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的夜晚,男人和往常一样光顾这家酒吧,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埋着头一杯又一杯地续上,喝得烂醉如泥,直到酒吧关门把他赶出去。

毕恭毕敬是老熟客应得的待遇,显然男人并没有获得顾客即是上帝的服务,只是简单地给了他一个忠告——路上小心。没人喜欢酒鬼这种家伙。

“伙计,来杯啤酒!”

男人对着空气做出举杯的动作高声大喊,顺势抬头仰望——天空原来是这样子的吗。想起老家中的母亲,唤醒儿时的记忆。没有比那时更幸福的时光了。

萤火虫飞不停,

我想和你去远方,

飞向银河,

点亮满天的星星。

他把星星看成了萤火虫,在城市上空飞舞。望着这份仅存在记忆中的美景,他笑了起来,吐出浓重的酒气熏得鼻腔有点辛酸。

只是城市高空不可能飞过萤火虫,《天方夜谭》都不敢这么写。当然今天晚上也没有星星,有的只是眼冒金星,一顶圆月挂在黑压压的天空上,放出凄凉的光芒。

沉浸在美梦之中,男人没有注意到一个黑影悄然逼近。

……

第二天早晨扔垃圾的阿姨在垃圾堆上发现了他惨不忍睹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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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年1班课堂中,君筱谐用手挡住想要打哈欠的嘴巴,旁若无人地拿出手机。同桌的样子有点奇怪,坐得比往常还要端正——不管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他摆出这副模样当然不会告状,不,是不敢。

说是同桌,确实没那么亲密,算一算吧,加起来没超过十句话,而且还是那种借我块橡皮擦之类的。如果有的选择,他肯定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但是很遗憾,班级的人数是双数,总有一个倒霉蛋。

“已知正三角棱锥S—ABC的高SO为3,地面边长为6,过A向它所对侧面SBC做垂线,垂足为O’,在AO’上取一点P,使AP=PO’,求经过P点且平行底面的截面面积。”

老师正在黑板上奋笔疾书,这是个死板的家伙,放着投影仪不用,说什么习惯之类的话,但是人家教学质量摆在这,校方拿他没办法。不过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的,这是当然的,期间用教师特有的威严瞪了君筱谐好几眼。

视野的边缘看到他摸着几经嘲笑的地中海,并没有特别意义,只是非常生气的时候习惯性动作。这确实是非常没礼貌的行为,生气是理所当然,但是管不了那么多。总不能对老师说我必须看手机不可吧,除非想把人气死。

你问老师为什么没有当即缴收手机?

答案很简单,只要学会了,你也可以。

“呃,各位同学,由于题目是非常常规的几何题,下面点一名同学快速解答一下,有没有踊跃发言的呢?”

老师的目光在每一位同学脸上扫过,要不是那搞笑的地中海,这会儿估计喘不过气来。

刚写上黑板的题目,草稿都没开始立,能回答的出来就见鬼了,明显在刁难人。

教室里一片安静,相反学生内心里炸开了,趁着有限的时间埋头奋笔打草稿。年轻人喜欢引人注目的个性,在这里被无情地践踏。老师目光犹如死亡加特林,扫谁谁狗带,可不嘛,自称学霸的李清宏都冒出了一身冷汗。

只要三分钟,三分钟他就能做完,希望老师说的快速解答是指三分钟。

“……看样子君筱谐同学知道答案了,那么能请你回答一下吗?”

压抑的气氛顿时荡漾无存。

老师嘴角微微扬起,最后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那家伙钻研数学20年,自称没有教不服的学生。类似的刁难不在少数,仿佛不这么做没办法展现自己的威信。

懒得搭理,没工夫陪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教学质量好的评价从何而来?难道就是故意挫败学生的心里吗?真是的,搞笑。那种题目正常人不打草稿能算出来就见鬼了,又不是1+1=2,欧几里得来了也会支支吾吾吧。说白了就是在警告,有嘴不会自己说啊。

这种无趣的课程,上着也没有意思,要不是迫于某些压力,这会儿能找到他人就不错了。再加上恶意的行为,连眼都不打算抬一下。如果是正常的解答,出于礼貌,会站起来走上黑板写出答题过程。

