
看起来就像在和泰迪熊自言自语一样,或者说......对面那个大肚子的人类毫无威慑力。
“啊咧?伸斗对同学出手了?”
接电话的是鬼弦椿,他用扬高了的语调显示自己的震惊。
“哎呀,鬼弦先生,请你来学校一趟——”
“真是太好了,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啊哈——”
“欸欸??”
“啊呀,我工作也很忙的,就这样啦~”
校长不知道,鬼弦椿和渡田则也两人,曾经是伯渡市为祸一方的不良少年二人组。
“今天吃什么?”
“饭团吧。”
“只有懦夫才吃饭团——”
“那就咖喱”
“你敢加辣吗?”
“有什么不敢的。”
两个人拌着嘴离开,校长在楼上叹息,想不通那个从来不说话的渡田同学怎么会把人给揍到淤青。这根本就是小说级别的剧情嘛。
正常而言,像渡田伸斗那样的学生是最让人放心的,平时不吵也不闹,功课准时交,有些偏科(其实是严重偏科),而且特别不起眼。
结果今天他把人揍了一顿,这样巨大的反差让人很吃惊。
被人看作以眼镜为本体,几乎是新八传承者的渡田伸斗喂——
当然,牛顿告诉过世人,打人是有代价的。渡田伸斗的手骨也淤青了,因为缺乏实战经验而差点把手腕扭掉,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
“痛吗?”
身边的女孩这样瞥了他的手一眼,冷淡说道。
“不痛。”
不曾计较被救者的态度,因为一直都是这样,仿佛从未变过。
至于不痛这件事,他还是说谎了。
因为今天是属于冒险谭的日子,而冒险谭的主角是不会哼哼唧唧的。
哪怕再痛也好,必须忍着,不然会被嘲笑。
于是他们没有说话,而是一如既往地走在柏油路上,看到远处的村子在群山之中,还有熟悉金色的广阔麦田。
伯渡是很偏僻的乡下地方,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过大海的模样,只是在无边无尽的农田里蹒跚漫步,扛着锄头和水箩,从年轻人变成大叔,最后白发苍苍。
“喂。”
鬼弦诗代没有叫他的名字,只是轻轻碰了碰他。
“明天要叫你爸还是你妈过来?”
“我无所谓。”
“小心被揍。”
她丢下这句话,沉默不语。
“无论如何,如果因为这件事情把我痛扁一顿,那我就不会继续习拳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意义。”
“我知道了。”
她这样回答。
没有意义吗?渡田伸斗在心里这样想着。
如果说练习武术是为了保护一个人——那个人或许不值得自己保护,不,也不算不值得,这是很矛盾的,虽然天天被欺负,但至少对方接纳自己了。
既不玩耍,也不合群,沉默寡言,上课睡觉的奇怪幼年人类。
“毕业了你打算去哪里工作?”
正常的小学生都不会想到这种东西的,但很明显,鬼弦诗代不算是正常的小学生,渡田伸斗也不算。
“可能是——”
刚到嘴边的话被吞下了肚子里。
他们抬头,停下,因为有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不良少年。
他认出来了中学部的制服,看上去应该是中一的混混们,明明不会吸烟——害怕被老爸暴揍一顿却还要悄悄叼一支没点上的香烟。
“混蛋,是不是你打了我妹妹?”
相隔三十米的时候就开始大吼了,没变声的嗓子在模仿电视剧黑道放狠话时异常滑稽。
那些人一字排开,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故意把两只脚摆成外八字。
“嗯。”
渡田伸斗推了推眼镜。
其中一个人向他走来,呸地吐掉香烟,可惜并未完全成功,因为经验不够老道而不小心把口水也吐出来了。
噗嗤。
渡田伸斗忍住想笑的冲动。
但那一个拳头迅速放大,他抱头防守,没有躲,因为知道对面比自己大了三岁,根本不可能躲得开。
拳头结结实实击中了手腕,冲击力撞上后面的额头。
很痛。
“混蛋!”
他被推搡着倒地,在叫骂声中被打着。
脾脏,太阳穴,鼻子。
他计算着不能被击中的部位,感受着拳头落在身上。
“混蛋,你知道惹了我们<干天帮>是什么下场吗?”
真是糟糕的名字,渡田伸斗一边被揍,一边在心里想着。
他们似乎想表达‘逆天而行’这种充满中二病的梦想,可惜国文零分证明了这群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别说逆天而行了,就连写出这四个字都有困难吧。
“敢动我妹妹——胆子真大——”
他换了个姿势,用上臂护住太阳穴。
“我们<干天帮>可不是你能惹的——”
几个人毫无效率地乱作一团,每个人都想上来显示自己的勇气,最终就只有一两个人在真的实施暴行。
然后有警笛声由远而近。
原来如此,渡田伸斗松了口气。
他知道那种母鸡保护孩子的场面或者桥段不会发生,鬼弦诗代是很冷静,很理智的人,她清楚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啊,当然,他也不会期望她去站在自己身前分担一点痛苦。
一如无数个日子里超乎寻常的冷静,她直接报警了,并且告诉接线员‘发生了黑帮斗殴’。
不良少年听到了警笛声,最后给了渡田伸斗一拳。
要是被警察逮住而通知父母的话,回家后屁股会被揍开花的。
“你真的是鬼弦家的仆人哦!”
