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狐

野鹤孤云不系身,遨游天下与同尘。

青丘一去年多少,须向桃花问几春。

周围的好友、僮仆与美人们纷纷倾倒,李十二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自顾自地饮酒。

他甚至还有余兴举起手中的杯子,遥遥对着玉奴示意。

“修行不错啊道士。”一道戏谑的声音从他身旁响起。

下一刻,白衣狐耳的妖孽摇着纸扇从玉奴的影子里走了进来。

风流倜傥,如一阵散漫的春风。

李十二微笑,道:“道行不够啊妖孽。”他斟酒,饮尽,鬓发无风自动,眉目神采飞扬,全没为眼前诡异的情况流露出半分惊讶。

狐妖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十二,他很少觉得有人如此有趣,漫长的岁月磨灭了他的大多数兴致,只留下一颗对“蚀”好奇的心和百无禁忌的恶劣性格。

他看见李十二低着头,看向身前的那一方酒樽,他凝视着桃花在酒樽里的倒影,那灿烂的颜色仿佛也要映上他的眼帘。

李十二缓缓抬起头,霎时间一层层桃花褪去,双眉忽地一挑。

抚长剑,一扬眉,杀气惊破白云飞。

“铿!”一把青锋锵然出鞘,在烛光里抛下大片寒泓,狐妖寂然不动,影子静如枯木。

“嘁,无趣。”李十二摇摇头,长剑翻转着归于不存在的鞘中,旋即又泯为无形,原来刚刚剑上凌厉的杀气只在出鞘一瞬,落在狐妖肩头时已经变得风清云淡,如同一瓣落下的桃花般轻柔。

“方昼则见影而不见光,方夜见光而不见形。其触物也,騞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狐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宵练可不是什么伤人的剑。”

李十二再次斟满一杯酒,以不逊于拔剑时的豪迈将其一饮而尽,然后咂咂嘴,笑道:“实在是没忍住,见笑见笑。”

狐妖也笑,“你当然忍不住,这可是我在贞观年间埋下的的‘醉太平’,全天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李十二眯起了眼,道:“这么说,这一场夜宴和寿王并没有什么关系了?你想见某?为什么?”

他看向玉奴那张漂亮的脸,其实从那狐妖在她影子里出来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也不那么容光四射了,尽管美还是美的,却呆呆讷讷,犹如泥塑木雕一般。

狐妖说:“先生名满天下,在下神往已久,这个理由可够?”

“好一个神往已久,”李十二大笑,道:“将进酒,杯莫停!今日一醉,李十二幸何如之!”

那笑声穿云裂石,在某个时候戛然而止,桃花园里只剩下天地初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