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晚些时候,孩子们又累又饿,但他们已经用蒲公英叶塞满了购物袋。他们还在宪法公园里的池塘周围发现了大量的香蒲。他们以前都没想过要吃香蒲,不过香蒲也不算太糟。酒店里有个叫路易莎的女人曾经教过孩子们应该去找野菜。她把香蒲根去皮碾碎掺进面粉里,现在城堡的菜单上有香蒲煎饼了。

所以虽然他们没去本来应该去的地方,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却超出了路易莎和其他人的预期。

河水上方的天空阴云密布,就要下雨了。

阿梅莉亚说:“我们回家吧,我们真的没办法再拿更多的东西了。”他们穿过国家广场,经过倒影池,走过华盛顿纪念碑,停留在国家广场南面。宪法公园北边的建筑周围有很多古怪的人,传言说他们有时候会偷孩子。孩子们也不敢靠近白宫,那里总是有很多带枪的人。也许他们是在保护总统,也许总统还在别的地方,孩子们也不知道。赛义德和伊万总是说他们能分清JTF与其他组织的区别,但对薇奥莱特来说,他们看起来都是拿着枪的男人,反正大多数都是男人。

还有国战局特工,他们的装备上有橙色的圆圈,他们似乎不属于任何团体。伊万和阿梅莉亚说他们的爸爸就是一个国战局特工,但薇奥莱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们。每个孩子们都失去过父母,他们都编造过自己父母的故事,以此来让自己感觉好受一点。就连薇奥莱特也这么做了,虽然她知道她的父母都死了,她亲眼看着他们去世的。

她现在并不打算想这些事。

他们抵达独立大道,经过农业部大楼的时候,正好撞见一个从南面来的国战局特工。他看见他们走向第十二街的十字路口,便开始挥手吸引他们的注意。

“快离开这儿!”他喊道。

孩子们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离开哪儿?往哪儿走?

威利说:“哇哦,看那个。”

他指向南方,薇奥莱特向那里望过去,她看到汉考克公园上空出现了一团旋转的黄色云雾。

黄色粉末,他们听说过这东西。孩子们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他们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威利说:“天哪,我们刚才就在那里,我们会……”他没必要把死字说出口,这意思他们都懂。

国战局特工朝他们走了过来。特工说道:“嗯,你们现在不能去那里,可你们要去哪儿?”

他摘下头盔,用袖子擦去额头与胡须上的汗水。薇奥莱特想起了她爸爸的胡子。这位国战局特工是个高大瘦削的白人,一头黑发,胡须中夹杂着几缕灰白的毛发,和她爸爸的胡子一样。

“我们要去城堡。”谢尔比说。

“你是说史密森尼城堡?”

诺亚说:“对,我们以前住在酒店那里,但酒店被水淹了。”

国战局特工点了点头,接着说:“嗯,那是个好地方。可谁知道呢,也许等水位退下去以后你们还可以搬回去住。”

“你觉得会吗?”

特工戴上头盔,望向西方说:“迟早的,没错,天很快就要黑了,你们应该回家了。天黑以后不能待在这里。听好,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都别往那边走。”

赛义德问道:“永远都不要靠近吗?是有放射性还是什么情况?我看书上说铀粉是黄色的。”

“不,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清楚是不是永远都不能去,我只能说你们短期内不要靠近那里。我会去找JTF在那里设置一道安全警戒线,但他们手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特工脸上露出一副恍惚的神色。过了一会儿,薇奥莱特意识到他在听耳机里的声音。

他说:“我得走了,孩子们,说真的,快回家吧。”

“我们会的。”薇奥莱特说。她把装满香蒲和野菜的袋子换到另一只手上,伸展了一下手指头。

“嘿,先生。我是说,特工先生!”伊万说。

“怎么了,伙计?”

“你认识我爸爸吗?”

“你爸爸是谁?”

“奥雷利奥·迪亚兹,他也是国战局特工。”

特工露出微笑,说:“嗯,我认识他。这一切崩溃的时候我们一起执行过很多任务。他去了纽约……好像是在一月,还是二月?那边的情况比这里要糟糕得多。据我所知他还在那里。”

“所以他没死。”

“小家伙,这我可不敢保证。但上次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活得好好的,在那之后我没听过有什么别的消息。”

特工把孩子们挨个儿仔细看了一遍,说:“你们要互相支持。”他向西北方慢慢跑去,踏上孩子们来时的路。

伊万说:“看吧?我跟你们说过我们的爸爸是国战局特工。”

“哇,真酷!”威利说。

阿梅莉亚看着他离去。“他真的还活着。”她想要忍住不哭,但并没有成功。

薇奥莱特努力压抑心中的愤怒,她感觉这不公平。她说:“走吧,我们得回家了。”

 

孩子们还在花园里的时候,管理城堡难民营的老妇人琼妮就看到他们了。史密森尼城堡就在正前方,花园的两侧各有一座美术博物馆。花园里大部分土地都被开垦,重新种上了蔬菜。小鸡们咯咯叫着走来走去,啄食着虫子和其他食物。

“我刚还在想你们是不是要回来了,看起来你们找到要找的东西了,把那些东西拿到厨房去吧。”琼妮仔细看了看他们的袋子,然后说:“啊,是香蒲。”

伊万说:“我们见到了一个国战局特工!他说他认识我们的爸爸。”

琼妮的目光越过花园望向南方,说:“国战局特工?是不是跟那边那朵黄色的云有关?”

他们都望着那里,现在云雾已经消失了。薇奥莱特不确定沾了少量黄色粉末微粒有没有危险。风沿着河流直往下游吹,所以大概不会有粉末被吹到这里。可是一想到这里,她就想立刻去洗个澡,再找些新衣服。

琼妮看着她说:“薇奥莱特,你怎么了?”

薇奥莱特并不想这么做,但她还是一直在讲:“国战局特工告诉我们黄色粉末很危险,说我们不能再去那里了。好像那里的东西都有毒还是怎么回事。我们之前就在那里!”她说完之后哭了起来。

“嘿,没事了!”琼妮把薇奥莱特抱在怀里,老妇人柔软的双臂拢在她身上。其他孩子们都紧紧地围在她们身边。

琼妮说:“现在做一个孩子很不容易,其实不管是谁都不好过,但你们都做得很好。”

琼妮让薇奥莱特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她并没有哭太久。薇奥莱特不喜欢把自己的感受展示给别人知道。但今天对她来说实在太难熬了。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真正糟糕的事情,可先是看见酒店,然后又看见黄色粉末……她心里知道,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地方成为孩子们的禁区,他们也有可能会受伤。她感觉一切都在向他们渐渐逼近,仿佛他们迟早会无处可去。

但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她只能控制自己,擦干眼泪。琼妮放开了她,说:“就像我说的,你们把这些蔬菜都送到厨房去吧。然后你们应该去吃点东西,我想你们在外面待了一天肯定都饿了。”

“好的。”谢尔比说。孩子们集体涌向城堡,走了进去。薇奥莱特发觉他们依然围在她身边,就像是在保护她一样。她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但这也让她感觉很高兴。孩子们都在为彼此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