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呆站在原地,眼前神代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了。就連一絲血跡都沒有留下,沒有行人,只有我一個人寂寥的身影。一陣溫暖的風吹過,讓人感到一陣舒爽,草坪上的綠草也隨之搖曳起來,可是唯獨只有我,感到了一陣涼意。

我並沒有在那久留,很快我就離開那裡回到了瀧川先生的房間中了。當我再次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靠着自己坐到了我原先坐着的沙發上了。從那破碎開來的窗戶里,一陣夏日的暖風吹了進來,輕輕地拂過了他的頭髮。當我看向他的時候,我和他對上了視線。瀧川抬起手向我打了聲招呼,示意我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去。

「我很高興看到你能夠回來,現在知道些什麼了嗎?」

「不,他們什麼都沒有說。」我剛一坐到沙發上,瀧川就着急地向我問到。

「是嗎。」他垂下了視線,像是在思考着什麼的樣子,但很快他就又回過來看向了我。「總之,你沒事就好。當我看到你從窗戶跳出去的時候,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你看上去顯得並不怎麼驚訝。」

「沒那回事。」他看着我,笑了出來,那是他發自真心的他的標誌性微笑,他看上去很平靜,所以我才說他顯得不怎麼驚訝。「真的,我覺得是你的話,總有一種無所不能的感覺。」

我也對他回以微笑,發現他的視線落在了我的左手上。但我卻看到了我們之間的,那個打碎的茶几。那散落了一地的書籍與玻璃渣。我能深深地感覺到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又環顧了一圈整個房間,到處都是被七零八落的打翻在地板上的傢具。

「別放在心上,比起關心那些事情。我想知道你對有關於今後的事情是怎麼想的?」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想法,為轉移注意力而向我問道。而我自然也沒有不回答他這個問題的理由。

「我打算親自去教會向他們問清楚。」

瀧川先生在聽到我的回答之後臉上掠過了一絲驚訝的神色。「你要自己送上門去嗎?」

「我並不那樣認為,神代說的也應該不是真的,而且現在呢給知道關於我過去的線索的,也就只有去問教會這一條路了。」

我坦率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之後,向著瀧川先生的臉窺視了一眼,發現他正緊鎖着眉頭。

「伊恩。」這是他第一次用這個名字稱呼我。「我想,其實你並不非要去搞清楚關於自己過去的那些事情。我可以幫你離開這座城市,你可以在別的地方,作為全新的自己活下去,那裡教會的勢力並不像這裡這麼大。」

面對他如此誘人的提議,我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或許我可以像你說的,作為一個全新的自己活下去。但是在那之前,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那就是面對過去的自己。」

我已經決定了,瀧川先生能感覺得到,我是如此的堅定,所以原本還想說些什麼的他也只好作罷。

「是嗎,你是這麼想的嗎。好吧,既然是你的決定的話,我會尊重的。」

「嗯。」我點了點頭回應他。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呢?如果打算儘快動手的話,今天時間也已經不早了,我建議我們今晚先找個酒店住一晚,如何明天再去市中心的教會看看......」

「等等......」就在瀧川講到興頭上的時候,我慌忙地打斷了他。「你說“我們”?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嗯?」他看向我,疑惑的歪了歪頭。「我們......當然指的是你和我嘍。」

「不,我是說,你也要和我一起走嗎?」

「啊,這個啊。這是當然的吧,既然我已經了解你的事情到這種地步了,那就沒有不繼續摻和下去的道理了。而且,我們早已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蟻了。教會那幫人估計已經了解到我是幫助你逃脫的共犯了。」

「那個是......」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我不僅給他帶來了那麼多麻煩的事情,甚至還使他差點為此而喪命。可他卻沒有半點怨言,還想要繼續幫助我。我不明白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肯定也無法理解。但至少現在,我內心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你為什麼要幫我到這種地步呢?明明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天,這樣實在有些太奇怪了。」

「因為......」瀧川的眼中閃着微弱的光芒,聚精會神地看着我。身體大幅度地向我前傾過來。他那溫和的笑容,深深地感染着我。「我們是朋友啊。」

「......」我用帶着懷疑與震驚的目光看向他,一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他看上去是認真的,而且我也並不是不希望他這樣稱呼我。不過......「朋友嗎,我還是第一次被別人這麼稱呼呢。」

「對,我就是你的第一個朋友。」

他向我微笑,我便向他微笑。他向我伸出手,我便回握住它。這就是我與瀧川青的相遇。

「你打算放棄這裡嗎?」

我向他做着最後的確認。

「是的,防止發生一些以為的情況,最好我們今晚就到別的地方去住。」

「嗯。看起來這是最好的選擇了。」我站起身來,又環顧了一圈這整個房間,雖然因為夏川他們的關係,到處都看起來亂七八糟的,但仍可以看出這是一間由瀧川精心布置的房間,他在書架上收集了形形色色的書籍,廚房清理的十分乾淨整潔,餐具都仔細的整理排列好。大廳餐桌旁的置物柜上放着各式各樣的裝飾品,不過大多我都叫不上名字來,有金的與銀的塗裝的雕塑,有像水晶般的怪異透明球體。總之,能看出瀧川在這裡居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那你的行李呢?整理好了嗎,要不要我幫你?」我一邊觀察着整個房間邊向瀧川問道。

