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一段长长的走廊。

两侧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是透明的玻璃,不对,看起来更像是…..水晶?

如果亲手摸一摸就能知道了吧。

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连视线都无法控制。

自己好像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前进。

天空很蓝,和殖民地的天空很像。

但两侧的景色很亮,甚至有些刺眼。

依旧在长长的走廊上前进。

没有尽头。

说实话,已经有些腻了呢。

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好像被强迫一看着别人的记忆一样。

讨厌这种感觉。

快点结束吧,求求你了

求求你了!

2

艾斯特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天花板。

不最近几天她已经习惯每天醒来看到不同的天花板了,所以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意外。

唯一的不适感来自后背和肩膀的酸痛,还有身上的重量。

最后的记忆是什么呢?

她一时间想不起来。

适应了房间的光线之后,她扫视了一下周围。

阳光透过背后的破旧的的窗帘洒满了整个房间。斑驳的白色墙壁上挂着安静请勿喧哗的牌子,看起来像是间医院的病房。

门口的椅子上,李仰着脑袋坐在那,轻声地打着鼾。

而趴在自己身上睡着的家伙,那只温暖的右手还搭载自己的左手上。

她轻轻抚摸着少女红宝石般的头发,拨开额前的刘海,看着那张精致又毫无防备的脸。

如果平时不那么板着脸,明明会更好看的。

就像现在这样。

自己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她感到很幸福,很满足。

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陪伴。

她微笑着看着红发少女的脸,不由自主的想去触碰那脸蛋,想去恶作剧。

“嗯……嗯……”

红发少女被她的动作弄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早上好啊,莉莉娅。”她笑着说。

这大概是第一次莉莉娅主动去抱她,过去都是她去拥抱莉莉娅,而且对方时常表现的很冷淡,甚至抗拒。

但现在莉莉娅抱的非常紧,好像生怕松开她就会消失一样。

尽管现在后背还很痛,但这是值得的。

在痛到受不了之前,就让她再多抱一会吧。

她这样想着。

*

“谢天谢地,小家伙,你可算是醒了。”

李高兴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艾斯特发现不知为何他的脸有些肿,右眼上还有淤青。

她靠着枕头坐在床上,莉莉娅和李正围在她的床头。

“昨天莉莉娅担心地不得了,就差拿着枪顶着院长的脑袋来把你救醒了。”

莉莉娅甚至连反驳他的意愿都没有,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艾斯特。

“你真的没事了吗?”

“我就说她一定会没事的,看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围在床边的两人在艾斯特看来好像她的父母一样,想到这的艾斯特差点笑出声来。

“我没事莉莉娅,现在好的很,”艾斯特说着舒展了一下双臂,展示给两人看,尽管后背还是有点隐隐作痛,但应该没问题的,应该吧。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以防万一还是再检查一下,我这就去叫医生过来。”她说着站了起来,快步离开病房。

“我想你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吧?”

莉莉娅走后,李笑着坐到床边,对艾斯特说。

“尽管大部分时间里她表现的像个冷漠的女猎人,但实际上还是个内心温柔的家伙。”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选择跟她一起走。”艾斯特笑着回答

“对了,睡了这么久,我们的睡美人是不是饿了?要吃点什么吗?”李顺势站了起来。

“说起来,我到底昏迷了多久啊?”现在她终于想起来该整理一下目前的状况了。

“两天。”

“两天?”艾斯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开始以为自己不过睡了一晚罢了,没想到会过了这么久,怪不得莉莉娅会如此的担心

“对,两天,雪雁号成功脱身差不多是两天前的事了。”

说起来他们确实遭到了机骸的攻击,艾斯特的记忆还有些混乱,之后李向她解释了雪雁是怎么奇迹般脱险,以及获救之后的事。

至于他们究竟是怎么从机骸的攻击中幸存的,李却讲的很含糊。

“因为这边有更好的医疗条件,所以第二天一早我们带着你随着雪雁号的伤者们一起转院到了这里。”

“这里是?”

