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在这山里生活的种种应注意的地方,他带上斗笠提了禅杖,我替他将画卷牢牢绑好,他对我鞠过躬,便径自下山去。

“此行不知何日才回,方明君就请自便罢。若无吃食沿后山直行有一村落,提老朽名号自会有人招待。”

坐在正厅内,山间风叶瑟瑟,整座山林一片静谧,我合上眼睑,感受着山林间的万物。无意间感官似乎变得敏锐,山风轻轻地吹在脸上,柔和地抚摸着肌肤,我闻到了原木和香的味道,在这空气中嗅出一丝樱花的淡雅,落雨潮湿的气息还没褪去。

出去走走吧,心想。

在桌上捡了几块点心,带了茶,将刀在腰间别好,便也独自下山去,走了同三石老僧相反的路。

绕了好一段才找到来时的小路,我孤身踱步于山林中,不得不用肋差一路上做好标记。行至岔路,见那坐落在老树根里的小祠堂前仍放着些馒头,我本疑惑竟没有被这山林间鸟兽啄走,靠近一瞧,才发现馒头已经换了新的,今天的样式做成了枫叶状。

我穿过竹林,见一偏僻小径便从这里下来,一路上却断断续续的散着些石灯笼。比起那边石子路要快许多,我迫不及待的来到神社处,樱花在暗淡的光影下,仍显得羞涩。

闲步迈入殿前,于檐下坐,惊鹿声声禅意,溪流入耳淙淙,我将竹筒取下,将盖子作茶杯,为自己斟上浓茶,待我回头将兜了点心的包裹在木廊上铺开,这才发现殿内有一个人正坐在阴影处。

“难得……”

那人开口,“小兄弟有何雅致,在这种时日溜入山中。”

他起身拉开门,从本殿内走出来,原是昨日撞见的“痴呆汉”。他慢慢的坐到我身边,我下意识的向旁边挪了挪,他脸上却洋溢些许着笑意。

“雨后落英,雨落樱瓣,散尽溪流,缠绵于山野,随流水徘徊于人世,雾霭蒙蒙,掩了妖艳,倒影中如同少女羞红面颊,又于纱幕后偷眼回眸。”

这人语速甚缓,有气无力,以至于他吐完一段话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并没有回他,因为他看起来就是在自言自语,我将备用的那截竹筒取下,倒了些茶递与他。

似有志同道合之意,他接过茶,自顾自的啜饮,于神社里听风、听水、听禅。我本想独自在这清晨将这樱色占有,或许他本意也如此,即碰了面,也不好说,多个意趣相投的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昨夜歇息颇晚,此时倦意涌上来,在这鸟鸣玲珑中垂目。朦胧中,隐约听得远处溪水扬起,木屐底胡乱敲打卵石,惊得鸟儿赽起,我半梦半醒间睁开眼,见远处一女子于浅流中戏水,又似在轻舞。

“我该走了。”

男人将竹筒递到我手中,他点点头,起身拍打衣摆,步履有些不稳的走下台阶。那女子轻飘飘的追上男人,又回头看向我这边,于是我身子稍稍前倾,就做了道别。

目送二人走远,我合上双目,终于可以一个人沉浸在这山野中了,林间鸟虫和歌,逐鹿有节律的敲打,却更显山中幽僻安静。

未过多久,感到面颊上散着暖意,我从浅梦中醒来,太阳已从灰蒙的云翳后钻了出来,没曾想歇息一下却到正午,我也该回去了。

起身收拾东西,才发现点心却忘了就着茶水吃下,重新将他们裹好,同空掉的竹筒绑在一起,挂在刀背上,趿拉着木屐,踏着那条小路,重回山上。

却才走到交叉口,远远的见那小祠堂前蹲着名女子,嘴里叼着只馒头,我没有停下脚步,慢慢前行,近了,发现她脸上带着只狐面,正奇怪怎会有女子孤零零的待在这深山,她却端了贡品忽地起身,转身问道。

“少年,你竟看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