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就是保管水银的库房,这里是空洞区地势最高的位置,从坡后翻过去就能看到这里的全貌。”
刚刚攀上斜坡的哈伦像是要把一辈子呼吸的氧气都吸干那样喘着粗气,他艰难地指着面前的库房,就算这种状态下仍然要完成自己身为向导的工作,比起还想拜托伊莎贝尔利用权能帮忙偷懒的苏尘,真是令人汗颜。
“伊森,后勤组的人应该快到了吧?”
“刚刚收到短消息,他们已经抵达了结晶面的边缘,大概还有五分钟的路程。”
“好,让他们抵达之后部署好警备,然后立刻清空道路上的所有杂物。苏尘,你跟我过来看一下坑洞的情况。”
扯着苏尘的领子,伊莎贝尔干脆利落地下达了命令,接着,一边的夕子仍然很有精神地说道。
“诶——大家都有任务,那我呢?”
“你和伊森一起等待接应——伊森,对讲机给我,待会儿我会给你们指令。”
很老实地遵从了伊莎贝尔的指令,将对讲机递给伊莎贝尔后,然后他张开手臂向后轻摆,示意另外几人向后退。
有些困惑地看向大家的举动,苏尘愣了一瞬,但还是准备老老实实地后退一步。但仅是愣神的这一刻,好不容易从伊莎贝尔手中挣脱的领子又被拽了回去。
“拉住我的手。”
“啊?”
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却立刻又反应过来伊莎贝尔究竟在说什么,抬起的手就这样随着他全身肌肉的收紧而停在原地。
——这家伙要干啥呀。
脑海中转过无数种想法, 最终却化为一片空白,苏尘怔怔地看向伊莎贝尔伸出的小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他在这时眼神空洞,脸上的肌肉固定成了愕然。
“真是啰嗦。”
不耐烦地伸出双手,将苏尘僵在半空中的右手抓住,因为这样的动作,两人面庞的距离被迅速拉近。
那强硬的气势在一瞬间压倒了所有试图挣脱的想法,苏尘屏住了呼吸,与那血色双眸中的倒影相视。
“月亮啊——”
“诶?”
还在出神地看着她眼里的自己,呆滞的思绪立刻被强烈的失重感所取代,世界在他的眼中迅速地翻转。
“你在搞什么啊啊啊啊——!”
惊惧的声音伴随着海拔升高而越发悠扬,同伴的大家在视野中逐渐变成一个微小的点。
接着,上升的势头逐渐放缓,他抬头看去,明亮的月盘比在地面上观察失去了些许朦胧而更加清晰。
手的那边被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握住,飘荡的银色发丝轻抚在他的脸上。或许是错觉,但在群星的衬托下,月辉在这时候悄无声息地照亮了天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带着仿佛要摄人魂魄般的魅力。
——手指好细,手掌也好小,虽然柔弱,但却也很温暖。明明并非是第一次触碰,但还是要为此惊艳到。
那美丽的身姿与他一起在空中摇晃,在一瞬间,两人的目光交汇。
“喂——别愣神,快看下面。”
“这么浪漫的场景,安静些不才更有气氛吗……”
回过神来的苏尘无奈地看向伊莎贝尔,恢复姿态的他逐渐稳定了自己的身形,然后,他看向地面——
那是比刚刚所见,还要璀璨美丽的场景。
“把你拉上来,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松开一只手,伊莎贝尔面朝着地面。
一直被提及的巨型空洞就在他们的正下方,闪烁的玻璃以其为圆心一直蔓延到地平线的彼端,庞大的晶面结构在扭曲弯折着反射出不一样的色彩。充当道路的沟壑本来看不出差别,但此时在俯瞰的视角中,人工开凿出的不规则晶面令其在月光下更加绚烂。沟壑的结构庞大且纷乱,汇聚分叉的形状像是北欧神话里的世界树,开枝散叶出的巨树上接满了由未知的符号所构成的果实,又以洞穴为根,向四周不断地蔓延生长,直至晶面的尽头。
“那个就是你说的炼金阵列了吧?”
“虽说是这样的没错……但你居然在正经地思考 ?”
