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刀影闪作乱花,影兔抽身去时死者身上才堪堪溅射出血液。

他未作调息,也没再次藏身于影子中,而是操着两把兵刃冲着陆竞所在的士兵圆阵径直走去。

似乎,影息的使用已经到了极限。

而面对士兵们的围攻,他闪避的身法纵使高深莫测,却也能被肉眼所捕及,而不是近乎诡异的瞬移了。

现在的他,能被击败。

不需要飞云子那样的武功高手,也不需要高级神官的法力,只需要一群精兵。

陆竞面露些许喜色,战场上折戟的豪杰他见过不少,如此水平的人倒是没几个。

想来对方的身份也不会太低,等拿下他之后只需要留一口气押送到王都,那功绩不比斩杀一名诸侯国的将领低!

想到这里,陆竞左手在后背做出指示,附近几个圆阵的士兵攥着武器的双手都跟着一紧,面对这名蛮族高手的围阵变开始慢慢移动、聚拢、成型。

盾兵们左手持盾,右手握着单手弩藏于盾后。

枪戟兵将手落于长杆中段以便近身冲刺。

城墙一侧也摸过来一队人随时准备点亮已扑灭的火把,以防敌人再次使出在影子间移动的招数。

更远处的士兵们也开始移动圆阵,跟着敌人的脚步缓缓靠了过来。

“哦?我虽第一息就斩杀了为首之人,但是指挥系统似乎并没崩溃,这些兵被我宰杀如此数量后还不乱方寸。精神可嘉,精神可嘉......”影兔声音并不小,周围的士兵却听不懂他的言语,更谈不上做以回复。

“我欣赏把脑子用在战场上,而不是充满铜臭味的某些地方,只可惜跟我共事的都是些怪人,没一个跟我对脾气的,除了他们外的那些敌营军师,我又不得不与之为敌。”

影兔喋喋个不停,这种情况,在人对其他动物尤其是自己饲养的宠物面前时尤为常见。因为对方听不懂,更不会还嘴,是个非常不错的诉苦对象。

而此刻的影兔也是如此。

纵使肉眼能跟上他的影子,兵刃穿过他的身体时也必定落空,一众士兵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一路刀起命陨,士兵的生命像风吹过春天街道时飘落的树芽,不过其色为红,如朱丹艳丽。

“叮铃铃!叮铃铃!”

铜铃声再次大起,不过这时候让人难受的可不止耳膜了,血液加快流速,心脏剧烈泵动,脚步沉重如铅,视线染上灰斑。士兵们下意识的下放武器,连直立的身形也开始不稳的晃动。

“斩了你,这群兵应该就散了,安息吧,你的策略不错,而我也该完事了。”影兔的聲音很近,很冷淡。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二十米之外的地方,现在却突然出现在陆竞身旁。

如果仅仅是这样,陆竞还不至于慌张失控,可他的这句话确实新月大陆人族通用的语言!不是蛮族话语,而是他听得懂的母语。

影兔兜帽下脸缠满白色的绷带,只给眼、鼻、口留出了缝隙。袖口露出的手腕系着一对小铃铛,应该是那震慑众人的铃声源头,影兔本人似乎并不受其影响,行动相当自如。

他只是在说话的那几息侧眼微微凝视了陆竞,这道眼神不再空洞、麻木而是有人味儿,有认可,有尊重。

“神降消逝了,我该带殿下撤了。”影兔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前走去,口中的话语也重新变成了那无法理解的蛮族语。

不能就这么放他过去军团长的地方。

既然他出现在圈套中心,就该把握机会把他给围杀了!

陆竞举剑刺敌的肌肉记忆还在,可任凭手臂再用力,那柄剑却抬不起来分毫。

不行,不能放他走了!

陆竞的左手想要抬起做出指示,却也同样不见丝毫变化。

这时,他再想要去做其他事情的时候,整个人突然失去重心的向前倒下,意识也在这个过程中仿佛断电的灯丝一样失去了光芒。

“铃闪,花了好多年才炼成的伏魔铃跟影闪的合技,高位的我仅凭伏魔铃或者自身气息的任何一样都可以短时间震慑住你们普通人的心神与肉体。如果伏魔铃跟我的气息都全力释放,再加上影闪,那对精神的冲击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铃闪的途径范围内,普通人是必死无疑。原本只想用影息拖着他们玩玩的,可没想到......”

影兔嗅嗅鼻子,他闻到了特殊的味道,那是不同于普通敌兵,甚至远超他这种存在的血液气息。这让他眉头一紧的又加快了步伐。

以陆竞为中心的圆阵士兵,甚至影兔铃闪途径的数十米士兵都没有加以阻拦。

大家都像是电池耗尽的玩偶一样倒在了地上。

生的气息如退潮时脱离沙滩的海水一样不带挽留的飞速退去。

景象过于古怪,以至于后面的士兵一时间都不敢跟过来。

“陆长官死了?”

“赵团长的副官、参谋们也死了。”

“那不是人,不是蛮族,是魔神!我当兵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邪乎的人,他......他不是人!”

“怎么办,追吗?”

“怎么追,好几十号人一瞬间就咽了气,你追过去,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十几息后,士兵们才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原本两个步兵团混编的七百人部队,现在只剩下了一半左右。且当中是没有分队长以上的指挥官,包围网本就是精兵强将对于影兔的一决死战,可他却在一招之内就带走了参与其中的数十人。

眼下士兵们群龙无首,畏战、退战的闲言碎语也开始传出。仿佛陆竞一死,军队也跟着丢了魂一样。

对于影兔的离开他们没有做任何的措施,当然,他们也做不了任何措施。

因为接下来新的岚狼群就登上了墙头,而二十多米的泥泽巨人也离黑鳞关不过数百米的距离。

这些都是肉眼可见,并不亚于影兔的恐惧本源。

......

“完蛋,打工不易啊,打工不易啊,好心过来帮帮忙,反倒摊上大事了。”

城门前草地上立有一蓑衣人影,以千记数的狼群仿佛与他无关的奔腾而过。

其人戴着的斗笠微微一抬,露出一张普通耐看的中年男性脸庞。

只见他视线所及的城楼之处轰鸣不断,营地里的卫塔上正射出根根长过两米的重弩箭矢爆射那里。

那里,是神降的附近。

那里,传出了不该有的气味。

殿下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