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地处的是屋顶。

如果硬要说的话,我觉得当下我更想在河边那有斜坡的草地上去走一走,坐一坐。当然并不想和已经坐在那里的长发的少女有所交集,更不愿意成为一位风的超能力者。

这正是对话的好时机,至于为什么,就请让我慢慢道来吧。

“你说外星人和地球人之间的共同性…都是宇宙人?”

“然而宇宙毕竟是宇宙,我们对于可视范围之外的掌控是完全不存在的。不如说我们能看见的这些东西往往很多时候都让人存疑,因为在知识上的不同阶段也使得能看到的完全不同。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而是在于立场上的区别,可如果这样的话倒也很难形成完整的标准。我们人类之所以能够形成文化,就是在不断的妥协当中采取的防护措施,从而使得怎样的矛盾之下,都能让许多人继续保持着那一层社会的关系而不被彻底的撕裂。实在是十分伟大的发明。”

“你是哲学家还是人类学家?真是一套一套的诶。”

听完我慷慨激昂的陈词发出赞叹的我的死党,名为裘兴的同学就在我的旁边,摆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似乎对我这充满智慧的发言十分敬佩。此刻的他表情并不怎么美观,可这并不是常态,绝不能一概论之。以我而言,他实在是世间不可多得之美男子。

在不擅描述体态外貌的我而言,无非是身姿矫健,不留一丝累赘,浓眉杏眼,面部线条略有些粗犷,而黑色的乱发虽然如同怒发冲冠,却一点没有乱糟糟的感觉这样子。这样的描述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不然这样说吧,若是叫那一位米开朗基罗来给他塑雕像,肯定也要惊叹于此君的完美,而不会做出任何的改动的。那大卫雕像说不定会被毫不犹豫地丢进下水道呢。

唔,或许和某一位驾驶着披着披风的黑色巨型机器人去保护世界的那一位怒发冲冠的天才驾驶员也有三分相像。

会这么说并非是因为我觉得他对我的认同需要使我在美学观念上有所妥协,而是实实在在的他拥有那样出众的外貌。若不是他早已表明自己对三次元的人类并无特别的兴趣,我们绝不可能呼吸自由的空气,肯定是要鸡犬不宁,被他的仰慕者所包围,这在国中我也是亲身经历过的。

此刻我们把饭盒拿到屋顶躲起来吃午饭——这钥匙自然是偷偷由谁配的,这也是我死党裘某少有的违反纪律的事件,不过跟他那无与伦比的短处相比,这件事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入谷卡娜同学被那些男人婆和上脑而乳臭未干的小鬼们给缠住了。在课上我和她达成了共识,让我能够在这午间的时候,享用些许不受她干涉的自由,这倒是十分划算的。只是我想起在她来之前我的自由根本完全没有必要通过谈判而获得,而我现在还没有看到我所得到的好处,只能想象着在不远的将来会有一大批的福利向我涌来——毕竟我们是邻居,而我的确准备把家里的工具拿出来用用…

假如这个时候她突然冒出来一句“你不要以为这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恐怕会吓个半死吧。当然这样一段话根本也不符合她的画风,不过更重要的是我认为她应该是十分守信的一个人。

平常我这个人还是有十足的怀疑精神,甚至可以在疑神疑鬼界号称“小曹操”,但她看起来的确是值得信赖的。可能是因为她虽然具有压倒性的力量优势但却没有加害于我——

然而她这一次来到我们星球的目的我却依然不清楚。啊,虽然她好像有告诉我的意思,但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给打断,真是没办法啊。

“想什么呢?”裘某人突然投来了锐利的目光。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点睡意。你一点也不困吗?”我只好尽力装出有些疲劳的样子,现在是中午,的确是倦怠的时刻,想必他不会有所怀疑。当然不能告诉他关于“入谷同学”的事情。不过就算我说出来了他应该也不会信。

等等。他会不会信?我们毕竟是死党,或许他真会信。可如果他信了,因为去确认而触到了“入谷”同学的逆鳞,最终倒霉的或许是我,毕竟她是住在我家的边上呢。而如果真的引发了极大的愤怒,那么这个星球的灭亡或许也会成为她眼中的一个选项。那样可就糟糕了。果然,还是只能保密自己记住的好。这可不是不够朋友,而是为了保护重要的友人的生命啊。

倒也不是我不相信裘某人的实力,实在是各种意义上而言,天命难违啊。

我们坐在地上,共享着绝不重样的饭菜。这倒也不错,假设就我一个人吃的话,虽然量是足够了,可菜式就会显得有些单薄,还是和友人一起吃饭来得更加划算。再加上能够闲聊几句也是一桩美事。

“说起来我们与这个城市并没有那么长的姻缘呐。”

我夹起一根章鱼肠。虽然母上做得并不那么好看,但是味道也还不错。至于裘家伯母自制的炸鸡则是美味至极。这使我感到有些嫉妒。难道每天这家伙都在吃这些东西吗?运动员不应该都是吃清水煮鸡肉和那有些让人觉得恶心的花椰菜吗?