眨了眨眼睛,伊莎贝尔貌似惊讶地感叹着,接着她像是在掩饰什么那样干咳了几声,左手朝空洞的方向指去。
“炼金阵列作为能够实现部分权能的工具,必须需要三个要素——核心、媒介以及可以供给它运行的燃料。而我们需要调查的那个空洞,应该就是这个炼金阵列的核心。”
“核心什么的……可里面什么都没有啊。再说了,什么东西能用作核心啊。”
“牌语者的遗骸,或者是什么蕴含庞大牌语的东西,至于这里的核心,应该就在空洞的内部,我们所见的阵列结构应该只是一小部分,更复杂的还要进入那里探索之后才能弄清楚它的全貌。”
“……这么说起来,这个东西不需要牌语者就可以运行?普通人也可以吗?”
回望向伊莎贝尔,天空与地面的星光同时映照在她的眼中,让苏尘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
“没错,虽说炼金阵列被开发出来的初衷是帮助牌语者更有效地使用权能,毕竟如果要维持这种规模的阵列,就算把大脑烧熟也很难做到。但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只要具有材料和相关的知识就可以使用。”
“但需要准备的时间很长吧,而且有着一定的局限性。”
“再怎么说炼金阵列也只是对牌语的拙劣模仿,在效果上当然远不如真正的权能。”
“但在某种情况下也是必须的吗……毕竟牌语者本身的能力也有局限性。不过,能模拟大多权能的阵列在功能的灵活性上才算是最值得称道的一点。”
伊莎贝尔指向巨树的左端,示意苏尘看向那边。
“看到那个三角形的图案了吗?那是七族九支的阵列,一般被我们称为中转扩散阵列,这个阵列在单一状态下没有任何用处,但它可以嵌套在其它阵列中,作为中继站传递核心的能量以扩大主阵列的范围。”
心中的热血在燃烧,伊莎贝尔好像在介绍心仪玩具那般的欣喜,即使是飘在空中的身姿也在前倾着身体。看着进行热情演说的伊莎贝尔,苏尘努力抓住她的手,控制着自己的姿态,免得两人一起失衡。
不过,那份热情也清晰地将知识传达给了苏尘,他点点头,试图把眼前的景色牢记住。接着,四下张望之后,他在偏西一点的位置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那边是集团的人吗?”
像蚂蚁一样移动的小黑点在晶面的衬托下很显眼,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下,腰间的对讲机就滴滴作响起来。
“喂?是我,怎么了?”
“队伍到了。”
对讲机的那头传来夕子活泼的声音,背景里不断响起轮毂滚动的声响。
“按照我之前的安排去做,另外尽快做好防卫措施。”
伊莎贝尔突然凑近过来,脸颊距离苏尘咫尺之遥,她撩起耳边的银发,专注地听着那边的消息。轻风吹气的瞬间,一阵微不可查的微香钻了过来。
“明白!对了,阿卡纳就在旁边哦,要说点什么吗?”
“不必了。”
听到那个名字的第一个音节,伊莎贝尔的脸庞立刻就阴沉下去,她从苏尘手中夺走对讲机,干脆利落地摁下挂断的按键。
“怎么了?”
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被她不自觉地抓紧,苏尘低声问道。
“没什么,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就下去吧。”
没等苏尘回答,伊莎贝尔突然仰面向上,带着苏尘一起向后翻跃。随后,他们像枫叶一样缓缓落下。
而等到他们回到地面时,熟悉的众人看上去已经等候多时,看向四周,还能见到时不时来回忙碌的工人和许多工程器械。看来这就是集团的后援,他们效率很高,只是下落的这一段时间,道路就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干净了。
“喔,你们终于下来了。怎么样,上面看得开心吗?”
令人讨厌的温柔男低音传入耳朵,苏尘不自觉地挑起眉毛,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金发碧眼的美青年露出嚣张的笑,身上的衬衫和西裤依旧笔挺,只是在这种场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抱着胳膊,像包头工那样趾高气昂地站在那里,如果再穿上橙黄色的反光服,拿着扩音器的话就更合适了。
“你还真的在这里啊……”
“听你的语气好像有点遗憾,但可惜,作为开罗分部的负责人,我不可能放任贝拉擅自行动的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伊莎贝尔的嘴角猛地抽搐几下。
“闲话放在一边,要你做的事情完成了吗?”
