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透了。”珀尔希喃喃。

梦境已经无法维持具体的场景了,而是混进了更多毫不相干的元素,更加混乱地呈现出一副即将崩溃之势。

脚下是一片虚无,却能立足,头顶还是那轮熟悉的碎月。

珀尔希咬着牙,看着眼前的景象。

周围是一片无边的黑暗。阑槛、木门、楼梯等混乱无序地充斥着这个空间,在这些杂物中间穿插着一幕幕的昨日旧梦,像是被舞台上的聚光灯所聚焦一般呈现在珀尔希眼前。

在华贵木材制成的托盘上,一件洒满香料的紫金色华贵服饰,这件服饰将赐予其穿戴者“身份”,一个不必再四处流亡,不必再东躲西藏,不必再茹毛饮血的身份。

然而却没有侍从来拿起这份托盘,而是直接放在了地上。

“不要。”

珀尔希知道这只是记忆的复现,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没有第二种可能可言,但她还是在心底这般祈求。

“不要。”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但很快就平寂了下来。场景是一片灰白,每一张人脸都模糊不清,人影重重叠叠像是灯光昏暗下的剪影。

白发的老人走出人群,人们的脸上或是愤怒,或是唏嘘,又或是一阵茫然,一阵无所适从。

白发的老人缓缓欠身,然后单膝跪地,拿起了托盘,接受了这份施舍。

那个每天都念叨着故乡的阿尔维亚,此刻背叛了他所做的每一个梦,背叛了他醉酒时流下的每一滴眼泪,背叛了他用枯槁的双腿走过的每一里路,在这里向那个斜身坐在座位上的男人低头,乞求一个安身之所。

但结果是……

曾经,珀尔希能清晰的回忆起老人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但在那之后,她只能回忆起老人身上的每一个弹孔。

虚幻的景象消散如烟,周围又重新归于黑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珀尔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她很冷静,冷静到血液凝固,眼神结冰。

当愤怒被理智所冰镇,那么剩下的大多不会是平静,而是冷血和残忍。

珀尔希稍稍放松了右手,刚刚过度用力地握枪让她的手指有些酸痛。珀尔希卸下了弹匣,从弹匣侧面的开口可以看到还剩八颗子弹,再加上枪膛内的一颗,还剩九颗。看来枪械并没有因为梦境的变化而重置。

这里是梦境,实际上在珀尔希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就已经思考过是否应该选择坠落或者别的方式来让自己醒来,但当她在第二层梦境遇到月,然后走出旅店的时候,她改变了主意。

针叶树和暗鸦,通常出现在北方严寒的荒地,那是珀尔希记忆中的东西。虽然因为混进了其他东西而变得造型诡异,但她很清楚地认定,从那时起,梦境中就已经混进了她的记忆。

既然已经混进了她的记忆,她没理由不去猜想梦境是否会呈现出月的记忆。

虽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但她已经能靠着直觉推断出这个梦境的构成。随着弥斯的死亡,他们在梦境中陷得越来越深,与此同时这个梦境中也开始逐渐混入他们的记忆。

此刻现实中的他们应该是处于睡梦中,那么就可以判断创造这个梦境的人并非是是把他们困在了梦境中,更像是把所有人的梦连接到了一起。

珀尔希有充分的理由认定她会有机会窥见月的记忆,所以才没有把脱离这个梦境作为第一顺位。

月失去了记忆,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却有不容置疑的实力,何况他本人又似乎不受什么观念上的约束。

他是个绝佳的工具,就像曾经的阿尔维亚一样。

为了利用他,珀尔希必须知道月的过往,必须去了解月,她想要找到能够驱使月作出行动的因素。

但现在,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了,因为创造这个梦境的人已经把这件事变成了私人恩怨。

珀尔希环顾四周,一片漫无边际的虚无。

“嘛,常有的事。”珀尔希向前走去,经过了刚刚那个场景复现的地方。

一个人,背负着六十多个人的死,手染成百上千人的血,在一片黑暗中踽踽独行,只有手里握着的枪能让自己安心。

常有的事罢了。

“呃啊——疼。”头疼欲裂,感觉大脑像是进了绞肉机,一路做成肉饼之后再塞回颅腔。

等晕眩感如潮水般缓缓退去,我才逐渐取回对四肢的支配,感官也重新运作,开始能感受到四肢的存在,但耳鸣却没有消退,刺耳的声音震得人心烦。

我抬起右手,对魔力的感知已经彻底丧失,就像是手机接收不到信号一样令人烦躁。

这就意味着,弥斯的死不仅仅是让梦境变化,而且是让我们陷得更深。距离现实世界越来越远,这个梦境世界的规则应该已经彻底转变为创造者的意识了,同时梦境的场景也变得更加混乱无序。

我起身,捂着脑袋试着发问:“珀尔希?”

