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发生了什么?”被警报声惊醒的艾斯特迷茫又慌乱地问。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莉莉娅匆忙地从行李中拿出装备和配枪,“我去舰桥看看情况,把窗帘拉上,尽量远离舷窗。”

她把备用的手枪丢给李舜煋。

“保护好艾斯特,如果有必要,躲到船体中部的走廊上。”

“你知道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这艘飞艇被机骸盯上……”李严肃地看着她。

“到底怎么了?莉莉娅?碰上机骸我们会怎么样?”艾斯特起身来到莉莉娅身边,迷惑又惊恐地抱着她的胳膊。

“整个飞艇上的人都会完蛋。”李替莉莉娅回答了她的疑问。

在艾斯特的坚持下,他们三人一起爬上楼梯来到舰桥,里面已一片混乱。

“雷达出现第三个目标,七点钟方向,距离1800!”

“一号二号目标还在接近中,距离1500!”

在场的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慌乱与紧张,大副不安地来回踱步,大声地询问。

“求救信号的回复呢?”

“接到求援的‘黑鹊鸲号’没有回应。那是目前唯一一个接到我们求救信号的单位。”通信员的表情带着遗憾。

船长僵直地站在那里,甚至没有注意到莉莉娅等人的出现。

“现在情况怎么样?”莉莉娅向船长询问。

后者紧张地冷汗直冒,双唇颤抖,根本无法说出话来。

“至少三架,从……从两个方向接近,可以确定我们被发现了。”一旁的大副替船长回答道。

“从最近的城镇派出的救援队最快也要接近30分钟后抵达,但救援队的战力面对机骸恐怕……”

“本舰有没有什么可用的抵抗手段?”李舜煋问道,现在这个情形也没有必要躲藏了。

“雪雁号是纯粹的货运艇,没有专门的防弹装甲,除了两舷和首尾甲板的四挺自卫机枪外没有其他武装。”

现在绝对是最坏的情况,莉莉娅皱起了眉头。

30分钟足够机骸把这艘飞艇拆地稀巴烂了,如果有挂载空射火箭弹的话只会更糟。

“不能甩掉它们吗?”艾斯特问。

“对方是战斗机,雪雁号是载着几十吨货物的货运飞艇,我们跑不掉的。”大副摇头。

“目标还在接近中!距离1200!马上就要进入机骸的射程了!”

“船长!”舰桥上所有人都在看向船长。

但船长已经慌乱到接近崩溃,必须有人接替他指挥。

“机骸会试图攻击所有它能目视到的人类。必须通知所有乘客,远离舷窗,集中到飞艇中部,快!”莉莉娅冲大副大喊。

正当大副慌乱地向全船广播的同时。克劳斯和穆勒也来到了舰桥,试图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安全航线上怎么会碰到机骸?”

“有救援队的消息吗?”

穆勒还算淡定,克劳斯的表情非常担忧,毕竟船上还有不少他的学生

“现在高度是多少?”莉莉娅问领航员。

“高度4700。”

“机体尽量爬升,同时保持全速前进。”莉莉娅命令道,首先需要尽量争取时间。

“爬升?难道不是应该尽快降落吗?”穆勒焦急的说。

“降落的时候这船就是巨大的靶子,还没落地我们就会被摧毁。”李回答道。

“虽然现在也是,但如果能坚持到和救援队回合,那我们还有机会。”

“机骸的主要攻击目标是人类,所以会优先攻击载有乘客的船舱,而不是飞艇的推进引擎,这样我们不至于马上就会失去动力;将乘客疏散到船舱中部,利用外侧的隔间可以勉强支撑一会儿。”

“4点钟方向,距离800!”

“甲板报告!已经目视到目标!”

“船长,您的命令呢?”大副摇晃着船长的身子,但船长没有任何反应,他两眼失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都……都是我的错……我们死定了……”

莉莉娅冲到雷达监控器旁,绿色荧幕上,三个光电正在迅速靠近中心它们所在的位置。

“进入射程了!”

随着雷达手的报告,从墙壁上春来船壳被击中的响声,同时船身开始剧烈的抖动。

莉莉娅望向窗外,天色渐暗,希望黄昏昏暗的天色也许能稍微降低对方的命中率。

伴随着呼啸声,一架黑色的战斗机从舰桥的舷窗旁高速掠过,舰桥上的人能够清晰地看到战斗机的样子,本来是驾驶舱的位置正闪烁着蓝色光芒。

黑色战机灵巧地躲避来自前方甲板自卫机枪射出的曳光弹,在他们的前方完成了掉头,径直向舰桥袭来。

糟了!