感受到伊莎贝尔警告的视线,阿卡纳摊开手耸了耸肩。
“当然,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阿卡纳微微一笑,很绅士地朝伊莎贝尔行礼,右手向后虚引,示意伊莎贝尔前往他所指向的地方。
“哼。”
皱起眉头冷哼一声,伊莎贝尔径直朝前走去。还一直被抓着手的苏尘也被她用力朝前拽了过去。
被这两人的态度弄得困惑,但刚刚想出声询问的苏尘却被她紧缩的眉梢瞪视着,没等伊莎贝尔开口,他慌忙地跟了上去。
“好了,这边应该就能看到。”
先一步走上坡顶的苏尘摇晃着空着的手,撑着腰努力把呼吸喘匀。被一路押着走上坡的感觉比一般时候更加疲惫,就算如此伊莎贝尔也没放开紧握着的右手。
——喂,我手上已经出汗了哦,你不嫌弃吗?虽说这边的感觉还不错但真的不嫌弃吗?
频繁地朝伊莎贝尔使着颜色,但对方似乎一直无视着苏尘的提醒,甚至还有越来越用力的趋势。
“他们干活还挺麻利的。”
“——不,在说什么?”
恢复过来的苏尘朝四周看去,比起在空中时候的观察,现在所见的虽然没那么令人震撼,但也已经称得上是奇观。
心心念念的空洞就在面前,直到接近到这种程度才能感受到它的庞大,垂直的内壁形成完美的直线。很难想象当时的爆炸究竟有多么猛烈,粗略地估算下来,洞口的内径恐怕已经达到两三百米的程度,围绕着空洞设立的脚手架附着在它的内壁,应该已经延伸到了坑底。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他们应该已经抵达过坑底做过第一次的探查了。虽说帮我们省去建设基建的功夫,但能得到的收获恐怕也只是残羹剩饭。”
带着他们一起往前走着,阿卡纳朝迎面走来的几个工人点头致意着。
“你带来了多少人?”
终于松开紧缚着苏尘腕部的手,伊莎贝尔摸着自己光滑的下颌提问。
“倾巢出动——董事会给的行动指南过于不靠谱,我直接把它否决了。”
“也就是说,两百八十二人?”
“是两百七十八人,要去除这几位哦。”
指着直到刚才就一直担任背景板的伊森他们,阿卡纳自信地笑道。
“那分部怎么办?万一被偷袭的话——”
“你——和我会是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吗?”
“的确,倒不如说求之不得。”
直到这时,伊莎贝尔才面对阿卡纳展现了几丝微笑,然而,就算是再怎么没眼力见的人也能看出,她隐藏在那微笑背后的双眼尤为冰冷。
“等等等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危险的事情啊!”
用手臂比划出大大的X字,夕子高声呼喊着插入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总算有人这么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让自己这个半局外人听到他们的大声密谋,更不知道需不需要随便找个理由去否定掉他们那听上去就很离谱的想法——沉默,在这种无话可说的情况下他也只好用这种方式回应,毕竟是从未听说过的事情,一知半解地置喙其中也真是讨人厌。
“所以,现在是该下去了吗?还是需要去搞那个水银的工作?”
于是生硬地把话题拉回它所应在的位置,苏尘抚摸着一旁卷起的晶面,眼睛不时在脚手架上打着转。
“的确……你那边准备怎么样了?”
干涩地咳嗽几声作为谈正事的标志,伊莎贝尔瞄向阿卡纳。
“万事俱全——不用考虑核心的问题真是太好了,现在只需要把水银灌注进沟壑里就算大功告成。”
“是这样吗?”
还以为要进行什么神秘仪式,苏尘的新鲜感一下子退去,脸上露出较为明显的失望。
无视了苏尘那无意义的提问,伊莎贝尔点头说道。
“还不错,告诉他们现在就进行灌注吧——我们先到坑底去探查一下情况,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就好。”
她的话虽然还是冷冰冰,但多少带了点赞许的味道,大概是进展顺利带来的好心情的影响。
好像自带扩音器那样,伴随着伊莎贝尔的命令落下,直到刚刚还没动静的各路机械顿时轰鸣。接着,从那些机械后方的管道中倾泻出银灰色的液体,在沟壑中如小溪一般流淌着,转眼间就来到他们脚下。
“戴好防毒面罩,汞蒸气有剧毒。”
接住伊森丢过来的面具,苏尘忙不迭地将面罩贴在脸上,却发现一边的伊莎贝尔的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他探头往那边看去,也没见有谁关注这一点。
“……你不需要吗?”
