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雷鸣老师？”
看清来者的柳世卿，露出了十分讶异的表情。
我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611室门口的位置处，站立着一个高大的成年男性，看起来大概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而健壮，一身精练的运动装，胸口处还挂着一只银色的口哨。
老师？
那应该是体育老师吧。
不管怎么说，先叫老师好总没有错。
“老师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嘛？”
“啊，你好。”即使是面对未曾见过的学生，被称为雷鸣的老师也未表现出半点疑惑，或许这就是作为老师的职业本能吧——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学生，应下这声“老师”总没有错。
“不过……我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你。”出乎意料地，雷鸣老师打量起我起来：“是新生嘛？身体很强壮嘛……有参加什么体育锻炼嘛？”
啊，原来是这个。
虽说是体育老师的直觉，但这眼光也未免太毒辣了些，能够在宽松的洛珈中学校服的遮盖下看出我时常锻炼的躯干，如果不是相当有经验的人，恐怕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啊……关于这个。”我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能哈哈地笑着转移话题道：“之前是有在锻炼啦，不过现在上学了嘛，所以忙起来了……”
“是这样啊……”
雷鸣一脸惋惜的神情：
“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校队的……”
“等等，雷老师。”似乎是不满于雷鸣老师与我过久的寒暄，柳世卿打断了雷鸣的感叹：“你今天过来，肯定不是因为这种事情的吧。”
“对对，我差点忘了。”
终于想起今天来到611室目的的雷鸣，有些夸张地拍了拍脑袋，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抱歉……年纪大了容易分神……”
“如果四十岁都算年纪大的话，这话别的老师听到会不太好想哦。”
“小柳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拆人台阶啊……”
“雷老师！”柳世卿似乎强忍着笑意，极力作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还请回吧，这边我还有点事。”
说罢，他指了指活动室后部还未离去的滕虎：“校报社的同学，还等着我帮忙呢。”
喂喂，就这么直接赶老师走嘛？
然而听见柳世卿这番说辞的雷鸣并未生气，而是憨笑起来：“啊……既然这么忙，那我就先回了，之后要是工作会议上学工办的老师问起‘这个社团做了什么工作’，那我只好回答‘他们不知道在干嘛，一直在忙，老师的忙都帮不上了’这样的话了吧。”
话毕，雷鸣向后迈步，摆出一副想向门外走的架势。
工作会议？学工办？
我还没有从雷鸣的话中了解清楚这两个东西的职能，高大的成年男性身影已经几乎快要到达门口，而出奇地，柳世卿一改方才那副爱答不理的架势，几乎是从会议桌后冲了出来，拉住了雷鸣的肩膀。
“嘛……难得雷老师莅临寒社一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请雷老师尽管提出来，敝社能帮上忙的，一定全力帮忙。”
雷老师扭过头，看着一脸谄媚笑容的柳世卿，戏谑道：“实在在忙就不打扰了。”
“没有的，不忙的。”柳世卿仿佛被拿捏住死穴一般，疯狂摇头道。
“那校报社的事情……”
“可以一会再说的。”柳世卿扭过头，向教室后部的滕虎眨了眨眼：“我想滕虎同学也不会介意的吧。”
“确实。”会到意的滕虎，肯定地点了点头，尔后高举起手上的单反相机：“你们可以先忙，我再整理下刚刚的素材。”
“嘛，老师你看吧，没问题的。”柳世卿拉扯着雷老师的手似乎更紧了一些，一边还不忘用弥足“真诚”的眼光看向雷鸣：“先解决雷老师您的问题也完全没问题，毕竟‘杂项社’的宗旨就是帮助学校的师生解决问题。”
“哼，这才像话。”雷鸣转过身，拨开柳世卿的手，脸上竟洋溢起些许的得意：“那么我就直说了，今天来是有事想找你们帮忙的。”
“也就是委托是吗？”
“委托？”雷鸣老师笑了起来：“行吧，你们这么说也可以，就是想找你们帮帮忙。”
“那么具体是什么事情呢？”
“明天就是秋季运动会了，但是运动会相关器材还没有打包完成……”
“啊，是让我们去帮忙打包运动器材嘛？”我恍然大悟道。
“没错。”雷鸣点了点头，从运动装上衣口袋里面掏出一把钥匙，递到了柳世卿面前：“胶带和打包箱都在体育用品仓库里面了，需要打包的物品清单也在里面。打包完成之后放在仓库里面就行了，明天学校会专门派车搬到运动场去。”
“没问题，还请雷老师放心。”柳世卿点头哈腰地接过雷鸣递来的钥匙，一边再次确认道：“那么雷老师您还有别的事情嘛？”