“旧世界第二大贸易港,东大陆最大的港口城市——兰德布里吉港。我们现在兰德市立医院里。”

艾斯特又问及雪雁号和其他乘客的情况。

李告诉她,雪雁号和幸存的船员们的善后工作将由所有者和保险公司共同处理,目前所有者正在赶来的路上。船员中除了留下作为代表的两个人和几个住院的伤者外似乎直接解散掉了。在卸掉货物之后,伤痕累累的雪雁号被丢到了修理厂旁的空地上。

因为出现了伤亡,克劳斯的和他们的团队们的活动被学院城方面暂停,目前正在城里待机等待学院城的通知。穆勒先生和他的佣兵们似乎也有人受伤,而且在袭击中有不少设备损毁和遗失,目前也呆在城里待机。

之后,莉莉娅叫来的医生又给艾斯特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李给她带来了丰盛的早餐。在她全无大小姐气质狼吞虎咽的时候,医生告诉他们,尽管从检查结果来看艾斯特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她还是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虽然她讨厌住院,但好在医院里还能碰到在雪雁号上的结识的新朋友,不会无聊。

“老师现在情绪很低落,这几天来看我时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因为受不了他那个样子,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让他来探视了。”

住院楼外的山坡上,迎着海风,坐在长椅上的潘妮洛晃着双腿告诉身旁的艾斯特。

“听前辈们说自从接到学院城的暂停通知之后,老师就一直就窝在房间里,要么就是急急忙忙地跑去发电报或者邮寄信件。他们都猜测老师应该一直在试图努力恢复这次考察活动。”

她左眼带着眼罩,吊着一支胳膊,尽管穿着病服,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对于自己的伤和他们团队的出现的伤亡,她表现的很淡定。

“他们说我的左眼最近一段时间是不能用了,但也没有完全坏掉,还是有恢复的可能的。”她摸了摸左眼上的眼罩。“我觉的我的运气还算不错,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

但艾斯特觉得医生的说法其实是在安慰她。

“早在出发之前我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很清楚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状况,同时也买好了保险。”潘妮洛笑了笑。

“通常每次考察之前,学院都会要求每人签一份责任协议声明。无非就是想在出事前把责任撇干净罢了,带队的教授们通常也会想办法,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在出发前,老师并没有让我们签那份协议,反倒是自己傻乎乎地全拦下来,嘴里喊着要对自己的成员负责什么的。”

“老师过去几次考察活动都没有碰上过事故,完成的都很圆满。但,运气的不会一直跟着你的,有些意外早晚都会发生。”

潘妮洛说着看向远处的海岸,闭上了眼睛。

尽管当时的记忆有些模糊,艾斯特还是想到了在袭击中遇难的雪雁号的船员们,不禁为他们感到悲伤。

不行,不能这么消沉下去。为了转移注意力,艾斯特看向山下的城市,这里繁荣的景色让她想起了殖民地的大城市。

与她在庄园里听到旧世界的破败与落后的认知截然不同。

兰德布里吉市作为旧世界最大的几个港口城市之一,发展程度甚至不亚于殖民地,几乎找不到多少旧世界破败与荒凉的气息。

远处的海岸线上停满了各种油轮和货船,港口的商船往来不断。沿岸的市区建立在星门爆炸之前遗留的废墟之上,市区的大部分建筑都是在废墟上重建的。与殖民地最大程度继承过去文明、富有宗教色彩的样式不同,兰德市的建筑风格是一种全新的样式:完全不受约束的、非传统的实用主义风格,其中最大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建在港口边的圆形大礼堂,远远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的轮子,似乎是为了未来举办博览会而兴建的。

兰德市坐落在大陆内海和外海之间狭长的大陆桥上,南边是出产石油的轰油镇,东部方向经过大陆内海可以直接到达罗慕斯帝国南部海岸,是多方贸易的重要枢纽。

据说兰德市大约是在不到100年前才开始渐渐复兴的,凭借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在短短几十年间就追上了300年历史的殖民地。

不过还听说在大陆更东面的北海国,那里发展的比这边还要快,艾斯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了。

她望着远处的海平面,想象着在那尽头有多么宽阔的世界在等着她。

出院之后一定要去海边看看。

她这样想着,同潘妮洛告别,返回了住院楼

除了潘妮洛之外,在医院里还能碰到穆勒手下的佣兵们,在几天前的袭击中似乎也有几个人受伤了。

但艾斯特从没在医院见过那位作家,因为一系列的事故,穆勒先生所说的招待晚宴似乎也被取消了,听说他们正忙着在本地招募更多的人手。而且莉莉娅明确拒绝了穆勒的先前的请求,并且告诉他就算向工会申请她也不会接受,因为这样会向暴露他们的行踪。