“敌机来袭——!”

“所有人趴下!”李大喊着,

在窗外对面的黑色战机的及炮口喷射出火舌的那一瞬间。莉莉娅蹲下躲到了雷达荧幕机台的后面,同时看向艾斯特的方向:

李在叫喊的同时把一旁的艾斯特压在身下,穆勒和克劳斯闪身躲进了楼梯,大副扑向了另一头,却没有人去营救依然失神站在中央的的船长。

机炮炮弹击穿了舰桥的舷窗,伴随着飞溅的火花,炸烂了前部的操作台,接着横扫了整个舰桥。

莉莉娅抱住头,闭上了眼睛,爆炸声、金属撕裂声和人们叫喊声冲击着她的耳膜。

2

冲击过后,舰桥一片狼藉。

舰桥的前排摆着几具船员的尸体,舵手的一只胳膊还挂在船舵上,船舵右手边的雷达机台被打穿了个大洞,一旁倒着雷达手的尸体。

莉莉娅摇晃着身子从尸体旁爬了起来。

“船长倒下了!”另一边的通讯员丢下耳麦大喊。

雪雁号的船长靠着背后的墙壁坐着,脖子一侧涌着鲜血。匍匐在一旁的李直起身子,他宽大的身下艾斯特现在十分混乱。

“医务官!舰桥出现重大伤亡!快!船长倒下了!”通讯员在麦克风旁怒吼着。

舰桥外,黑色的战机依然纠缠在雪雁号周围,上层甲板上的机枪手不停地开火还击,但远远跟不上机骸的速度。

舰桥上,左臂受伤的大副看着倒在墙边的船长,万念俱灰,他踉跄着爬起来。

“我们死定了,死定了!”

“弃船!我们必须弃船!”他大喊着,跌跌撞撞地冲出舰桥。

“回来,你这懦夫!” 李大骂道。

因为舵手倒下了,失去控制的雪雁号船身开始大幅度的摇晃。

“船长先生受伤了!我们得去帮他!”终于恢复的艾斯特不顾李的制止,冲向倒在墙边的船长。

“快趴下!艾斯特蕾娅小姐!”

“我可以帮他,之前我从殖民军的医疗兵那里学过战场急救的!”艾斯特喊着,跪坐在船长身旁。

“我知道该怎么做!”

但眼前是从来没想象过的景象,面对脖子上血如泉涌嘴里泛着血沫的中年人,她慌乱地去努力回想曾经学习过的东西。

她试着去用双手按住船长涌着鲜血的脖子,但并没有什么效果,温热的血液从她的指缝中流出,同时带走了眼前这位中年人的体温。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止不住呢!”艾斯特一边努力去压住伤口一边眼含泪光地摇着头。

舰桥上幸存的几个船员也围了过来,看着地板上逐渐扩大的血迹,他们意识到船长已经没救了,惊恐又绝望地纷纷逃离舰桥。

船长似乎试图要对艾斯特说话,但却因为喉咙里满是血液,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艾斯特眼含泪光地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正在逐渐黯淡。

这是艾斯特第一次亲眼目睹生命逐渐逝去的过程。

“太迟了,你救不了他的。”李在一旁冷漠地告诉她,并试图让她松手。

“机骸还在外面,我们没有时间了!”

艾斯特挣扎着,她双手沾满了鲜血,裙子也被地板上的血液染红,但她完全不在乎,

不在乎外面怎么样。一条无辜的生命正在她面前消逝在,这种感觉她非常讨厌。

一双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把她从逐渐变冷的尸体旁拉开。

莉莉娅面对着艾斯特,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艾斯特!听好了!我知道你想救她,但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面对失神的艾斯特,莉莉娅大吼着。

“船员们打算弃船,但现在机骸就在外面,现在出去和自杀无异,而且船上还有许多乘客,克劳斯先生、潘妮洛、姆勒先生。我们不能丢下她们不管!你明白吗?”

