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没有随着村民走出教堂,背着手在看台上像是置身事外的观众一般看着台下的情形。埃里克拨开一个又一个低头走着的村民,逆着人流到了讲台之下,仰头看着台上的神父。神父低着头,向他发出了邀请。

“你想谈谈吧,这可能对你来说太过难以理解了。祭祀的时间绝对不能出差错,要不然我也会先和你讲清楚的。”神父说,“方便的话跟我到后房,那里有净水的装置,可以一起喝杯水。”

你上了讲台跟着神父走向后房,路过地洞时瞥了一眼,这是一个人造的地洞,用砖石细心地砌好。边上还沾着少女因挣扎而溅上的鲜血,慢慢地向下滑着,没溅到地方却干净地让人奇怪,想必细心地洗刷过了。再之后少女的血也会被洗去,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再下去就是一团漆黑,根本看不清什么,埃里克选择跟上神父。但在他将视线转回去的时候,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地洞中升起的一声声咕噜声,像是碾碎了什么还是什么,他听不清楚也没有时间认真去分辨,就跟着神父离开了看台走进了后房。

“你想问些什么,说吧。”神父的房中十分朴素,简单的摆设着两把座椅与一张书桌,靠墙摆着几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大多都陈旧不堪。还有一张书桌和一张床,这就是一个神职人员的简易房间。

埃里克接过了对方的水喝了一口,就没喝水让你觉得这口水格外的清凉甘甜。

"这个仪式是怎么回事?你们杀了一个少女,在这之前她可能还收到了监禁,而你像是杀鸡一样切开了她的喉咙!"

埃里克的眼前随着自己的叙述,又浮现出少女苍白细腻的手臂挣扎的场景。愤怒又重新浮现上来,它没有消散,只是暂时隐藏。

"村子需要奉献,而没有奉献村子就活不下去。"神父说,"这里没有太多的水,只有几条小溪,根本没办法满足这么多人的生活需求,更别提作物的生长。这仪式是每年都要进行的,牺牲一名少女,换取村子的生存,仅此而已。"

"几次了?"埃里克问道。

听着神父轻描淡述的讲述,仿佛刚才在极度恐惧中死去的少女就真的只是一个交易品,像是集市上被人拎着耳朵而蜷缩起四肢的兔子一般。

这次他没有呼吸,肺中只有死一样低平的波动,但手中的枪已经指着神父的脑袋,随时都可能扣动扳机。

"这样的献祭已经几次了?洞穴的石壁洗刷得这么干净,是不是怕太多的血积在一起让教堂发臭?"你大声的呵斥道,"以大多数为借口而杀死少数人,这根本不是杀戮的借口,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把你当做一名邪教徒杀死的理由。"

神父似乎早就预料到你的提问一般,深深叹了口气,伸手将你的枪口拨开,你几乎扣动了扳机。

"凭我们会为艾丽莎悲伤,这名女孩是艾丽莎,这是自愿的献祭。"神父说,"你看不见吗,人们都会为她而流泪。死去的女孩并非少数人,而是我们中的一员,她是为了守护自己的村子而牺牲的。为了大多数而牺牲自己,这不是你们口中的正义之举吗?"

"她....根本就不想死。"埃里克将枪口稍稍低下,但想起了名为艾丽莎死前眼中闪烁的最后一束光,以及那句只有他才能听到的求救声,"在你下手前她向我求救了,而我没有动手。"

"有谁会想去死?谁面对死亡时不会感到恐惧?"神父说,"我看着艾丽莎长大,十六年了。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孩,她最后做出了这个决定,但她因为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最后没有勇气接受自己的决定。我们只是帮了她一把,让她没有屈服于自己的本能。"

埃里克看着神父的眼睛,知道他并没有撒谎。

艾丽莎的确是自愿接受献祭的。

"你们奉献的是哪一个邪神,据我所知真正的神并不会接受这样的献祭....血腥又黑暗。"埃里克冷静了下来,将枪收回了腰间。他明白需要为之战斗的并不是眼前的神父,他只是一个符号,象征着这整个村子。