她只在医院里见过佣兵瓦尼,不过实际上他受的伤并不严重,甚至可能都不需要住院,但这几天瓦尼还是坚持赖在医院里。

平常他都会呆在集中病房,经常躺在前往单人病房必经的走廊门旁的病床上,艾斯特每次看到他不是在睡觉就是懒洋洋地看着老旧的色情杂志,偶尔还会骚扰医院中的护士。

尽管是个佣兵,但瓦尼看到艾斯特还是会友好地和她打招呼。

她也大概能猜到瓦尼为什么要这么做。

艾斯特住院期间,莉莉娅几乎每天都会来探望她,瓦尼这么做是为了接近莉莉娅。

听说雪雁号遭袭的时候,瓦尼似乎帮过莉莉娅,在瓦尼刚入院的时候为了表达谢意,莉莉娅曾去探望过他。

大概这件事给了他希望。

但有时莉莉娅会和李结伴一起过来,见到那一幕的瓦尼听说还差点和侦探先生打起来。当然,主要是瓦尼单方面挑起的。

李似乎不太在意这件事。

“一开始他还不依不挠的,不过我后来就把他说服了,告诉他我和莉莉娅的关系只是合作伙伴罢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李开始直接叫莉莉娅的名字了。

作为当事人的莉莉娅则是完全毫无自觉的样子。

“谁?你说那个佣兵?他怎么还在医院里?”

艾斯特不禁有些同情起佣兵瓦尼了。

莉莉娅和李每次过来都会和她一起讨论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这一天下午同样如此。

“我和莉莉娅讨论了许久,决定在这里多呆几天,等到沙漠中的机骸的活跃期结束之后在随着商船队前往13号星门。”李向艾斯特宣布道。

13号星门位于大陆桥南头的东南方向,中间还隔着一片大沙漠,沙漠中据说存在有多个“机骸堡垒”(好像是补给基地之类的东西),所以在机骸的活跃期穿越沙漠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因为这里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所以要找一艘能把我们带去13号星门殖民地的飞艇还是挺简单的事。”

“有些奇怪的是,听说近期兰德空港陆续出现了许多的私人飞艇和专机,似乎还有不少赛用飞行器。”莉莉娅提到。

“大概最近有什么活动吧,”李说道,“总之在艾斯特你出院之后,我们还可以在这里稍微多玩几天。”

“真的吗?”艾斯特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她一直期待着出院后在海边好好玩一玩

“如果是几天的话,大概是没问题的。”莉莉娅回答她,“兰德市是个很大的城市,作为港口城市人流量也非常大,难得的是治安还算不错,只要我们别做些太引人瞩目的事,应该很难被发现,无论是你的家人还是旧日之锤。”

感觉上一次提到“旧日之锤”这个名字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们还在找我吗?”艾斯特问,现在她都快把有人试图绑架自己的事忘掉了。

“现在还不清楚,”莉莉娅摸了摸她的头,“正因为如此,我们就不能放松警惕。”

“以我对露娜他们的了解,除非上级的命令取消,否则他们绝不会随便就放弃任务。”李摸着下巴说道。

本来期待着的愉快的观光活动又被蒙上了一层阴影,这让她有些失望。

但到了出院那一天,那些担心立马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因为接下来是难得的游玩时间,她从离开殖民地后还是第一次像这样正常又放松的游玩一番,不必担心追兵,没有时刻存在的危险,天上也没有致命的自动杀人兵器。

像一个正常的游客一样,穿梭在新建不久的城市的街道中,品尝坊间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吃,在贸易街挑选来自世界各地的奇异商品。

李作为他们之中唯一曾经到过这里的人,自然而然的当起了她们的导游,尽管不是特别熟悉,但他还是非常善于找乐子,保证她们的游览一直不会无聊。

艾斯特自然是乐在其中,不过莉莉娅反而一直表现的很别扭。

“虽然不想打扰你的兴致,但说实话,我一直不太习惯这种的地方。”在他们停在路边休息时,莉莉娅疲惫地叹着气告诉艾斯特。

李正在不远处和摊位的小贩们讨价还价。

因为现在是在观光,莉莉娅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战斗用的护具和装具,带着各种武器。她少见的地穿着普通的衬衫、长裤和靴子,头发利落的扎了起来,充满中性魅力的打扮。加上她高挑的个子,远远看着就像个帅气的小伙子,时常引得路上的年轻女性为之侧目。

