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雙手迎向巧,打算以自己的胸膛包容着巧,旁邊站立着高大的男人,雖然寡言但用深沉的目光注視着巧,兩人的面容被無名的黑暗包裹,在這不知名的空間與混沌相容。

「爸爸?媽媽?」

人影沒有回應巧。巧向著兩人的身影跑去,尋求着確切的回答。

距離越來越近,彷彿有着光芒從兩人身後射出,再近一步就能確認。

然而只在一瞬之中,光芒化為了無窮燃燒的烈火,融化了巧和男女的身形。

......

「老大,錢不夠啊。」

身作西裝的男人,彎着腰對山田鬼金說。

「雖然把櫻樹宏名下所有的財產全部結算了,但是還是不夠零頭啊。」

一座寬敞豪華的獨棟別墅里,除了鬼金所坐的沙發,其他各式各樣的傢具卻全部被掀翻在地,數個黑色西裝的男子翻箱倒櫃地尋找着值錢的財物,除此之外,三四個山田組的成員將巧的五體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你們!從爸爸,媽媽...從我的家裡滾出去!!」

巧使出力氣抬起頭,卻被身上的男子用力按回地面。

「媽的這筆虧大了,該死的櫻樹宏債都沒還完就死了,這錢讓老子去陰間討?」眾多中的一人一邊踢着牆壁,一邊罵罵咧咧。

「乾脆把這個小鬼頭拿去賣了吧?他的器官應該還能值幾個錢,哈哈!」

「啊啊啊啊!!」

誰都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巧爆發出了這個年紀小孩根本不可能的力道,放鬆警惕的成員們被身下的巧掀得失去重心,而巧從地上起身,直接沖向了山田鬼金。

「滾出去!」

「砰!」

鬼金身後的男子手中,黑色的槍管上纏繞着一縷青煙。

......

「殺了他。」

巧握着USP手槍的雙手不停顫抖,指着一個下跪的中年男子。

幾天之前,他還是這個組裡,除了鬼金巧最熟悉的人,是他負責照顧巧的飲食起居,幾乎是巧保姆一樣的存在。

「怎麼?不願意開槍嗎?」鬼金將臉湊過來,看着巧。

「居然拿着我的錢出去賭,做這種事的時候他應該就想到這個下場了,事到如今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鬼金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蓋在巧的手上。

「巧,你還記得我當初買給你的PSP嗎。那時候你多麼喜歡他,甚至“功課”都沒做完就偷偷玩,為此還挨了不少苦頭。可是現在,你已經不把他拿在手上了。因為他已經被淘汰了,沒有價值了。」

「這就是世間的真理,簡單而又明了,是無論你我還是世人都遵守的規則。佐佐木已經沒有價值了,而你還有,這便是如今他跪倒在地上,而你手持着槍的原因。而沒有價值的東西,只有唯一且註定的結局。」

蓋在巧手上的那隻手,突然加大了力道。

「嘣!」

巧從課桌上彈起身子,回到了現實。

沒有火災,沒有滿屋的黑道,也沒有下跪求饒的人。這裡只是一間高中一年的教室,此時正是課間,穿着校服的學生形成一個個團體,聚在一起討論着日常生活,遊戲,娛樂八卦和校園裡的風雲人物。

巧身邊叫醒他的那個人,是一個十分普通的男子高中生,他的名字叫崛北賢二,是這個班級少有的,會主動和巧說話的人。

「放學了嗎?謝謝。」

「你知道不可能吧!你怎麼回事?喊你推你都不醒,我足足喊了你三分鐘,再不醒我就找救護車了。」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而已。沒有死真是讓你失望了。」

巧用手扶了扶額頭,方才的噩夢帶來的感覺依然還沒完全消散,而賢二則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夜生活要適度啊,沒有女朋友很不便吧,我懂的。」

「我沒有干那種事,還有我不會給你留情面所以我會指出你也沒有女朋友這個事實。」

賢二拿出早上上學時躲過風紀委員檢查的NS,打開畫面給巧看。

「NS最近新出的Splaton2很火哦~你怎麼還不入手啊,我都快要段位X了。」

「你最近測考的成績也是段位X的話,令尊也就不會天天追着你打了吧。」

賢二擺出了失落地表情,嘆了口氣。

「哎~所以巧才沒有朋友啊。」

「隨便你怎麼說吧。」

一直以來,巧對待賢二的態度都是這樣不冷不熱,但賢二倒也不會因此變得疏遠,這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優點。