置若罔闻的行为很蛮横,但不打算让步,面对无理的行为,无视可能不是最好的现在,但也不会错误。同样的,老师也一样,在这里让步,树立的威风就丢尽了。就要恼羞成怒时,坐在旁边的女生拿笔头戳了戳君筱谐,认为他只是没听到老师的点名。

“老师喊你呢,发什么呆。”

算了,没办法,无视她,之后会变得更麻烦……

“真是的,那就请稍等一下吧,请稍等一下吧。”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话语一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李清宏甚至冷笑了一下,他的想法和老师一样,这就是成绩明明很好,却不受人喜欢的原因。他自己不知道,也没有义务提醒他。

君筱谐和同班同学关系并不融洽,可以说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的陌生人。

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孤僻分子必然被孤立,是校园剧里饱受欺凌的对象,成为宣泄压力的沙包。只会忍气吞声的可怜虫,任谁都想捏一捏。

暴力手段对付君筱谐肯定没戏,有心也有胆可惜没力。别看他安分守己——上课玩手机好像也没安分守己吧——的样子,其实是不良少年的头头。刚入学就制裁前校霸到自闭的程度,带领着手下暴力统治了整个学生界。

班里的学生无一例外,全是成绩优秀的好学生,自然不会做出粗鲁的行为。好学生有好学生的欺凌手段,比如现在,都等着看君筱谐笑话,胆子小的学生估计有三个月抬不起头,沦为笑柄。

计算题,面对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再加上老师的欲扬先抑的一顿嘴炮,求心理阴影面积。

“回答不出来没关系,记住以后要认真……”

老师话说到这里,君筱谐嘭地站起来,仿佛寻找已久的答案有了眉目,目光锐利地瞪视前方。

“呃,怎,怎么啦?”

老师畏缩了一步,被原本就可怕,现在变得更可怕的眼神吓得了。

“抱歉,失礼了。”君筱谐阖上眼睛再睁开,恢复自认为无精打采的眼神,“答案是√3。”

话音落下,目光连忙回到手机上。

一连串的杀人案,说不定有我想要的答案。那就来玩一玩吧,可怕的杀人魔。如果这条线索也是错的话……哈哈,还没开始就说丧气话。

君筱谐陷入了沉思,看不到老师此刻的表情,但一定很有趣,只是和正在思考的事情无法相平并论,所以懒得去看。

“……呃,能上黑板写一下过程吗?让老师知道你是真的会了。”

“抱歉,我做不到,但是请让我继续。”

君筱谐向数学老师微微低头致歉,不希望老师继续打扰。

“……算了,同学们,继续上课。”

君筱谐平时上课并不会玩手机,对手机没什么兴趣,既不玩王者荣耀,也不打吃鸡,也就看看视频。但在课堂上外放视频,搞不好老师会被气得辞职,还是算了吧。

至于为什么老师不缴收他手机,因为老师懂的知识他都懂,老师不懂的知识他也懂,考试成绩只是玩具,万一他心情不好控分,倒霉的是学校的声誉。

750分象征着一所学校的荣誉——那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老师最得意的语言莫过于此吧。只要不扰乱课堂秩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学会了吗?

尴尬的气氛中,老师讲解完题目,下课铃声跟着响起来。

“好了,同学们下课,老师也不敢再拖堂,回家路上注意可疑的人……直接告诉你们吧,可能有的同学还不知道。今天早上又出现了遇害者,作案手段和假面杀人魔如出一辙。所以不要逗留,最好结伴回家。”

所谓的假面杀人魔,最近闹得沸沸扬扬,通过极其残忍的手段将受害者折磨致死,成功让所有人畏惧。

“终于下课了,今晚说好了决战到天亮,谁咕谁孙子……”

今天是男生们从周一期盼到周五的日子,也是最适合通宵的一个夜晚。唯一可惜的是这段危险时期,明令禁止了网吧凌晨营业,没办法大呼小叫失去了开黑的灵魂,只能在家里偷偷摸摸的,处处提心吊胆,母亲的大嘴巴子可不好吃。或许正是充满了艰难险阻,所以才这么热情。