艾斯特恍惚的点了点头。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我直接从货舱起飞,去迎战机骸。”

“但前提是需要飞艇在足够的高度平稳飞行,现在船员们都逃走了,这里只有我们了,所以我需要你和李在舰桥操纵飞艇协助我,”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救更多的人,知道了吗? ”

艾斯特咬着牙点头。

“注意隐蔽,保持低姿,明白了吗?”莉莉娅松开艾斯特,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她看向一旁的李。

“放手去做吧,我会保护好小姑娘的。”李早就明白她要说什么。

莉莉娅点了点头,转头准备走下楼梯前往货舱。

“莉莉娅。”李在身后叫住了她,这是他第一次叫莉莉娅的名字。

“别死了啊!”他冲莉莉娅喊道。

莉莉娅冲他们挥了挥手,消失在了门口。

“我负责掌舵,艾斯特你注意观察两边机骸袭击的动向,注意隐蔽,明白了吗?”

李一边稳住了船舵,一边冲艾斯特喊着。

“不要管那些尸体,现在不是害怕和伤心的时候,我们首先要保证的是自己的命。”李向左转舵,试图去躲过黑色战机的攻击。

艾斯特半蹲在他身旁的操作台后面,一边小心地向两侧的窗外张望,一边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倒在地上的船员们的尸体。

突然船体猛地抖动了一下,并再次开始向一侧倾斜。

“3号引擎熄火了,该死的!”李一边看向操作台上的指示灯一边骂着。

尽管已经达到了最大速度,机骸还是向苍蝇一样围着雪雁号持续地攻击着。

他奋力握着船舵,不清楚自己和这艘飞艇能坚持多长时间。

雪雁号的6个推进发动机已经有一个被彻底击毁,船体左倾严重,这个状态下莉莉娅根本没办法起飞。而且引擎的控制面板已经被打坏,必须手动关闭一台推进发动机才能保持船体平衡。

“艾斯特,过来!”他叫住艾斯特,“我要去动力室手动关闭一台发动机,所以需要你帮我掌舵,明白吗?”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啊?”艾斯特有些迷茫。

“很简单,你抓住这两个把手,稳住就好了,注意隐蔽,我马上就回来。”

艾斯特慌乱地接过船舵。

“等……等一下啊!”还没等她说完,李就冲下了舰桥

*

与此同时,船舱走廊上。

因为船体的抖动,正在奔跑的莉莉娅撞到了一旁的墙壁上。

走廊上避难的乘客们也因为船体倾斜纷纷摔倒。

“莉莉娅小姐!”扶着墙刚刚稳住身姿莉莉娅被跪坐在地上的潘妮洛叫住了。

“船员们喊着要弃船,我们应该怎么办?”虽然面色凝重,但潘妮洛看起来远比她的前辈们要镇静。”

“机骸就在外面,他们现在弃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希望雪雁号的外壳能够多坚持一会儿。

“我会想办法从货舱起飞战斗,你们就呆在这里不要动,注意隐蔽。”莉莉娅丢下这句话迅速跑下了楼梯。

她来到雪雁号的货舱,发现以黄为首的几个佣兵正在里面。

她并没有去管这些人,径自来到自己的雅克3战斗机旁,扯下了包裹在外面的的帆布。

正在准备武器的佣兵们看着她将帆布丢到墙角,这时船体也终于从倾斜中恢复过来。

“猎人小姐,你在干什么,想一个人逃掉吗?”黄冷笑着问她。,

“我要出去战斗。”莉莉娅并没有看他,奋力地把挡在飞机前方的货箱推开。

“战斗?你是不是疯了?外面至少有三四架机骸的战斗机,你一个人去战斗跟送死有什么区别?”黄问道。

“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战斗,而且……”莉莉娅说着奋力推着货舱大门的手动操作杆。

“我是绝对不会死的。”她自信地回答着黄的问题。

“哼——”黄嘲笑着她,“真是天真的家伙。”

佣兵瓦尼从黄的身旁经过,他丢下了手中的步枪来到莉莉娅身边。

“猎人小姐,我瓦尼来帮你了。”他说着一边帮莉莉娅用力推动操作杆。

雪雁号后方的货舱大门开始缓缓打开,甲板被飞进来的子弹击中,迸射出火花与碎片。

“这里太危险了!我自己来,你快去准备起飞!”

