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到底是狼中之王。惊愕之余身体迅速做出反应扭身避开。刀的余威在它雪白的毛皮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正面承受刀光的地面则被劈开一道数丈长的裂缝。

埃贡惊讶于自己所造成的破坏,不过目光并未从狼王身上移开。

“呼噜噜——”狼王喉中发出低沉的声音,之前的优雅风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凶暴的戾气。

自己的速度,力量完全不同于以往,埃贡完全不明白在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那对于此时的情景来说完全不重要。埃贡只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与之一战的资格。

“嘿,拥有对等的力量,才称得上是角斗啊。”

狼王怒嗥着冲来,周身冰冷的气流凝聚成实体,使它宛若划过天空的蓝色彗星。埃贡再一次横刀挡在胸前。这一次他没再被击倒,而是后退了几步,卸去了冲击的力道。

见一击未见成效,狼王飞速后退,拉开了距离。埃贡刚暂时张驰身体,预备提防下一次进攻时,却不曾想,狼王后退的脚刚沾到地面,就如弹簧般再次袭来。埃贡侧身闪过,足以撕裂钢铁的利爪从他肩上擦过。埃贡顺着狼王的冲势提刀上挑,击中狼王的腹部。

“当——”一声闷响,埃贡虎口剧痛。残破不堪的刀劈到狼王腹部,竟然被震成了两节。

是狼王身边围绕的寒气,在刀斩过来的一瞬间变成结实的寒冰,如同铠甲般,抵挡住了伤害。

埃贡刚要转身,却被什么束缚住了——是狼王比一般双尾狼还长的两条尾巴,一左一右灵活地从他背后缠住了他的手臂。狼王扭转腰肢,用力一甩,就将埃贡抛到空中,使他重重地衰落到狼群中,群狼纷纷避让。埃贡手中的断刀和怀里的事物都掉到了一旁。

狼王以傲然的姿态走过去,身上缭绕的寒气分成几股,向前方卷去。

埃贡心中警铃大作,翻身跳起。

气流席卷而至,埃贡刚刚所在的地方被冰蓝色的雾气扫过,变生出了无数剑戟般的冰刺。埃贡惊出一身冷汗。倘若自己刚才没有及时避开,后果可想而知。埃贡曾听老一辈人说过,有些生物生来就是这世界的宠儿,生下来就可以掌御某些特殊的权能。“可这……”埃贡看到冰之荆棘的范围后不禁啧舌,“也太夸张了吧……”

冰雾一次次在狼王身边聚集,埃贡只能不断闪躲,蓝色的寒气接连而至。终于,埃贡被逼到了多个冰丛组成的死路中。

狼王眼中浮现出人类般的得意之色,冰雾在它口中凝聚。

远处有一次传来埃贡所熟悉的嘶鸣声埃贡所驯服的红马竟在这紧要关头再一次跑了回来,从狼群的正中突入宛若欲取敌人上将首级的骁骑冲入千军万马,无人敢撄其锋。马蹄踏上结实的坚冰,碎冰飞溅,大地震颤。群狼从侧面扑了上去,阻挡它的前进。红马身上拖着两匹狼,仍在全力狂奔。狼王听到嘶鸣声后惊愕地向后望去,只是一刹那的时间露出了破绽。埃贡趁机上前,一记重拳打在它的面颊,聚敛的寒气泄出,冲天而起,埃贡接着抬腿,结结实实地踢到狼王身上,将它击退。

枣红马只是为埃贡争取到了片刻的时间。它没有像上次一样冲到埃贡身边,那一抹红色,淹没在了近乎无限的黑白色调中。

“寄托在我身上的生命又多了一条啊……”埃贡自言自语到,将刚刚掉落到地上的事物捡起——是雇主赠与的那把短刀。他将刀刃抽出,镶满宝石的刀鞘丢在了地上。明明刀鞘还不如自己的小臂长,可连在刀柄上的金色剑身却与一般长剑无二。埃贡这才理解到,这把短刃,远远比看上去珍贵的多。

狼王压低了身形,身上湛蓝纹理光华流转更甚于以往。

太阳已经脱离了地平线,低悬在空中,光芒稍有些刺眼。

一人一狼同时冲锋,太阳被夹在两个跃起的身影中间——他们在争夺这抹荣耀与光辉。

奇异的金色缠绕上了埃贡手中的武器,金光延伸下一下子又延伸了数尺。

狼王身边的寒流急速流动,周围的空气都冻成冰晶掉落,阳光下形成一道神圣的光晕。

“啊啊啊啊——”

“嗷呜——”

狼嚎与怒吼震动了整片雪原。

狼王口中的冰霜仍在凝聚,金色的刀光已然上挑,似欲斩裂天渊。

“砰——”一声细微的弦响。短小而锋锐的箭矢从背后射入了埃贡的心脏。

灵魂中注入的什么东西被抽离了。时间与空间的运转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埃贡嘴角溢出了鲜血,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那个身穿黑衣,手持短弩的人,和自己保护了三个多月的,熟悉的身影。

“老……爷……?”