“因为这里太安逸了,对于我们这些终日游走在旧世界荒原上追随杀戮与战斗的赏金猎人来说,呆在这种地方会很煎熬。”

她讲话时那副弱气又疲惫的样子连艾斯特都不禁为之心动。

“过分的安逸会让人放松对危险的警惕,如果长期呆在这种地方,我们会变地迟钝,这对猎人来说是致命的。”莉莉娅说着摸了摸别在腰后的配枪,似乎这样能让她些许安心。

“过去我所面对的都是破败与落后的旧世界废土,突然来到这种地方,会让我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这让我很矛盾。”莉莉娅说着看看眼前的来往的人流,眼神失落。

“其实在殖民地也有这种感觉。”

“我们这种人注定和这种地方格格不如。”

莉莉娅苦笑着说。

虽然艾斯特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她还是很感谢莉莉娅能陪着她。

“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莉莉娅站了起来,拉起了艾斯特。

三人来到海边。

遗憾的是他们并不能在这里的沙滩上游玩。

听说海水的污染还是非常严重,大部分情况下是对人类有害的,听说是西面深海的地狱裂谷中涌出的有毒物质持续不断地污染着海水。

艾斯特站在海边的防波堤上,先是看了看一旁竖立着的“危险”的警示牌,又望了望污浊的海水,叹了口气。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抛开兰德市繁荣的表象,这里依旧是个残破不堪的世界。

3

大概从十几分钟之前,莉莉娅就隐约感觉有人在监视他们。

此刻艾斯特正失望的趴在栏杆上望着海面,李则站在远离她们的地方抽烟。

莉莉娅走到李身边假装跟他搭话。

“你察觉到了吗?”她小声问。

“嗯,两个尾巴,从半小时之前就断断续续的跟着我们。”李假装望了望天。

“一个在西面的摊位那里,另一个北面的那栋建筑的三楼。不出意外的话,目标应该是艾斯特。”

“既然你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们现在是在观光,没有隐匿行踪的必要。这里是闹市,巡逻的治安官很多,所以对方似乎只是在监视,没有动手的意思。”

“哼,看来还是小看你了。”

“你别忘了,我可是个侦探,跟踪与反跟踪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说实话,李这个样子,一般人难把他和侦探联想到一起,就算现在每天和他一起行动的莉莉娅也时常会忘记他的本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担心一会儿他们会跟踪我们到旅馆…...”

“分头走,你陪着艾斯特先走东面,我找机会处理掉这俩尾巴。”

“办得到吗?”莉莉娅撇了他一眼,尽管李自称侦探兼安保专家,莉莉娅还从没见识过他的真正实力,不得不有些怀疑。

“不用担心我。”李说着在栏杆上把烟头摁灭,转身走向艾斯特。

“哎呀,糟了,刚刚卖给我烟的小贩没找我钱。”他故意大声地自言自语,“不行,我得找他去!”

他说着快步走了起来。

“你们俩先回去吧,我一会就会赶上你们的。”他冲艾斯特她们挥了挥手,跑进了行人之中。

“这家伙,明明花钱的时候大手大脚,这种时候怎么这么抠门?”莉莉娅假装走到身边抱怨,同时注意看了一眼李先前提到了跟踪者的位置。

“哈哈,李之前就告诉过我他喜欢钱。虽然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他有多么财迷吧。”艾斯特笑着说。

“我们先走吧。”莉莉娅快速扫了一眼周围,她担心还有其他的跟踪着。

一瞬间,她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留着银白色头发的女性。

但当她再次寻找的时候,那人却消失了。

是错觉吗?

也许露娜和那个银发的杀手她们已经来到了这里了,监视者说不定也是旧日之锤的人,她必须做好准备。

“莉莉娅?”艾斯特的话把她拉回现实

“没事,天色也不早了了,咱们回去吧。”

她说着拉起了艾斯特的手。

*

不知为什么,感觉过了好久,李也没有追上她们,不知道他那边顺不顺利。

天色渐暗,两人正沿着海边的街道回旅店。

莉莉娅故意拖慢脚步,这会儿她没办法确定是否还有人跟着她们,所以并不敢直接回旅店。

“李好慢啊,”艾斯特晃着身子走着,逛了一天了,她似乎也累了。

莉莉娅这边更多的精神上疲劳。

一辆黑色的轿车冲她们身旁驶过,在她们前方停了下来。

莉莉娅不禁警惕地把手伸向后腰的手枪,他们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手吧,况且不远处就有巡逻的治安官。