隔着逐渐浓郁的汞蒸气,伊莎贝尔一边揉着头一边茫然地歪着头,好像没搞懂苏尘在说什么那样,直到他频频指向自己的脸,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的身体有「牌语」保护,某种意义上对我还算是好事……”
“哈……那我戴着岂不是显得很蠢。”
在苏尘喃喃地准备把面罩摘下时,好像在侧耳听着他们谈话的阿卡纳立刻将面罩摁在他的脸上。
“你还是省省吧,贝拉有些特殊的原因。”
差点没喘过气来,苏尘一巴掌把阿卡纳的手拍了下去,半恼火地咒骂了一声。
“闹什么呢……快跟上吧。”
不明所以的情绪溢于言表,伊莎贝尔用无奈的语调说了一声,接着她朝那边的空洞走去。不过只是几步,她又突然停下来,半侧着身体的她微微扬起脑袋,看向阿卡纳。
“话说,你才应该走在前面带路吧。”
“是,是,我的大小姐。”
苦笑着敷衍着说道,阿卡纳快步走在前面,做出了仿佛是导游一般的动作。
“谁是你的大小姐啊。”
视线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样冰冷,她用力扬起下巴示意阿卡纳赶紧走开。
“别这样啊——”
溢于言表的失落从他的嘴角溢出,然而那双眼睛却瞄向了苏尘,其中闪耀着强烈的敌意。这和从前的他完全不一样。
——怎么了?
被那种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只是眼神闪烁间,那股情绪就消失不见。苏尘有些困惑地跟了上去,在和夕子并肩的瞬间,他俯下面庞悄声道。
“我有什么得罪了阿卡纳吗?”
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令夕子微微挑起眉头,她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娃娃脸怔怔地仰起,用微不可查的摇头表达自己的疑问。
“没什么……只是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
压下还徘徊在心头的疑惑,只当是自己看错了的苏尘跟着他们来到脚手架的内部。乘坐大概几十秒的电梯,他们终于抵达了坑洞的底层。
恢复供电的探照灯照亮了黑夜,经过高温烘烤过的花岗岩与在外面所见的场景如出一辙,水晶般的质地在强光下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彩,有了经验的苏尘没等别人的提醒,戴上墨镜后才看清楚了这里的情况。
正如伊莎贝尔所说,不止是地面有着炼金阵列,那些阵列的纹路从地面一直雕刻到了空洞的内壁与底部,刚刚倾倒而出的水银就沿着那些沟壑以一种反重力的方式顺着墙壁向下流淌着,直至均匀地填充每一寸凹陷。
“……盖革计数器没有响应,应该不是核爆炸。”
小心地避开地面上的那些水银,夕子像探宝一样把手里的计数器到处挥舞着,她大声朝已经逐渐朝中心走过去的伊莎贝尔说道。
“就算是核爆炸也不能形成这种现象,这个感觉有点……接近于人工?。”
“没明白你什么意思……”
“一般的爆炸坑更接近于球冠吧,但这里完全就是井结构,坑壁几乎与底部垂直。如果没有人为的迹象,这太过不自然了些。”
抚摸着水晶墙壁,苏尘探头往伊莎贝尔那边看去。
“说得没错,这里应该是原本的墓室底层,爆炸在这里发生后掀翻了它的整个上部区域……”
伊莎贝尔呼地松了一口气。
“所以这边的内壁就是原本的墓墙?”