“就这么多吧。”雷鸣老师考虑了一会，但终究没有继续吩咐任务：“还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会再来找你们的，给我好好干啊，小伙子们。”
“好的好的，不过学工办那边……”
“开玩笑的。”雷鸣笑着转过身去：“你们要是干得不错的话，我还能替你们在工作会议上美言几句。”
“那真是拜托雷老师了。”柳世卿深鞠一躬，摆出恭送的姿势将雷鸣送出门外。
“啊，还有一件事。”想起什么的雷鸣又再次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新生，你叫什么？哪个班的？”
“诶？我叫程陆，工程的程，大陆的陆，跟柳世卿是一个班的。”
“程陆……真是个不错的名字。程陆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想参加学校的校运动员队的话，可以来找我。”
“好的。有机会一定！”
“不错。”
我点点头，目送着得到满意答复的雷鸣身影从视野中离去。
看到雷鸣的渐渐远去，柳世卿松了口气似的，瘫坐回会议桌里。
“这是体育老师？看起来你跟他关系蛮不错的嘛。”
“哪有什么关系不错。”柳世卿看起来十分无奈地摇摇头：“只是他高一的时候带过我们的体育课，然后因为我本人经常翘课不去，所以雷老师本人也对我印象深刻。”
经常不去体育课嘛……确实是柳世卿的风格。
“那也难怪……不过他提到的‘工作会议’啥的是啥？”
“老师们定期开的工作会议吧……就是关于教学和学生的例会……”柳世卿耸耸肩：“我是担心过老师们一生气把我们这个无所事事的社团取缔掉啥的……不过现在看起来，完全是雷鸣他诈我的。”
说到这里，柳世卿还愤愤地咬紧了牙关：“居然还有人敢诈我……”
“所以呢？接下来直接去体育用品仓库嘛？”
“应该吧。”柳世卿站起身，攥着雷鸣老师给他的钥匙，一边向活动室后部招呼道：“滕虎你呢？也一起去嘛？”
“可以啊。”滕虎欣然地点点头：“我也一起去吧，算是采集点素材。”
“那么走吧。”
体育用品仓库在操场边的角落里，是一个占地不过三四十平的小房间。据柳世卿所说，平日里体育课，以及秋季运动会时要用的体育用品全部保管储存在里面。我也是在之前上体育课的时候，才了解到这些信息。
“不过啊，因为洛珈中学本身占地比较小的缘故。”在前往仓库的路上，柳世卿如此解释道：“以往的秋季运动会，都是在隔壁的‘国立江城大学’的体育场开的。”
这也不难想，毕竟洛珈中学紧邻着全国闻名的“国立江城大学”，况且洛珈中学的旧称就是“江城大学附属中学”，因此自身体量太小的洛珈中学会假借江城大学的体育场来举办学生运动会，其实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咱们今天要去将运动器材打包好，然后明天由校方装车到江城大学里的运动场嘛？”
“Bingo。”柳世卿“啪”地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不过往常这种苦差事都是雷鸣老师本人抓同学干，今天算是轮到咱们了呐……”
“毕竟咱们名头上是‘杂项社’嘛……不记得写在申请表上的话了？”
“记得，当然记得。毕竟我编了好久才编出来的，只是我本身不喜欢这种繁重的苦役嘛。”
“诶？”我颇感奇怪地看向柳世卿：“那你为什么要建立‘杂项社’？如果不是为了给大家帮忙的话？”
“嘛，谁知道呐。”柳世卿耸耸肩，看向前方的眼神里竟有些黯淡：“我本意也只是给枯燥的校园生活找点乐子罢了。”
“找点……乐子？”
“没错。”柳世卿点点头，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笑意：“毕竟虽然洛珈中学并没有那么浓厚的学习氛围，但不管怎么说，高中还是要以学业为重的吧。”
“没错，这是作为高中生的本职工作吧……”
“嘛，这么说倒也不假。”柳世卿眯起眼：“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繁琐而枯燥的学习，我自己亦是如此。所以我选择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极力地去找点乐趣……创建‘杂项社’的本意便是这个——我不是想‘帮助他人’，而是想‘不那么无聊’。”
柳世卿的话让我有些发懵，尽管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汉字，但是当联系起来时，却又不是那么容易去理解。
“不好理解吧？”柳世卿睁开眼，眼里流露出一丝苦涩：“嘛，每个人的观点不同，这仅仅是我自己的生活方式罢了。”
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摇摇头，表达自己心中无法说明的疑惑。
“所以嘛，就算是创建‘杂项社’的我，也不是说喜欢这种苦差事……但是为了好好保持这片能放松偷懒的‘乐土’，这种苦差事不得不做吧。”
不得不做……
我看着面前的柳世卿，他的神情已然变得平和而悠然，一如往常那般。
而来自校报社的滕虎同学，则是一路跟在我们身后，静静地听着柳世卿的论述，一路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