“啊,是穆勒先生!”一旁的艾斯特突然提高音量喊了起来。

莉莉娅迎面看见带着礼帽的作家正笑盈盈地车上下来,向她们走来。

她松了口气,好歹算是熟人吧,便和艾斯特一起迎了上去。

“猎人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自从袭击事件之后还是第一次吧?”穆勒说着伸出右手。

莉莉娅没有握手的意思,只是简单地点头行礼。

这家伙从那之后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似乎一直没露过面,上次拒绝还是托佣兵瓦尼给带的话。

“艾斯特蕾雅小姐,听说你出院了?身体可安好?”见莉莉娅不理他,作家把手收回来,转向艾斯特。

“承蒙穆勒先生关照,已经完全好了,你看,活蹦乱跳的!”艾斯特一改刚才的疲倦,生龙活虎起来。

“呵呵呵,看出来了,还是年轻好啊,” 作家说着摘下了左手的手套,“两位这是要去哪?”

艾斯特开始兴奋地和穆勒说起观光的见闻,两人聊得起劲

莉莉娅没有多少兴趣,她转身向四周看了看,纳闷李怎么还没回来。

自从之前看到了疑似银发杀手的身影之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

……

穆勒拍了拍她的肩膀,叫住了她。

“怎么了?”莉莉娅转身,眨了眨眼。

“莉莉娅,穆勒先生说他的车可以送我们回旅馆,可以吗?”艾斯特问

“不必了,况且李还没有来。”

“他肯定不知道又跑到哪玩去了,毕竟白天一直在陪我们两个女孩,到了晚上他肯定又自己跑去酒吧找乐子了。”

这几天那个人确实每晚都会跑去酒吧俱乐部等地方,她们都习惯了。

“这次不会的,他…..”

话没说完,忽然之间,莉莉娅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脑袋昏昏沉沉的,双腿也开始发软,她危险地摇晃起身子,然后被身旁的两人扶助。

“莉莉娅?莉莉娅你怎么了?”艾斯特惊慌地问。

随后她逐渐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剩大脑接受着来自五官的信息。

“猎人小姐,你没事吧?”是穆勒的声音。

糟了!

来自大脑的警告仅仅持续了几秒钟,连思考也开始停滞了。

随后她的意识坠入黑暗。

4

莉莉娅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

四肢乏力,几乎无法动弹,此时她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被人下药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一时之间回想不起来。

她勉强活动着自己的脖子,观察四周。

不认识的房间,看布置似乎是客厅,家具和装修十分考究,她面前的茶几上有个充满异域风情的瓮,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瓮里似乎是熏香,正在冒着淡淡的白烟。

这里是哪?艾斯特去哪了?是谁给她下的药,难道是穆勒吗?难道他也跟旧日之锤有关系?

正当莉莉娅一边思考一边试图再次挪动身子时,她听到了有人下楼的声音,那人走下楼梯之后似乎正朝她走过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随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留着黑色长发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穿着浴袍一样的民族服饰,东方的面孔,表情呆滞,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她露出的脖子的皮肤上,爬满了像藤蔓一样黑色的印记。

莉莉娅连张嘴地力气都没有,只能傻傻地与目光呆滞的黑发少女对视。

少女弯腰贴近了她,眼神空洞地扫视着莉莉娅。

此时她才搞清楚,少女脖子上的并非胎记或刺青之类的印记,而是在皮肤之下黑色血管一样活生生的东西。从敞开的领口可以看出那东西似乎遍布少女的躯体,一直延伸到脖子,有些细小的纹路已经爬到了脸上。

“由良,离我们的客人远点,你会吓到她的。”

从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名叫由良的黑发少女听到男人的话,直起了身子。

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很熟悉,似乎在哪听过,口音很独特。

“她的药效看起来还没过,把解药给她,别耽误我谈正事。”

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走到她跟前,把她从沙发上扶起来,女人拿起一个小瓶凑到她的鼻子下面。

莉莉娅明显感觉到了一点恢复的迹象,身体的力量也开始逐渐恢复。

这时一个面熟的矮个男人站到了她面前。

有些秃顶的井野顺一将名叫的由良的少女拉到一边,交给旁边的女人,用审视地目光盯着莉莉娅。

*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这是没用的,就算给你服了解药,两个小时之内你也没有多少反抗的能力。”

