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过来的时候,源氏正坐在他身边。
他们身处一处像是山顶的地方,而源氏就坐在石台上。山间的风吹起她的短发,鼓进她的制服上衣,带动领口可爱的蝴蝶结。
“醒了啊。”她说。既没有问他看到了什么,也没有说些欢迎回来之类的话。她看着远方,于是解神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星光熹微,东方只有一点白色,他什么都看不出,只看到树的影子。
“你……”
解神者想说什么,却又想起此时的源氏是他认识的那个人。持剑的少女、追寻剑道最高点的JK——就像那个源氏不生在战乱中的话,最可能成为的人。
她微笑着,将自己的发丝拢在耳后。
“你在这做什么?”
“等。”源氏回答。她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
于是解神者和她一起看。
他知道会看到什么。那是和无数个日子一样的、明亮的早晨。他曾把这一切视作理所当然,对每一日的日出视若无睹。他曾那样冷漠又麻木,和无数普通人一样,和生活在这大地的太多和平中的人一样。
但此时,山风将晨光送进他们眼里,天地间的黑暗被光明刺破,如一道剑光分割了万物。
解神者想到那个毁灭的世界。
在那之前,他从未想过要珍惜日光。
源氏侧头对他笑了笑。她的发丝垂落下来,唇角的影子如一瓣樱花。
“很美吧?”
“啊、是……”
“诸行无常,盛者必衰。对此良夜,私……尝欲携一人来此,共享白昼之始、生发之刻。”她说,自顾自地笑着,“可惜,如今有电灯为伴,辉煌如日光也不再惹眼。”
“不,”解神者低声道,“太阳是不可取代的。”
她耸了耸肩,不知是否同意,只是向前一步,迎着山崖上的风拔剑。
她从东方取日光,从西方取夜幕。
日月再次交映于同一把宝剑,绕着执剑的少女,化作一道耀眼的圆弧。
解神者望着她。
她的衣着发式乃至刀锋都不同那一次,但舞动的身影依旧相同。她轻巧得像山间的风,像万物孕育的精灵。她在山崖边起舞,但平稳到没有一丝晃动;风从她裙摆滑过,伴随她变为优雅的曲线。
再一次地,万籁无声,天地只余剑鸣。
她跳起,单脚落地,将剑划出完美的弧线;光随着她舞动,远处的太阳渐渐升起,将无限的明亮洒满天地;她的剑也随之变得灿烂,晨光包裹她的身形,将她再一次化作宝剑之灵。
解神者只是呆呆看着她。
她曾说过,她为这天下苍生持剑。
她说她希望离开山林,去救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她希望终结战乱,让所有人衣食无忧;她希望每个人快乐地生活,饱览美景,讴歌自然;她说为了大义,为了天下的百姓。
在世界崩坏之前,解神者想,如今她的剑,为了什么而挥动?
无论为了什么,她一定,依旧可以,为了那一切而让剑锋出鞘。
她的剑永远那般美丽又坚定。光阴如转,日月不改;人间已换,剑者未行。
她行走于山崖,万物见证她的身姿。荣光包覆、剑影装点,然后她转剑归鞘,将光明尽数收纳。
留在那里的是微笑的、明丽的少女。
她转过身,眯起眼笑着,发丝和裙摆与她的神采一般飞扬。
那锋芒毕露的少女死在自己的剑下;那神采飞扬的少女怀抱日月之光,站立在日出的山巅。
“连微风也在亲吻您呐。”
解神者回过神,源氏依旧是源氏。
她向他走过来,稍微歪歪头,又露出那种仿佛踏错一步、差点落进火里的笑意。
“……您的心情如何?”
得到了答复后,她再次眯起眼,如同尝到了咀嚼生米后那舌根的甜。
“谢谢您,解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