「早就整理好了。」我循聲把視線移回到瀧川的身上,只見他雙手向兩邊一攤,聳了聳肩。「就在這裡,行李只有我一個人。」

「什麼?難道你不打算帶走任何東西嗎?」我感到有些吃驚,能看得出這是他精心布置過的房間,可現在,他卻不打算帶走任何一樣東西。

「是的,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遺產了。我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也用不到它們。與其當成累贅帶着它們,還不如讓它們留在這裡保持原樣。而且,也有可能我很快就會回到這裡來,但也或許不會。」

瀧川說這話的時候,用他那別有深意的眼神像我一樣環顧了一圈房間,最後落到了我的身上。

「該說是真像你風格說出的話呢,還是什麼呢。不過你想要表達的,不僅僅是表面上的那層意思對吧?」我饒有興趣地向他問道。

「誰知道呢。」不過他只是給出了一個敷衍其事的回答。「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掛在牆壁上的時鐘。發現已經快是午後三時了。正如他所說,已經是不應該再耽擱下去的時間了。

我跟在瀧川先生的身後,走出了房間,他很仔細地鎖好了房門。

「你看起來已經決定要去哪裡了,是嗎?」

「嗯,我已經考慮過幾個好的去處了。但現在我們要去的最近的那一處,因為這裡離教會很近。」

我緊跟着他,出門之後向右轉走出去,經過之前遇到神代的地方。和之前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差別。

只是,這次吹過的暖風,令人心曠神怡。

......

我靠在愈美房間外的過道上,能清晰地聽到從門內傳來了愈美收拾東西的聲音。從她那急促的腳步聲來看,她現在一定感到非常的焦慮。而我能夠做到,只有在這裡耐心地等待着她而已。

下午的烈陽,讓我感到了有些悶熱。不遠處傳來了嘈雜的,城市特有地喧囂聲。這不禁令我的心情有些煩躁,我回憶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自那之後,愈美再也沒有和我說過任何話,事到如今隱瞞也已經沒有用了,所以我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她,並且告訴她讓她儘快收拾東西和我一起離開這裡......雖然是這麼和她說了,但總感覺對於我所說的一切,她聽的有些心不在焉,聽過我的提議之後,她也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進到了自己的房間里,並沒有說什麼,當我問到她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時候,她淡淡地說了句不用,便關上了房門,並從裡面將他鎖上了。從那之後,已經過了有十分鐘之久了。

我開始漸漸聽不到愈美焦急的腳步聲了,與喧囂的城市相反,我們之間被一道無形的隔閡給分開了,就像這扇門一般,成為了阻礙我們之間的牆壁。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情況呢。

我並不覺得我或者她做錯了什麼。她沒有相信我也只是因為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而我沒有來得及向她解釋這一切,我本是不想讓她摻和進這件事里來的,所以我也不打算向她解釋,或許我是有點太自作主張了,但我覺得還是讓愈美和這件事的牽扯越少越好這個決定決不是錯誤的。

而且,離開了這裡之後又該怎麼辦呢,脫離了原本的居所,我們又該去哪裡生活呢。學校那邊又該怎麼做呢。我是無所謂,但不可能讓愈美也不去學校。但如果她去了,那就等同於暴露在教會的眼皮底下。雖然我不確定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直覺是怎麼告訴我的。

然而還沒等我思考清楚,就聽到了愈美從門的內側打開門鎖的聲音。沒過多久,身穿便服的愈美就站到了我的面前。

她身穿一件白色帶荷邊的紡衫上衣,已經一條黑色的百褶短裙。臉頰上還泛着些許的紅暈。但她的手上只拎了一個不算很大的購物袋。在注意到我的視線之後,她刻意別過了臉去。

「已經,收拾好了。」

「就這些嗎?」

我感到有些驚訝。覺得她並沒有意識到我們接下來要遭遇的困境。

「這些就夠了。」

她只是這樣平靜地回答了一句,我沒什麼辦法,在和她稍微寒暄了兩句之後,便轉身離開了公寓。雖然我還沒有考慮好去哪,但還是先到處看看吧。當我們走出大門的時候,我看到太陽已經從西邊的天空開始緩緩落下了。時間已經不早了,果然還是應該先去找個地方住下。

在定奪了一會之後,我決定沿着左邊的街道走。天黑的和我預想的一樣快。我們沒有走多久,天空就暗淡了下來,已經是不得不先找個落腳的地方了。愈美一直一言不發地跟在我身後。

