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冷暖最近很不对劲。

自从在舞会上和那个人打了一架后,他冷漠厌世的症状似乎进一步恶化了。

从上学到放学一直是一个表情,仿佛患了面瘫一般,眼睛也好像出了什么毛病似的,总是以十分厌恶的目光看向周边的一切事物,仿佛所有东西都应该毁灭一样。

更令我感到疑惑的是,他对我的态度也变得更加恶劣了。无论我怎么威胁他,他都不会露出任何恐惧或是害怕的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他只是静静地用眼神嘲讽着我。

真是的,这样下去,我怎么靠他实施计划啊?

通过奖励让他打起精神似乎是不可能的了,上次只是和他开了一个笑到不能再小的玩笑而已,他的反应却那么大。

真是不识逗。

要不,换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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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名了。

当然不是什么好名。

“有个男生在舞会上因为保护女伴被打了”这一新闻在校内疯也似的流传着,已经到了失控的地步。

尽管校报社明智的当了一把聋哑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几乎整个高中部的所有人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走在走廊里,灌入耳中的十句话有八句都是于此有关的流言蜚语。人们换上或嗤笑或愤慨的表情,毫无疑义的将这件荒唐的事一遍又一遍的咀嚼着。

唯一能给我些许安慰的是,除了在当场的林寒,张太津,陈梦棉和后来了解此事的何焕升,江渺和吴素,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故事的主角是我。

即使知道了也无所谓了。

我之所以在舞会上遗失了自我,无非是因为口蜜腹剑的社会带上了华丽的假面,故作友好的招呼着我,打算让我同他人一样堕入那无边的地狱。

而我却变得飘飘然起来,丝毫没有顾虑这是个陷阱。

只是几支愚蠢的,毫无疑义的舞蹈,还有一旁围观群众的喝彩,就把我迷得神魂颠倒。

吹捧如同伏特加,能使人神志不清。而谎言更像威士忌,会让人忘乎所以。

最为可笑的是,把我从这黑暗的深渊中拉出来的,居然是我的敌人。居然是那个狠狠给了我几拳,搞得我狼狈不堪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太讽刺了。

喂,黑暗的社会,你在听吗?

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我不会再被你那香浓甜美的糖衣炮弹击中了。

我不会再领教相同的教训了。

我不会再因为你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了。

一个人上路吧,冷暖。

一个人上路吧。

于是,在短暂的得意忘形,迷失自我之后,我再度步入了正轨,开始与他人进一步保持着距离。

即使是林寒也不例外。

“喂,你最近怎么了?”林寒的问话声几乎被“笃笃笃”的刀声给盖住了。“吃错药了吗?”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切好的胡萝卜丁放进兔笼里。

“怎么连耳朵也聋了?”

“你看不出来吗?”我扔给了她一句极不耐烦的回复。

“嗯,那就要让我好好想一想了...”

林寒仰起了头,做作的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几秒后,她用力的拍了一下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啊,我知道了,是因为你在舞会上挨揍那件事吧!”

我十分努力的克制住了用胡萝卜丁把她的嘴给堵上的冲动。

“唉,不过是一件小事,就消沉成这样,你还算是个男的吗?”她放下菜刀,摊开手,一副无奈的样子。“我要是你的话,直接就鼓起精神,去找那个人讨说法去了。”

极其拙劣的激将法。

正当林寒打算再次展开毫无意义的攻势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张太津冲了进来。

“冷暖,林寒,快回办公室。”他有些紧张的说道。

“可...我们...还在...”

“动物社社长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掏出手机扬了扬,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这次委托已经完成了。”

我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在往常,即使问题再复杂,张太津的目光也依然平静如水。

而如今,一粒卵石使湖面惊起了几丝波澜。他的额头上挂满了汗珠,不住地摇着头,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突然这么着急,发生什么事了?”

“听着,这里不是谈这些事的地方。”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我们...我们回办公室再聊,好吗?”

我本以为是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紧急委托,可当进入办公室,看到陈梦棉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高年级生激烈的商讨着什么时,我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们俩不是想要见他吗?我把他们带回来了。”张太津挠挠头,走向了办公桌。“这个男生是冷暖,那个女生是林寒。”

在我眼前,这两个陌生人以截然不同的眼光打量着我们:比较靠近我们的那个女生斜倚在桌子上,丝毫不掩饰她那杏眼中散发的好奇的光芒,神采同白皙而富有光泽的的皮肤一同闪耀着,使太阳都有些逊色。脑后的马尾也仿佛有灵性一般,随着身体摆动有节奏的起伏着。但同时我也注意到,她的手臂上有几处大小不一的淤青,脖子上也有几道红印,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恶斗一般。

感受到我们的视线,她友善的向我们挥了挥手。林寒见状,立刻躲到了我的背后,引的她愈发好奇了。

相比之下,站得稍远一点的那个男生就显得沉着冷静的许多了。同张太津一样,他的头脑里也埋藏了无穷的智慧,但略有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中多了几丝忧郁,仿佛看透了世间的本质一般,这也使他更加令人敬而远之。不怎么打理的头发乱糟糟的,几乎盖住了他的双眼,仿佛要将自己的思想与世隔绝,不让他人发现一般。

礼节性的,他点了点头,旋即将目光转回桌上。

“介绍一下,这位是校报社的社长,肖汐。”张太津指了指那个女生。“这位则是外校沟通社的副社长,刘进钊。”

“这个学妹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躲到人家的背后去了?”肖汐笑盈盈地看着刘进钊。“难道是你长得太恐怖,把人家吓到了?”

