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內狹窄的空間中,一名年輕男性正蹙着眉頭,銀色的鏡面映射出他臉上不安的神色,伴隨着耳邊傳來“叮咚”的音效,電梯門緩慢地向兩邊打開,走廊里的暖色光芒侵入到他的視野中,他過往很少做錯事情,因此這次工作出現意外,令他感到些許緊張。
緩慢地從電梯口邁出步伐,腳下的地毯透過鞋底傳來了些許上下飄忽的感覺,然而這只是過於緊張,即使他腳下的地毯很軟厚,也不應該會出現這種感覺。
腹部傳來的空腹感已經是他身體不可忽視的情況,然而本人還是沒有留意到,腦海中的思緒依舊集中在“如何解釋工作出錯”這個問題上。
在房間門口猶豫了一段時間后,他從褲袋中掏出房卡,“滴”的一聲后,房門打開了。
“你回來了?”
帆瀨剛合上身後的大門,從看不到人的客廳裡面傳出讓他安心的聲音。
換上放在鞋櫃里的拖鞋后,拖着步伐來到客廳,蒂絲正抱着粉色的靠枕趴在沙發上,纖細白嫩的雙腿架在沙發的邊上,彷彿絲毫不在意被注視的目光。
——至少尊重一下我作為男性的尊嚴啊!
帆瀨灌了口口水,然後無奈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心裡默默念道“非禮勿視、非禮勿看”諸如此類的話,一邊眯着眼朝沙發的方向走去。
“啪”的一聲,像是書被合上的聲音,從他的身前傳來被某人注視的目光。
他已經做好挨罵的準備,畢竟是他自己的工作原因,如果當時再小心一點,被委託人就不會受傷。
一秒、兩秒、三秒,在內心默默計算着,這不是接受懲罰前的無所事事,而是為了下次出錯時,在挨罵之前所剩餘的時間。
然而直到十秒后,他身前的女性似乎除了看着他的動作有所改變之外,都沒有額外的舉動。
終於。
“我想問、眯着眼看我是幾個意思!?還有...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了!”
如同沉寂許久的暴風雨一樣,蒂絲的聲音終於在寂靜的房間中爆發,伴隨着電閃雷鳴一般,久留在他的耳邊,語氣中充分表現出說話者的不滿。
“對不起、對不起”
還沒反應對方的說話內容,帆瀨便低頭認錯,嘴中不斷重複着認錯的話語。
“知道錯了,怎麼不改!”
是要他當時繼續和被委託人約會的意思嗎?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會讓對方的傷勢惡化啊。然而他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不管怎樣,這次工作行動已經被判失敗。
“我做不到,如果要讓我拖着受傷的被委託人去約會,我做不到”
緊閉雙眼等待着她對自己的宣告,漆黑一片的視線看不見半點光芒。
“蛤?什麼意思,這和被委託人有什麼關聯嗎,還是被委託人要你這麼做?”
蹙着眉頭的蒂絲一臉疑惑,並不知道他想要表達的意思,於是抱有疑惑的人數又增員了一人,然而帆瀨還是不明白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那個、我不是工作失敗了嗎,你不是應該責罵我嗎”
“什麼莫名其妙的話,工作出現意外不是很正常嗎,我有什麼必要責罵你,而且你看我像是會隨意動怒的人嗎”
“像”這個字帆瀨肯定是不敢說出口的,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還有什麼原因會受到她暴風雨般襲來的壓迫。
“你不會沒想到是什麼理由吧”
帆瀨仔細地認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為,工作做錯了,承認錯誤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思考至此,他還是保持一臉迷糊的表情,眼前的人擺出一副敗給他的模樣,自暴自棄般說道。
“在這裡住,要遵循的三個規定...”
“不能使用這個房間的陽台,不能帶人回家,在家非工作狀態,和你保持兩米距離”
像是印在記憶之中,僅僅遲鈍數秒,他便從記憶中提取到這部分的內容,並進行口述,不過坐在沙發上的那人卻變得更為不滿,臉上的怒氣逐漸外露。
“在家非工作狀態,和我保持兩米距離,這不是很清楚嗎!”
“但,現在不是工作狀態嗎”
“那個,我能問一下,我在你心裡是怎樣的人嗎,你見過會有人穿着這身衣服工作的嗎!!還有,現在都快7點了,朝九晚六也已經快下班一個小時了!”
原來是這個問題,帆瀨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你不會想着這只是個小問題吧”
眼前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一般,傳出如同地獄惡魔般的語氣,說著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帆瀨沒有回應,即便這會暴露他的真實想法也絲毫沒有想要抵抗的意思。
嘆息聲從蒂絲的口中傳出,彷彿已經做好對他的決定。
“這次就先放過你,下不為例喔”隨後揉了揉肚子接著說道,“吃晚飯沒?”