伊莎贝尔从自己的靴子里抽出一柄十厘米左右的军刺,接着她朝着苏尘的方向走过去。
“是这样,而且墙壁的材质极为耐冲,所以在这里才不能形成常见的球冠型爆炸坑。”
她来到苏尘身边,一副很熟悉的样子将军刺在指间旋舞着,似乎是在确认手感。接着她猛地发力,手里的军刺精准地刺入墙壁上的一道细微裂缝里。
“所以爆炸所形成的剩余能量只能朝着不那么坚固的天花板倾泻,但高温与冲击波也永久地改变了墓室内壁。”
稍微思索一下就明白了伊莎贝尔想要说什么。苏尘拔下伊莎贝尔插进去的那把军刺,看着伊莎贝尔一副平常绝对不会显露的笑容,那像看着自家孩子长大般的欣慰表情令他皱起眉头。
“这问题又不是什么难题……别在这时候用那副温柔的表情看我啊……很容易就能想明白的吧,我又不是笨蛋。”
躲避着伊莎贝尔的目光,苏尘提溜着军刺朝另外一边走去。
“那你之前说的核心呢?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原因就是它吧,早点解决早点回去啦。”
也不需要伊莎贝尔解答,稍微走进一些就看见在阿卡纳站着的位置前,有一面镶嵌在坑底的小门,看宽度仅能容一人通过。可能是因为与底部处于同一水平面的缘故,爆炸的冲击没有将其损坏,但它同样也不能在高温的炙烤下幸免于难,表面繁复的花纹此时已经完全模糊在一起,甚至需要努力观察才能分辨出它与其他晶面之间的分界。
“你说的难道是这扇门不成……”
充满怀疑的眼神让伊莎贝尔发出一声长叹,再次来到苏尘身边时,她朝苏尘伸手。
“时间上差不多了,军刺给我。”
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总不会气急败坏地捅自己一刀,所以苏尘还是老实地听从了伊莎贝尔的要求。
“给……你要干什么——喂!你搞什么呢!”
惊呼声中,伊莎贝尔用力划破了自己的手掌,血液像雪中的梅花那样在白皙透明的皮肤上流淌,顺着她的纤细的手掌滴在落在那扇门上。
下意识地抓住伊莎贝尔持刀的手,想要制止她自残行为。苏尘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完全想不明白伊莎贝尔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千万不能有下一步更严重的事故了——
淡蓝色的光芒在余光处蔓延,苏尘诧异地瞪大眼睛,转头凝视过去。
落在小门上的血液散发出了淡蓝色的光芒,即使是在四周晶体的反光中也能清晰辨认,接着,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沿着门上已经模糊的花纹向四周拼命涌动着,光芒开始沿着阵列的线路向四周绽放。
接着,好像有其他光源出现在头顶,苏尘猛地抬头看向天边,发现从地面那边有相同颜色的光芒渗出。
逐渐的,好像整座炼金阵都开始散发出那种晶莹的浅蓝。这层颜色又开始逐渐变亮,并不透光的水银此时却变得好像拥有了仿若水晶的质感,光在通透的晶体中折射放出,尖锐如剑的光芒穿过水银直指天空,好像那棵以世界为名的白桦树突然变得繁茂了起来。
“——你的血就是媒介?”
愕然的表情一直停留在脸上久久未去,苏尘看向微微颦眉的伊莎贝尔,她的肌肉似乎因为疼痛而缩紧。但她没有立刻回答苏尘的问题——虽然的确也不需要回答,这样的现象就足够给出解释了。
“不从恶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亵慢人的座位——”
她轻语着什么诗篇里的名句,声音因为那环形的内壁而回荡,接着,伊莎贝尔那低沉的歌咏声好像夺取了整个空间的控制权,压制了其它的一切。这声音似乎与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让整个地面都开始颤抖起来。
光强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强烈的光芒甚至盖过了月亮的光辉,高频率的光波甚至让空气都开始轻微的震动起来。
随即光在一瞬间熄灭下去,但马上又开始绽放出柔和的白光。银白色的光芒有规律地闪灭着,像是一只正在沉睡着的生物正在均匀的呼吸着,又像是正平稳跳动着的心脏的频率。
所有的水银都开始如河流一般奔流起来,而水银的性质好像也发生了某种变化——空中的汞蒸气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全部都回归到了沟壑中,它们一齐涌动着,像是在血管中奔腾的血液。
苏尘就感觉好像回到了那个晚上,苍白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的爆发一样令人炫目,令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