刘进钊没有理她,只是继续研究着文件。

“她...怕生。”我机械性的解释道。

“所以说,就由你来保护她?”她笑得更加开心了。“嗯,是少女漫画中的典型...”

“肖汐,我们还是快把这些是处理完吧。”刘进钊轻声提醒道。

“啊...又来了。”她吐了吐舌头,一副无奈的样子。“你总是这么没劲,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但抱怨过后,她也开始认真地研究起了文件。

出人意料的,张太津也向我们招着手。

“冷暖,林寒,这里有些...有些关于你们的东西,过来看看吧。”

坐过去后,我才发现摆在桌面上的文件其实是几页印有照片的A4纸。

放在最上面的那张纸上只有一张照片:一个身穿蓝西服的正在殴打另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旁边一个身着紫色裙子的女生惊恐地看着他们,人群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这不是我们的照片吗?”我极力抑制着话语里的惊异,可还是失败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照片会出现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围在桌前的三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刘进钊。

“这件事你是最早知道的,你来说吧。”

他清了清嗓子,掏出了手机。

“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我们在西高的线人联系到了我们,他说西高的学生会弄到了一些对我们很不利的照片。大约二十分钟以后吧,他就把照片都传过来了。前前后后有十一张照片和两段视频,都是关于舞会的。”

他翻动着手机,页面停留在他们俩的聊天记录上。

“我看了看,这些照片和视频里的人不是发生了争执就是男女交往过密。如果西高真的想要对付我们的话,这些会是很有用的证据。”

“那...他们会...做什么呢?”林寒傻傻的问道。

“给我们泼脏水一类的事呗。如果要是让上面知道了的话,拨给我们的经费也会少许多,那样就惨了....”陈梦棉忧心忡忡地解释道。

“这就是学校间的斗争。”张太津露出了惨淡的笑容。“是我们高中生活中最残忍也是最有趣的一环。”

哦,是这样啊。

原来是肮脏的竞争啊。

利益无疑是这世界上最吸引人的东西,在它的驱使下,人们会毫不犹豫的倒戈。

即使前一秒还在坚持着相反的观点。

就连一些圣人也会抛弃自己所固守的信条,转而去追逐那些金灿灿,银闪闪的美好,便更不必提那些厮斗中的至亲和纠缠中的老友了。

问世间利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而在这场残酷的游戏决出那最终的,也是唯一的胜者时,他会荣耀的穿上沾满血渍的龙袍,披上用败者的人皮制成的披风,登上那由无数骨肉堆砌而成的宫殿,万人朝拜,加冕称王。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如此血腥的闹剧,我自会远离。

但这次不同。

并不是我为自己寻找借口,但我眼前的这些照片显然在不断地敲打着我的脑袋,提醒着我一件事。

如果你将这局游戏放弃了,你的过去就要重演了!

想象一下这群人看到照片时的神态吧。

猜测一下那些人之后的反应吧。

鄙视的眼神。

漫天的嘲讽。

无故的辱骂。

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在将我极想忘掉的的事情在脑中一遍遍的重温着。

那么,陪他们玩一局吧。

不是为了金钱,不是为了利益。

为了我自己的过往,为了我自己想守住的一切!

我别无他法。

“那么,学生会打算怎么办?是忍气吞声还是以牙还牙?”我将文件拿了起来,一张张的查看着。“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选择后者吧。”

肖汐和刘进钊饶有兴味的交换着目光。

“你呢?小学妹。”肖汐笑着说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啊...我...我吗?”林寒手足无措的环顾四周,接着低下了头。“我...我和冷暖...一样...”

“张太津,你们真是找对人了。”肖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喜悦。“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有骨气的人!”

“我简直不能更同意你说的话了。”他所说的话更多了几分自豪。

“如你所言,我们当然会选择以牙还牙,但我们现在对方式产生了分歧。”刘进钊叹了口气。“学生会和议事会似乎都认同抓西高把柄这一方案,但那现实不可取的。他们学校几乎没有什么大型活动,一般的纪律乱象又不能成为有用的工具...”

“而且事情的主动权也在他们手上。”陈梦棉附和道。“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举报我们。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一边祈祷一边解决问题...”

他们四个旋即围在办公桌前,开始了激烈的讨论,而我和林寒也找到了属于我们的宝藏。

一份印有两张彩照的文件。

上面的那张照片不过是两个激烈争吵的人,并没有过多吸引我们的兴趣。

真正令我们目瞪口呆的是下面这张。

一男一女站在舞台上台楼梯的旁边。尽管灯光十分昏暗,但我依旧能看清两人的头似乎黏在了一起,嘴唇也仿佛融为一体了一般。那男生个子较高,就连发胶也似乎固定不住那桀骜不驯的头发。女生则矮了一些,齐颈短发早已被缕到耳后,蓝色的露肩礼裙隐隐约约的闪耀着妖艳的光芒。

何焕升和江渺?!

他们?!

怎么?!

