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街旷巷空。空中零星下着黑雨——黑色黏液从天而降——有人说是工业污染,也有人说只是一种新的天气变化。那雨水若是落在地上、落到河里,它就跟普通的雨水并无两样,稀疏流淌、不秽旁物。

但若是落在人或者衣物上,就会变成粘稠状的淤泥,烙下深色难以褪去的污渍。

然而尽管是这样恶劣的天气,人们依然举着雨伞陆陆续续向剧院聚集——这是这座音乐小城的常态,早就排好的剧目会周期性地演出。即使是黑雨也没法阻止花街的人们——或者说,他们对黑雨已习以为常。

莎布与欧德也撑着伞向着剧院走着。这次她们并不是作为表演者,而是受邀作为贵宾参加。

即便莎布穿着舒适的便服。剧院的观众也立即注意到了莎布,与她脱帽行礼,有的还忍不住上前寒暄几句。苦于应对的莎布把欧德推上前,让她去应付。而自己则悄悄逃走,从剧院后台的后门溜了出去。

剧院后有一道长长的阴森小巷。

距那件事已过去五年之久,莎布仍清晰记得从这跑回家时的情景。

黑雨正滂,拍打着水泥地面噼啪作响。她向身后看了一眼,一个人影在小巷的尽头游荡,然后离开了剧院。

那个人是观光客吗?如果是来看演出,为什么在快要开幕的时候离开——

一个个疑问从莎布心中冒出。年少轻狂年纪的她从未受挫,她对眼前这混杂着脑中臆想的陌生人感到很是好奇。

不如偷偷跟着他,看看他要做什么坏事——

莎布抓紧雨伞、提起裙身悄悄地跟上了那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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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票员摇着铃铛提醒着观众抓紧时间入场。

「嘿,你真的不去吗?」

落在人群后面的两个青年人。其中戴着圆眼镜的,为另一人撑着雨伞;而身着风衣的另一人,正往手中的小本子上写着什么。

「不了,现在没那个心情。」他咬着笔头思考着什么。

「入乡随俗,一起去看看吧。」

眼镜男催促着,但对方连头都没抬。他合上本子,打开自己的雨伞,「我去四周转转,没准会有什么收获。你看完后直接回旅店,被这雨淋到太危险了。」

说罢,他便独自离开。

把伞柄夹到脖子旁,男子绕开拥堵的人群,打开羊皮纸制的小本子。

本子上面潦草记录着片段式的信息——

「万众狂欢!花街城夏季歌剧节火热筹备!」;「治安问题应当重视,失踪者数量激增。」;「糟糕的天气!黑雨连绵的43天——」

男子咬着笔头,把「黑雨」这个词圈了起来——据常住居民的描述,黑雨在这里已经有长达四年或者五年的历史,他已经习惯了「黑雨」,而且因为歌剧节,城内居民甚至对于失踪案件都不大关心。

花街城有句俗语——黑雨天,归家天;家不离人,天离人。

「黑雨是导致失踪的原因吗?」

男子在「黑雨」这个词的旁边画了一个问号。他没法证明两者的直接关系。毕竟他还没大胆到自己冒险去淋黑雨来证明猜想。

抬头看到金碧辉煌的歌剧院外墙,这时剧院内已响起音乐。

站立片刻后,男子再次走了起来。

雨水粘稠,钻入了他的鞋底,紧紧咬合、毫不松口。每走一步都让他觉得地面之下存在着某些无形的东西,它们抓着自己的鞋子、不放他离开。男子不快地甩动鞋子,好让粘在鞋底的雨水落下。

忽地他某样东西撞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好运的是他保持住了平衡,没有跌进地上的水坑;倒霉的是用来记录调查情报的本子落在地上,浸在乌黑的雨水里。

男子四周环顾不见一人身影,却瞥见空气中隐约漂浮着的发光丝线——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皱了皱眉,拧起泡得全湿的本子把雨水甩掉。打开来,里面的内容被水浸得模糊不清、难以辩识。

「啧——」

男子丢掉了本子。

剧院内乐声不断,他想着先回宾馆,等同事回来一起讨论之后的打算。

「你好,先生?」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这本书是你落下的吧。」

一个漂亮的红发女孩拉住了男子的衣袖。她把那本破烂不堪的本子递了过来。

「噢。唔……是的。这是我落下的,谢谢你。小姐。」男子接过那本羊皮本,道谢后正准备离开,但他发现那个女孩仍然跟着自己。

「……谢谢你,小姐。」男子顿了顿,「你可以离开了。」

「你是外地人,对吧?」红发女孩没有理会男子,继续说道,「歌剧表演已经开始了,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听歌吗?」

「不,我不是来旅游的。不对,这没关系吧。我——」

「你是律师吗?因为你看起来不像个医生。嗯……或者是个侦探?」红发女孩打量起眼前的年轻男子,「大家都去看表演去了,能让我跟着你走一会儿吗?我不会打扰你,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会有人对歌剧不感兴趣。」

男子看了看那乐声不断的剧院,又看了看手上破破烂烂的本子,叹了口气。

「也好,我也正好是一个人。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噢!原来你不认识我啊。」红发女孩忽然开心地嗤笑,「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子感到疑惑地偏着头。

「我叫霍恩,布莱克•霍恩。」

生得一双漂亮的碧色眼睛的男子说道。

「是个……嗯——反正不是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