"没有名字,这个神没有名字。"神父说,"如果是真正的神明,哪个会将神迹降临在这样偏远的村庄呢?城市中有更多的信徒,更多的贡品,在那里降临神迹才更有价值吧。"

"你是个神父,你本应该信仰上帝。你有愧于你胸前的十字。"

"如果祈祷能让这个村庄降雨,我愿意锯掉我的双腿终日跪拜在十字架下。但是不行....我的父亲是一名神父,我的爷爷是一名神父,我们世代在这个村子中担任神职。父辈教导我要对上帝敬畏,要敬仰他但决不能依靠他,我们根本没有能力能依靠上帝。"

"这名没有名字的神,他在哪里?"埃里克说着站了起来,提出了你最后的问题,"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信仰他,向他进贡。你的古书,这些仪式是怎么被发现的。"

"神在地洞的最深处,这个洞从我爷爷开始就存在了,没人知道它存在了多久。仪式和书籍,都是从以往流传下来的。但是或许这个房间的记录能帮上你,这里面的记录也是从最开始就流传至此了。"

十一

埃里克环视周围的书籍,展开了调查。

【历代神父的笔记】

他翻开了历代神父的笔记,上面记载着从六十年前开始的村庄记录。但这并不是仪式的起点,从最开始,也就是现任神父的祖辈开始献祭仪式就已经存在。在布道神父到达村庄时,对这名邪神的献祭就已经存在了。

历代神父对这野蛮的献祭都是厌恶的,想要代领村落的人走出这没有尽头的轮回,但最终都无功而返。但他们逐渐总结出了其中的规律,最开始一年会献祭两名乃至更多的少女。在之后的神父规划了村庄的建设,最大限度地利用雨水,并且对献祭少女有了更人道的待遇。

神父有采用放血方式献祭邪神,一开始有成功的降雨,但之后就没有了作用。必须严格要求古书上记载的仪式上献祭方式,才能保证一年来村庄的风调雨顺。之后神父们采用了间断性放血,并在最后先的献祭上给少女以麻醉致幻措施,让少女最大限度地减免了痛处。这样最低限度地满足了邪神的献祭需求,一年只牺牲一名少女。

神父将献祭规范化,系统化,没有偏担任何一户或是强迫一户人家献祭。的确所有少女都是出于自主的献祭,很难想象这样偏远的村庄每年都会有少女愿意为了村庄献身。

历代神父都想要从圣经或是其他书籍上找到关于这名邪神的线索,但是除了那本记载仪式的古书,根本没有关于这名邪神的记载。这是历代神父六十年来的探索经历,埃里克对村庄献祭的历史有了更深的认识,对神父的愤怒之情减弱但仍存在,因为是他割开了少女的喉咙,这点不容怀疑。

【古书】

埃里克翻开了古书,上面详细地记载了献祭的种种流程。他在神父的房中找到了相应的参考书,认真地研读了这本古书基本了解了献祭的流程。

献祭的对象必须是十八岁左右的少女,在献祭的前一晚会受到邪神的召唤,接受邪神的认可。

邪神收到献祭后可以满足信徒们的一个愿望,愿望并非无限度的,而是复出多少才能收获多少。献祭一名少女,能最大限度地利用也才能为这个村庄贡上一年的水源,保护村庄一年内风调雨顺。

剩下的流程就如其所见,神父大声朗诵着对邪神的赞美之词。相比于一般的神的赞词,这名神的赞词更像是一种合同,套用在神上就显得扭曲与黑暗,埃里克对其中的内容感到了本能的不适。这样的内容由信仰上帝的神父念出,想必他也承受着不小的的压力。

最后一句赞词"以水换水,以血换水。"

"赞词并不能换来回赠,奉献才能换来回赠,神讨厌只会说话而无行动之人。"