恐怖笼罩了这座城市,遇害者惨不忍睹的尸体,那可怕的一幕光是想想就脊背发凉,就算网吧开门,他们也不敢去的。

君筱谐斜眼看过去,被他们发现了,话题戛然而止,慌慌张张收拾好东西结伴离开了。

仿佛他就是恐怖的假面杀人魔。

顿时让他想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找一个长相普通的同班女生眼镜妹搭话——都说搭讪成功率和颜值成反比。她梳着柔顺的长发,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镜,腼腆的样子很可爱,不晓得长相普通怎么从男生口中说出来的。

贵族学校几乎人人都是千金大小姐,大少爷,她在万花丛中难以出头,其实也很正常。说实话相对于那些矫揉造作的大小姐,君筱谐更喜欢眼镜妹。

没想到对方特别激动,几乎语无伦次,话讲到一半的时候咬着了舌头,找上厕所的借口逃跑了。

说实话,真的备受打击,抬起手僵在空中。

我做错了什么?会吃人还是咋的。

“一起回家吧。”

这个声音来自邻位的女生,刚才拿笔头戳人的家伙,名字叫做卢央央,是唯一敢那么对他的人。收拾好东西就搭话来了,因为君筱谐没去看她,就把脸凑过来了。

没人生来孤独,最差也有父母的陪伴,君筱谐没那么惨,多了个从小长大的朋友。命运的安排,两人始终在分一个班级,可以用孽缘来形容,可能也只有这样的人能和君筱谐成为朋友吧。

好近,能闻到身体的香味,不,应该是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视线往右下方移,然后身体发出了警告,连忙往边上挪了一下,那发育良好的胸部差点就贴过来了。

这家伙有没有作为女孩子的自觉,是不知道自己身体有多么诱人吗?

很显然她知道,马上恢复站立的姿势,整理慌张而有点乱的长发,像丝绢一样披散在肩膀上,编着一条辫子垂在前头。

“你也会害羞呢。”

“要你啰嗦!”

她在这个学校可是非常受欢迎的,相比较的话,可以用两个极端来形容。她是正面,无论内心和外貌都是天使,君筱谐是反面,赤裸裸的恶魔。为何发展成这样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不说别的,就她那颗泪痣,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生,是人尽皆知的存在,有时候甚至怀疑她的知名度比不过桥本环奈是因为和自己走得太近。

当然了,君筱谐的人气一点也不差,就是不提也罢。

“央央,我们一起回家吧,昨天找到了一家很好吃的蛋糕店……”

这不是卢央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的主人是卢央央的好闺蜜羽墨涵,话都快要讲完才发现君筱谐的存在,当即掩住嘴。她的妆容甚至在卢央央之上,用的化妆品之昂贵,即便君筱谐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来。

即使是青梅竹马的闺蜜,也相处不来,实属无奈,很多时候就像现在这样,非常尴尬。

尽管羽墨涵看上去被吓着了,期待随自己一起走的态度一点没变。

“你们去吧,我自己也没有危险,你知道的。”

淡然一笑,准备起身走开。这个时候默默地退场是最正确的选择吧,谁也不会受伤。没想到,不,其实能想到,卢央央挽住他的手。

“你上哪去……对不起啊墨涵,我和他先约好的。这家伙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我,没办法,我们改天吧。”

卢央央双手合十,一副非常不好意思的模样。

是你找上我的好吧。君筱谐很想这么说,奈何办不到。

她总是这样,每当想一个人的时候,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很烦恼,因为没办法亏待她,曾宣誓担任她的专属骑士,谁也不能动她分毫。

就在上一周,一个名叫钟昌盛的邻校小混混,自称某某暴走族组长的亲弟弟,跨着八字步极其嚣张,腿还好好的,看样子没撒谎。对卢央央耍流氓,死缠烂打地追求她。

本着能动嘴绝不动手的原则,带领着两名小弟,一个瘦弱瘦弱的,叫廖家杰,外号豆芽菜,自称校霸卧龙,一个壮实壮实的,叫赖洪宝,外号大宝,自称校霸许诸——噢,这开玩笑称号怎么回事,都是中二少年吗?跟他们走在一起总感觉很丢脸——找上钟昌盛二话不说拉到偏僻的角落里一顿胖揍。

原则本身就是用来打破的,跟流氓讲原则,人家上来就是一巴掌,认为就是个怂包好欺负。对付欺软怕硬之人,拳头才是硬道理。按倒在地上的时候还不是很服气,但当尼泊尔军刀插在耳边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能闻到一股骚味。之后再也不敢出现在卢央央视野里。