熟悉的鈴聲,散發著青春氣息的教室一瞬間冷卻下來,無情的聲響宣判着來之不易的休息時光結束。群落們作鳥獸散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也有幾個人被鈴聲從睡夢中打醒,昨晚打盧克最狠幾位同學現在還在夢中的副本里吧。

「啊,下節課是小芷的課吧。」

「居然還敢這麼叫,手指已經不痛了?」

「雖然痛但還是很快樂。」

「嘖。」

「不要用那種看渣滓的眼神看我嘛,我找到了一家不錯的店,放學一起去吧。」

「不去。」

「下課我會喊你的。」

賢二根本沒有理會巧的拒絕,自說自話的回到了三列之外的自己的座位。

巧拖着自己的臉頰,用手肘撐着桌子,等待老師過來上課。

「砰!」

門被一股極強的力道推開了,軸承因為猛烈的搖晃發出了悲鳴。

會用這麼粗魯的方式推門而入,怎麼想也不會是老師的作為,可是推門而入的不僅確確實實是這個班的國語老師,還毋庸置疑的是一個大美女。一頭黑色的長發披落在外着的白色大衣上,內里穿着的一身黑色套裝勾勒出完美的身形曲線,精緻漂亮的五官,沿着額頭垂散的劉海,白皙的皮膚和柔和的臉頰。

無論是誰看到她的第一印象都是大和撫子一樣的溫柔美女,但事實上剛剛踢門而入的人就是她,此刻她臉上還浮現着是毫不掩飾的怒意和一點就炸的火藥氣。

「上課!」

大和撫子把手上的文件夾狠狠地拍在講台上。

或是從抽屜里或是從書包里,大家乾淨利索地把國語的書本拿了出來。班上有幾位同學以前在初中時叛逆散漫慣了,學年初剛見到芷先生的時候自然想要調侃幾句,然而他們慘烈的下場如今已經鑄就了芷鐵一般的威信。

就在芷即將翻開自己的講義時。

「噔噔蹬蹬~噔噔~噔噔!」

突然出現的SRPG玩家熟悉的LEVEL UP聲效回蕩在死寂的教室中,教室里的空氣一瞬之間凝固住了,從能順暢的進入氣管的空氣變成了明膠質感的讓人噁心的膠狀物,前排的梳着麻花辮帶着眼鏡的女生,現在就拿出十字架開始為不幸的人做彌撒未免太早了吧。

但是出乎意外的,芷從自己大衣兜里嫻熟的拿出了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來電顯示,瞬間本已臨界的情感再也抑制不住。

「媽的。」

原本氣氛緊張的教室一下變得錯愕,面對着出自人師之口的髒話顯然在一瞬之間顯得有點理解不能。

然而神代芷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無察覺,她大步流星的走出教室,剛剛受到猛踢的門被二次猛力砸落,發出讓全班捂住耳朵的撞擊聲。

「別再給我打電話了!我兩沒戲啊!」

隔着厚實的水泥牆,整個教室迴響着她的怒吼。

「你好煩啊,你是雙翅目的動物嗎?不要像九龍一樣喊着“卡西姆卡西姆”陰魂不散好嗎?要我把你做成人彘然後對着你開個幾槍再用炸彈才能把你炸死嗎?或者說你是那種獲得新形態后被當沙包打的反派幹部嗎?不花個三四集時間就沒法徹底打死的那種?我對纏人的男人印象很不好啊,而且特別還是你這樣的蠢貨,要是被蒼蠅纏上搞得我覺得自己就像什麼一樣,這樣的感覺很噁心啊!所以識相一點就別再給我打電話了啊!」

一腳又踹開了門,軸承三度經歷如此暴力發出了異常的悲鳴。教學樓三樓最左側的教室的前門,為你的不幸我感到深表同情,如果有來世下輩子請離具體年齡不詳,25歲左右的漂亮女人遠一點。

「煩死了!上節課講到哪裡了?」

美麗的女教師雙手插腰環視四周,而教室里只有淅淅颯颯的書頁翻動的聲音,和低下頭畏畏縮縮,不敢搭話的一班眾人。

「所以說,這也是小芷的可愛之處嘛。」

賢二用自己的肩膀輕輕撞着巧。

「表面上看上去是溫柔嫻淑的女性,事實上卻有着傲嬌和毒舌的萌點。這種反差反而給小芷增添了更大的魅力,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呢櫻樹巧君。」