“我想和你一起跳舞啦...原来是这样。”林寒极小声地咕哝传到我的耳中,替我解答了疑惑。

这两个家伙......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掏出手机,将这张照片拍了下来,接着把这份文件扔回纸堆。

一旁的四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只是在讨论着什么。

“我觉得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了......校报社存在的意义就在于用报纸的方式维持校内主流舆论,风气和纪律。但这次的问题出在外校上。”肖汐垂下眼睛,一副遗憾的样子。“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和委员会一起维持校内秩序,争取不闹出什么乱子。还可以拨给学生会一些人手,协助你们行动,但......我们是这三个社团里面最鸡肋的一个。”

“别这么想,不让后院起火也是很重要的任务之一。”陈梦棉轻声安慰道。“再说了,你们一直都做得很好啊,不用这么自责。”

张太津和刘进钊赞同的点了点头。

“嗯!果然还是梦棉对我最好了!”肖汐的眼中放出光芒,向陈梦棉扑了过去,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后者则是一副无奈的样子,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作为最早得知消息的社团,我们已经将社员分为两部分,开始行动了。”刘进钊直视着张太津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一方面,我们在观察其他学校的行动,防范他们趁火打劫;另一方面,我们的社员准备听从学生会的调动,随时去抓西高的把柄,形成威慑。”

“除了我们和西高,我们这里一共有五所高中:北一高,北二高,东高,中高和南高。”肖汐掰着手指,若有所思的说。“的确需要防范。”

“你认为你们的工作会有成效吗?”张太津将目光移向了倒在沙发上的陈梦棉。

“老实说,很难,但我们仍会尽力去做。”刘进钊苦笑着摇了摇头。“毕竟我们就是干这行的,而且吃着学生会的小灶,不替他们干活似乎也说不过去。”

“不用担心,我会组织一批人马去慰劳你们的。”肖汐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都是清一色的漂亮妹子哦!”

“大可不必,我觉得那样会影响我们的工作效率,不过还是谢谢你了。”他向肖汐微笑道,又将目光转回了张太津。“你们呢?你们打算怎么做?委托社在这种时候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我们这次要反其道而行之,去找照片和视频的源头,也就是拍摄的那个人。”张太津伸出两手,温柔的抱起了陈梦棉,有些吃力地将她放到床上。“比起治标,我认为治本更容易,也更有效一些。”

“那么,既然都找到了工作方向,我们就为之奋斗吧!”肖汐拽着刘进钊的衣领向外拖去。“看到你夫人睡着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先撤啦!”

“保持联络,有任何进展随时汇报。”刘进钊招了招手。“我们也要回去开始指挥了。”

“嗯,祝一切顺利。”

“祝一切顺利。”

当两人离开屋子,关上门后,张太津立刻收起了笑容,极其严肃的看着我。

“冷暖,林寒!你们刚才趁我们谈话时干了什么?!”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钉在了原地,林寒则直接躲到了我的背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不敢正眼看他。

直到张太津以更加强烈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时,我才反应了过来。

“我拿手机给一张文件拍了照,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不知道吗?”他走近两步,用拳头怼着我的胸口,神经质的吼道。“你为什么要拍照?你难道要向外校的人告密吗?!”

不顾胸口的疼痛,在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张太津也同林寒一样,拥有两幅面孔。

但略有不同的是,张太津只有在情况十分危急的时候才会呲开自己的獠牙,将埋藏在心底那只恶犬放出来。

而林寒则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一直戴着那胆怯怕生的虚伪的面具,却只对我露出了残暴,肮脏的真面目。

为了尽快平复他的情绪,我换用了较为平和的语气解释着一切。

“刚才那些照片中,有一张里的人物是我的同学,我想让他知道一下这件事,顺便提供一下线索,所以才拍了照。”我拿出手机,将其解锁,顺势递给了张太津。“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检查一下。”

他一把夺过手机,走到一旁背着我们翻看了起来。

经历了漫长的两分钟后,张太津终于把手机递还了回来,但他仍用戒备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我们。

“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叫外校关系社的那些人来调查我们。”

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林寒紧紧贴在我的后背上,不敢探出头来。

“不过我敢肯定,你所得到的有效信息不会比一张白纸更多。”

良久,张太津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我好像...我错怪你们了。”

“没事的....”林寒那极小声的答复甚至能被陈梦棉均匀的呼吸声给盖住。“我们....不在意的....”

“以后执行这样的紧急或是极其重要的委托时,我可能会....常常变成这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他看了看窗外的斜阳,又看了看脸朝里,睡得正香的陈梦棉。

“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做好准备,解决这件事的难度可能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迫于气氛,我和林寒并没有多说什么,简单的道别便逃离了活动室。

“我对张太津的印象变了。”艰难地穿行在杂乱无章的走廊上时,林寒咕哝道。

“用膝盖想也知道。”

“不,我不是对他产生了厌恶之情,只是...感觉更亲近了一些?”

我和林寒一前一后走下了楼梯。

“同病相怜或是臭味相投,这两个词你选一个...”

话还没说完,林寒便一脚踹在我的后背上,害我差点像赵登同一样滚下楼梯,摔成重伤。

“这就是毒舌的代价,怎么样?”她微笑着说。

“还行,起码比被电到手脚发麻好多了。”我用力抓住了栏杆,生怕自己因为重心不稳而倒下去。

抱怨两句后,我和林寒便接着向楼外走去。

“对了,关于江渺和何焕升的照片,你打算怎么办?”

“还是和他们说一声吧。”我推开了社团楼的大门。“说不定他们有什么线索,能够帮我们....”

一瞬,挂在地平线上的最后一丝斜阳爆出耀眼的光芒,仿佛要以一个华丽的结尾和人们道声再见,我和林寒被刺的睁不开眼,要说的话也被憋回了肚子里。

等到眼睛终于适应了这热烈而又灿烂的光芒后,我们伸手拭去眼泪,却发现我们要寻找的人就在我们前面,正相伴着从多功能楼里走出。

“你发没发现,每次咱俩走在一起时,运气总是脱亚入欧?”林寒很得意的说。“上去打个招呼吧。”

“不用,何焕升那个家伙的脑子里有专门探测我的雷达。”我不屑的哼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走下楼梯。“不出三分钟,那家伙就会发现我们,信不信由你。”

“要是没有的话...”一个冰冷的柱状物体在我的背上滑动着,辅以林寒那不怀好意的耳语,令人顿时不寒而栗。

我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地向前走去。

而然,长期积攒的经验终究还是没有令我失望,在横穿操场时,我和林寒走到了他们的侧面。正在和江渺嬉戏打闹的何焕升很快就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我们,并将这个发现告知了江渺。

向我们挥了挥手后,两人一起跑了过来。

“可恶...”尽管他已经把表情和神态调为了社恐乖乖女模式,但那夹杂着失望和不甘的真心话还是从她的嘴角流出。“就差一点...”

