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终究没有再一次响起，屋内的少女还在眺望着远方的街道。
而到了夜晚，街道上，当酒吧、餐厅之类的霓虹灯亮起，为夜色染上一层迷离与暧昧的色彩之时，街道上的灯红酒绿也开始吸引人们各色的欲望，再汇集于此。
当然，无论街道上灯有多红，酒有多绿，都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不如说，如果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街道的那些吸引过去，就是作为护卫人员的彻底失职。
而走廊里，由支部行动部派遣的军事人员正负责着这里的安保。这次支部派遣的人员包括夏凡等人包括30名“士兵（这是支部内部的称呼）”，5名能力者，1名教员，以及一名医生。加上保护目标梁秋铭共38人留守于这栋建筑的顶楼。
而在林望贤的房间里，他脱下换下被汗液沾湿的运动装，快速地冲完澡，接着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上和其他护卫人员相同的制服，只是头发还带一点湿气。
他拿起桌上的两块防弹插板，放在战术背心前后，专门用于安装插板的地方，再穿上背心，在镜子前简单整了整衣领，便拿着摆在一边的霰弹枪和弹袋走出房间，打算向餐厅走去。
“晚上好，林队。”
一走出房间，迎面走来的一名士兵便向他问好，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林望贤跟着回礼，接着简单问候完，便继续向餐厅走去。
可这样子却未免有点滑稽。两人在身高与体型上的差距虽不至于悬殊，却也不少。对方魁梧的体型在无意中彰显着自身的魄力，反观自己，装备穿戴一身，可看起来却更像个玩Cosplay的，与安保人员更是相差甚远。
而这一切也让他稍感头疼，毕竟万一有不长眼的打算硬闯，除非动用武力，否则仅以自己的体型与外表，是难以表露出其中的威慑力的。
将这些思绪抛在一边，林望贤继续走着，但就在他继续沿着走廊行走之时，前方餐厅的门被打开，走出来的则是厉淑雅。
厉淑雅一看到眼前荷枪实弹的是林望贤，而非别人，便径直走向林望贤询问道：
“情况如何？”
“没有异常。”林望贤简短地回答，“会长有什么事吗？”
厉淑雅没有回答，只是颔首，示意林望贤跟上。穿过走廊，林望贤随厉淑雅来到她的房间，接着厉淑雅关上了房间门。
“请会长......”
“是淑雅学姐！”
“那么请淑雅学姐长话短说，我还需要和上一组换班。”
“你不用那么急的。”
一缕柔和的微笑流露在厉淑雅的脸上，可听到她这么说，林望贤脸上的扑克脸反倒像石膏那样，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林望贤转身要走。
“好好好，”厉淑雅投降了，“那么，滤镜破碎了吗？”
“滤镜？”
林望贤放下背着的霰弹枪，靠在墙上。可想了想，他才明白厉淑雅的问题是一个隐喻。
是啊，如今的世上，滤镜无处不在。无论是由于客观上的不了解，还是被某些人出于各种目的添加于事物之上的那些。只是在现实主义者，至少是一个自认为是现实主义者的自己面前，那些华丽的滤镜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毕竟，这次任务的本质......
“没有。”林望贤平静地回答，“安保任务的本质，就是为不希望发生的事做准备，因此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至少在美化的意义上是如此。”
“这样啊。”
真是符合他风格的回答，如果一定要对此发表感想的话，这句话应该很合适吧。
不过，也的确如林望贤所说，这种任务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沉闷无聊的。但也许正是因其沉闷无聊吧，相相较其它任务，这种任务明显要安全得多。
只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他似乎早已知晓，可知晓的原因在于他的过往吗？
她还记得林望贤的背景资料里有若干解释不清的地方，而知晓的原因也必然源于过去。可真的要过问他满是伤痕的过往吗？
思绪继续流淌着，厉淑雅的视线无意中瞥向桌上倒扣着的那些纸张。不过这次还是算了吧，至少也要延后至2个星期后，第一小队来轮换的时候吧。不过比起这个，要向林望贤询问的并不止这一件事。
“对了，教练对你非常满意。只是夏凡的话......”
“他怎么了？”
可厉淑雅稍感难以启齿。而难以启齿的背后，那个教练的说法也让厉淑雅为上一次事件为何能平安结束感到些许疑惑。于是，她换了种说法，而不是把教练那不止是刺耳的说法原封不动地引用过来。
“你们应该共同执行过不止一次类似上一次的行动吧。”
“算上这一次的话，共同行动的次数不下5次。”
可看着厉淑雅脸上似乎有所忧虑的表情，觉得这应该和下午的事情相关的林望贤继续询问。
“所以，有人对学姐说了什么吗？”
“该怎么说呢......”厉淑雅思索着，“就是我个人不太清楚，你们之前到底是怎么执行这一类行动的。”
“如果是过程一类的话，我倒是可以进行说明，只是......”