「我其實一直很想把你大腦解刨開來看一看。」

「我懂的,畢竟本大爺是天才嘛。」

「我想知道的是,人類為什麼可以用性激素做神經遞質啊。」

時間是下午5點40,學校時光名義上算是結束了。巧屬於歸家部,雖然嚴格定義或許回的地方更像是“據點”,但顯然在這上面摳字眼會顯得小家子氣。賢二是足球部的成員,但據說技術爛的要死,加入足球部純粹因為他覺得這樣會變得受女性歡迎,所以訓練也是能翹就翹。

此時兩人正走在街上,穿過形形色色的人群。本身就是高峰時期,巧是很想早點回去,但死纏爛打的賢二實在煩的讓人心亂,看來不去這家店是不會死心了,只能認栽了。

「到了,就是這家!」賢二指了指前面那家木質招牌,坐落於拐角的小店。

不知所云的門面,只有一個光禿禿的名字「第三太空」。

「據說這家店咖啡很好喝。」

「你只喝雀巢吧。」

「甜品也一級棒。」

「你不吃甜食吧。」

「敗給你了,傳聞女服務生很漂亮。」

「我就知道。」

雖然對賢二的脫線感到無語,但好歹也算是有一致的目標。上次路過這裡時巧便有種按捺不住的好奇,回去之後這種騷動更是日益加深,彷彿這座屋內有着足以更改命運分量的抉擇存在。

不過聽起來,這居然是一家咖啡館?

從賢二得知的情報,不知這種情感是一種解脫還是失望,在巧內心波動之時賢二已經推門而入,巧也只得跟上。

第一時間映入眼帘的是以木質裝潢為主的環境,上次巧從路邊經過窗帘被放下所以沒注意到這裡的採光也很好。但是雖然店名為“第三太空”,但是整體的氣氛卻異常的典雅和復古,配合環繞在店內的新古典音樂,完全沒有「太空」的神秘或者奇幻的氣質。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呢?有什麼深意嗎?

賢二找了個靠近路邊的位置坐下,隔音很好店內此時也很安靜,除了巧和賢二另一座客人在店的另一端,對於有閑情雅緻的人來說或許是個喝咖啡的好地方。

「你很亢奮啊。」

此時的賢二哼着曲子,目不轉睛地打望着吧台的方向,

「因為據說服務員真的很漂亮啊,不是一般程度的漂亮,是可以登上時尚雜誌封面的那種級別哦!你也想看的吧?對吧對吧!」

「別進去了大喊大叫,別對人家流口水,另外別...用手肘頂我腰!」

能讓賢二如此興奮大概也就這個吧,算了,巧要說完全不感興趣那也是騙人的,姑且看看吧,名聲斐然的斯嘉麗約翰遜小姐。

「...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然而賢二深深地失望了。

確實,是個如傳聞的美女,這是可以肯定的第一點,但是並非是女子高中生的那種可愛,也不是賢二口中小芷那種外表的所表現的溫柔,硬要說的話給人的第一感覺是冰冷的美。黑色長發足以及腰,內着的白襯衫和外着的黑色馬甲與領帶,黑色的九分褲勾勒出的曲線盡頭是僅有2,3厘米的高跟鞋,衣物的設計比起女性更接近男性,居然讓人第一印象是“帥氣”的美女。

但是那皺着眉看着客人的表情是什麼意思?這可是服務業的大忌。

「如果是客人的話,要點什麼?如果不是的話這裡的最低消費是0元,但也請出去。」

既沒有歡迎也不打算問好,連稱謂都省略了,態度太過於冰冷了。

「北河同學,居然是你啊...」

賢二幾乎把失望寫在臉上了

巧也並沒想到這樣的展開。

北河雪夏,無疑是個美人,端正的外貌和模特的身材,這樣的特質如果搭配上足夠合群的性格自然無疑會成為圈子的中心,但是反過來說,如果不成為圈子的中心,這樣的人又必定會讓中心的權威受到威脅。北河就是在社交上把自己外貌的優勢純粹的轉化為劣勢的存在。

極度冰冷,待人不善,還曾經把給自己告白的男生當面轟了出去。最後,男生們只敢私底下議論她的外貌不敢上前搭話,女生則因為她惡劣的態度完全不想讓她加入團體。

最終,北河雪夏成了高一A班的孤島,成為了既讓人好奇,卻又無法探知的神秘而又美麗的存在。巧偶爾會覺得,自己如果逃避與人相處,是因為自己是生活在與他們不同世界的異世界居民,那麼,雪夏的理由是不是也一樣呢?

