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海外人走了,留下的不只有因灾祸带来的战争,还有阿波卡马克的诅咒。

黑压压成片的蝇虫不知怎的变来愈来愈多,愈来愈大,恼人的虫鸣声常常打破久违的宁静,让人想起因海外人的战火而带来的苦痛与悲伤,东原的河今似条条死水,水华长满水面,偶的露出些许缝隙,压抑着水下的生气。 缝隙间的鱼苗吐着白沫,与剩下的人们在这荒芜贫瘠的土地上艰难的活着,劫后余生并未给森林的孩子带来快乐,在战争中倒下的一座座神庙逐渐动摇着他们的信仰。东原,法拉希尔的珍珠湮灭于战火,沉没于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

一位年轻人裹挟着行李,匆匆回到故乡,他试图望在战火余烬的焦土中寻找出一点熟悉的碎片,结局无疑是失败的。夕阳残照在了他悻悻的背影上,背影被拉的斜长,似塞南的山羊须。无家可归的他漫无目的的在路上行着。前方袅袅的炊烟勾起了他关于故乡最后的回忆,带着所剩无几的期望向前走去。

视野间,一个村落逐渐清晰,人影越发像那曾经,眼眶的湿润逐渐又模糊了他的视线。

疲劳袭卷了他的身体,顺着小径,倚着昏黄灯光,他走进了酒馆。熟悉的气息一扫他的疲劳扑面而来。酒保老头整理着狂欢后的狼藉,与这个年轻人搭话。

“孩子这个时候你不去避难,来我们这种地方干什么?”

年轻人长吁了一口气,应到“为了法拉希尔。对了,先生来瓶翠庭的树种之花,十分感谢”

“南方的海外人与瓦斯提亚的军阀合谋吞并了白鹭角。他们还无耻地北上烧毁庙宇,杀死了成百上千的人,吞了数不清的土地与珍宝,白狼和游侠们都牺牲在了那里!”说到这里,老人咬牙切齿,愤闷之情涌上心头,昏黄的灯光,溢着他满是沟壑的脸上,不禁让人感到苍凉,“东原和西原都没了,人也没了,林子也没了,群兽也散了……”

“那些该死的异乡人…我…”来自翠庭的烈酒与疲惫让年轻人倒在桌前,他嘴中喃喃的说些什么。

翌日,老头敲了敲年轻人的头,年轻人猛的惊醒,草草结账,临行前,老头问道:“孩子,你的名字是什么?”

“罗夏。”年轻人走的很快,随风消失在老头的视野中,阿波卡马克的诅咒并未消失,因东原和西原的荒芜,失去了层林的庇护,北风带着疫病来到了法拉西希尔。

因马蹄而破烂的路上坑坑洼洼,满是黑水积在其中,散发着腐烂的恶臭枯黑的朽木挡在路中央,布满了霉绿的菌斑,也许唯一幸运的是因战火的洗礼,此处蚊蝇少了不少。罗夏挥舞着短刃在泥泞的朽木中开出一条曲折的小路,长时间的跋涉,让罗夏疲惫不已,身侧靠在石碑上歇息,蓦地,琴声入耳,回头看去时见一位吟游诗人吟唱的泰迦森林战役的歌谣,歌声动听,琴声悠扬。

『碧绿葱葱的树林』

『白鹿的故乡』

『北地人的野蛮让你变成了芜林』

『……』

迷糊的罗夏随琴声入睡。

梦中的吟游诗人拨动着鲁特琴弦对罗夏说:

“前路未卜,前方是树种泉的沉石也是亦可能白鹿潭的水草,你仍愿意去吗?”

“是的,为了法拉希尔我愿意付出一切。”

“匆匆的行者,愿恩玛斯祝福你,赛男南的智慧将陪伴你直至旅行结束。”

荒诞的梦境逐渐消失,如坠如虚无的失重感。随着罗夏的苏醒也逐渐淡去,伴随着琴声的离开,满头大汗的罗夏爬起身子在泥泞地中匆匆整理行装再次上路。

东原的深处是雾海山脉,崇山峻岭上长着似高塔一般的古树。稍不注意,就将在这雾海中迷失方向,丢掉性命。雾海山脉仍保持着恩玛斯创世般的远古苍翠,那宏伟的山川巨树让人不由得身心敬畏,风声掠过动摇树叶,发出酥酥的响声,顺着吹响山谷,然后传回,回溯上古般的原始浩瀚的空灵回声。但前方的路并非无迹可寻,罗夏瞥了一眼林间某处,一双幽蓝的光点的前方闪动,罗夏猛地向前方奔去,可却不知怎的怎也追不上,如逆水行舟一般。光点与罗夏逐渐疏远,似有意识地与它保持距离。不过法拉希尔人天生是林地的孩子,奔跑的好手。不知翻过多少山岭。幽蓝的光点逐渐在视线间成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另此仔细端详丛林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庞然巨物。不断追逐中罗夏猛地一停,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