几分钟后,面对死死瞪着他的莉莉娅,井野不以为然地说着,先前的少女已经被仆人被送回了楼上。

“很抱歉用这种极端的手段请你过来,但你之前明确地拒绝了穆勒两次,我知道用常规手段是不会成功的,而且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因为她的嘴还是麻木的,所以只能看着井野一个人在说话。

“不用担心你的伙伴,那个殖民地小姐很安全,目前正在隔壁的房间里。”井野看了看远处的走廊,“至于那个男人,似乎正在城里找你们。但我的人已经给他留了口信了。”

“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你送回旅馆。”井野补充道。

井野的目标似乎是她而非艾斯特,听到艾斯特也在这她也送了一口气,但井野刚刚用的是“你”而非“你们”。

“我要见艾斯特。”当莉莉娅终于可以说话的时候,她马上提出了她的要求。

“在此之前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

井野哼了一声,向一旁的女人示意,女人走到一旁的走廊,不一会儿,带着艾斯特来到了房间。看见莉莉娅的艾斯特立马冲到了沙发跟前抱住莉莉娅。

“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这恶魔!”她愤怒地冲井野骂道。

“你还好吗?莉莉娅娅?”她担忧地抚摸着莉莉娅的脸,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

“我没事,她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艾斯特摇了摇头。

“别担心,殖民地的小姐,我们已经给她解药了,只不过完全起效还要等一会儿。”

“你们是不是对她用了什么‘新生制药’的新麻药?”艾斯特气愤地问。

“这是商业秘密,不过你放心,这种药只供集团高层内部使用,不会在市面上销售的,”井野不屑地回答她,“不过穆勒那个蠢货似乎有点用过量了,这玩意很贵的,而且弄不好还会药死人。”

“你那是什么口气?你们差点杀了她知道吗!”

井野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满不在乎地看着莉莉娅。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莉莉娅有气无力的问井野。

“明天的挖掘活动开始之前,负责清场——清除发掘场周边的机骸,同时保证发掘工作不被机骸干扰。”

和莉莉娅想的一样,果然他才是穆勒他们真正老板。

“为什么非得是我?”莉莉娅问,“兰德市这么大,你们难道就找不到其他的猎人了吗?”

“在雪雁号遭袭的时候,我见识到了你的本事,你是能够轻易消灭机骸的猎人,我只相信我见到的。而且我也知道,像你这种在工会评级为‘翼’的猎人,可并不多见。”

“在‘羽’一级里,能战胜机骸的猎人大有人在,只要你……”

井野打断了她的话。

“发掘地点位于‘死区(Death Zone)’,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猎人接这种委托的。”

“......”

原来是这样,莉莉娅嗤笑了起来。

“‘死区’?”艾斯特重复着这个词,“难道就是指……”

“旧世界中最危险的区域的统称,要么是西面的地狱裂谷深处那些人类无法生存的地方,要么就是机骸活动最为频繁的高危地区。”莉莉娅解释道。

“怪不得你们会找不到人,一般来说这种委托工会根本就不会批准。而且我之前还奇怪,一个挖掘活动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的佣兵和武器。原来是这样啊。”

前往死区本身几乎就是一种自杀行为,更别提要大张旗鼓的搞什么挖掘了。

“目前来说这个旧世界中还能找到的最有价值的遗物,就只存在于自星门爆炸以来人类未曾踏足的死区里。”井野严肃地看着她们。

“要是我拒绝呢?”莉莉娅问,虽然她差不多能猜到答案了。

“那我就杀掉这你的伙伴,比如就从旁边这位小姐开始。”井野不动声色地威胁道。

从一旁的房间里走出两个人来,佣兵黄和那个面向凶恶的女人,黄走到跟前,举枪对着艾斯特。

她知道自己没得选,但现在还有些疑问想要搞清楚。

“看起来我没法拒绝,但是我还有个问题。”

“你们想在死区里找什么?”莉莉娅问,如果要冒着生命危险做这种事,她至少要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东西。

“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东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莉莉娅身体前倾,瞪着井野,站在一旁的黄警惕地向前把枪顶在了她太阳穴上。

“小姑娘,不该知道的东西就别打听,明白吗?”

莉莉娅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要我跟你合作吗?我希望你能拿出点诚意出来。”她看着井野说道。

井野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要找的是某种特效药的配方。”

“那是唯一能治疗我女儿的病的药。”

“女儿?”