可是不管答案是什麼,兩人的結論都不會變,那就是繼續孤獨。人這種動物大多時候都渴望與和自己相似的個體親近,唯獨巧這號人不同,雪夏或許也一樣。

「要點單嗎?不點的話恕不送。」

雪夏看了一眼巧,又看了一眼賢二,面無表情的低下頭看着手裡的點單器。

「可以點單品嗎?」

「嗯。」

「一杯埃塞俄比亞的花神。」

巧橫眼掃了一下單目,本身也不是刻意過來喝咖啡的他隨意點了一杯手沖,那是之前在鬼金辦公桌上看見過的咖啡豆種。

「哈?那是什麼?」

「...順便,給這傢伙來一杯星冰樂吧。」

巧的語氣彷彿吩咐店家給寵物找吃的的主人。

「嘖,小瞧我嗎?」

賢二不服氣的搶過巧手中的單目,目光不停地掃射,時隔幾秒鐘會輕輕地點一下頭,而右手正在下巴處不停地摩擦,或許下一秒他就會證明哥德巴赫猜想,一瞬間給人這樣的錯覺。

「決定了!我要這個!」

賢二指着濃縮咖啡,一臉堅決的對着北河。

不要做出這種彷彿決定了世界命運的表情,而且巧充分懷疑他選擇濃縮的理由純粹是因為這個最便宜。而北河則只是單純的動了動眼神的餘光,確認了一眼,不置可否地繼續低頭看點單器。

「Solo or Doppio?」

「...啊?」

賢二先是楞了五秒鐘,接着又花了十秒在腦子裡試圖尋找這幾個英文單詞,最後發出了一聲疑問的擬聲。

「我是單身。」

雪夏原本打算按下的手指,驟停在了空中。

三人之間瀰漫著的空氣,過於凝重。

單身的話請用available,糾正這個人無可救藥的英語沒有意義,巧決定替他回答這個問題。

「Solo,謝謝。」

北河同學一句話不說,默默地記下了單,她看賢二的眼神散發出人在看動物園的狒狒的那種憐憫,轉身離開了。

幾分鐘后,北河同學用十分標準的手法,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拖着載好兩杯咖啡的托盤跨步走到兩人的座位旁,優雅而又無聲的將兩杯咖啡放下,除此之外的小盤子里放了兩片白而纖薄的物品,上面撒滿了黑芝麻,應該是薄脆之類的小甜點。

「那個,北河同學。」

賢二端正地坐直,左手擺平,豎立起自己的右手向先生提問。

「什麼?」

「我的咖啡,為什麼這麼少啊。」賢二指了指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口杯,和巧面前的標準容量的咖啡杯之間的對比十分顯眼。

「隔壁的7LL買一瓶礦泉水倒進去,會比他的多100ml左右。」

北河的眼神除了看“智障”一樣的無言,又多了一份不耐煩。

「那我還有個問題,北河同學這家店的店長是誰務必介紹給我認識,他為女生挑制服的品味太好了。」

確實就如賢二所說,一般提到咖啡店又提到女服務生,第一反應就是女僕裝。然而雪夏的氣質並非是女僕所代表的“侍奉”。雪夏並非那種柔弱的,適合用仰角去看男孩的類型。與之相反,北河這身類似於管家與酒保之間的服裝,極致地發揮了北河的優雅和英氣,也減少了她本身冰冷氣質在社交方面的負面影響,確實不可謂不妙。

