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眼界对照起来相趋甚远,我们之间思维的频段不曾同一,我们说着完全相同的语言而其间却似乎又存在千万种差距。我们要胜他一筹,我们必须钻研以至洞悉他语句中藏着的秘密。所有漏洞都被发现,所有谎言都被揭穿,所有岔道都被并向正确,然后,我们将取得胜利。”

“我认同我自己就是肮脏。”

“小的时候,我还双亲健全,像我的同龄人一样有着一个平凡家庭。我必须要说怀念那段时光,那时候我还时常殴打我脆弱的母亲以降低我的压力。在学校,我的午餐盒时常留着米饭和菜品的残留,为了填充它,我把每天来自同龄人的欺凌都装在那里面。但其实吧……我和实际情况通常不认同我的认同源自于以上的经历。我对我成分的认定源自一种生物学说上要更为古老的东西,有时渴求权力并不因为性欲和财富,有时行使罪恶并不出自本意却也还是钱包空空,有果无因的事司空见惯,因为并没有必要举出以上的种种个例。我是肮脏,不错,我想说的全部正是如此。”

“照俗话说的:一物降一物。突变发生以前我相信没有人会想过,一个人毕生要面临的宿敌竟然自他的幼年开始就和他相伴而生。她是个女性,我说我的敌人。正值青春,阳光开朗,能力过人,外貌出众。她囊括一切区别于我们的特征,然而一切不太平凡的事物都会成为驱离黑暗的光在肮脏的身体上架起烧烤架。她挥发她的光,我就蜷缩在角落的深处瑟瑟发抖;她越挥发她的光,人生余下几十载的衰老就越来越快地倾注在我的身上。我确实是感到日复一日的嗜睡了。‘坐以待毙’四个字写在纸上能看出来的是‘愚蠢’的笔迹。我没有选择可以选择。”

“所以你就用家里厨房的菜刀把她分尸,一块块放进麻袋,拴上石块,丢进江里?”

“不是,我向她表白了。”

“我是肮脏,要解决我的敌人最有效的方式还是向她表白,如果就此建立关系,然后她穿上一身白纱,然后白头偕老自然是最好。”

“但她拒绝我了。”

“啊……啊……也对,毕竟这样就更说的通了。”

“抱歉你继续。”

“我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拒绝,毕竟一个人会不会接受来自陌生人的表白还姑且说不定,更何况是一个认识了许久,就算没有直接接触也多多少少算得上知根知底的人呢?”

“我睡觉的时长和频率日渐增长和密集起来了,在我疑心我是否就要在某一天一头睡过去再也不醒来的时候,她又和我建立了联系。”

“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同意。”

“你不会觉得你圆得有些不够圆吗?”

“我有机会说我觉得这合理吗?”

“……你继续。”

“女性是开在春天里的花。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她的不凡早就钦定了,清新典雅永远也不能纳入她标签的一部分,花圃里最为张扬,最为好胜的那一朵才是她自己。她授粉时挥发出物质吸引来千里之外的蜜蜂的能力令异性人都感到眼羡------她已经熟识所有人了。”

“你不是说你是肮脏吗?”

“是。不是人也有不是人的好处,是人就一定无法走进完美的领域,反过来说,作为人的时候和完美之间存有的鸿沟,作为肮脏就可以轻易地征服。”

“比如?”

“比如永远沉默。”

“你现在是沉默的吗?”

“……”

“我原本很好奇,现在经过你的叙述,我变得更好奇了。”

“不是激情,没有性侵害的迹象,钱财一分不少留在水底,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杀害她。”

“她死了?什么时候?”

“明明……明明昨天我们还一起在街上散步……她还说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怎么会……就算她可能遭人嫉妒,也不至于会到行凶杀人的地步啊。”

“是你杀了她,不要试图在我面前说谎。你趁着她还活着的时候用菜刀把她切成一段又一段,有时一刀切不下来的部分你会切上好几次,有时肢体并不完全断裂还有一丝留在原本的结构上。她身上那些还在运动的器官,子宫,胃,大小肠道,还有裸露在外面的乳房,它们与身体的联系被你一刀割断。在你靠近江边以前她身上的血都已经在岸上流干了。她才二十来岁!你告诉我,一个在社会的熏陶里成长的人,他要怎么才能把道德观、价值观、世界观以及之后的种种全部一干二净地抛在脑后!你告诉我到底要到什么程度的残酷暴戾才能使人下得去这样的手!”

