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掩的门没有打开,但从中传来的声音表明着其主人已经睡醒。
“妈妈,我进来了。”雅娜用左手敲门,右手手指有些酸胀。
没事,到晚上应该会好,扣动扳机这种事没多大问题。
“进来吧。”门内的声音有些慵懒。
雅娜推门而入,发现依娜院长刚刚洗漱完,睡衣都还没换下。
“小雅儿比平常来得早了。”
“叫我雅娜啊,妈妈。”
“知道了,小雅儿。”
又是这样,雅娜小嘴鼓的圆圆的。
“既然来了,就过来帮忙吧。”
雅娜向坐在梳妆台前的依娜院长靠近,在一旁的衣柜前停住,熟练地打开散发着檀香的柜门。
“穿哪一套?”
“小雅儿觉得哪套好看就是哪套。”回答又是和以往一样。
虽然自己每次都作不同选择,但是,面前硕大的衣柜,选择却很少。
明明也是个有身份的人。
左看右看,最后挑了一件纯白长裙,那白色如白皑雪山上的冰湖一样纯净,如清冷皎月一般洁白。
触感柔顺,料子不错,可也就这样了。
这件衣服过于朴素了,可也没办法,这是衣柜里最华丽的一件了。
依娜院长明明同自己的亲生母亲以前那样美丽,但在衣着上却不用心,就连一枚缀花、一条蕾丝边都没有。
新合院的产业里就有数家大服装店,院里的一些织缝阿姨手艺并不比那些服装大师差,可依娜院长就是不肯为自己制备一套显身份的衣服。
“这套可以吗。”
“当然,小雅儿的选择。”
依娜院长起身换好衣服后,再度坐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雅娜从梳妆台上稀少的瓶罐中拿起一把做工精致的木梳,据说这是别人的赠礼。
她开始为依娜院长梳头。
“小雅儿长高了不少啊。”
镜中,自己虽因细心打理头发低着头,但也是比坐着的依娜院长高上不少。
“几天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有吗?我居然忘了。”依娜院长微微抬头,回忆过往。
“不过小雅儿长得是真的快,一年多以前还是一个小娃娃。”
啪——
木梳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
“没事,就——走神了。”
手指疼的厉害,之前以为会慢慢缓解的,没想到挑了件衣服,替人梳下头后就严重了。
弯腰捡起木梳,雕刻着花纹的表面虽然没见一丝灰尘,但还是轻轻拍弄,忍着痛继续为依娜院长梳头。
“集中精神啊,这状态晚上可是会出差错的。”
“知道了。”
“话说,小雅儿见过那个女孩子了吧?”
“见过了。”
“喜欢吗?”
“不讨厌,她真的是给我‘吃的吗?’”即使心里大致已经有了答案,可雅娜更想听依娜院长亲口说出。
“当然,小雅儿的身体锻炼的差不多了,是时候了。”
“谢谢妈妈。”得到肯定的回复,雅娜高兴不已。
“今晚,可别输了。”
“知道了,我一定会干脆利落的赢下来。”
感觉到全身都在兴奋地颤抖,就连腰间的仿制圣剑也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按耐不住,在剑鞘里轻晃。
吃了她,吞噬她的力量,掌控更强的暴力。
还有战斗技艺,有必须要复习一遍。
枪技:敲牙、锤击。
剑艺:断螯、挑骨、刺心。
自己练习了上千遍,一定没问题的。
对了,还有心理状态也是重中之重。
不要怜悯,这样会让手脚变慢;适当疯狂,让身体合理爆发;冷静不可摒弃,战局的扭转可能就因一个留神。
不要怜悯和适当疯狂,加起来就是残暴;适当疯狂和冷静,加起来就是伪装;冷静和不要怜悯,加起来就是冷酷。
我都记得。
“怎么哭了?”依娜院长的声音把雅娜狂乱的思绪拉回。
咦,我在哭?
泪水模糊了双眼,流过双颊,落滴到地板上,形成一团小水渍。
不知不觉间就这么失态了吗?
“哪有,光线太刺眼了。”急忙用手抓着衣袖擦拭眼泪,哽咽也被生生止住,没有哭出声。
“有吗?这是屋内啊。”
“那就是眼睛进沙了。”
“那就是沙子的错了。”依娜院长将手后伸,拿走梳子放到梳妆台上,站起,转过身来。
“好了。这才是开始,小雅儿一定能做到的,我深信不疑。”
像一位母亲一样,依娜院长抚摸着雅娜的头,轻声安慰自己的孩子。
“那是绝对的。”雅娜回道,眼泪已经擦干,只有眼眶还有些红润。
“好孩子。”
接着的时间内,默默无言地梳妆完毕,镜中的依娜院长容关焕发,神采奕奕。
“去把手杖拿给我吧,枪就不用了。”
“嗯。”
雅娜走向床头柜,拿起了一根细长手杖,普通的贵族手杖样式,这算是唯一提高依娜院长地位的物品,不过,依娜院长更加注重的是它的实用功能。
她自身并无腿疾或其它影响正常行走的的病症,所以这根手杖不是用来辅助行走,它是一枝剑杖,用来战斗的武器。
“吃饭去吧。”接过剑杖,依娜院长抓起了雅娜的小手。
“好。”雅娜有些不自然。
“下午去医院看望玟的时候,也顺便看看自己的手指。”
“妈妈都知道?”
“能瞒得了我?”