“刚刚你已经见过了。”

“那个女孩原来是你女儿?”莉莉娅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原由,“她那是什么病?我可从没听说过那个样子的怪病。”

“由良得的是‘黑蔓’。”

对莉莉娅来说完全陌生的词汇。

“等等,你说‘黑蔓’?”一旁的艾斯特突然开腔了。莉莉娅意识到这个病似乎是殖民地特有的疾病。

艾斯特开始向她解释。

“‘黑蔓’又叫‘殖民地黑血病’或‘樊纳海姆血孢癌’。是只有在新世界殖民地才有的怪病。”

听名字就感觉很恐怖,莉莉娅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就算是在樊纳海姆也是十分罕见的疾病,感染率似乎只有百万分之一,据说300年来殖民地中有记载的感染者只有不到百人,”艾斯特的表情有些厌恶,“感染初期患者皮肤某处会出现放射状的黑色斑纹,之后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向其他部位扩散,渐渐的就会像藤曼一样遍布全身,最后侵入患者的大脑,直至患者脑死亡,整个过程通常会持续一年左右。最可怕的是目前没有任何治疗方法。”

“尽管不是人人都会得的病,也不会传染,但因为是殖民地特有的症状恐怖的怪病,似乎在民间长期流传有各种夸张的传说,甚至一度引起过恐慌。后来大委员会出面联合学院城在全殖民地进行大范围的科普才消除了部分恐慌。”

“你女儿得的真的是这个病吗?”艾斯特有些同情的问。

井野点了点头,补充道:

“就和它的名字一样,‘黑蔓’、‘樊纳海姆血孢癌’,为什么会带着和植物有关的词汇?因为这个病实际上是由樊纳海姆的某种原生植物引起的寄生疾病。”

他的口气好像个学者,毕竟是新生制药的高管,医学方面的知识想必十分丰富。

“感染源似乎是某种樊纳海姆的异星植物的微小孢子,在意外的特殊条件下进入人类体内,并将人体作为宿主寄生。这种植物生命力极其顽强,殖民地已知的所有医学手段都不能轻易杀死它们,甚至杀死宿主也不能完全消灭它们,只能让孢子回归休眠。在这个病的晚期以前感染基本都是在皮肤以下,但到了晚期,既感染到脑部以后,感染进程会突然加速,迅速蔓延到宿主全身各处,最终宿主会逐渐植物化。在学院城和新生医药内部的档案室都能找到过去的患者晚期的照片,相信我,你们不想去看的。”

“听起来像是非常可怕的东西。”莉莉娅感叹道,感觉这东西似乎可以轻易地引发毁灭性的灾难,尽管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幸运地是,这种孢子的萌发和寄生条件非常苛刻,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对人无害的,而且似乎旧世界的环境会对孢子的萌发和生长有抑制作用。”

“所以我才会把由良一起带到这边来。”

“但即使这样也拖延不了多久,你已经看到了,那东西很快就要侵入到她的大脑了。我必须在那之前找到配方。”

“尽管这个病看起来似乎是绝症,但是实际上早在多年以前,集团的历史档案中就找到了旧世界星门爆炸之前已经开发出特效药的明确记录,这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井野终于讲到了重点。

“记录中明确记载了研发的实验室所在的位置,就在兰德市西南方的死区某个小镇的遗迹中。”

“就算知道地点在哪,已经过去300多年了,没人能保证那东西还在吧……”莉莉娅怀疑他们最后只能找到风化的残骸。

“当年集团有专门的应急封存措施,研究资料都存储在地下防核工事的计算机磁盘中,否则也不会专门留下记录。而且根据先前殖民军高空侦察的照片显示,实验室的地下工事并没暴露,所以我保证磁盘还在那。”

“集团想要的是回收实验室中的所有研究成果,董事会甚至还偷偷地派了自己的私人武装过来,真是夸张啊,”井野说着站了起来,“那些人名义上是协助,实际上是生怕被我抢了头功,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在乎那些垃圾,我只要那个特效药的配方,救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

因为讲的太过激动,井野的表情夸张的抽搐着,一旁的艾斯特用不知是害怕还是同情的表情看着他。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井野迅速转过身子背对着她们。

“该说的都说了,今晚我不会再说更多了,你该走了。”

井野没有回头,他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你的朋友今晚要留在这作为人质,黄会送你一个人回旅馆。提前做好准备,明早我的人会去找你,详细的细节安排黄会告诉你的。”

“送客。”井野说完消失在了楼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