“维吉。”

“你喝醉了?”

“我已经揭穿你表象下的本质,你还是面不改色,我复述你可称恐怖的作案,你还是默不作声。你是要承认你无人性而残暴?还是说你仍想要在这里挣扎?断翼的飞鸟?”

“维吉……”

“是,还是不是!?”

“……”

“你有没有闻到你身上散发出一股酒精味?”

“我没有喝酒,更不会喝醉,说胡话的人是你。你现在要跟我走了。”

“维吉……维吉……”

“你是不是才吃了什么含酒精的东西。我记得你很喜欢吃酒精巧克力一类的,况且虽然不是白酒,你也喜欢喝一点低度数的鸡尾酒。”

“没有。”

“任何含有酒精的东西?”

“完全没有。”

“你是否把食物放在一起尝试过以前你没有尝试的搭配?”

“我不在乎,你到最后是一定要跟我走的。”

“你吃过汉堡的时候,是在吞咽汉堡之后还是汉堡还留在口腔的时候喝的可乐。”

“有时感到口干时是前者。”

“……”

“你知道有些食物之间存在不能共食的道理吧,维吉。”

“它们在胃里的时候,就像把化学元素加进同一具容器内,我们大多数时候品尝的元素高效而无害,然而正如空腹不能食用香蕉一样,在别的一些时候,他们却会在一起对撞融合到最后形成我们意料之外的某项结果。”

“里面哪一句话在隐喻你的行凶。”

“维吉,你今天中午吃得饱吗?”

“我要反问你,杀人使你心情愉快吗?”

“也许你吃了这一样东西,然后吃了那一样,他们在你胃里汇合成了一定量的酒精,而你马上会惊叹自己至今竟然还能保持理智。维吉……维吉……哪有一个喝醉了的人会说自己不是清醒的呢?”

“找个位置坐下,然后稍微休息会儿吧,你站得太久了。”

“你要……嗝……去哪……”

“我要回家,回家去见我的妻子,我的父母可能会向我发来消息,我们在这里待得太久他们可能已经开始担心了。今晚还有一场同学会,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维吉,我相信你要做的功课对你而言也是一样。”

“你得跟我走……你做过的那些事……嗝……不能就这样一了百了了。”

“到以后我们再谈这些,维吉,现在你该好好休息了。”

“不……你是肮脏……不……我要……我要行使人的正义……正义……”

“维吉……要想指控一个人需要证据……你有证据吗?”

“一张图片,一份除你以外目击者的密报,一点残留的血迹或者你所说的器官和碎肢。把它们放在只有文字存有的白板上让大家看看吧,维吉。”

“目击者……你不能走。对……我还没有输。”

“目击者在哪里呢?”

“你去过的那条江边……他住在那里……我马上就去……嗝……找他……”

“哈哈,你真的喝醉了,维吉。这里只有我。没有龙套,没有次要角色,有人太过疏忽以至于甚至没有一个时间和地点。你要知道,你想争论的‘他们’,都是存在在故事里的人物,一个故事怎么能被当作证据,一个故事又怎么能被当作真相?”

“维吉……你喝得太多,一会儿会睡得太死。你先前说的东西太过详细,你先前表露出的情感太过充沛,说实在的,我都开始有些怀疑你是不是说漏嘴了些什么。”

“你去哪……你去哪……你不能……”

“我走了,维吉。”

“等天亮了再跟上我,我怕你看不清路。你还像个婴儿一样蹒跚学步的样子真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别了,好好休息。”

……

“对了,你的衣服该换一换了,不用洗,就把它丢掉就行了。”

“你为什么怒目看着我,就算睡着了还是如此。你经常物化女性吗?我是很正面的人物,如果以后你还是这样,我就要杀了你,杀了你,维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