“说真的,为什么你最近越来越喜欢攻击我了?”我不耐烦地小声抱怨道。

“我...”

林寒的回答被跑来的何焕升和江渺打断了。

“冷暖,林寒,你们也刚结束社团活动吗?”何焕升兴致勃勃的吵嚷道。

我和林寒无声的点了点头。

“太巧了,我们也刚结束。”他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我刚才还去看交响乐社的排练了。那个第几号协奏曲是真的好听,比舞会上的那首还要...啊!”

他的长篇大论被江渺的胳膊肘无情打断了。

“你会不会说话啊!”

她有些生气地看了看蹲在地上,捂着侧腹哀叫的何焕升,同时满怀顾虑的看了我一眼。

“舞会上的事不必在意,毕竟已经过去了。”我摆了摆手。“但我们社团现在有更重要的活要做。”

“你看,我就说冷暖不会在意吧!把那件事看得那么重干嘛?生活要向前看!”何焕升抬头看着江渺,赌气似的抱怨道。

“什么重要的活?我们可以帮忙吗?”江渺无视了他的碎碎念,热心的问道。

“当然可以,那真是帮了大忙了。”我解锁了手机,调出了那张并未被张太津删除的照片。“帮我分析一下这张照片就好。”

江渺爽快的接过手机,何焕升也站起身来,同她一道查看着。

两秒之后,两人的面颊突然变得比夕阳还要耀眼。

江渺直愣愣的看着照片,拿手机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何焕升定在一旁,想要说的话被照片所带来的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的塞回了喉咙,这使他只能发出“这...这...这...”的声音,如同一台破旧的,卡带的老录音机一般。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的滑稽模样,在心里冷静的盘算着之后的回答。

身旁的林寒则完全不掩饰幸灾乐祸的表情,为了不笑出来,她用尽全力来控制面部肌肉,可身体却依然出卖了她,微微地摇晃着。

半分钟后,两人终于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死盯着我。

“你...偷拍....我们?”

尽管极力想掩饰,但江渺的声音中还是充斥着震惊和恐惧。

“为什么.....”

想起上次找木棍时被打的惨痛经历,我决定趁早把事情说明白。

“不是我,是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拍的。”我澄清着。“除了你们以外,也有其他人被偷拍了....包括我和林寒。”

两人眼中的疑惧顿时减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则是同情。

“那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何焕升又低头看向那张照片。

“他们想....污蔑我们学校的....名声....”林寒在一旁解释道。“这事千万....别告诉别人....我们怕....打草惊蛇。”

“所以说,我们现在在代表我们社团,同时也是代表学校调查这件事,希望你们两个能提供一些线索或证据。”我将自己的目的讲了出来,同时伸出手去,几乎是将手机夺了回来。“请你们想一下,你们在...在干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思索良久后,何焕升的眼中闪过了一道亮光。

“那个...就是在...在我们分开的时候嘛,我瞥见一道绿影在我右面一闪。”他吞吞吐吐的回想着。“但当我仔细去瞧的时候,那里就什么也没有了。”

“就...就这些吗?”林寒的语气中有一丝失望。

何焕升略带遗憾的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将这唯一的线索在脑中记熟后,我转身向两人道别。“你放心,这件事我们社团一定会妥善处理的,毕竟...也牵扯到我们。”

“祝你们一切顺利,有什么可以用上我们的地方,一定要说。”何焕升罕见地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我点点头以示回应,接着便和林寒一道走远了。

步出学校大门时,尽管隔了一两百米,但我们仍然能听见江渺那怒气冲冲的威胁和诅咒。

在第二天的社团活动中,我们将这不起眼的,却也是唯一的线索连同事件的整个经过告知了张太津和陈梦棉。

“绿影?”坐在电脑前,张太津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那道绿影是拍摄者留下的?”

“嗯,从两人的所处位置和照片的角度来看,几乎可以肯定这道绿光就是拍摄者的设备发出的。”

“不一定。”沉吟片刻,陈梦棉坐直了身子。“也有可能是其他东西留下的。衣服上的亮片啊,眼镜所反射的光啊,外面射进来的光啊,这些都有可能嘛!”

“林寒,那个男的什么时候骚扰你的?”张太津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啊...嗯....”林寒有些不知所措的咕哝道。“在...在舞会上...”

“我当然知道是在舞会上,我问的是几点几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敲了敲电脑桌。“我从学生会那里弄到了监控录像,打算看一看现场。”

“哦.....”她忸怩的低下了头,双手揪着衣摆。“六点...六点半...左右吧....”

张太津点点头,接着看起了电脑,而林寒仿佛突然对自己膝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般,只是低头不语。我和陈梦棉则继续争论起那道绿影的由来。

几分钟后,张太津为我们下达了判决。

“别犟了,梦棉。”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眼睛,一副困乏的样子。“冷暖是对的。”

“你怎么确定的?”她抱着肩膀,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从监控里看的。”他指了指电脑屏幕。

片刻之后,林寒立刻冲到了张太津的身边,我和林寒也一左一右的站在了椅子两侧。

“怎么看出来的?”