瓦尼把莉莉娅推开,他双目圆睁,用吃奶的劲猛推着操纵杆。

“天空是你们铁翼猎人的,现在去吧!”瓦尼大吼着,“去打倒那帮黑色的机械怪物!”

虽然这话听起实在是太过羞耻,但莉莉娅还是冲瓦尼点头表达谢意。

她解开了起落架上的固定锁,爬上座舱发动了引擎。

3

红色战斗机滑过货舱的甲板,从雪雁号的货舱大门掉了出去。

战机机头向下,开始加力,向地面的方向俯冲,逐渐远离雪雁号。

“她,这是逃走了?”瓦尼站在敞开的货舱大门边,失望的问道。

“哼,待会我们就看看那个小姑娘刚刚到底是不是在虚张声势。”黄在一旁拉动操纵杆。

货舱大门开始缓缓关闭。与此同时,外面一架机骸似乎感应到了雪雁号尾部有人存在,迅速转向,向瓦尼他们高速袭来。

瓦尼连忙拾起地上的步枪,和其他的佣兵们一起向外面的机骸射击,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随着机骸越来越近,瓦尼慌乱地开始后退。他甚至都能看见机骸机头上黑色的炮孔了。

但一旁的黄却不以为然地站着不动,冷笑着。

几秒钟之后,从下方飞来的炮弹击中了黑色战机的机身,机骸的发动机起火燃烧起来,随后在他们面前坠落了。

紧接着莉莉娅的红色战机高速从他们眼前掠过,直冲云霄。

货舱里的佣兵们开始欢呼!

“耶———————”

“太好了!上吧!”

“猎人来了,我们得救了!”

在击落一架之后爬升的红色战机在雪雁号上方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向着一侧的机骸俯冲过去。

高速掠袭的红色战机将一架机骸的机翼打出几个大洞之后再次俯冲到了下方。

被击中的黑色战机油箱虽被击中 ,但动力还在,战机也随即俯冲,紧追莉莉娅的红色战机。

另外两架机骸战机讲莉莉娅的战机视作最大的威胁,转向去追击莉莉娅。

红色战机灵巧地躲避着后方袭来的子弹,飞向远处的云层。

*

“我会去尽量吸引机骸远离雪雁号,你们趁机去和救援队回合。”

莉莉娅在无线电里向舰桥呼叫着。

舰桥上,仍在掌舵的艾斯特为雪雁号上的乘客们稍稍送了口气,但她有不禁担心起莉莉娅的安危。

“莉莉娅你没问题吗?”她通过无线电中向莉莉娅呼叫。

“不用担心我,我自己有办法甩开它们。”莉莉娅在无线电中回答。

“等一下,怎么是你?艾斯特?那个骗子哪去了?”

“李先生去了动力室,现在是我在掌舵。”

“那家伙在搞什么啊,居然让你一个人在舰桥冒险做这种事!”

“当然是保证这艘破飞艇不会掉下去!”

动力室里,李从一团大腿粗的电线后面探出头,冲着墙上的无线电大喊着,一旁的克劳斯正紧张地修理着操作面板。

“你这家伙真是太不负责任了!”莉莉娅在无线电中大骂。

“真的,呼——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雪雁号的C引擎核心的供电系统因为机骸的攻击已经快崩溃了,我和身边这位来自学院城的克劳斯先生正在抢修。”冒着四周飞溅的电火花,扛起了电线插头

“一旦核心失去供电,反重力引擎将会停止运转,到时候雪雁号一定就会坠毁的。”克劳斯在无线电中回答。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艾斯特一个人在舰桥掌舵吧!”

莉莉娅操纵战机做出了一个防御滚筒,机动到了紧追她6点的机骸的后方。

“我让潘妮洛小姐去帮她了。”李回复道。

“多加一个小女孩有什么区别!”莉莉娅躲避着来自后方敌机的攻击,同时将前方的黑色战机锁定在了自己的瞄准镜中。

“没关系,我可以的。”艾斯特在舰桥上回答,现在她差不多掌握住诀窍了,她看向身后,潘妮洛正从门口跑过来。

“喂喂,猎人小姐你既然有能边和机骸战斗边在无线电里吵架的余韵,那就赶快把那些烦人的机械混蛋统统击落啊!”李说着用力把插座插回了核心基座上的插口。

“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莉莉娅猛按发射妞,机头上三门2 0mm机炮射出炮弹将前方的机骸的尾翼打烂。

随后莉莉娅猛拉机头,用殷麦曼翻回转飞到紧追的两架机骸战机的后方。

“艾斯特,9点钟方向,又有机骸过来了!”

