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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半,一股力量驱赶走了秋日午后特有的困意。

不知从何时起,一到放学时间,身体就会变兴奋。恐怕是熬夜的恶果吧。

我和兰奈继续逛街,大概是钱包支撑不住了,午饭后兰奈一直只看不买。我理解这也是逛街的乐趣之一,所以默默地跟着她,顺便为小说积累素材。

不同于花崎牵强的借口,当我说积累素材时,是真的在积累素材。

最新的构思里,就有一位穿黑色过膝袜的双马尾大小姐登场。对了,再加上一条,她是位关西人。

某天,她在和男主角购物……兰奈,麻烦你做点可爱的事好吗?

“护君你看,猫耳发箍耶。”

兰奈戴上了发箍,像猫一样拨弄头顶的耳朵。

完美哦!

话说,我从第一次见到猫娘就好奇一件事:猫娘的耳朵长在头顶,那她脸蛋两侧,本该长人类耳朵的地方是空的吗?

还是说猫娘有四只耳朵……

现实里打扮成猫娘的女孩子有四只耳朵不奇怪,因为我知道头顶的两只耳朵是装饰。但动画里的猫娘,无论是脑袋两侧空空如也,或是有四只能使用的耳朵,都很诡异啊!

网上似乎有相关的讨论,“四耳派”和“两耳派”互不相让。即使他们的说法同样吓人……

大多数人不会在意这种细节啦。被尾巴顶起的裙子就足够让观众忽略猫娘构造的合理性了。

暂且规定猫娘的耳朵数为二和四吧,在有人撩起猫娘两侧的头发前,猫娘既有两只耳朵,也有四只耳朵。

出自薛定谔的猫娘耳朵数。

兰奈把猫耳发箍放回原处,视线锁定了下一家店。

刚走进去,手机忽然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嗡嗡震动。

那家伙终于发来信息了……

自从学园祭结束的那晚起,她每天都要例行检查般骚扰我。

不厌其烦地分享琐事,逼得我把手机带进浴室,险些掉进浴缸。

麻烦的女人……

不过,今天迟到好久啊。

“鱼酱,早安呀。”

“早安?已经下午了。”

“我知道。早安是一种表达方式啦!”

“依我看是睡到迷糊的证明。”

“被你猜中了!”

即便是周末,下午三点四十起床也太夸张了吧。

“昨晚熬夜了?”

“嗯!这周末家里只剩我一个,昨晚就通宵写稿了!”

“写稿?”

“没错,我可没忘记我们的约定!你也不许忘!不准耍赖皮哦,鱼酱。”

当初就是她耍赖皮让我接受的吧!还有,比粉丝数量算哪门子约定啊?别用那样暧昧的词汇形容好吗?决斗才更准确,输的人要被羞辱一辈子呢!

分别点进我和阴天小姐的主页,粉丝数依旧由我遥遥领先。但粉丝数的较量是基于双方都是作家的前提。

“那……何时能看到你的作品?”

“很快啦!我要打磨到最好再拿出来。”

“拖延是创作者的天性啊。”

“哼!”

“这是在从侧面夸奖你是天生的创作者哦。”

“对喔……想靠恭维让我手下留情吗?不可能!等着跪下舔我的脚趾吧!”

“真恶心……”

“嗯……我在学动画里的傲慢角色讲话啦!麻烦你忘记我说过这句话!”

“呕……你知道脚上有多少细菌吗?还有死皮。”

“都说了让你忘记!”

“要吐了……”

“我洗澡时会洗脚啦!”

“你就一边想象臭脚的味道,一边吃早餐吧。”

我翻着白眼,把手机揣回口袋,任由花崎轰炸。

忙着和死敌闲聊,不小心忽略了今天的主角。兰奈正背着手,在服装柜前踱步。说好陪她逛街,却把她丢在一旁。惭愧瞬间注满胸腔。

我尽量以自然的脚步靠近她,不着痕迹地搭话:

“有找到好看的衣服吗?”

“唔,暂时没有。”

“没关系,我可以陪你逛到晚上。”

兰奈羞涩地点头,面庞上浮现出粉红的微笑。

她应该知道我是在客气吧……虽说我有这份心意,但真要逛到晚上,腿会受不了的。

“嗯……你的裤子好像在震动。”

因为是兰奈,我有理由相信她不是在恶意开黄腔。

“别在意那个……阿嚏!”

我飞快地抬起胳膊,挡住了喷嚏。

“着凉了吗?”

“不……可能是有人在骂我。”

“哈哈,不一定是骂啦,想念也会让人打喷嚏的。”

“啊哈哈……”

手机依然在不停震动。尽管我想专心陪兰奈,可那家伙一直打扰我,仿佛网上热传的宠物视频里的金毛猎犬,在主人工作时顶主人的胳膊,让主人没法工作。

关键时刻兰奈做出了让步。

“唔……你先忙,我去找个东西。”

“啊,好。”

我轻声说了句抱歉,不过兰奈似乎没有听到。

侧身拿出手机。果然,花崎的消息多到叠在一起,而且新消息仍在涌入。

“喂喂喂!别不理我啊!”

“回来了。”

“讨厌!我以为你出意外了。”

“呵呵……”

“你在干嘛?”

“在被打扰。”

“白痴白痴!你作为轻小说作家居然能这么迟钝!”

“哈?”

“我在关心你啦!你就不能也关心一下我吗?”

“……早餐吃什么了?”

“牛角面包!我一口气吃了三个!”

“全力发胖?”

“啊啊啊啊啊啊!闭嘴!!!”

“开个玩笑……”

“我根本不胖啦。”

“我相信你。”

“那就好!人家只是胃口比较大而已。”

这话不假,花崎的肉都很听话,乖乖长在最合适的地方。如果我是女生,肯定会羡慕到叹息吧。

“说起来,花崎小姐对吗?”

