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他們正置身於一道科幻風的玻璃通道，腳下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塑料膜，他們頭上是蔚藍色澄澈的湖水，湖水深處影影幢幢，彷彿有龐然大物活動着；往下看去，燈火通明的各個分區內人影如螞蟻般穿梭在一個個實驗室間。
隨着高度的降低，下方的景色也愈發清晰。
一座古城的殘骸沉在湖底，只剩幾根宏偉的殘缺石柱聳立着。綠色的水藻攀附在表面上，為本就荒涼的廢墟再添一絲腐朽的氣息。
路凡勉強辨認出來石柱上刻着的一行字：
【Ignorantia periculo】
“這柱子上的字是什麼意思啊，教授？”路凡向前面快步走着的巴斯德教授提問到。
“‘無知即危險’，希望你能將這句話當作人生的信條記住。”
巴斯德教授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嚴肅的盯着路凡說到：
“如果你想在這裡學有所成而不是像那邊一樣被抬出去，就把這句話刻在自己腦海的最深處。否則別人將會把這句話刻在你的墓碑上。”
路凡眼角隱約瞥見下方的實驗區有火光一閃。
教授話音剛落，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通道，機械的女聲冰冷地重複着：
【警報，警報，三級事態，D5分區Dragon Hybridization-05項目實驗體收容失效，請求B級主管人員介入】
下方的實驗區如同滴進熱油的蟻巢一樣喧囂起來。
一道道鐵閘門落下將D5分區與其它分區隔離開來，人們四下奔跑着，搬運器材遠離危險區；幾個倒霉的渾身焦黑的滷蛋躺在擔架上，被急匆匆的抬離了現場。
雖然看着事態嚴重，但這幫人忙亂間一點緊張的感覺都沒有，大多數人像是收攤一樣收攏手邊的東西，甚至有些人好像聽見了什麼笑話，樂的渾身發顫，連帶着手上捧着的儀器都晃來晃去，引來了旁邊負責人的呵斥。
路凡敢打包票，就是他家門口遇到城管突擊檢查的煎餅攤小販，手腳都比這幫“專業人士”麻利得多。
“這幫蠢貨。”
巴斯德教授冷哼了一聲，大步流星的朝着下面的分區走去，路凡一溜小跑才能跟上教授的步伐。
通過一道道閘門和反覆的消毒液淋洗，路凡和冷着臉的巴斯德教授終於來到了騷亂的源頭。
一個穿着白大褂，幾近謝頂，戴着眼鏡，眼角滿是皺紋的研究員正指着手下那些穿着防護服一本正經地憋着笑的實驗員訓斥着：
“是哪個小機靈鬼提出來讓新生幫忙收拾實驗體的排泄物的？啊？就沒有人出來制止一下的么？你們的學弟，被零距離的瓦斯爆炸正麵糊臉送進醫務室，你們就一點愧疚沒有，還站在這裡笑？啊？你們的良心呢？”
實驗員們也不說話，只能從他們一聳一聳的肩膀看出來，他們此刻憋笑憋得很辛苦。
“你們就不能換位思考一下，那些懵懂的新生，剛剛踏進神聖的生物學院實驗區，在人生第一次生物實驗中就被20kg爆炸的狗屎塞了一嘴，這得給他們幼小的心靈帶來多大的心裡陰影，噗嗤——”
如同一個信號，整個實驗室的人一起放聲大笑起來，被封閉起來的小小空間頓時洋溢起歡快的氣息。
“哈哈哈啊，‘我來給你們示範一下，什麼是專業的鏟屎官。’，這句話絕對能排進今年實驗室笑話的TOP50，哈哈哈哈啊——教授好。”
實驗室里的快樂時光在負責人看到巴斯德教授的那一刻就結束了。
“新生第一次實驗不得直接接觸任何與項目實驗體直接相關的素材，這個條例你們都忘了么？”
“教授，我們提醒了，但是沒拉住——我們真的沒想到會有人搶個馬桶都這麼積極。就在我們轉身拿個乾冰的空檔，他們就動手了。”
“這周組會，你們組彙報實驗進度時，就此事進行深刻檢討。然後……路凡。”
“啊到。”
被猝不及防叫到的路凡應了一聲，整個實驗室的目光頓時來到了他的身上。
“這是文理學院的新生，路凡，你們組這周實驗彙報的彙報人。”
說完，巴斯德教授轉身離去，不再逗留。四周臨時落下的鋼鐵閘門也漸漸拉起，實驗室再次恢復到平時的狀態。
“呼……還以為會被扣經費……喂小子，剛才你都聽到了吧，剛才已經有一撥蠢貨被送走了，我們倒是很樂意記下你被送走之前的‘遺囑’。順帶一提，希望你能貢獻個TOP 10的，不然你這一趟真的是白來了。”
“額……好的老師。”
路凡乖巧地點着頭，示意自己絕對聽話不亂搞。
他算是徹底明白‘別人會把這句話刻在你墓碑上’是什麼意思了。
是宣告社會性死亡的墓碑。
“我是大四年級的胡道，D5分區的B級主管，叫我學長就好。”
看着像個中年人的負責人瓮聲說道，旁邊的實驗員又開始開懷大笑：
“胡導，怎麼又被新人認成老師了啊？考不考慮去申領一份退休金？”
“閉嘴，干你的活兒去，別跟這兒戳着。”
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實驗員，胡道轉過身來看向路凡。
“雖然有條例規定不能讓新生直接接觸與實驗體直接相關的素材，但你被巴斯德院長定為這周的彙報人，所以，我們不得不讓你做個例外。”
“學長，我可以只根據數據作彙報么？”
“05號實驗體也是剛剛培育出來，所有數據必須得重新採集，關於它的習性觀察也是實驗彙報的主要內容之一。而且組會的規定明文指出，項目組的彙報人必須是實驗全程的直接參与者。”
望着胡道一臉‘誠摯而抱歉’的表情，路凡明白了，自己這妥妥是被巴斯德教授坑了。
話說回來，Dragon Hybridization這個項目他並不陌生，就在今天中午他還被這個項目的失敗品追着咬了三條街。好像那個編號只是02，現在都已經推進到05了么……
回想起那個醜陋又滑稽的鬣翼龍，路凡死活都想不出來為什麼會有人願意去給這玩意兒鏟屎。
“好了，來見見你這周要彙報的對象吧。”
胡道按了幾個按鈕，他們面前的金屬牆壁驟然升起，一個透明的艙室出現在他們眼前。
“哇哦……”
路凡瞠目結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