「神代?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呢?」正當我在為今晚去哪度過這件事發愁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身後叫住了我們。

我循聲回過頭來,看到的是一位與我同樣身穿着月神都高中校服的男人,他有着一樣眉清目秀的臉,皮膚白嫩又光滑。聲音溫爾文雅,略長的黑髮從頭頂的正中間向兩邊舒展開來。對,我是認識他的。

「你是......矢田嗎。只是隨便逛逛,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我面前這個身材瘦弱,比我稍矮一些的男人,是一位叫做矢田秀明的人,我們的同班同學。我和他之間僅有過寥寥幾次對話,不能說是熟識。在這裡被他撞見又主動與我們打招呼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識地將身邊的愈美隱藏到身後。雖然我並不認為他是教會的人,但知道我和愈美的事情的人最好是越少越好。

「嗯?」但他還是注意到了我手中握着的愈美的手,探過頭看到了我身後的愈美。

「咦,這不是愈美同學嗎?這種情況,莫非兩位是在約會嗎?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着頭,愈美聽到了這些話臉便一下子漲紅了,低着頭用力抓住我的手。看起來他很完美的誤會了我和愈美之間的關係。

「不是這樣的,說起來還沒對你說過呢,其實我和愈美是親兄妹,所以並不是你說的那種關係。」我為了避免他的誤會而向他解釋了一些原本我並不打算公開的事情。

「誒,是這樣嗎?沒聽你們說過呢。不過也是,我也覺得你應該不是會穿成這樣來約會的人。」

他說完后,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向下看去,才想起自昨晚以來我就沒有更換過衣物,所以至今還穿着那件被伊阿伯托斯弄得千瘡百孔的校服。對於這種尷尬的情況我也只能苦笑了兩聲敷衍過去。

「說起來,你們打算去哪裡?」他觀察的很仔細,一眼就看到了我身後愈美手上拎着的購物袋,指着它向我問道。

「關於這個,有各種各樣不方便透露的原因在裡面。所以......」

我極力地想要把這個問題搪塞過去,但他的臉上還是露出了狐疑的神色,用他那雙銳利的眼睛仔細打量着我們兩人。

「我想,你們該不會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吧?」

他比我想的還要敏銳難纏,明明時間已經不早了,我要儘快擺脫他才行,那就乾脆直接一點。

「不,並沒用那種事情。不好意思,我們趕時間。」我並沒有理會他的追問。而是轉身帶着愈美徑直離開了那裡,但我注意到他還是一直跟在我們的身後。

天空逐漸暗淡,被染成了一塊黑布,街道的兩側也開始亮起了如繁星般的點點燈光。這途中,我去了好幾家旅館或提供住宿的酒店,但都不是很令人滿意。我和愈美身上並沒有足夠的錢財能支撐我們長時間的租住生活。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無情流逝,我深深地感覺到我們幾乎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了。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借住的話,那就只能帶着愈美去我家了,但這無疑是個與我當初的目的相違的行為。到底該怎麼辦呢......體力也漸漸的接近極限了,從昨晚以來我就沒有進食過任何東西。

「神代,看起來你們似乎正在為一個好的住所發愁呢?」一直跟在我們身後的矢田突然走上前來與我們搭話。

「你怎麼還在跟着我們,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多管。」我有些冷淡地向他回答道,現在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理會這傢伙了,所以我打算帶着愈美甩開他,但就在我剛準備跑的時候被他叫住了。

「雖然可能是我有些多管閑事了,但如果你們真的為我所說的事情發愁的話,那我想,我可能可以為你們提供一個舒適的住所。」

我有些詫異地回過頭看着他。

他見我對他所說的話有所反應,便微微露出了點笑容,接著說道。

「雖然離這裡是有些遠,但現在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所以我覺得讓你們兩人住在我家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而你們兩位又是否能賞光光臨寒舍呢?」

矢田露出了有些靦腆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條縫看着我們。

「不......」我剛想開口拒絕他,但轉念一想,這或許正是我在尋找的藏身的好地方,與其這樣像無頭蒼蠅一樣在街上亂找,聽從他的建議或許才是明智的選擇。

於是,我覺得接受他的提議去他家看看,但還需要問一下愈美的意見,不過她一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就算我問她她也只是隨口答應幾聲,姑且看上去是滅有拒絕的意思。

「看起來是個不錯的提議呢,跟你去看看也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情,只不過......為什麼你要幫助我們呢?」

他微微一笑,轉過身並示意我們跟上他。不過確實,我想不到他會這樣做的理由,我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是很熟。他會不會是有什麼目的呢......

「不用擔心,同為同班同學就應該互相幫助,而且......之後會和你解釋的,現在就先跟着我走吧。」

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我能做的也只有多加留心了,而且我也不認為他會和教會有任何關係。

我拉着愈美的手,匆忙跟上了矢田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