這麼想着的時候,北河同學身上散發的氣息已經讓室溫下降了兩個攝氏度了。

「吧台那裡。」

夾住盤子背過身,北河離開了,而伴隨她的離開,春天再一次降臨在這個世界。剛才的她就像幾近雪崩的雪山一般,連巧都覺得有幾分害怕。

巧端起自己的咖啡,小啜了一口。

這咖啡,意外的好喝啊。

火候掌握的非常好,完全將豆子本身的味道煮了出來,手沖的手法應當也是相當的嫻熟,完全均勻而又勻速的水流精密而又並非死板。花神的味道味如其名,除了咖啡的香醇與濃郁之外更是特有花香味和紅酒般的餘韻。另外搭配的物品並非餅乾居然是火龍果片,巧認為的芝麻只是火龍果籽,酸甜的味道與咖啡配合度非常好。

巧喝的咖啡並不少,只不過九成以上的都是廉價的速溶沖泡咖啡。巧將咖啡並不視之為飲品,倒更接近興奮劑,不過隨着年齡增長如今倒也不怎麼管用了。剩下的一成就是跟在鬼金出入與他的社交場合之時,所經歷過真正可以說是在咖啡藝術上入門的咖啡。

然而就算和那些大師之作相比,這杯咖啡也毫不遜色。以巧半吊子的水準,對於這杯咖啡的發表也只是僅限於此了,如果是鬼金在這裡,一定會給出更為肯定的評價吧。

巧沉迷於享受之時,賢二“呸”地一聲,隨後以驚人的速度跑出,回來的時候手上拿着半瓶隔壁7LL買的礦泉水,一副大難還生的樣子。

「這是啥東西啊...和葯一樣苦。」

「所以你真打算把這半瓶礦泉水混進去?」

「不要,這艱難的味道我再也不想觸碰了。」

「Espresso是這樣的。」

「啥?你在說什麼。」

「濃縮咖啡的意思,順便一提,doppio是solo的兩倍量,你姑且可以這麼認為。」

「為什麼你不攔着我啊,讓我點這個!」

「你點單的氣勢太足了。」

「你知道那是裝的吧!」

「知道哦,知道又不揭穿,這是我對你少有的溫柔。」

「過分。」

賢二又對着嘴灌了一大口礦泉水,而巧也端起咖啡。

店內陸陸續續來了點人,但數量依舊不多,證據就是店內播放的《愛的羅曼史》是兩人耳中最明顯的旋律。說實話巧很喜歡這家店的,咖啡好喝是一大因素,氛圍更是重點。這裡那緩慢的時間流速讓巧覺得十分的放鬆,明明隔着一個玻璃落地窗之外的金石廣場的大街人們川流不息,這裡的人卻彷彿一個二個都是悠閑的法蘭西人民一樣。因此,巧得以慢慢觀察此時此刻與自己同坐在這個店內啜飲咖啡的客人。

如果是在外面與他們相逢的話,片刻之間擦肩而過什麼都不會留下,但是在這裡,巧可以好好地觀察每個人,記住每個人。

有一位年紀與自己相仿的朋克少年,印着浮誇印花的夾克外套以及橘色的捲曲黃毛,帶着自己改裝過的耳機雙手對着同樣是自己精心裝飾的筆記本飛速敲擊。他真的還在上學嗎?有一位一身工作裝的上班族,一眼看上去就是油膩的中年男人,仕途無望壓力巨大。還有一桌穿着與自己不同校服的JK,雖然和自己不是同校的,但是聽起來聊的話題與自校的那些人聊的一模一樣。

「這種東西是有標準模板嗎...全國的高中女生聊的東西難道都一樣嗎...」

「哈?」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個長度的裙子應該沒法走光而已。」

「哈哈哈巧你真是單純,我告訴你只要角度合適...」

「閉嘴。」

兩人不知不覺也坐在咖啡廳里有半小時了,期間雪夏絲毫沒有和兩人閑聊的意圖,根本不往兩人的桌位靠攏。

「說起來,巧家裡到底是做什麼的啊?」

賢二玩的手游告了一段落,便放下手機和巧搭話。

「幹嘛問這個,咖啡冷了會酸的。」

巧又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咖啡。

「我不打算繼續喝了。」

「真遺憾。」

「別岔開話題啊。」

「所以幹嘛問這個。」

「很奇怪啊,巧對自家的事情完全不提,都二年級了家長也從來沒有在學校露面過一次。但是看巧的生活完全不拮据,甚至我隱約能感覺出來很闊綽的樣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巧轉過頭看着窗外的風景。