没人回应。

周围是一片虚无,一些杂物无序地散落在周围,只有前方有一处像是聚光灯下的舞台。

“……”

那是一地的血迹,从我脚下开始一路延伸,在终点处回环成圆。

“……”

我沿着血迹一路走向终点,身后的血迹逐渐消失,没入黑暗。我在终点处停下,却没有在那里看到我预想中的人。

大概是因为,就连我都已经不记得她的容貌了吧。

自那之后已经过去多久了,三千年,五千年?

已经游历过多少个世界了,三百个,五百个?

“我有好好地遵守约定啊。”我已经无数次地这般向自己确认。其实我也知道,几千年前的约定到现在已经彻底无所谓了,就算有某位神明恰好见证了那个约定,现如今那位神明也已经卸任了吧。

我能击坠太阳,我能烧却大地。即便是最遥远的星辰,靠着近乎无限的生命也终有一天能够抵达。

所以呢?

我曾对生命感到过麻木,又受恩于人获得了救赎。

我曾是战争中一个流离失所的农民,也曾是御座上的至高者。

我见过饥荒中人人易子而食,也见过盛世里歌舞升平。

我见君王成霸业,又睹英豪归尘土。

但是,不论是怎样的传奇,怎样的史诗,在一切结束之后,我都不得不再次面对一个问题:然后呢?

我看着身边的人变成墓碑,又看着墓碑变成尘土,最后看着尘土上高楼迭起。

在所有的物语结束之后,每个人都迎来了自己的结局。

但我——

“月,我不得不应死亡的邀请。”那位能够看透因果律的少女在死亡来临时哭泣,但她却并非为自己的死亡而哭泣。“请不要停下脚步,在我之后,定有人能够理解你,定有人能与你同行。”

她双目失明,但能够看透因果。可唯有那一次,我不知道那些话语是她单纯的祈愿还是她所看见的未来。

虽然没有重现出她的身影,但她的声音却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我的记忆并不可靠,她的声音或许早已经被我遗忘,这个梦境只是按照我所以为的她的声音复述了我记忆中的语句。

但即便如此……

“月,一想到你将一个人活下去,去面对那无尽的孤独,我就无法遏制我的悲伤。”

场景消散如烟,毕竟这本就是不存在的虚幻。

我该说些什么呢,又能说些什么呢。

但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起身离去。

不管是怎样的故事,有何人,在何地,又迎来了怎样的结局,到最后,我所能做的也就是转身离去罢了,哪怕对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也是这样。

远处似乎还有一些微弱的光亮,如果都是类似的场景,那还真是让人不悦。

毫无征兆的,一扇悬浮在半空的门打开了,那是一扇倾斜着悬浮在半空的木门,还一路接有楼梯,但门本身并没有与任何墙体相连。

“我还以为还得好一会才能找到你呢。”

珀尔希从门里探出脑袋,然后向我招了招。

她给我的感觉,与之前有点不同,以至于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和之前在梦境里的状态不同,珀尔希现在更接近于平时那个能讲单口相声的珀尔希,但这绝对不是我认为她心情不错的意思。

正相反,如果说之前的珀尔希只是一枚炸弹的话,那么现在的珀尔希就是一枚已经开始了倒计时的炸弹。

“嗯?怎么了?”

“不……没什么。”

珀尔希本人确实是一副相当活跃的样子,她蹦蹦跳跳地走下倾斜的楼梯。如果非要说的话,单从表象上看,大概就是那种猫型嘴的少女还要加上一个问号吧。

但是……

“倒是你,有遇到什么吗?”

“嗯……”珀尔希看着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呢。”

“是吗。”

“月。”活泼突然从珀尔希的声音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略显低沉的语调。她走到我跟前,随后又后退一步拉开了一点距离,伸出了修长的手指。

“你在哭。”

“欸?”

我刚把手伸向脸颊,确实触及到了。虽然冰冷,但那确实是泪。

“这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珀尔希并没有多问什么,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我把泪痕擦去,她又是那个嘴角总是带着笑容的小恶魔了。

“走吧,去找我们英勇救人的王子殿下。”

珀尔希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前倾身子,向我提议道。

“走吧。”

嘛,也没什么不好。

……

珀尔希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任何特别的景象。

“也就是说来晚了吗。”

珀尔希摇了摇头,不过她并不把这当做什么特别大的损失,也没有去多想月究竟是看到了什么,随后便快步跟上了月。

“一想到你将一个人活下去,去面对那无尽的孤独,我就无法遏制我的悲伤。”

珀尔希猛地停住了脚步,转身望向身后。

但那里只是一片寂静的虚无,澄净到能够倒映出人心。

“怎么了?”