舰桥上,趴在窗边的潘妮洛提醒艾斯特

“它们又来了!”

“呃——我应该怎么办?”艾斯特向无线电中的两人求援。

“稳住,艾斯特,我马上就过去!”李在无线电中喊。

“注意隐蔽,远离窗户!我马上回去帮忙!”

再次击落了一架敌机后,莉莉娅操纵飞机转向。

“请快一……啊!!”

艾斯特话没有说完,左侧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冲击波伴着破片将舰桥右侧的玻璃被震碎, 同时也将她和潘妮洛击飞。

正在飞向雪雁号的莉莉娅看到了远处空中爆炸的火光。

是空射火箭弹,幸运的是刚刚那一发火箭弹并没有击中雪雁号船身,而是在舰桥右舷上方的空中爆炸,如果是被直接击中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意识到雪雁号被火箭弹攻击的莉莉娅心中一惊。

“艾斯特!艾斯特你没事吧!”

“艾斯特!”

莉莉娅一边在无线电中呼叫,一边加速飞向雪雁号。

4

艾斯特的脑袋嗡嗡作响,左边的耳朵生疼,除了持续不断的刺耳的鸣叫声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她直起身子,脖子上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过。她抹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上面本来就沾满了船长血,根本搞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恍惚之中,她转过头,看到一旁的潘妮洛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潘妮洛?”她叫着趴在地上的卷发少女。

没有任何回应。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重影反而越来越多了,视线越来越模糊。

我是要死了吗?

马上就要和舰桥上躺着的其他人一样了吗?

她这样想着,干脆闭上了眼睛。

随后,她似乎听到莉莉娅在叫她,并不是通过无线电在扬声器里发出的声音,而是仿佛就在她身旁一样。

“艾斯特!艾斯特!你没事吧!没事的话就快点回话!”

我不知道,莉莉娅,我感觉自己可能要死了。

同时她耳边还有其他人的声音,李先生从走廊地板上爬起来的喘息声,克劳斯先生呼叫着他的学生,雪雁号的乘客们惊恐的呼喊。

不仅有飞艇上的人,甚至还有来自更远地方的声音,空中飞行的巨幅和鸟类,荒野上漫步的野兽,小镇上人们的交谈声。

是幻觉吗?

还是死之前的闪回?

如果是的话她还想再见见伊赛琳老师、哥哥莱昂、母亲大人、还有…..父亲。

但是这些声音好吵。

我都要死了,你们就不要这么吵了好不好。

她闭上眼睛,想把这些声音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

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之中还有一个她从没听过的声音,像是用听不懂的语言在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虽然听不懂,但她能感受到那句话的语气里充满着仇恨和杀意。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逐渐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

不停地重复着。

带着想要杀死他们的恨意。

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但没有任何用处,那声音像是萦绕在她的大脑里一样。

不要!吵死了!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吵死了————————!

5

突然之间,正在驾驶飞机飞向雪雁号的莉莉娅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耳麦里传出刺耳的蜂鸣声,眼前的仪表盘上像是失灵了一样指针狂转,她忍着头痛,尽力握住操纵杆不让飞机失控。

正当她奋力维持飞行姿态的同时。

袭击雪雁号的机骸座舱上闪耀的蓝色光茫都消失了,机骸像是失去控制一般,丢下原先的目标,径直朝着一个方向呆呆地飞了过去。

终于控制住飞机的莉莉娅远远看向雪雁号,这艘飞艇虽然伤痕累累,但还是勉强在飞行。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似乎是得救了。

“艾斯特!艾斯特!你没事的话就回答我!”