【圣经】

埃里克打开了圣经,但是很遗憾的是里面并没有什么有用的讯息。历代的神父都想过从中发现什么,但最后都无功而返,当然他也是一样的。

【人口普查书】

埃里克打开了村庄的人口普查谱,上面详细记载着每个人的出生年月与死亡日期,并记载了每年村庄的人口总数。向前快速地翻阅,即发现了在七十年前这个村庄迎来了一场人口大爆炸。

【村庄地图】

接着打开了村庄的地图,从最开始的一小块沿着河流的耕地,这个村庄一直缓慢地成长着。距今一百年前,你发现村庄的增长就近乎停止了,这是自然,没有足够的人口土地就无法扩张,而没有足够的水源,人口也就有一个饱和点。但是你仔细地查阅,果然在找到了村庄七十年前有了一次扩张,一个处于村庄边缘的小块地区,没有细心地搜索根本没办法发现。

十二

确认没有更多调查与可询问的线索之后,埃里克与神父告别随之打开了后房门口,迎面一名少女正好撞到了他的胸口。少女和早上被献祭的艾丽莎长着一样标致的脸蛋,虽然头发是一样的淡金色头,但她扎成了马尾而非像艾丽莎散开,皮肤是健康的微晒小麦色,比起艾丽莎的病态美她更带有感染人心的活力。

“啊……对不起。”少女显然是来找神父的,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别紧张,我是....你们神父在外面的朋友。"埃里克回头看了眼屋内得神父,他的示意让他明白了不应在村民内暴露自己的身份。

毕竟他的身份是为了杀死各种怪物,所有危害人类生命的怪物都是自己猎杀的目标,现在就包括了这个村庄的邪神。

要抓出这个邪神,而这件事最好不要让村民知道。

"是的,丽娜,这位是我在外面教堂结识的朋友。"神父马上街上说,"他只是过来找我叙旧。"

"你是神父的朋友吗?!那你就是我们的朋友!"被称为丽娜的少女对埃里克说道,她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一样,充满真诚与活力,"如果没有神父的话,村子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你有事要跟神父说吧,先进来坐。"埃里克招呼丽娜进入后房,这时候才想起之前看到的一条线索。

神父的笔记上记载了,一般下一名自愿献祭的少女会提前一年来找神父报道,也就是在上一名少女被献祭的当日。这样少女的家庭会在一年内享受优待,这是献祭家庭应得的待遇。

那么说这名少女.....

埃里克靠着墙站着,这场对话可能会给他更多的线索,而他并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埃里克对神父口口声声的自愿还是存在质疑的,愿意牺牲自我的人埃里克并不多见,但是不是他对人性感到失望,而事实的确如此。这样一个普通的村子是不可能每年都有自愿被献祭的少女的,埃里克甚至怀疑之前的少女可能是神父从不知何处的人贩子购来的奴隶。

如果他调查出来的结果的确如此,就有了向神父开枪的理由,猎人的职责就在于此。

"神父...我...."丽娜进入后房后和在门前的开朗不同,显得有点紧张,"明年请献祭我吧。"

"不可能,即便你是自愿的我也不允许。"神父则是断然拒绝了她,"艾丽莎选择献祭时已经说好了,我会帮你离开这个村子的。无论是为了你还是她,我都不允许你参加下一次献祭。"

"姐姐她太乱来了!"丽娜摇头说到,眼边泛出了泪花,说话带着哭腔,"只留下我一个人,我...."

埃里克注意到了丽娜的眼睛,猎人总是游走在生死边缘,他见证过不知多生死离别,当然也见过不少牺牲。埃里克知道牺牲者眼中最后会闪烁着一种光芒,人性勇气的光辉,或是些其他的东西。

但是在眼前的丽娜眼中埃里克并没有看到这束光,更多的是一种迷茫,困惑,他又回想起在讲台上的艾丽莎,那名病态的美人,她眼中则是带着困惑与悲伤,但缺少恐惧。

不对劲,他想。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谈这个,你先回去休息吧。"神父将丽娜揽在胸前,抱着这名因失去亲人而悲伤的少女,"这不是你的义务,你承担的已经够多了。愿上帝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