没注意到我脸上的羡慕之情,裘某人老老实实点点头。

“是啊。不过也挺不错不是吗?毕竟成为世界级球星是我的梦想,据父亲说在原本的家乡那是‘实在是做不到,完全不需要做,只有不可能,臣妾实在是做不到啊’那样的存在。当然我在未来肯定是要王者归来的。我绝不想做弱者,但若是让我为了成为强者而改变我的立场,那我也是做不到的。”

“说起来你的训练怎么样了?”

“没什么特别的。我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摆了摆手,显然并不怎么在意我所说的这件事。

“啊,当然。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学校本身应该是县内倒数吧。”

放下空空如也的饭盒的裘兴拿起装满茶水的保温瓶给自己倒上一杯茶。运气真不错!有一颗竖着的茶叶。不过他并没有怎么在意,而是轻轻嘬了一口。

“你没记错。我们学校的校队是县内倒数第一。但好处是,队友们干劲倒是十分充足。这应该对我十分有利了,因为我自己有接受远程指导,带着他们一起加练。虽然队伍不怎么样,但如果这样我都能获得全国冠军的话…”

远目的他肯定是在想象着自己举起冠军奖杯时候的样子。真是自恋啊。那闪光的侧脸——虽说我并不具有在这方面吐槽他的资本,不时意识到自己自我意识强烈的我也就只有跟这家伙还能做朋友了不是吗?而且如果是这家伙的话,说不定真的做得到啊。

“理想真是远大啊。”

我拍了拍裘某人的肩膀。毕竟是我的死党。

“这毕竟是团队的运动。可如果我作为队长,能成为中场核心来带动大家的话,应该也不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成为英雄吧,少年!”

我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但伤害到的只有我的手而已。巍然不动的裘某人低下头摆出一张黑脸,阴阴地说道:

“哼…先让我胜过弗朗切斯科·日向那家伙再说吧。”

这真是反派般的发言啊。

愉快的时间总是稍纵即逝,在短短的午饭时间过后我不得不起身启程,往教室行进。一想到我将要再度面对着“入谷卡娜”外星少(亦或者是老)女(又或者,是变装大佬)的欺凌,心中就一阵阵的难过。

“我感觉来这里虽然没有多久却染上了我之前认为你们人类最大的缺点。”

冰冷的声音传来。您又果断地接管了我思维的主权了吗。唔…想来,那人类最大的缺点会是什么呢?好色?双重标准?自私自利?自以为是?总是喜欢站在高点教育别人?往往想不到对方的难处而只是灌一顿鸡汤,而在对方失败之后又继续踩两脚?

想到这里我感觉有些词穷了呢。

“…”

沉默。

啊对,还有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

“那是什么?”

非常讨厌被其他人证明自己并非是“正确的”,本来其实就只是立场的差异而已,结果最后反而因为纠结于“对错”而做出十分极端的事情。

“...”

这冰冷的沉默我意识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

惩罚持续的时间出人意料地短。这不知道是怜香惜玉,还是欲擒故纵。但我对您的这种做法还是十分感激的——

此时我突然注意到我面前的早苗同学。梳着棕色马尾辫,喘着粗气,面色微红的她看起来甚至有些可爱呢。

“啊,早苗桑…”

我注意到了她手上的,贴着写有“胃药”标签的瓶子。

“哈…哈…总算找到你了——”

这…难道是打算对我用强?!虽然说对方有对我不利的意念,但我自认还有一些作为绅士的准则。即便是在大街上看到一丝不挂的美妙身躯我依然会侧目偷看,但是欺凌女性这种事情我是完全做不到的。这跟那浅薄的男女平等并无关系,而是我认为人与人之间多多少少要存在一点那种尊重的状态,才能让这本已经十分脆弱的社会继续下去,虽然说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所以说为今之计…

我双手合十…

“抱歉,我还有事,你先回教室!”