“知道了。”
还好没有归罪下来。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穿过绿植通道,下楼,赶往食堂。
一路上,断断续续有新合院的成员向她们打招呼。
“是个好天气呢。”依娜院长视线跨过钟塔,停留在远天的晴空中。
阳光普照,风和日丽,确实是好天气。
刚想开口接话,这时有人从一侧小路跑了过来。
“雅娜姐。”
是一位从事家政工作的妹妹,现在仍未换掉女仆装,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教母午安。”她也不忘向依娜院长打招呼。
“怎么了?”雅娜问。
“有一个提着篮子的女孩子在院门外等你,守门的阿姨说她十点就开始在那里等了,叫她进来坐,她也不回答,就一直摇头。”
是蜜雪,来得太早了吧。
“我知道了,谢谢。”
“门口?”依娜院长看向院门的方向,一金一紫的异色双瞳明亮、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
“她就是你说的梦魇缠身?”
“是。”
“很好的判断,真不愧是我的小雅儿。”依娜院长给了雅娜一个赞许的眼神。
“她身上的残留力量,我能要吗?”雅娜小心询问。
“这个啊,可以,就当是一道开胃菜吧。”
“谢谢妈妈。”
好事连连,雅娜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虽然自己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去叫她进院坐坐吧,可不能怠慢了友人。”
“我这就去。”
蜜雪赶忙往院门跑去,要抓紧时间,陪依娜院长用餐的时间可不能拖延;她也想见蜜雪,今早这个女孩突如其来的搭话没想到带来的是一场惊喜。
好开心。
“蜜雪。”雅娜远远地打招呼道。
仿制圣剑发出轻微的、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雅娜像个要把宝贝玩具分享给久别重逢的好友的孩童般纯真、迫不及待,虽然心底蕴含的感情可能有些扭曲、偏差,但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
“雅娜姐。”蜜雪挥手回应道。
逐渐靠近她的雅娜,衣着和早上相遇时大不相同,虽然是平常装扮,但对于雅娜而言却是前所未见。
明媚阳光下向她奔跑而来的雅娜,仿佛一位在曙光中显现的女神,带给她希望与拯救。
她因此暂时忘记了很多东西。
上午等待的时间里,她完全想不明白早上初遇雅娜时自己为何会那么害怕,但此刻,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了,她将这些问题抛在脑后。
她还忘了,她一直不开口,以摇头这一动作来表达意思的初衷。
“在这里。”蜜雪大声喊到。
就像有只野兽闯过大门,冲进了新合院。
守门的阿姨听到她的声音后只是笑笑,出入的新合院成员虽然关注两人,但视线更多地集中在雅娜身上。
“小公主”今天一定遇到了什么开心事,那喜笑颜开的样子可不多见。
当然,也有人看向蜜雪,想了一会后就明白其中原由。
大家一切照常。
“你来得早了,先进来坐坐吧。”雅娜说道。
“可以吗?会被其他人厌恶吧?”蜜雪有些抗拒。
“不会。你被邀请过几遍了吧,放心,进来吧。”
没等蜜雪回答,她的手就被一把抓起,接着就被拉到就近的一处观赏和歇脚用的庭院。
雅娜把她摁在了石椅上。
“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吃完饭之后会回来找你。”
“等会就开始面试了吗?”蜜雪问道。
“啊,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她提起手中布蒙的篮子,里面飘出面包的香甜气息。“这是送礼。”
面试?什么时候的事?雅娜确认自己没说过。
“不用了,等会再说,我先去吃饭。记着,不要活动太远,等我找你。再见。”
“知道了,再见。”蜜雪没有机会再说什么,只得道别。
说完,雅娜就冲向了食堂,只留蜜雪一人独自留下观赏新合院的风景。
食堂,人山人海,这样形容丝毫不为过,但就算如此,依娜院长还是抢到了座位。
其实比起要说抢,倒不如说是新合院的一些成员让出来的。她们很乐意这样做。
新合院的环境也不错,在食堂外就餐也别有一番风味。依娜院长是允许如此的。
雅娜进入食堂,一眼就看见了依娜院长,她在身边为自己留着一个空位,餐食也端到了桌上。
“雅娜好啊。”
打招呼的是希琳掌司和统筹家政工作的艾依掌司,还有其它长辈。
“阿姨们好。”
恭敬地打招呼完,开始默默吃饭。
听着长辈们的谈话,看着依娜院长吃饭,像一家人一样说笑,如此平凡的光景,这就是自己所期待的事。
时间过得很快。
“我吃饱了,妈妈,阿姨们慢吃。”
吃饱喝足,该去准备东西,带着蜜雪一起去医院了。
长辈们也都亲切回复,最后,依娜院长转身把手杖递了过来。
“拿着,你的枪剑不要带出院,在外不能太张扬。”
“是。”
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武力,可是很危险的。
姐姐们有时执行也是要做伪装的,需要穿可以藏武器同时又方便拿出使用的开叉裙。
自己是去探病也并不需要那么多武器。
“去吧,注意安全。”
“知道了。”
雅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解下腰间的仿制圣剑和枪套,从床下的柜子里找出攒着的零花钱,拿上其他必要的东西,在落地前整了整仪容之后,拿着手杖出门。
下到一楼,在一个书架上找出了一本年代久远、略显破旧的书籍。
虽然翻过数遍,但还是再确认一遍。
打开书页,翻到熟悉的页数,模糊而又晦涩难懂的字词符号组成一首圣歌的乐谱。
当初花了不少时间才学会的。
好了,准备妥当,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