为了看得更仔细一些,陈梦棉干脆坐到了张太津的腿上。

“哎呀!梦棉,从我的腿上下去啊!”张太津显得十分无奈。“我看不见显示器了。”

陈梦棉显然没有在意他的抱怨,只是死死的盯着显示器。

无奈,他只好把头侧过去,脸颊几乎和陈梦棉贴上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讲解了起来。

“当冷暖和刘刃振打斗时,人群左侧有个人正在举着手机拍摄。”他将光标移向了一个模糊的,举着双臂的人影。“当舞台的一道白光打过来的时候,那个人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可在此时,这道光照到手机上,闪出一道绿影。”

他操作了一番,一道耀眼的绿影突然居于屏幕左侧,散发出了妖邪的光芒。

一抹得意的笑容在张太津的嘴角绽开,林寒和陈梦棉则被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绿影...是怎么...发出来的?”林寒歪着头,一副困惑的样子。

“我个人认为,这不是手机屏幕或是摄像头发出的光芒,而是手机或是手机壳的颜色。”张太津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手机。“冷暖,你的朋友告诉你线索的时候,说的是不是‘绿影’而不是‘绿光’?”

仔细的回想了一阵后,我坚定了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如果是绿光的话,那应该是摄像头发出来的。”他得意地说。“绿影则应该是光照到光滑的物体表面时发出来的,手机和手机壳就很符合。”

张太津的智商果然高于常人,仅通过一个小小的线索便推出了如此确凿的线索。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了。”我竖起了一根手指。“偷拍我们和偷拍何焕升和江渺的应该是同一人。”

张太津和陈梦棉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何焕升和江渺....他们是谁?”

“就是提供线索的那两人。”

“其实,我有个比你的猜测还大胆的想法。”张太津犹豫不决的说道。“所有的这些偷拍行为,可能都是一个人干的。”

的确非常大胆,如果这个想法是错误的话,整个分析思路都将重新洗牌。

“为...为什么呢?”林寒仰头望着张太津,一副崇拜的样子。

“在梦棉和冷暖争论的时候,我还调取了不同的监控画面。”他拿起手机,为我们展示着刚才拍下的屏幕截图。“在其他的三个画面中也都能看到这道绿影。

“太津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这些照片都出自同一人之手。”陈梦棉轻快地从张太津的腿上跳下。“举着手机的人影的形态和身高完全相同,衣服也一样,应该都是灰色西装。”

“绿色手机、灰色西服、同一人。”我复述着。“快一些告诉外校关系社的那帮人吧。”

“嗯。”张太津拨通了手机,一副信心勃勃的样子。“这是突破性进展。”

“我觉得我们快要破案了!”陈梦棉同样笑得很开心。

这种情绪在之后的时日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我们得出了这些推论,但要想破案,还是少得可怜,除了之前得出的线索,我们再也没有得出任何一条新信息。我们也曾打算再找几个受害人,希望他们提供线索,可很快就被学生议事会以“打草惊蛇”的名义按了下去。

同样,学生会的工作也同样不顺利。西高的那些人仿佛猜到了我们可能会采取行动一样,突然严抓起了纪律。平日三五天就要打一架的他们,最近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惹事的想法。我们在西高的线人也不能给我们提供任何的有效信息。

更为糟糕的是,西高把我们陷入麻烦的这件事告知了其他学校。他们的盟友南高自然不甘落后,开始找我们的麻烦。外校关系社不得不把协助学生会的人手全部调回来,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威胁。

经过了近一个礼拜的苦战,我们仍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如同陷入了泥潭里一般,情况越来越糟。

终于,在事件发生半个月,还有一周放寒假的时候,我们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我们准备放弃了。”突然推门进来的刘进钊面如死灰,像一截木头一般栽到了沙发上,肖汐也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什么?!”

我们四个不约而同的喊了起来,就连一向胆怯的林寒也不例外。

“学生议事会现在正在商讨这件事,但他们打算放弃抵抗了。”肖汐垂下了头。“他们认为这么拖下去不是个办法,想要和西高和谈。”

“和谈?”我抬起头。“怎么和谈?”

“以学校交流的名义向他们赠予款项,或是提供器材。”刘进钊把脸埋在手里,一副痛苦的样子。“太丢脸了,和古代的割地赔款没什么区别。”

“他们不是...不知道...我们知道这件事吗....”林寒有些微微颤抖,双眼也变得有些湿润起来。

“每个学校都会在其他学校安插线人,他们自然会知道我们的线人把消息告诉我们的这件事。”刘进钊遗憾的摇了摇头。“”我们早就应该想到的。

“那我们的努力呢?我们为调查熬的夜,买的咖啡,费的心思呢?全打水漂了吗?”陈梦棉有些崩溃的大喊着。“就因为调查这件事,我和太津期末考试都跌出全校前十了!我们做了那么多,换来的却是议和?”

“就当做了一场梦吧,一场噩梦。”肖汐的眼中失去了高光。“把这件事当成教训吧,以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无言良久,每个人都灰心丧气,思索着自己的过错,哀悼着行动的失败。

除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太津。

当我们都垂头丧气,一言不发的时候,坐在电脑椅上的他突然毫无征兆的站了起来,一脚踹开了椅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门前,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最后甩上了门。

当外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时,陈梦棉才最先反应过来。

“快去拦住他!”陈梦棉几乎是尖叫着。“他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很有可能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他要去哪?”肖汐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

“学生会议室!”刘进钊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他们正在开会!张太津大概率去找他们了!”