那可不是恐吓,事实上前校霸到这个时候都还没出院。

所谓的某某暴走族组长没收拾他算他运气不错,当然不会找上门来自讨苦吃。君筱谐统领不良少年靠的是货真价实的实力,用武侠剧来说,一剑走江湖,无敌手。

君筱谐有位好对手吴少坤,是远近闻名的剑术高手,黑发修剪得极短,久经日晒的肌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看到他第一个想到的词就是威猛。

在剑道领域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男人,全国男子剑术大赛豪取三连冠,被冠以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三冠王等称号。

精悍二字就好像特地为他准备的,结实贲起的肌肉,即使外人也一目了然,这个男子绝非等闲之辈。年仅17岁,却有犯规般的体魄,2米的身高,君筱谐只能和他肩膀齐平。跟他在一起总想踮起脚尖,一个寒假不见,貌似又长高了不少。

可是如此强大之人在剑术上一次也不曾战胜过君筱谐。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很明显吗?”

“一般明显,总觉得你在想些什么……嗅,嗅……女人的味道,怎么回事,小谐同学?”

“你是犬子吗?一直和你在一起,有味道也是你的味道。”

“嘿嘿,开玩笑的,开玩笑。”

“你的玩笑怪吓人的。”

“别愁眉苦脸了,精神点。医生都说了,没事的。刚才上课的时候,是在看新闻吧,难道你认为伯父的事情跟假面杀人魔有关吗?”

“两件事情都发生在同一天,不,就算是这样也太牵强了,但是还是有调查的价值。要不要吃点东西?”

指着前面一个摊位,转移话题。这件事情说什么也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君筱谐有一个习惯。

“老板,老样子来一份,女王大人,请问您要什么口味呢?”

“……一样吧。”

“好哟!特例给你俩小情侣套餐如何。”

“咳,说多少次了,我们不是情侣,再说了你这小破摊什么时候有过套餐。”

“哈哈哈……”

大叔发出爽朗的笑声。

武大郎烧饼。

简陋的小摊,一个推车和附带在上面的遮阳山组成,上面是一块光亮的金属板,烧饼就在这上面煎制。没有椅子,一站就是一整天,累了到旁边的石阶梯小坐一会,还需要时刻关注人流动向。

小本生意,原味烧饼3元一个,多加热狗、鸡蛋等一份1元,香肠、叉烧等一份2元,加多少看你想吃多少。

老板手艺确实不错,生意挺好,不过君筱谐不在乎味道如何,并不是想吃才买,而是一种习惯。上高中有一年的时间了,放学路过总会买上一个。尽管不知道对方名字,但是彼此非常熟络,偶尔会开些类似的小玩笑。

“好咧,拿好,妹子小心烫手。”

老板耐心地把烧饼夹进纸袋里,尽管知道两位老熟客会在路上吃,也给一个白色塑料袋装进去。本想给两个的,但是仔细一想不太对劲,等于把一对才开,所以绝非小气。

君筱谐点了热狗加鸡蛋,付款10元。

就在君筱谐转身离开时,坐在小摊旁四步阶梯上的一个裹着块破布的男人站了起来,蓬头垢面,久未梳理的头发像一根根倒插的胡萝卜。

早就注意到这家伙了,刚才一副图谋不轨的样子,现在目光六神无主。没穿鞋子满是污垢的脚掌下了两个阶梯,踩了个空,发出“碰”地好大一声,趴倒在君筱谐和卢央央面前,手中的破碗恰好伸出去,面朝上,里面什么都没有。

里面当然好没有了,这种事情上他们比谁都激机灵。

卢央央把辫子撩到耳后,弯下腰,把包里仅有的100块钱放进破碗里。而君筱谐则跨过枯枝般纤瘦的手。

男人看到君筱谐同伴出手这么大方,似乎不打算放过君筱谐,利落地爬起来追上。

嘴里发出奇怪的嗯啊声音,指了指君筱谐,然后指向破碗,再指向自己嘴巴。

是个哑巴。

“一边去……是不是要我把那一百块钱抢走才甘心?”

男人吓得一哆嗦,不敢继续跟上来。

走远了以后,果不其然遭到了责备。

“你就不能发点善心,这就是你不受人喜欢的原因,你好像不知道,就让我告诉你吧。”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