帆瀨乖巧地搖了搖頭。
“那收拾一下,我們出去吃飯吧”
“請問兩位需要點什麼”
座位旁的服務員向帆瀨和蒂絲問到,坐在座位上的帆瀨自然沒有接過服務員的話,直至現在他還是保持着讓她點單的習慣。
“這裡就不用我來點了吧,都是單人餐,萬一我點到你不喜歡吃的不就浪費了嗎”
坐在對面的人單手托着下巴,一臉無奈的表情。
的確,這是一間少見的家庭式餐廳,從他大學到現在也只是第一次來,也有可能是和他平常不喜歡外出吃飯有關,和之前跟她一起去過的餐廳並不一樣,就餐的人並不多加上剛剛進來的也不過十人,然而在狹窄的空間中,每個人都看似並非孤身一人。
合上菜單,兩人都報出了自己想吃的食物,目送着服務員離開后,蒂絲看向靠近街道的窗邊。
“其實我一直都很想來這種地方吃一下,這是我第一次來,很早就聽過這間家庭餐廳了”
對方的話語出現得有點突然,帆瀨沒反應過來她說這話的目的,略帶迷惑地看着她。
“不明白吧”蒂絲指了指自己,看見帆瀨沒有回答,臉上露出獲勝的笑容,像是彰顯自己的勝利,接著說到“一個人來這種地方,會顯得很突兀,但如果是帶朋友來又會顯得不合群”。
趁着兩人共處,把他帶到這裡,對方的想法大概是這樣。然而她話語中所表現出來的與臉上露出的表情並不吻合,勉強用精力堆砌出來的笑容像是要遮掩內心的真實。
“終於捉到這個機會,帶着你一起來這裡吃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的假笑才得以緩解了些許,帆瀨不言地接受着她的話,對於他人的事,他不願多說什麼。
“感覺我很可憐是嗎”
依舊保持着不言,帆瀨抬起頭來看着她,那副元氣滿滿的模樣仍浮現在臉上。
他搖了搖頭,像是為了堅定他自己的立場一樣沉默不語。
對方想要的並不是得到他的肯定或是否定,帆瀨從她臉上讀出。
“不要這樣可以嗎,這樣只會讓我感覺到自己可憐”
蒂絲的聲音中帶着少許自嘲的語氣,想從他身上得到明確的答案,然而他不可能擁有,擁有那個只有對方本人才知道的答案。
思索再三,帆瀨只想到一些不會涉及重點的話,不過還沒有輪到他訴諸於口,服務員便端上熱乎乎的菜品。
“好了,飯前閑聊就到這了”
彷彿之前聊的都只是些無關緊要的事,蒂絲一臉輕鬆的單方面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果然來這裡沒有錯,聞起來就很香”
她合上雙手,臉頰微微泛紅、看似幸福的面容流於表面,陶醉地嗅着飯菜的氣味。
帆瀨沒有多言,做着和對方一樣的動作,大概是沒有意義的吧,然而他只想和她做同樣的事情,藉以理會她的心情,即便那是無力之舉。
從旁邊的餐具架上拿出兩副餐具后,他遞了一副給對方,自己也開始動筷。
從家庭餐廳回到宿舍,時間已經到了晚上的9點,在吃飯方面兩人用的時間不多,但是花在來回的路程上卻花了大半時間。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本想直接回房間休息的帆瀨彷彿想起什麼,向著已經換好拖鞋的蒂絲問到。
“...不能”
頭也不回地,眼前的人影予以否定的回答。
“工作方面的,不會阻礙你太久”
帆瀨以為對方是怕他問剛剛兩人在餐廳聊到的話題,連忙解釋到。
然而蒂絲只是用手指指了指掛在牆上的時鐘,言外之意就是已經處於工作時間外,他並非不知道這個情況,但他選擇無視這一行為,把心中存疑的問題提了出來。
“我問一句,我的工作真的沒有問題嗎”
儘管只是他的一個猜測,但卻是一個可能性極大的猜測。
蒂絲沒有作出回應,如同沒有聽見他的發問一樣自顧自地走入房間,“咔嚓”的一聲,她的身影便消失在房門后。
帆瀨無助地看着她的粉紅色房門,“如果說她的工作職責是輔助自己和被委託人的話,那麼當時發生的意外就是為了阻止自己做的行為”
這不是一個毫無根據的猜測,那個男性帶的耳機並非是有線耳機,而是藍牙耳機,而且和他之前用的是同一個商務型號,如果那名男性是已經從業工作的話,那麼耳機不應該是用於聽歌而是用於工作交談,但帆瀨並沒聽到對方說話的聲音,既然不是用於這兩者的話,那麼對方不應該因為耳機的原因而走神。
因此,對方應該是受到某人的指使,從而故意撞倒天葵。
被撞后,他對天葵說的那些話,並非單純處於愧疚心,而是因為他知道這是由於他的工作失誤而導致。
“是我過線了嗎”
無聲的話語被他用近乎唇語的動作表達出來,能得知這句話的只有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