“嗯!花崎葵!多看几遍就记住啦!花崎葵花崎葵花崎葵花崎葵花崎葵花崎葵!”

“……那个,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啊?在网络上这样做,很危险的。”

“是喔……不过你这种废宅又不敢去做什么吧。哈哈!”

“攻击性好强!”

“嘿嘿,抱歉抱歉。”

“所以,到底为什么?”

“嗯……这个……因为想让你知道。我们互相骂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或者长什么样……”

“对不起,名字和长相都不能让你知道。”

“切!搞什么神秘嘛。”

“很多作家都用假名啊,而且从不露脸。”

“别人有名气呀,你又不是名作家。”

“攻击性好强!”

“嘿嘿嘿。没关系啦,你对我来说就是鱼酱,至于你的形象嘛……”

“嗯?”

“聊天时总会在脑海里产生对方的形象嘛。”

“哦,纯粹出于好奇,在你充满污秽的大脑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唔,个子不算特别高,也不是很强壮。头发不像其他男生那样用了一大堆喷雾,脸稍微有点女性化……”

“哈?最后一条是?”

“没什么啦!该你说了!我在你想象中是什么模样?”

“呃,你知道卡比吗?”

“知道!粉嘟嘟的,好可爱!多谢夸奖!”

“不好意思,输入法自动联想出错了,我想说的是卡比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去死吧!!!!!!!!!”

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愤怒。脑海里快速生成了花崎趴在床上,撒泼般敲打枕头的画面。哈哈,扳回一城。

“喂,别被气坏了。”

“哼,才不会呢,白痴。”

“那就好哦,和你互相攻击蛮有趣的。”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好突然的转变,明明上一句还在生气。

“也许我和鱼酱已经见过面了,只是我们不知道彼此的相貌。”

“嗯,统计学来讲是有可能的。”

“咦……你说话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他特别喜欢用‘统计学’这样的科学字眼。”

“听起来他是个不错的男生呢。”

“哈?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他确实比你温柔!”

“假如你对我态度好一点,我同样能很温柔。”

“真的吗?别骗人!我最讨厌骗人的家伙。”

“嗯,就是这样。”

莫名地,心头如被针戳中一般刺痛。

我应该……没有骗人吧?我也不想这样,可是……

勉强输入,“不信就算了,我有事先忙一会。”

然后收起手机,凝视着天花板,等待兰奈回来。

“那个,护君?”

后面传来兰奈的声音,我随即回头。兰奈向我伸出双手——

“啊!”

“抱歉!兰奈,这是我的本能反应!”

我松开兰奈的双臂,也看清了她手中拿着的东西。

是个红色的领结。

“啊……唔……”

“护君不要动……”

兰奈踮起脚,捏着领结的绳子,伸到我脖后……唔,好、好热……今天出门穿太多了吧。

“很棒哦!戴领结的男孩子最帅气了。”

“是、是吗?”

本着眼见为实的原则,我转向身旁的镜子。

总有把领结拽到嘴边讲话的冲动呢……

“不过……要是能配上西服就更合适啦!虽然平时穿会显得有些奇怪,但是……在某些场合……”

“西服配领结吗?”

那样的搭配,一定是非常正式的场合吧,至于兰奈想到的是什么场合,我完全猜不到。或许是当伴郎?也可能是招待客人的服务生。不排除是婚车司机的可能性。

“嗯……领结对我来说太成熟了,而且能用上的机会太少。”

“你说的也有道理啦。可是,绘里跟我说,在服装的选择上,百搭即平庸,吸引不了视线,所以……”

“这样啊。”

“今后我也要变得不百搭……”

“你说什么?”

“啊,没事啦。”

兰奈摇了摇头,悄然改变话题——

“今天……开心吗?”

她腼腆地盯着地面,似乎没有勇气听到答案。

唉,是我最后的三心二意让她困扰了吧。想找身边的人说话,却发现他在玩手机,压根没心思理你。没什么比这更让人难过了。

“嗯,开心。”

我简单地回应。

“啊!是吗……太好了……”

兰奈惊讶地抖了一下肩膀,继续瞧着地面,脸颊微红,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真的好开心,因为……

即使在女性向的商场,也让我保持着轻松的心情。体贴地为我着想,又难得地任性了一次。

在我大脑待机时,担当起决策的重任。在我活跃时,紧紧地跟随着我。主动用破冰游戏缓解尴尬,认真聆听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很久没能像今天这样,开心到会担忧时间流逝,然而这份担忧来不及扎根,就立刻被驱逐出脑海。

兰奈和我之间的距离,毫无疑问拉近了许多。

我开始学会接受兰奈的善意,容许自己因她而感到快乐。

但是,一堂护与木下兰奈靠近彼此的同时,淹死的鱼和阴天小姐也朝着对方迈出了不可挽回的一步。

是的,不管花崎怎么说,我还未迟钝到那种程度。

她对我,或者说对鱼酱,有着特别的情感,我没办法忽视。而我同样发现自己时常在寻找——不对,是需要那份耀眼的光芒。

所以,我不得不仔细地审视自己的位置,前进一步又退回三步。

我不想戴着淹死的鱼的假面欺骗花崎葵,也不想作为一堂护欺骗木下兰奈。

眼下却没有能让所有人全身而退的方法。

而且……而且,说到底,我喜欢被关心、被需要的感觉。

就像等待一整年后,眨眼间便结束的学园祭,也像在笑声、眼泪、汗水中逝去的青春。

这样罪恶与幸福交织,错误而快乐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呢?

于是,我向兰奈踏出一步。

新宿的商场数不胜数,逛到天黑再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