莉莉娅再次向雪雁号的舰桥呼叫,没有时间考虑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刚才的爆炸离舰桥很近,她现在非常担心艾斯特的安危。

在她多次呼叫到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无线电中传来李的声音。

“猎人小姐?你没事吧?不用担心,小姑娘没有大碍,只是昏倒了。”

莉莉娅长舒了一口气,如果再没有人回应她可能就要哭出来了。

“嘶——刚刚脑袋好痛,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雪雁号的舰桥上,李跪在昏倒的艾斯特的身边,简单检查着她身上有没有其他外伤。刚刚突如其来的头痛还没有完全消退。

“不清楚,好像不知从哪里突然爆发了某种强大的干扰。”

座舱里,莉莉娅检查着刚刚一度失灵的仪表盘,所幸只是暂时的失灵。

“看起来机骸们好像也因为刚才的干扰失灵,停止了攻击,”李回答道,“但不管怎么样,这艘飞艇已经破破烂烂了,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降落。”

李拿着话筒开始对全船广播。

“我们现在安全了,所以雪雁号的船员们,不管活的还是死的,都他妈给我滚到自己的岗位上去,明白了吗?”

“舰桥上有人受伤,我们需要帮助,不管是谁!快点过来!”

“还有人受伤?谁,难道是潘妮洛小姐?”莉莉娅问。

“是的,虽然不是致命伤,但也有点也不轻。”

李叹了口气,随后他听到了来自救援队的无线电呼叫。

“看来我们的运气还算不坏。”

*

两个小时之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在救援队的护航下,雪雁号在兰德布里吉港北面的某个小镇的机场降落。

驾驶飞机提前到达的莉莉娅早已在那里等了许久。

当李抱着仍在昏迷的艾斯特走下扶梯的时候,她激动的冲了上去。

“她怎么样?”莉莉娅有些慌乱。

“除了肩膀和后背有些挫伤的淤青之外没有大碍,但是不知为什么一直处于深度的昏迷当中。”李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怀里的艾斯特。

“我觉得一会儿还需要在医院全面的检查一下。”李说着把昏倒的艾斯特小心放到了一旁等候的吉普车上。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李安慰她。

莉莉娅愁眉不展,她回头看向扶梯,发现潘妮洛正在克劳斯的搀扶下缓缓走过来。

潘妮洛一只眼睛蒙着纱布,吊着胳膊,脸上还沾着没有擦干净的血迹,即使这样,她仍旧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跟她身旁表情复杂的克劳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好啊,猎人莉莉娅小姐。”潘妮洛冲她打招呼,“艾斯特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我们正要把她送到附近的医院,你们也……一起来吧。”莉莉娅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克劳斯先生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谢谢你的关系,莉莉娅小姐。你们把这孩子一起送过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我的一位前辈、老师的学生,死了。”潘妮洛抢先替老师把缘由讲了出来。

克劳斯的随即转过头去试图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不好意思,待会我会去找你们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请节哀。”李和莉莉娅向他表示抱歉。

*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李告诉莉莉娅,这次袭击,雪雁号的船员中,包括船长和二副在内有6人遇难,大副等5人受伤。

船长遇难之后,叫嚷着要弃船的大副最后在货舱下方的一个小仓室里被发现,那个胆小鬼最后连跳伞逃命的勇气都没有。

而乘客里,克劳斯的考察团有1人不幸遇难,2人受伤。至于穆勒和他的佣兵们什么状况就不得而知了。

莉莉娅想起来当时舰桥被攻击之后穆勒那家伙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坐在她对面的潘妮洛一直不时地盯着莉莉娅身旁的李看。

“从我们获救之后我就一直想一个问题。”潘妮洛终于张口。

她盯着李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之前从没在雪雁号上见过你?”

“我是船长的朋友,你没见过是因为我比较低调,不怎么离开房间。”这个骗子又开始不着边际地扯慌。

“船长的朋友?”潘妮洛怀疑地看着他,“你是船长先生的朋友,同时又是莉莉娅小姐她们的伙伴?”

“就是这样。”李理直气壮地冲她笑了笑

因为他这个慌撒地太没有水平了,一旁的莉莉娅都懒得去拆穿他。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躺在她们中间的艾斯特那张脸。

“哼,是吗?”潘妮洛似乎也看穿了他的谎言,但又瞬间失去兴趣的她转头望向远处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机场的灯光。

*

小镇的医院很小,而且比较简陋,尽管如此,也比莉莉娅过去见过的旧世界的医院要干净许多。医院里只有两个医生和五个护士,突然出现大量的伤者让他们很是紧张。

这会儿医院的护士们则正手忙脚乱地给后续送来的雪雁号的伤者们处理伤口。

“我们缺少必要的设备,同时也缺乏药品和其他医疗物资。出现这么多的伤者已经远超医院的负载了。”其中医院的医生兼院长愁眉苦脸地告诉莉莉娅。

在莉莉娅的请求下,院长还是答应了为艾斯特做检查。

“头部没有撞击的外伤,但是有疑似脑震荡的症状,目前深度昏迷的症状可能跟收到了外界某种刺激有关。”