对视了几秒之后,我和刘进钊不约而同的拔腿跑了出去,林寒,肖汐和陈梦棉紧紧的跟在我们身后。

但愿平安无事,我们真的经不起更多的波澜了。

.

.

.

.

.

废物。

都他妈是一群废物。

这么点事处理不好吗?明明有那么多先手的机会,却因为由于一次又一次的错判和犹豫而丧失良机。到了应该背水一战的时候,却又开始主张起了和谈?开始埋怨起了命运?

人们一次又一次的犯错,直至不可挽回的地步,却将其称为命运。

真是可笑啊。

是时候帮那些家伙洗洗脑子了。值委会的委员长太迂腐了,将自己手里的权利和那些死板不堪的规矩看的比什么都重,全然不知灵活和随机应变才是生存的不二法则。

会长也太软蛋了,堂堂学生会竟然会被值委会踩在脚底下,这要是在去年,在他哥当会长的时候发生了这事的话,至于闹得这么大?闹得这么久吗?

至于社团的那些家伙就更不必提了,自己人和自己人都能掐起来,谈什么共同利益,抵御外敌?

行,你们放弃了,可我们还在坚持啊!

你们看没看见肖汐那件沾满油墨的制服?

你们看没看见最近出现在刘进钊眼睛下面的黑眼圈?

你们看没看见如此冷漠的冷暖和如此怯生的林寒也在为了学校而努力奋斗着?

你们看没看见处理文件的梦棉正在和困意和疾病搏斗?

我们做了这么多,你们一句“休战”,一纸空文就把我们打发了?

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这么想着,我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前。

深呼吸,抬脚,用尽全身力气,踹下去!

大门洞开,里面的十多头猪抬起他们的蠢头,惊愕的看着我。

“张太津?”是会长的声音。“你来干什么?还怒气冲冲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环视着他们。

摆成“U”型的三张长条桌分别坐着学生会,值委会和社团的人,他们或是直直的盯着我,或是交头接耳,都是一副慌乱的样子。

“张太津,快点出去!我们在开会!”这声音是袁瀞发出来的。“议事会在开会的时候不许无关人士前来打扰。”

无关人士?

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长久以来积攒的怒气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迸发出来,听见她这席话,我的怒火都转化成了笑意。

控制不住的笑意。

充斥着蔑视的笑意。

我大笑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关人士!”我笑得几乎有些直不起腰来。“到头来...我们这些工具人...哈哈哈哈哈哈....都成了....无关人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坐在社团席上的观察员见我比较羸弱,便站起身来,打算把我架起来扔出去。

在触碰到我的那一刻,我分别给两人肚子上各狠狠地一拳,作为他们好意的回礼。

“不必麻烦,我说一句话就走!”我用尽全力止住笑声,眼泪也从眼角流下。

有些躁动的人群平静了下来,如同停止沸腾的滚水一般。

“即使你们都放弃了,都和谈了,都去拍西高的马屁了,我们委托社依然会战斗。”

眼里迸发出杀意,寒冷的目光仿佛要将在座的所有人的脑袋都削掉一半。

“依然会战斗到底!”

贴心的为他们甩上门,我向活动室走去。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是疯子。

对,没错,我是疯子。

一个为了同伴而努力的疯子。

一个为了正义而奋斗的疯子。

起码是我认为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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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刘进钊在走廊里疾行着,希望能在事态失控前挽回局面。

“张太津他...一直都是这样吗?”我看向身旁的刘进钊,有些气喘吁吁。

“从我们开始合作第一次开始,他就这样了。”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我认为他在这之前也是这样。”

“我们第一次合作是抓一个北一高的学生,他偷了我们学校另一个学生的东西。”他回忆道。“当时小偷在前面跑,我和他在前面追,慢慢的,他追上了那个小偷,然后....”

他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仿佛过去有多么不愉快似的。

“然后他揪着那人的后脖领,直接就把那人撂倒了,还是后脑勺着地。”他使劲的摇了摇头。“我永远忘记不了骑在他身上的张太津的表情,就像....就像一只饿了好久,终于抓到猎物的狼一样。”

“我知道,那副表情确实很可怕,疯狂中混着快感。”我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但除此之外,我认为他是个不错的....”

毫无征兆的,我停住了。

因为我见到了此时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还是一样的张扬,还是一样的放荡,斜倚在走廊的窗台上,将电话贴在耳边,肆无忌惮的大笑着。

我无声地快步走过他,刘刃振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仍然在大声地打着电话,不时报以哈哈的笑声。

我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平常的偶遇,但上天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决定给我一次机会,给张太津一次机会,给善水学园一个机会。

一个复仇的机会。

一朵云散去,阳光照到了手机上,所反射的拿到绿光几乎将我刺的睁不开眼...

等等。

绿光?

绿影?

在那一瞬间,我所遭遇的一切突然在我的脑海里穿成串了。

蓝西服,挑衅,斗殴,骚动。

摄影,绿影,照片。

哦。

原来是这样啊。

你就是那个奸细啊。

无边的仇恨顿时涌上心头,我恨不得直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让他七窍流血,逼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最后再把他顺着窗户扔下去。

但为了完成这场完美的复仇,我并没有发作,只是把怒火憋在心里。

我是个记仇的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例外。

在这之后,我和刘进钊继续寻找着张太津,最后,我们在一段走廊的窗台旁发现了他。

他靠在窗台上,一副疲惫的样子,几滴血从他的左手涌出,撒到地上,如同瓷砖地上在冬季绽开了几朵杜鹃一般。一旁的墙上也有一些血迹,想必是一拳打在上面了吧。

我和刘进钊走进了他,他似乎发现了我们,但并没有做任何回复,只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他终于发出了一声叹息。

“啊.....糟透了。”

“尽管你这么说,但你还是想继续干下去吧。”刘进钊露出了理解的笑容。“我们陪你。”

“别,千万别,这件事我自己一个人去做就行了。”疯狂过后,悔恨更多的出现在他的脸上。“这件事已经耗费你们很多精力了,我自己一个人来就行了。”

“别犯傻了。”他毫不犹豫的反驳道。“快点继续工作!和我们一起。”

“如果我说,我已经找到了破案的关键线索,你会信吗?”