汹涌的蓝色洪流席卷而至,埃贡的身躯化成冰雕,随后分崩离析。短刀失去了光芒,变为了通常的大小,坠落到冰面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黑衣侍从收起了短弩,又将短刀拾起,收入鞘中,交还给了它的原主人。

他接过短刀将其收入袖中。

“果然畜生就是畜生。再通灵性,也终究比不过智慧种族。”

“呜……”之前一副王者模样的狼王此刻竟如小狗一般呜咽,不断向后退却。

他走到了被饿狼们分食的尸身旁。

“滚开。”

群狼飞快地避散开来,露出了被啃食得破破烂烂的红马尸身。他凝视着那尸体,它在他的目光中,竟没有任何预兆地燃烧起来,炽热的烈焰将尸身包裹,一片苍白的雪原上格外醒目,宛若霍乱世间的红莲。尸身剧烈地燃烧着,却没有产生任何焦臭味。转瞬间,尸身便化为一地灰烬。

“看够了吗?”

“哎呀哎呀——被发现咯。明明咱家伪装地蛮好的说。咱家是该对那支弩箭说声谢谢吗?要是小白输了,咱家可是会很伤脑筋呢。”

狼王背上忽地出现了一名少女。她侧作着,毫不掩饰自己头上多出来的狼一样的耳朵和身后的狼尾。她如从虚无中凭空出现,又像是早就已经呆在了那里。

“你身上的狼骚味太明显了,根本藏不住的。”

“那才不是咱家身上的味道好吧!咱家可是天天洗澡的!才不会有骚味!”嘴上这么说,少女还是偷偷抽动了下鼻子。

“你们两个还真是不讨女孩子喜欢啊。一个天天冷着一张脸,另一个竟然纠结于女孩子身上的气味。变态吗!”

黑衣侍从面色依旧毫无变化,默默不语。拇指顶着刀镡,一副随时拔刀的样子。

“唉……”少女叹了口气,“这么警惕干什么啊……明明上头的命令是要连你们两个也一起做掉啊。亏得咱家为了救你拼命请缨来做这么麻烦的工作,可你们俩都是什么态度嘛!真是费力不讨好。”她摸了摸狼王的脑袋,神情像在摸一只宠物,“咱家可是失去了这么多好孩子呢,真是令咱家伤心呢。”话虽如此,在她脸上却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伤心的表情。

“那可还真是——感激不尽。”两人微微欠身致意,“不过——”他挑了挑眉,“不过有必要带这么多狼来吗?就算要杀掉我们两个,也只需派少数高手来就足够了。”

“呜呜……这可是个苦差事呢。你也知道最近我们和那个家伙闹翻了,物资周转比较……毕竟咱家也不能白来一趟是不是。你不知道,这些孩子是有多能吃……”

“别做得太过火了,要是被……”

“哎呀哎呀,咱家心里有数。”少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话说回来,没想到那个人会在这个时候觉醒呢。人族的潜力真是不容忽视呐。”

“……”

“喂,生气了吗?怎么不说话?”

“……”

“是因为咱家杀了你中意的战士?”

“唉……咱家可真是搞不懂你。你本来也要杀掉这些人的吧。毕竟是那样的机密。咱家只是替你处理掉了你不想去做的事。为什么要生咱家的气啊。”

“唉,算了,咱家走喽。”

少女一拍手,狼群组成的浪潮又开始涌动。她在狼王背上坐正了身体。

狼王向前走了几步,到两人身旁停下:“要不要咱家送你们一程?”

“不必了。”

“好吧。”少女理了理头发,“喂……尽管你不一定这么想,可咱家把你当成朋友了呐。所以……日后,不要让咱家在战场上见到你。”

未及对方回话,狼王就已跃起,融入了灰白色的军团。

目送着无数猛兽组成的军队,他叹了口气。

“还有二百多里么……”

他戴上了帽子。

“又要开始演戏了……真麻烦……”

天气又暗了下来,狂风漫卷。

“我们也该走了。”

黑衣侍从默默点头。

一主一从一步一步迎着风雪前进,刚留下的脚印转瞬被雪掩盖。

风托起他们沉重黑氅的下摆。

“时代,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