“不,没什么。”

珀尔希转过身,跟上了月,但无论如何都没法把那句话当做错觉。

她看向月,她很清楚那句话并非是对她说的,但又没法当做与自己完全无关。

看来我们的记忆在这个梦境中所占的比例并不是很大。

其中绝大部分,虽然无法辨认身份,但我想应该是弥斯的记忆。而且内容类同的惊人,几乎全部都是弥斯在各种诡异环境下的自杀经历,像是某种恶俗的展览。

起初看到的弥斯还保持着理智,自杀时的表现也很符合一个普通人应有的正常反应:双手颤抖,眼神中存有对死亡的恐惧,需要好一段时间来鼓起勇气自杀。

“他是为了某个目的而自杀。”珀尔希走过一个又一个场景,眼神中毫无波澜,平淡的语气也带着一丝冰冷。

“这是他的记忆……但这应该是他在梦里的记忆吧,不然一个人也不可能多次自杀——呃……一般来讲。”

“在梦里多次自杀是为了什么?”珀尔希自问自答道,“为了醒来?”

“那问题就在于他为什么会一次次地陷入这样的梦境了。”

“谁知道呢。”

“就不能用你的直觉想想答案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海螺吗?”

这又是什么梗……

大致地数了一下一路上看到的记忆,已经达到五十多次了,而前面的微光却像是没有尽头。

弥斯仍在自杀,在昏暗无光的地下室,在高耸入云的楼层,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但逐渐的,事态发生了转变,

用珀尔希的话说就是,他变得越来越熟练了,也越来越癫狂了。

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但手法却愈发凶狠,再到后来已经接近纯粹的自残了。

“月。”

“嗯?”

“你有没有觉得,这家伙和我们之前遇到的……确实是一个人没错,但又有点不同。”

我看向身旁的一处场景,一个灰白色的模糊人影正把一根绳子挂上树枝,他的脸就像是强行读取已经损毁的磁盘,根本看不出五官轮廓。

“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

“这么说你确实是海螺?”

但珀尔希没有理会我的插科打诨,只是走到了某个弥斯身边,注视许久,直到那个灰白色的人影消散殆尽。

“到底是……”珀尔希一边思考一边把玩着枪械,随后轻呼了一声:“吼~时间不对来着?”

“你是指这些应该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所以这些记忆中的弥斯和我们所见到的不同?”

“不对,或者说不仅如此。虽然我找不出第二种说法,但我总觉得‘不同时期的同一人’也不太能解释。还有一点时间上的问题,那家伙说过,他妹妹穆雅上次失踪是很久之前,也就是贴出寻人启事的那次。”

我回想了一下那张寻人启事的内容,不过那上面好像没有写具体日期。

“当时我看到了那个女孩身下垫的报纸,上面刊登了那份寻人启事。”

“弥斯在撒谎,或者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如果他不该神志清醒呢?要么是太多次自杀把他折磨疯了,要么是……”珀尔希转过身,直视我的眼睛。

“如果那个弥斯,是梦境的产物呢?”

“依据是?”

珀尔希耸了耸肩回答:“直觉,不过你不是说他不记得现实里发生的事吗?你见过他,那这个问题就是你的了。”

“想不出来。”我立刻就给出了回答,换来了珀尔希的白眼。

“那就只能继续向前了,看看有没有点别的。”

我跟着珀尔希沿着光亮一路向前,场景发生了变化。

出现了一些从没见过的人,人数不多,每个场景里都只有一到两人,与此同时弥斯的身影消失了。

“没有弥斯出现。”珀尔希沉吟了一会,“要么这不是他的记忆,要么他在旁观。”

“你觉得那种可能性更大。”

“很恶心的是,我觉得两种可能性都是现实。”

珀尔希这么说的原因也很简单,这些人的行为,无一例外都是犯罪。可以确定的是,这依然是在梦里,不然穆雅也不可能被多个人杀死。

剜去眼睛、砍去手脚、割掉舌头、打断骨头、折断手指,还有各种方式的侵犯。

“这是什么想象力开发训练吗?”

“全部都是普通人。”珀尔希歪着脑袋冷漠地说,“起初都或多或少还有点吝惜他们的遮羞布,不过后来差不多都一样。”

“为什么又会有其他人进入到梦境……”

“比如应邀前来?”

“什么意思?”