「那你先說說你家的情況吧。」

「很普通的家庭,父親上班母親全職在家,有一個上初中的弟弟天天和我搶PS4玩,因為我爸的薪水只能買一套。」

「嗯哼,那不挺好的嗎?」

「不怎麼樣啊...我多希望自己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啊,哪怕是黑道也行啊。」

巧一愣。

「黑道也行?」

「不如說黑道更好啊!又有錢又有權!看誰不爽就打誰!」

賢二做出一個揮舞棒球棍的動作,巧略微笑了笑。

「你只是如龍玩多了罷了。」

隨後巧把端着的杯子放回杯墊上,雙手擺放到桌上,端出一臉肅穆的表情。

「我家是道上的人。」

「哈?」

「道上的人,就是你們羨慕的黑社會。」

「你在開玩笑吧。」

「沒有。」

「你別把我當傻子啊。」

「事實就是如此。」

「真不夠朋友,不想說就不說吧。」

說實話你也不信嘛...算了,我有你想要的答案就是了...

巧將最後還帶着溫熱的花神一飲而盡。

「其實我家現在在札幌那邊,父母在那裡開了個棉花廠,收入還算不錯但是也因此一直回不來。我一個人在這邊上學,湊合住在親戚家。」

「這還差不多。」

賢二對這個答案確實心滿意足。

真是幸福又愚蠢的傢伙...巧發自內心地這麼想,如此讓人羨慕,羨慕又嫉妒。

兩人正準備起身離開,一名男子過來叫住了他們。

「兩位,對本店是否滿意呢?」

30歲?還是20歲?甚至和自己同齡?男子面目清秀,黑色的頭髮長度適中,留着稍許偏長的劉海,身上穿着和雪夏有點相似的黑白二色酒保服,巧隱約感覺是否見過這個男子,但這一帶也是巧的活動範圍,在大街上插肩而過也沒有什麼好稀奇的。

給人一種很親和的的感覺,或許算帥哥會有點曖昧,但是確實不是讓人討厭的類型,與自己完全相反。

所以這種類型也是巧最不想應付的類型,可以的話真想無視他渾身散發的善意的氣息,直接甩下鈔票走人,但還是做不到。

「挺滿意的。」

「咖啡是否可口呢?」

聽到這裡賢二識相的沒有反駁,把只喝了一口的espresso桌腳挪了挪。

「挺好喝的,說實話手法很好,老闆你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嗎。」

「沒有哦,只是普通的愛好者,全憑自學罷了。另外,其實我最關心的,是咱家的服務生。」

五米外正在接單的北河聽到這裡敏銳的回頭,瞪了一眼店長,表達出“不要多嘴”的意思,但是店長完全不予理睬,依然笑眯着眼。

「如你所見這孩子實在是個不願表達自己的死傲嬌,對待客人都是一副冰冷的態度,希望你們不要因此介意。」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還要繼續雇傭她?與其跟在北河的背後為她賠罪,這個問題難道不是第一考慮的嗎。巧完全不能理解店家的思維,但也無意干涉別人在倒閉路上一路狂奔的自由,雖然這樣的咖啡就此消失確實略有可惜。

不過或許,相較於北河的脾氣和態度帶來的負面影響,她的容貌和業務能力帶來的正麵價值同樣值得肯定。而且不能否認,世界上是有那種被美少女冰冷對待反而感到更加興奮的變態的,或許對面坐着的那個低頭擺弄智能機的就是一個,這樣的顧客需求也能考慮到,這位年輕的店長或許是個意外溫柔的人。

「不會的,我想有空我會再來這裡的。」

巧實在對付不了這位店主這樣的人,世界上就是有這種比起惡意更加不善於對抗善意的人,巧就是其中之一。

「我想你會再來的,一定。」

店長露出了微笑,並且伸出了右手,巧禮貌性地回握。

兩人走到門口,店長突然說了一句「歡迎下次再來。」,然後笑眯眯地看着雪夏。

雪夏行走中的步伐頓了一下,嘆了口氣。

「下次再來。」

清脆而又明亮的音色,就像風鈴,但怎麼聽都是不情不願。

兩人禮貌性地告別,走入了已經快要暗下的天色中。

只不過,有一點巧略微有點在意。

店長煮開水的時候,確實在灶台上看到了火焰。

但是為什麼,那個旋鈕是關着的呢?

一定是看錯了吧,這樣的思索沒有意義,巧將之拋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