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日凌晨5时许，在继云路由北向南300米处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据目击者称，在爆炸前曾响起密集枪声，随后发生爆炸。目前事故现场已被封锁，警方已开始就事件原因展开调查。截至完稿时，继云路及附近路段的交通已部分恢复，但拥堵现象也较平时更为严重。交警部门提醒，建议各位驾驶员尽量避免......”
电视里，还未等主持人的话音落下，林望贤就拿起遥控器按下了关机键，于是这个刚刚还在播报晨间新闻的会客厅里，就再也没了声音，陷入到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之中。
毫无疑问，这次诱饵任务是不成功的。尽管就结果而言，抓住几个人倒是完成了他预设的目标，但和这个差强人意的结果相比，其代价未免太过沉重。
敌方死亡8人，抓捕10人；我方死亡6人。
想到这里，林望贤仰着倒在会客室的沙发的靠背上。
窗外，自太阳升起就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如水面般倒映着林望贤心中的迷茫，同时也将仍旧扑朔迷离的真相呈在他面前。
虽说善后和调查工作已经交给了支部的其他工作人员，可他还是止不住地去回想他脑海中，有关行动过程中的全部细节。
施工路段的标记、堵在路口的油罐车、搞自杀式袭击的跟踪者......
他翻来覆去地回顾着，像是一个不停地搅动着锅内食材的厨师。只是现在，过度思考对解开背后的疑团没有任何用处，甚至有害，他清楚这一点，但脑海中的思绪却还是如杂草般滋长。
闭上眼睛，残存的疲惫感让他想赶在训练开始之前小憩一会。可这时一声清脆的，似乎是餐具磕碰的声响让他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拔出行动之后也没有取下的手枪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原来是会长啊，哈......呼......”
发现是厉淑雅，林望贤放下枪口，长舒了一口气。
见林望贤放下枪口，厉淑雅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柔和地看着林望贤。可端着的餐盘上，茶壶里的红茶虽然没有洒出来，茶杯却已经紧贴在餐盘一边，而稍带着喘息似的呼吸声和大幅起伏的胸口也将她惊恐之余的紧张感也完全暴露出来。
“要喝杯红茶吗？正好......”厉淑雅的目光有点不自然地偏向一边，“早上也有点冷。”
“那就感谢会长的好意了。”
取走餐盘上的红茶，林望贤却没有立刻品尝，而是先补上一句刚刚没有说的话。
“不过，我希望会长来的时候，最好能适当地弄出一点动静，毕竟对心脏不好。”
“嗯？其实进来的时候我有叫过你的，但是当时你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就没有打扰你。”
“抱歉，会长。看来是我想的太多，忽视掉周围的情况了。”
“没关系，之前的事情也幸苦你了。”厉淑雅将餐盘放在桌上，拿起茶杯坐在沙发上，“所以，烦恼的年轻人啊，你到底在思考什么事情呢？”
话音刚落，林望贤却感到自己已身处舞台之上，成了一个跪在神像前，祈求于神明的角色。虽说就某种意义而言，厉淑雅的力量也可以比肩神明，但眼下他并没有配合着厉淑雅念台词的意思。
不如说，在摆在眼前的结果面前，话语的有些部分可是莫名地讽刺，甚至有点刺耳。
“如果是挖苦我的话，还是算了吧。”
啜饮一口红茶，林望贤却感觉不到其中的暖意。
“不，”厉淑雅摇摇头，“整个行动过程中，你采取的处理方式已经足够好了。虽然我方也有伤亡，但作为诱饵行动本身就有伤亡的风险。如果一定要说行动中有什么差错的话，那也是在行动之前，我们都过于低估了对方可能使用的手段，或者说，我们高估了他们灵活的底线。”
“哈哈哈......”
林望贤突然笑了几声，却又很快发现自己根本就笑不出来。
对方的底线到底有多灵活，这一点他还不清楚，可无论对方的底线灵活到什么程度，是能在伦理或法律之类的边缘反复横跳，还是将人命视作粪土......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即对方的底线一定比自己的低。如果将自己的底线类比为海平面，那么对方的，至少也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了。
“也就是说，还是我们这边，自以为是的傲慢造成了这个结果。”
林望贤喝了口红茶，可心中的寒意还是没有驱散的迹象。
“虽说以前就听人说过，‘傲慢才是人类生存的最大障碍’，可就这次的结果来看，我还是犯了这种错误，还是在有前车之鉴，也就是，明知之前校内的那些枪手是以无辜学生作为目标的情况下。”
“但至少你这次处理的足够好了，而且自杀式袭击......”厉淑雅倒吸了一口寒气，“没有料到也是很正常的，毕竟以往的记录中也没有相关记载。另外，我得到消息，对那些人的审讯已经开始了，希望这一次，我们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厉淑雅换了个轻松些的口吻，仿佛此刻他们已经胜利。
话题的转折无疑是唐突和生硬的，可至少，如果能让他不再自责于那些人的伤亡的话......
“......对于此事我只能持悲观态度。”回到沙发旁，林望贤将空了的茶杯放在桌上，“虽然这么说有些马后炮的味道，但说真的，我对于能否从那些人嘴里得到想要的情报持怀疑态度。”
“为什么？”
“这很有可能只是个白手套，就像之前我们抓到过的枪手那样。”从窗前离开，林望贤在厉淑雅对面坐下，“不过，其中倒是有一件我相当在意的事情，即，究竟是什么导致他们能做出这种事情？是他们已经身处社会的阴暗角落，还是被逼上了绝路？”
说着，两人早已注视着对方的目光，没有一丝偏移。
他在向谁提问？
是自己？他？这个房间之外的所有人？还是整个社会的一切？
血红的眼眸里，他的目光挥舞着重锤，试图砸碎一切包裹在本质之外的伪装。可重重迷雾之下，她又看到，那目光虽挥舞着重锤，却连伪装的一缕飘带都触碰不到。
她金黄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一抹血红，而面前的这人则在质问着一切。
“我觉得......”她想要回答，可越是直视着，他质问般的目光就越是让人感到无力回答。
“没关系，这暂时还不是一个能回答好的问题，毕竟原因很多。”
说完，林望贤起身走向门口，而他方才像是质问着一切般的目光也渐渐消退，回归到了日常之中。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林望贤看了眼手表，“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该去训练了。”
话音刚落，恰逢庭院里枪声响起，像是在催促着林望贤立刻参加训练。可厉淑雅的目光之中，一丝担忧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你和陆芷晗的话，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毕竟才经历过那种事，肯定很累了吧。”
将目光移向一边，盛着红茶的茶杯里，倒映着她的忧郁。
可这世上总有些无可奈何的事情。
“还是不用了，”林望贤打开门，“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整理所谓情绪了，这太奢侈。”
“好吧......不要勉强自己。”
“我尽量。”
-分割线-
《自我分裂》Vol.4-The Girl In Flame 正文部分完。
另外，在发布Vol.5之前，笔者将在该卷中继续更新相关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