仿佛一个干瘪的气球遇见打气筒一般,张太津的身子顿时直了起来。他两眼放光的看着我,将沾满鲜血的左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我知道你从不说谎。”他揪着衣襟,一副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快说吧。”

“我们一直认为,拍摄者只有一个,其实这是没错的,但除了他,应该还有个帮凶。”

“帮凶....”

“对,而且那个帮凶必须很显眼,不然他们会走散;必须熟知会惹事的人,这样才能确保拍摄者能拍到他们需要的照片;必要的时候,他会亲自惹事,只求能完成任务。”

“惹眼....混混....张扬....”半分钟后,他猛然抬起头,那力道简直能把颈椎扭断。“刘刃振!!!你说的是刘刃振?!!”

“他的手机壳是绿色的,阳光照上去会反光的那种。”我补上了决定性的一击。

失落和疲惫一扫而光,疯狂和热情再次回到他的身体。

我就此确认:张太津是神经质。

极其危险,却又极其可靠的神经质。

呆立片刻,他突然将手一左一右的搭在了我和刘进钊的肩上。

“呜哇!你干什么?你把血都蹭到我的衣服上了。”刘进钊幽怨的看着他。“我自己洗衣服啊。”

“哈哈哈哈哈哈....这都不重要了!”他扬扬手,带头向前走着。“把梦棉她们都找到,回办公室,制定计策。”

望着他那再次挺起的脊背,我和刘进钊的目光中不约而同的多了几分温柔。

十分钟之后,我们六个再次齐聚在办公桌前,我将事情和我的想法简单的告诉了他们。

“这可真是太巧了,换谁能想到呢?”肖汐惊叹着。“冷暖,在新一届的高一学生中,你绝对是我遇见过的最聪明,最冷静的那个。”

“遇见你....是我们的幸运。”说完这句,陈梦棉便再次昏昏的睡去。

林寒也向我投来满意的目光,不知怎的,我觉得这个眼神不像是装的。

“感谢冷暖的最终线索,我们总算找到了决定性的突破口。”张太津取出了一张白纸和一支笔。“而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如何抓住他们的把柄。”

“总是有办法的张太津啊,现在是你的回合!”肖汐模仿着游戏中的旁白。“出牌吧!”

“我刚才一直在想,为什么刘刃振的手机会出现在拍摄者的手上。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拍摄者为了保全自己,怕使用自己的设备之后暴露身份,便借用了刘刃振的手机。”

张太津低沉而有力声音传遍了室内的每个角落。

“那么,所有的照片,包括发照片时的聊天记录,都会在他的手机上存着。刘刃振是个粗心大意的人,肯定不会删除。”

“所以说,搞到他的手机就是我们的终极计划,对吗?”刘刃振背着手,低着头思考着,丝毫不在意肩膀上干涸的血迹。“但我们要怎么弄到他的手机呢?”

“在打完冷暖,离开现场时,他留下了一句话。”

张太津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

“小姐,我们有缘再见了,一定会再见的。”

我顿时明白了他要干什么,便站了起来,提出了反对计划。

“不行,不能拿林寒冒险!”

“我知道老师把林寒交给了你,让你帮她恢复正常,但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那林寒万一出事了,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是你还是我?”我几乎是喊了出来,直直的盯着张太津。“你还不如让我去和他约架,然后你们趁乱冲出,逼他解锁....”

“冷暖,你是个冷漠却又温柔的人,这点我从认识你的第一次谈话就知道了。”张太津像哥哥对待弟弟那样摸了摸我的头发。“但用武力胁迫显然不如让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解锁那样有效,而且我们都埋伏在他们周围,一旦有危险,我们会第一个冲上去的。”

“可....”

我还想让张太津回心转意,不然林寒要是真的在现场发疯了,一切就全完了。

谁料他挥了挥手,又突然露出一副毫不讲理的表情。

“这件事你只有知情权,最终的决定权还在我们手里呢。”

见事情无法挽回,我只能叹了口气。张太津他们仍然围坐在桌前探讨计划,陈梦棉则在床上呼呼大睡。我缓步走到林寒身边,靠近了她的耳朵。

“对不起。”

“没事的,为了抓住那个混蛋,和大家处好关系,我认了。”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只是别忘了,当我真的遇袭时,你要当那个第一个冲上来保护我的人。”

对她的嘱托,我只是轻轻一笑,便和她并肩站着,目送着这幕复仇重戏进入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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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上的那个女孩把我约出来了。

我说什么来着,我们会有缘相见的。

告知的方式也挺新颖的,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托人递了个纸条过来。

放学后的人工林吗?

真是富有浪漫情调啊。

只是,她只让我一个人去,还说带其他人会让她感到不安。

有点可疑啊.....

管他呢!

我可是高一的大哥啊,我爸是学校的股东,食堂的二把手,谁敢惹我呢?

那个疯子敢惹我呢?