转身抱头鼠窜或许是此刻的最优解!

“你等等!”

她在我背后穷追不舍,面目狰狞,我几乎能够看到死神的镰刀和我那并不粗壮的脖子跳起了一支危险之舞。要知道她可是排球队的成员之一,就算我们学校并没有体育方面的优良传统,但有锻炼的人和没有锻炼的新手始终是不同的。此刻我并没有特意去锻炼的腿部几乎变成了我的累赘,假设我平常就像某一位光头的无名英雄一样天天锻炼直至变秃的话,或许会多一点余裕,甚至跑一段转过头摆个鬼脸,或者拍拍自己的某个后方部位而做出挑衅的姿势都可以做到。而现在我光是逃走都已经十分勉强了。我跑动的姿势不知道有多么难看,但那也不要紧了。只要能逃走的话…

只是…如果让我再选一次…

我一定好好锻炼身体…

啊,如果逃过这一劫,不如加入足球队去拖裘某人的后腿吧——虽然这样做或许对他那颗争冠的心会造成极大的打击,毕竟我们的足球队随便谁都可以加入的,而我这样一个新手显然会让他看到就抓狂。然而让我一个人孤独地去锻炼,恐怕臣妾做不到啊。

“需要我帮你一把吗?”

虽然我很感激这个时候把救生艇扔给我的“入谷卡娜”小姐,但我突然冒出来的骨气不允许我就这样接收她的帮助,那膝盖的软骨病就此被治愈也是让我感到十分的疑惑,若不是现在所处的状况或许我应该放烟花开香槟庆祝才对。然而我并没有那样的经济条件…

现在只要您不使绊子,我之后一定在所求的福利当中砍掉那么几年。

我往后看了看,跟早苗桑居然拉开了一些距离…

果然,探险家的我还是有一定体能储备的呢。不过,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

因为感觉她在不断缩小我的优势,我慌不择路地跑下了两层楼之后才想起来,这里是到地下室的楼梯。而地下室的门平时都是紧锁的。

我推了一下门,它竟然“吱呀”一声开了!真是天助我也。我赶紧藏进了黑暗的大门,悄悄把门推上——

*咔哒*

诶?是锁上了吗?

然而那“呼哧呼哧”的声音跑到了门外。就像那丧尸片当中追踪人类的丧尸一般…

*咣当*

她推了推门。门巍然不动,果然是锁上了。这可糟糕了。没有手机的我…可如果求救的话,就一定会被杀掉的。

“跑到哪里去了…明明想要给他喂药的啊…”

难道早苗桑真的是担心我?不。她应该是知道我躲在这里面。我本来跟她就没那么熟所以她是不可能担心我的。而从之前她的表现来看,显然是对我积怨已久,而希望就此结束我的生命。

从刚刚我逃走的路线来看,除了从大楼正门逃走,就只有这条路,是没有别的什么可以逃走的路线的。她肯定知道我是往这里走。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要玩心机…她心里一定打得是这样的主意:

“哼哼哼,你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在里边,这样我去找人打开门放你出来之后就喂你吃药,或者…”她露出冷笑…“你就在里边待到死而不被人发现吧!咩哈哈哈哈哈哈!”

一定是这样的。宝宝命苦啊。我转过头想要进一步探索周围的情况,但此时周围的黑暗更是让我感到SAN值不断下降,甚至感觉视线变得模糊了,虽然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当下的状态倒算不得糟糕,毕竟平常我也是很喜欢鬼屋探险的啊。只希望没有某种看不见的怪物无缘无故对我造成伤害,以至于我就如此暴毙,那就糟糕了呢。我还没向某位外星人讨回应得的福利,就这么去了也太过于可惜了吧。

既然什么都看不见,我只得抬起手,按开手表的发光键…

“你到这里做什么。”

我跟前出现的是一张惨白的脸,巨大而尖利的鹰钩鼻占据了很多空间,绿色的眼睛发出反光,而巨大的利齿应该能将我咬碎吞下去…

然后,热热的强烈鼻息吹到我的脸上,一股浓重的发霉味道传来…

相信不存在的东西突然出现了或许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啊——

“呃…”

我感到嘴角有些湿润,眼前开始发黑。我想我应该是昏过去了吧。

“对,的确是这样没错。”

冷冷的声音在我的大脑里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