“艾丽西娅说过,红冰的成瘾性极强,但单位剂量对身体造成的损伤在毒品中反而算是比较低的,基本上都是因为成瘾之后过量摄入才导致的猝死。以前还有些乡野豪绅会专门雇佣医师来为他们配制剂量合适的红冰。啊,跑远了。”

珀尔希颇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继续说:“如果成瘾,然后又无法好好控制剂量,那么购买红冰的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穆雅的遭遇,毒品,弥斯的自杀,,梦境的变化,犯罪,怪物……

虽然还是有点混乱,但想要理清事件并不难,何况我并不认为有从头到尾完全理清事件的必要。

我既不是侦探也不是法官,罪恶也好良善也罢,既然已经成为了过往,那就不是我该多管的事情。

弥斯,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又对穆雅怀抱着怎样的情感,我只是对此有点兴趣而已。

如果艾丽西娅在这里的话,绝对又要被训斥了。

“全部都消失了呢。”

珀尔希轻声说,看着周围的场景化作点雪般的微亮光电,最后又归于虚无。

我看着珀尔希,她暗金色的眼瞳在昏暗的环境下格外显眼,那里面燃烧着某种致命的情绪。某人触及了绝不可触碰的逆鳞,踏入了绝不可进犯的领域,拜他所赐,我已经在很小心地避开雷区了。

“似乎还有一处。”

我抬起手,指向远处忽暗忽亮的一点光亮,像是风中的一点微弱烛光。

虽然到目前为止的遭遇已经非常怪异了,但我还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景象。

与此前的经历不同,这并非是由脱离现实的景象所造成的单纯的感官冲击,而是简单明了但又令人困惑不解。

雪村正站在人群中参加葬礼。

灰白色的人影稀稀拉拉地走过,穿过了雪村的身体,但雪村完全不为所动,仿佛他才是那个不存在于此处的幽灵。

还在下雨,葬礼上似乎总是会有一场雨,又总是会有一个不打伞的人,而现在那个人就是雪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平时撩至小臂的袖口放下并且系好扣子,也没有抽烟,常驻的不耐烦神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

珀尔希发问,她的声音并不算大,只是保持在能让雪村听到的程度。

“这可是葬礼。”

雪村微微抬起头,如此说道。

珀尔希撇了撇嘴,但还是选择了保持安静。

我和珀尔希都安静地站在场景之外,看着雪村站在墓碑前一言不发。他既没有像那些虚幻的人影一样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也从没有流露出过悲伤神情,更没有像其中的一些幻影一样为死者而祈祷什么。

我想着是不是可以绕道雪村的方向看看那块墓碑上的名字,最终还是作罢。

当一切接近尾声,雪村终于抬起头,深吁了一口气。他脸上的表情仿佛表面这场葬礼本身就是一个无法逃脱的负担,并非是斯人已逝的悲伤所引发的疲倦。

场景和人影都在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了雪村和他本人的幻影,以及……

一位姿态优雅的少女。

“唔——”

“月?”

血,尸体,到处都是。

天空在燃烧,由远及近,仿佛要将苍穹撕裂。

高塔在碎裂、崩毁、瓦解,转瞬之间即将倾颓。

那是,艾丽西娅,和……

“月。”

她在喊我的名字,她是谁?

“离开这里,带着艾丽西娅离开这里。”

那是我吗,是的,那是我,这是我的记忆,这是我说出的话。

“丽芙赢了,那么我必须留在这里做我应做的事。我会击溃它,然后正如丽芙所说的,人类会在这片大地上创造出文明。还有,艾丽西娅就拜托你了。”

“这就是永诀了吗?”

“不,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即便太阳坍缩,海洋干涸;纵使冰雪覆盖万物,冻土连接起两极;就算这片天空中的所有星辰都化作碎片,这片大地上的一切生物都成为化石——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愿你能够持续地等待,而我将持续地追寻,在时间和空间都失去意义的尽头,我们一定能够相见。”

最后,我张口想要喊出她的名字,但在恍惚间,无论如何都无法穿破最后一层记忆的薄纱。

她是……

“月!”

回过神来,这里是梦境,而珀尔希正喊着我的名字。

“刚刚发生什么了?”

“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我看向雪村,最后的光点刚刚消失,看来实际上没过多久。

“突然有点精神恍惚罢了。”

珀尔希眯了眯眼表示怀疑。雪村则根本没往我这边看,他低头把袖口的扣子重新解开,把袖子撩到小臂处,然后拿出了烟。

“你们应该也有问题要问这家伙的吧?”

雪村点上烟,让开一步,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

弥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