于是,在放学的铃声响起之后,我来到了人工林,寻找着那个女孩。

她的身影并不难找,我很快就在林子中心的池子旁发现了她。

仍然是那么怯生生的,像一朵鲜花一样娇嫩欲滴,又好似珍贵的施华洛世奇水晶,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真是我的菜啊。

“嗨!”我潇洒的招了招手,向她走了过去。“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那个...”她低着头,害羞极了,以至于我都看不清她的神情。“想找你....想找你说点事.....”

“什么事?”我的心里愈发得意,这不就是要和我告白的节奏吗?“快说吧。”

“那个....我太紧张了....”她突然抬起头来,璀璨的大眼睛能装的下整个星空。“能和我....和我先照张相片吗?”

照照片吗?真是奇怪的要求啊。

不过没问题,谁教这是可爱妹子的请求呢?

掏出手机,解锁,打开摄像头。

“那个...把手机给我吧...”她朱唇轻启,荡出一阵春风。“我这....角度更好....”

好角度在照相中当然很重要,没有丝毫迟疑,我将手机递给了她。

“哎呀,没想到你这么懂摄影....”

就在这时,她突然令人费解的向后退了两步,还没等我搞清楚原因,我就听见身后有一阵疾风吹来。

我刚想转过头去查看,一阵强大的冲力便狠狠地撞在了我的腰上,我顿时向前飞去,接着狠狠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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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算相信刘进钊对我说的那席话了,张太津在处理事务时真的会变成嗜血的恶魔。

就在林寒拿到手机的那一刻,他便迫不及待的向前冲去,拿出了五十米赛跑的气势,紧接着腾空跃起,一脚狠狠地踢到了那人的后背上。

“愣什么?快上啊!”

刘进钊的催促使我回过神来,我连忙跟着他冲了上去。

地上的刘刃振仍然在挣扎,但张太津狠狠地踩在他的背上,死死地抵住他的脖子,令他动弹不得。在我,刘进钊,陈梦棉和肖汐控制住他的双手双脚后,他彻底放弃了挣扎。

“林寒,把手机给冷暖!”张太津命令道。

当接过手机的那一刻,我低声地问道:“没事吧。”

“放心吧,我没事。”她淡淡的笑了笑,尽管双手和双腿仍有些微微颤抖。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灰头土脸的刘刃振仍没有放弃抵抗。“我跟你们说,你们这叫侵犯个人隐私!我要告你们!”

“那我现在就要让你见识见识不删聊天记录的后果了。”张太津微微一笑。“冷暖,有吗?”

“全部都在这呢!”我摇了摇手机,声音中有无法自拔的惊喜和欣慰。

他并没有删除记录,因此所有的照片都在上面,更为致命的是,他和西高关于任务目的的对话,事成之后所接受的红包的记录也没有被删除。

像之前预演的那般,我保存了屏幕截图,用他的手机加了张太津的好友,接着把所有照片都传了过去。

在另一旁,张太津和刘刃振仍然在较量着。

“你和你们说,你们完了!”他虚张声势的大叫道。“我爸是管食堂的,是学校的股东!你们惹了我,就等着....”

“你爸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张太津冷冷道出的一席话令他面色土灰,哑口无言。“我能弄到财会室的钥匙,也能找到关于食堂的账本.....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不想和你玩!你懂吗?!我整你才是分分钟的事!!!”

“流氓!你们都是流氓!”见物质上的恐吓不能吓到我们,他只能改变战术,变为道德上的谴责。“一群小人!趁我没防备的时候偷袭我!不讲.....”

“我从未否认我是流氓,但你也是个流氓!”张太津一脚狠狠地跺在他的胳膊上,使他痛得哇哇大叫。“对付流氓,必须要用流氓的方法!”

躺在地上的刘刃振彻底屈服了,他只是静静地躺着,仿佛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删除聊天记录。

“两分钟到了,照片已经不能撤回了。”过了一会,张太津对我说。“我们走吧,把他的手机给我。”

我点了点头,将手机递给了他,他却反手将把手机狠狠地摔在了他的面前。

“再见了,刘刃振!”他并没有回头,向人工林外走去。“谢谢你的照片,谢谢你的狂妄,谢谢你的粗心大意!”

那部手机静静地躺在地上,纯黑而又光滑的屏幕上出现了几道裂痕,仿佛有些破损的幕布一般,静静地宣告了这幕戏剧的终结。

几天后,学生们梦寐以求的寒假总算降临了,我们六个也在办公室里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派对,作为年前的最后一聚和对事件成功的祝贺。

“....然后这个傻子就用了整整一个版面报道了这件事。”刘进钊向陈梦棉抱怨道,无奈的指了指端着饮料的肖汐,而后者则是偏头一笑,全然没有悔改的样子。

“哎呀,我只是太激动了嘛!毕竟事情处理得这么漂亮.....”

在一旁,张太津则向我和林寒讲述着整件事的后续。

“.....所以说,我们已经对他们形成了有效威慑,他们也不敢造次了。”张太津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饮料。“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干得漂亮,各位!”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举起杯子庆祝着,为了利益,正义,以及真理。

“接下来就轻松了,寒假到了!”陈梦棉大大的抻了个懒腰。“我可以在家成天睡觉了。”

“你能不能有点志向啊。”张太津白了他一眼,接着突然把头偏向我。“你呢,冷暖,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吗?”

我并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作为折中,便端起杯子喝了口饮料。

“滑雪应该是不错的吧,但我还是更期待年三十的饺子....”

张太津仍然自顾自的说着,我愈发不想面对他所说的话题和他所期待的那个节日了,便一口又一口的灌着饮料。

即使杯子早已空了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