在简单的检查之后,医生告诉他们。

“很抱歉,因为没有必要的设备我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我的建议是让她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送她到南面的兰德布里吉港,只有那里才有接近殖民地条件的医院。”

护士为艾斯特安排了单独的病房,为了不打扰她,艾斯特和李来到了走廊上。

“不必太担心,她会没事的。”关上房门的李安慰她。

莉莉娅沉默着和李一起走到了外面,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我能看出来,那孩子跟我一样,有很好的运气,无论什么情况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我们能从机骸的袭击中奇迹般获救就足以证明了。更何况还有发生在殖民地那些事。”

莉莉娅只是低着头,她知道这家伙只是在说些漂亮话。

“你有没有想过,那孩子的昏迷可能和令我们获救的那个奇怪的干扰有关?”李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莉莉娅稍微抬头看了看他,但现在她没有心情去考虑那些事。

“你知道,当时你我都感觉到了耳鸣和头痛,之后我在船上也稍微打听过,似乎绝大部分人当时都有类似的症状,当然,除了艾斯特和潘妮洛,但两人应该早就在之前爆炸的冲击中昏倒了才对。”、

说真的,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但是很奇怪,潘妮洛那孩子很快就苏醒了,但我们的艾斯特蕾雅小姐……”

“对不起,你现在能让我打一拳吗?”莉莉娅低着头打断了李的话,她快按耐不住自己快要爆发的情绪了。

李一开始有些意外,他犹豫了几秒钟。

“可以。毕竟是我的责……”

“你可以还手。”莉莉娅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她也有责任,自己不该让艾斯特留在舰桥上的,不该多管闲事。

明明答应了会好好保护她,却又在危险的时候把她丢到一边。

她现在需要发泄,让别人打她一拳会让她更舒服一些。

“还手就算了,我不打女人的,除非那个人真想杀了我,我可能才会还手。”

李轻松的笑了笑。

“来吧,打我吧。”他说着摆开了架势。

“等一下,如果要杀我的女人是我喜欢的类型的话?”李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我可能就不会…….哎呦!”

莉莉娅没有心情听他说完,她朝着侦探的脸用力打了过去。

没有做好准备的李被这一拳直接打翻在地。

“呃——真够劲的,还是一如既往像男人一样的力道啊,猎人小姐。”李摇晃着站了起来。

“呸——”他朝着地上吐了一口血,抹了抹自己的鼻血。

“啊,这是今天第二次鼻子被揍出血了。”他抱怨道。

“这一拳既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艾斯特。”莉莉娅看着他,自己的右手已经开始痛起来了。

“还有不要叫我‘猎人小姐’,也不要叫我的姓,请直接叫我的名字。”

“现在该你了。”她在原地站定,做好了准备。

“我说过了我不会打女人的,更何况还是你这样的年轻少女。”李揉着鼻子歪了歪头。

“那就别当我是女人。”

“怎么可能不把你当女人,再怎么说我也看过你半裸的样子了,虽然你的胸不大,但你的腿还是很有女人……”

啪——!

他话没说完,莉莉娅已经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了。

“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啊——明明是你自己先提的,”李捂着右眼呻吟着,“再说了我说的也是事实啊,谁让你当时穿成那样的。”

“穿成哪样?”

潘妮洛突然讲话才让莉莉娅意识到附近有人,潘妮洛此时正坐在一旁露天的长椅上看着两人。

莉莉娅尴尬地站到一边。

“你什么时候在哪里的?”她问道。

“从那位自称侦探的骗子说自己运气很好开始吧。”

那不就是一开始吗?但是为什么知道那个地方才插嘴提问啊?

“不用担心,我不会给别人讲的,我也不在乎你们在说什么。”潘妮洛冷漠地说。

“卷发小姐,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可不是什么自称的侦探,而是货真价实的侦探哦。”李冲她摆了摆手。

“莉莉娅小姐,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潘妮洛站了起来。

“帮我?”

“你不是希望他能给你来一下吗?我可以替他代劳。”

潘妮洛说完举起了没有受伤的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