他们临走前丢下这么一句,背上书包跑远了。
“我才不是仆人。”
伤痕累累的小学生这样从地上爬起身,眼镜因为被牢牢护住的原因而没有碎掉。
仆人?为什么要叫自己仆人?如果对同伴的危难视而不见就不算是仆人了吗?
国文程度已经差到把单词的意思都曲解了啊。
“我才不是仆人——”
“我是,英雄!——”
于是他对着空旷的柏油路如此呐喊,可惜没人听到豪言壮语。
警察到了,他们惊异的发现,路边只有一个满身淤青和擦伤的小男生,还有蹲在他身边的小女孩。
小女孩手里捏着手机,小男孩坐在地上咬着牙,眼神矛盾。
有些敷衍,有些愤怒,有些无所谓。
很难想象一个孩子如何可以做出这样的眼神。
“痛吗?”
她这样问。
“不痛。”
“骗人。”
“真的不痛。”
“你哭了。”
“我没有。”
他们这样说着,在柏油路边上。
呀,正如无数个日夜那样。
风起了。
-------------------------------------
哐哐,哐哐。
我一度怀疑那是什么在撞击的声音,直到我觉得头痛欲裂,才发现原来是我的脑壳一直在和玻璃窗相撞。
啊,混蛋,好痛——
雪井在我旁边睡得很香。从福村那种偏僻的地方在早上八点赶到市中心,她应该一直都是六点起床的。
她低着头,把自己缩成仓鼠的样子,在梦中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傻笑。
“香——真香!”
估计是梦到什么美食了。
我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公车还在一摇一晃地前行,经过施工地的时候上下颠簸。
依稀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头一直被人打啊打的。
可能是冒险谭看多了,又梦到和什么怪物打架了吧,我如是想道。
还有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可以补个眠。
我看了眼睡得正香的雪井,她嘴角有有一丝口水垂了下来。
噫——!
赶紧挪开一点,然后换个舒服点的姿势,把头枕上手臂。
这下应该可以睡得安稳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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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田家和鬼弦家经常在一起吃饭。
或者这么说吧,正如渡田伸斗和鬼弦诗代,他们的父母也是一起长大的。渡田则也,鬼弦椿,当年是伯渡臭名昭著的不良二人组。
那时候经常能看到两个勾肩搭背的七彩发色少年在街上晃悠,一边发出类似“鸭累鸭累”的卷舌怪音,一边把所有看他们不顺眼的人揍一顿。
更过分的是,偶尔还会做出洗劫同龄人便当,故意弄哭女生,在老师的轿车上用粉笔写字这种可怕行径。
当然,在踏入社会后就突然不这么干了,两个人先是把头发变回正常的样子,然后乖乖去上班。
于是,渡田则也去了证券公司,鬼弦椿在家里不远处开了家超市,因为那里开小卖部的老奶奶快要退休了。
很多时候他们喜欢在一起喝酒,毕竟怎么说都是狼狈为奸地长大的。
“啊,很快就是小伸斗的生日了......”
大人们在客厅喝啤酒,渡田伸斗和鬼弦诗代窝在房间里看书。
“是啊,要长一岁了呢。”
“呀,之后准备物色男朋友了啊哈哈哈——”
“瞎说什么,小诗代不会找男朋友的——”
“小伸斗呢?”
“那个孩子好像太阴沉了哦——”
啪嗒,鬼弦大叔点起了一根烟。
那些对话隐隐约约穿过木门传了进来。
渡田伸斗推了推眼镜,决定无视掉大人们的闲谈。
几乎每次吃饭都会提起自己。
如果自己和鬼弦诗代是那种关系很好,又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那么长大之后结婚似乎是理所当然。
他是很理智的人,可惜如今不论是性格还是什么的,这种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很快就要升中了。
渡田伸斗把目光从轻小说上移开,对面的女生正霸占着他的书桌,在奋笔疾书,数学符号一个接着一个地跳出来。
于是他无趣的收回视线,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砰砰,啪!
砍砍杀杀,砍砍杀杀——
“......其实我查了下记载,小伸斗不是侍从哦!”
“咦,还有什么说法吗?”
“是呢,我们有一本从很久以前传下来的古籍,现在被博物馆要去了,但是按照上面的记载......”