高耸的城楼,高过威弗提亚和风港的灯塔,巨大的外形,连翠庭中最宏伟的宫殿相比,也渺小似蝼蚁,连吟游诗人的诗句,也无法描述这般伟大的造物或者说——神迹。布满野藤的植物壁上嵌着泛虹光的琉璃宝珠,大门上的古老文字纵使难知其意为何,但也光凭欣赏便可尝出那饱含寰宇之间的奥秘的博大精深。

罗夏提着胆子走向宫殿内,琉璃珠反射的光打入大厅的墙上及墙上的壁画,壁画上记载的上古时期,恩玛斯、阿波卡马克、奈莎、布隆迪克、格文、伊温、伊默尔和一群加尔提斯人。壁画栩栩如生,将战争的悲壮与宏大表现的淋漓尽致。

在这般庄严肃静之中,一阵脚步打断了这样的和谐。

“你是”罗夏警惕且试探性地问了问。

对方仍然沉默不语。

“吾名罗夏,前来寻找布隆提克之树的树种。”罗夏见对方仍未有反应,继续说道,“南方的海外人使法拉希尔满目疮痍,北风裹挟着疫病,潜入了虚弱的林地,群兽哀嚎,百草枯萎。白鹿之灵,托梦于我,唯有取得树种,才能带来东原之春,给法拉希尔带来生机。”

罗夏说到这里琉璃珠蓦的转动起来,整齐的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随后所有的光束都在罗夏的前方。数个带着兜帽的人影逐渐清晰,兜帽下的一对对光点格外引人注目。为首的人影脱下帽子,一对巨大的锐耳很是明显。

惊诧之余的他,意识到他们即是吟游诗人诗歌中的精灵,母神奈莎的孩子,锐长的双耳隐约中透露出那来自上古的灵性。弯曲分叉的长眉毛,似那格鲁伊之树的树丫,看起来似乎能与自然共感,深邃的眼眸散发出令人敬畏的庄重。精灵幽幽说道:“ 『寰宇之上,大道幽幽』

『富饶之林,丰沛之土』

『赞奈莎之神佑』

『感布隆提克之垂怜』

『谢恩玛斯之智慧』

『布隆提克之树』

『亦载生机亦载轮回』

『…』

语毕,精灵手中似细蛇盘曲的手杖发出湛蓝的光芒,塞南模样的老者之影从潭中上出现。

彼时罗夏,想起了吟游诗人的祝福,不知怎的脑中霎时如千万条思绪穿过般头痛欲裂。

紧接着天崩地裂,巨殿坍塌草木似狂热般生长,侵蚀这大殿的骨架,罗夏眼前一黑,感觉身体四周似乎包裹的温润粘稠的液体。待罗夏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寰宇虚空之中,一股清泉自无明之端涌出,射向罗夏的身体,恍惚间使他晕头转向,跌跌撞撞着搀着浮空的碎石起身,惊觉手中的液体又化为了树种,但树种又似流水般柔软,奈何一不留神,树种落下,罗夏倾身去拾,却同树种一同坠入那里温湿的液体中。失重与惊慌使罗夏挣扎着,可他愈挣扎愈下沉,眼前光景解释光怪陆离的:一片深红的海洋,一座沉睡的城市。神话诗歌中的各个篇章,各个史诗不断的在他眼中上演,骇人的,悲壮的,令人惊异的画面,震撼着他的神经。

一阵痉挛后,他猛的起身,冷汗大把。身旁不再是那宏伟的大殿,也不再是那虚空般的寰宇,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酒屋,合和一个邋遢的老头,罗夏半醒半迷的状态中,匆匆结账,临行前老人问道,“孩子,你的名字是什么?”

“罗夏。”

他应道就感觉这场景那般似曾相识。猛的,零散凌乱的记忆冲击着他的神经,他似乎忘记了些什么,似乎又记起了些什么。也许似乎不同的是,这次上路,东原的花开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