“只是？”厉淑雅稍感惊讶。
“实际上有关以往的行动，我个人也抱有一些疑问。明明我们整体的训练水平，以及对能力的掌握程度并不高，但每一次行动我们这些人却都能平安回来。”
“能平安回来本身不就是最好的事吗？”
“的确，这点不可否认。但问题在于，我个人认为过往的任务进程尽管有所波折，却也太过顺利了。”
“如果你是指结果的话，可能是因为对手的水平不如你们吧，再加上人数上，特别是在能力者的人数上占有优势，才能让整个过程变得顺利吧。”
这应该是一个能让人接受的解释吧，厉淑雅如此觉得。毕竟任何在对抗中失败的原因都可以大致归类为双方在各方面水平上的差距，以及一点运气方面的原因。
可在这个解释面前，林望贤却摇了摇头。
“尽管可以作为解释，但解释与能够让人信服之间还是存在一段距离的。还是说，强运本身，也可以成为能力呢？”
凝视着，厉淑雅感觉自己就要被林望贤的深红的双眸吸进去，而除却目光之外，这个问题也多少有些耐人寻味。思忖一番，厉淑雅答道：
“根据目前已有的情报，这在理论上是完全有可能的。但假设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以强运作为能力的能力者的话，又该怎么证明这个人的能力就是强运，而非其它呢？”
“买彩票吗？还是往转轮手枪里塞满6发子弹的罗斯茨克轮盘赌（作者注1）？”
“可无论是中奖，还是在轮盘赌中活下来，也只是某些证明偶然性的存在，也就是这个人运气好，而非能够实际使用。当然，如果真的要做这种实验的话，第一步应该是先为所谓运气做一个定义吧。”
“的确。”
林望贤表示赞同。可赞同之余，一丝担忧也早已在他的心中滋长。
如果一定要将过往几次行动时的不确定因素像处理活鱼时挑出内脏那样一一挑出来，那么除了对方将会采取的行动，以及行动背后动机之外，就是夏凡有没有使用能力，以及使用了何性质的能力。
但后者真的会影响每一次行动的走向吗？
无法解开的疑问面前，林望贤的视线移向不远处，却又很快移回到厉淑雅身上。可如果要让她了解过往行动时的详情，那些记载着相关内容的资料自然必不可少。
可真的要将这些提供给厉淑雅吗？踌躇着，林望贤一时拿不定主意。论信任关系，一直怀疑队友总不是件好事，可就连调查人员都没有搞清楚的事情，难道仅凭厉淑雅一人就能将这个谜题解开吗？
算了，还是赌一下吧。
“那回到正题吧，学姐。明天上午我需要回一趟店里，把相关资料带过来。但是请学姐不要向其他人透露这些资料的存在，包括支部。”
“包括支部？”厉淑雅脸上稍显疑惑，“......里面有什么很重要的内容吗？”
“是关于过往几次行动的。”
“关于行动的啊......”
厉淑雅稍显犹豫和为难的样子，毕竟按照规定，这种资料一旦拿到肯定是免不了要上交的。可眼下支部内部也并非安稳，甚至有没有其它组织的内鬼也不清楚，而资料一旦上交，可能还未等我方制定完行动计划，对方就已经把事情摸透了。
厉淑雅隐约觉得连呼吸声中都开始被加上莫名的重量。接着一番斟酌，她决定答应下来，可面对变得愈加复杂的事情，她也不免轻声叹息。但她又很快收起那声叹息，严肃地说道：
“好的，我答应你。如果之后我认为需要上交到部长那边的话，我会和你商讨相关细节。”
“好的。另外，我需要购买一些内置箭形弹的霰弹。”
“关于武器方面的事情直接向安洁莉卡说就可以了，不必询问我的意见，而且在这方面的事情上她比我专业的多。不过......为什么要买这种枪弹呢？我个人有点好奇。”
“那些是我准备用来对付硬目标，比如穿了硬质防弹衣的。当然相关数据我还需要做进一步测试，免得真正发生冲突的时候连一层4级防弹插板都打不穿。”
“如果配合你的能力使用的话，肯定没问题吧。”
“我正是这么打算的。”林望贤看了眼左手上反戴着的手表，“那么这次就先说到这里吧，我先去轮班了。”林望贤背起霰弹枪转身要走，看起来也像是没人能拦住他的样子。
“稍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林望贤转过身，可面前厉淑雅却沉默着，过了半晌才像是决定好了似的，说道：
“我希望小秋铭这段时间能过的轻松一些。所以......”
厉淑雅的视线移向林望贤背着的那把枪，而看到厉淑雅的视线移向在右肩上露出一截的枪口，林望贤指了指枪口，厉淑雅则点点头，脸上带着温柔的，像是要包容与守护一切的笑容。
“好吧......”
林望贤取下背着的霰弹枪，将其拿在手上。
可温柔与包容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倒不如说，这两种加起来随时会变成无底线的纵容。所以......
“但对这一点，我只能说，我会尽力。”林望贤转过身，没有让自己的目光与厉淑雅的相触碰，“因为事情的发展可能不会顺应我们个人意志。”
他本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可打开房门之前，厉淑雅却还是回答了，而回答的言语之中，他所察觉到的唯有像是洞察到一切的平静。
“我知道。那就拜托你了，副队。”
她微笑着，即使深知这份笑容已经被人所否定，也深知他一定会不带犹豫地迈向前方，不会再转过身。
作者注1：实指俄罗斯轮盘赌，文中作为前者的代称，同时也代指相关地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