又喝多了,在老妈洗盘子的时候开始大声吹牛。
“直系后代,应该是侍卫才对,不是侍从——”
这有什么分别吗?渡田伸斗把小说放下,他知道一边的鬼弦诗代虽然还在写东西,但按照耳朵轻轻动了动来看,肯定也放了点心思在听大人们聊天。
对于侍从这种事他可是非常在意,没有人希望自己出生的时候就变成好朋友的侍从吧?
不,甚至不能算是好朋友。
大人们根本不避讳这种东西,反正他们一起长大,当年在伯渡作威作福的时候根本就是连体状态,不分彼此了。
“唉,侍从和侍卫没有分别的吧——”
“当然有啊混蛋,侍卫是要保护人的,武士刀,刷的一下,要快,准,狠——”
“什么嘛混蛋,武士刀是这样拔才对——”
“什么?!哪有这样子的,我跟你说啊,是这样,哗!——”
“我当年可是剑道馆的大弟子,所以我的才没错,你看,喀——”
两个快要中年的男人,即使在肌肉已经全部消失不见的情况下依然中气十足,醉醺醺地大吵大闹,还把锅铲当成武器乱挥。
在简短提及‘侍从’和‘侍卫’的不同后,两个人就开始说起武士刀了。
那些知识明显都来自漫画书,至于什么剑道馆之类的,渡田伸斗对此抱有深刻怀疑。
“你们给老娘安静一点!喂!把锅铲放下!”
母亲出面,成功让门外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
“喂,渡田伸斗。”
鬼弦诗代似乎做好了最后一题,把头抬了起来。
“你打算考去什么中学?”
“伯渡市立吧。”
“不试试明星私校吗?”
“那种学校,算了。”
怎么突然说起考中学的事情了?
他很清楚,身边的这个女孩能轻松以特待生身份考进松中——那所名额稀少的明星私人中学。
但可惜的是,渡田伸斗只有国文成绩出类拔萃,数学成绩简直是惨不忍睹。
终于要和这个女人分开,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地上学。
渡田伸斗在心里这样盘算着,几乎要露出笑容。
他们曾经一起在和煦的风中,在暴雨里,在大学下,在泥泞上——一起上学,每次都以渡田伸斗被损到眼皮狂跳结束。
他想不到任何理由去让自己享受和鬼弦诗代一起上学的时光,但,只要那家伙考上松中,一切就完美解决了。
让我享受正常的中学生涯吧,拜托了。
他是如此许愿的。
无论如何,这个家伙不可能会考去伯中。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啊,又是这句令人头疼无比的话。
我知道了,她知道什么了?又原来如此了什么?从来都不说清楚,只是留下一大堆疑问给渡田伸斗。
一起长大的前提下,就连身上哪里长了痣都一清二楚,唯独这句话反复出现,每次都无从而解。
门外的两个男人已经跑到二楼去唱歌了,看一眼时钟,十点二十分。
现在是老妈们的主场。
“这孩子这么漂亮,你们真是好运气......”
哦,漂亮?
在跳过一大堆无意义对话后,渡田伸斗准确捕捉到了关键词。
是啊,鬼弦诗代的确很漂亮,哪怕不说出口,这点也是无法否认的。
“唉,可能是老天爷的赔偿吧,哈哈哈......”
她们声音突然小了下去,渡田伸斗挑了挑眉毛。
她们在说什么和自己相关的事,或是和鬼弦诗代相关的事——
“这孩子就拜托小伸斗了......”
她们是这样说的。
“可是,还小啊......”
听不清楚,不过渡田伸斗的听力一向异于常人,勉强能听到门外的悄悄话。
噔——
她们碰了碰茶杯,继续说下去,“毕竟你们也知道......椿......不太行......你也知道。”
“啊,我是知道......是那件事吧......”
“是啊......”
“所以要拜托......小伸斗......毕竟她其实不是......”
“要告诉......吗?”
“不要......那孩子......说的。”
“我知道了,不过你们真是好运气,......了个这么漂亮的......。”
她们把声线压得很低,渡田伸斗不禁沉思了起来。
她们的对话和鬼弦诗代有最大的关系。
因为对自己名字很敏感,他轻松就辨别出了每次出现自己名字的时机。
拜托我?拜托我什么?
好运气,是好运气生了个好看的女儿吗?
渡田伸斗抬头,看到鬼弦诗代专心的侧脸,她又开始做科学作业了。
百无聊赖地往床上一躺,突然觉得非常无趣。
“喂,鬼弦。”
“没空。”
“她们在说你哦。”
“嗯。”
她瞥了我一眼,用眼角余光,面无表情。
“你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
“说你很漂亮之类的。”
“我知道。”
“.......”
渡田伸斗盯着她一会,片刻后叹了口气。
唉。
还是这样,一副爱理不理表情。
所以说啊......自己的童年一直都是一个样子。
不过最后的对话还真让人在意。
不知不觉,自己也到了喜欢听八卦的年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