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雖說林望賢與梁秋銘已在同一個吊艙內坐了一段時間,但此刻兩人之間連一句話都沒有的氛圍,卻不由地讓人懷疑是不是已經踏進大雪紛飛的冬日,而非現在金黃色的秋日。

所以......

她終於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不安,想要試着緩和一下這裡的氛圍。

“那個......學長的眼睛很好看呢。”

梁秋銘笑了笑,可這勉強捏出來的笑容卻讓林望賢只想簡單地應付一下。

“眼睛的話,倒是被人說更像母親。”

“紅紅的,感覺像是兔子吧......”

兔子?

林望賢微傾着頭,稍稍皺起的眉頭。畢竟比起以前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說法,兔子這種他倒是第一次聽到。

可也正是這副樣子,卻讓卻讓梁秋銘覺得自己踩了地雷,緊接着又連忙改口道:

“啊,那個......我不是說林望賢學長的眼睛怎麼樣,我是說......就是學長的眼睛......其實挺可愛的。”

好吧,這不是踩了地雷,而是在雷區起舞。

“我覺得對一個成年男......不對,是對成年人而言,可愛不是一個合適的形容詞。而且實際上你也不用勉強自己找話題,因為如果一定要用一種相當刻薄的說法來形容你我之間的關係,那就是在運動會之前,你我之間並無交集。”

目光移向窗外,林望賢看着已經燒的火紅的天空接著說道:

“而如果是性格本身就很外向,與陌生人也能很快交流的類型的話,至少從你之前的表現來看,你不是那樣的人。”

“這都被學長看出來了......”

梁秋銘稍稍低着頭,眼神中難掩落寞。

“不是看出來的,而是你表現出來的。所以如果你一定在這裡要找一個話題的話,要不要從之前我們都經歷過的事情入手?雖然現在聊這種事可能多少會有點不愉快。”

“學長是說......之前那個,運動會之後的事嗎?”

畢竟無論怎麼看,林望賢口中“我們都經歷過的事情”都只有那次運動會之後,在店裡因突然爆發的衝突而戛然而止的慶功會了。

可梁秋銘的疑問卻讓林望賢稍感疑惑。

她是想了解這件事背後的細節嗎?而如果這是真的,那之後又需要與夏凡和陸芷晗,甚至李文茜一同商量該怎麼隱瞞,就像之前帕特麗夏在他們應對警方問詢時做的那樣。

不過這次還有厲淑雅在,所以能用的方式也只有背地裡協調,以及在共處時暗示了。至於厲淑雅,作為知情者和能力者,目前還只能認為她有可能會配合。

但以上也只是在其它方法無效之後才需要做的事情。

“不,我是指整個運動會。”

“可運動會的話,學長也沒有參加吧。”

“這倒也是。早知道能拿到名次的話我就參加好了,雖然在體育方面我也不怎麼擅長就是。”

“學長真的不擅長運動方面的事嗎?明明學生會那邊的檔案顯示,學長剛入學時候的體測成績可是很好的。”

目光回到梁秋銘身上,林望賢發現自己正被懷疑的目光注視着。

他當然清楚自己剛才所說的毫無疑問是謊言,是為了掩蓋自己真實狀況而編造的謊言。可這種謊言也並非為了所謂面子,而是為了隱瞞有關分歧能力的事情。

畢竟,她還不能知道。

“但這不代表在賽場上能發揮出應有的水平。而且......”

“學長有學過格鬥之類的嗎?”

“為什麼這麼想?”

而她為何又作出這種判斷?是因為個人經歷,還是家庭背景,亦或是直覺敏銳?而若是最後一個,那這顯然是最難應付的了。

“怎麼說呢......”梁秋銘微傾着頭思索着,眼神也不自覺地飄向上方,“當時夏凡學長動手之後,林望賢學長也很快就跟上了,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學長也沒有直接否認吧。”

她的視線重回到林望賢身上,可這讓林望賢感到像是被針扎了一般的視線卻只讓他覺得,眼前這人有些微妙的難以應對。

除了言語之中有的地方需要修改之外,而這個需要修改的地方,也不過是她還沒有確定的事情罷了。

那是一次早有協商,且有相當準備的行動。

“的確,關於格鬥我確實有學過一陣,但實際上已經荒廢很長時間了。”

“嗯,這樣啊......”梁秋銘微微點頭,“難怪當時學長會直接衝上去呢。”

“只是當時的情況要我必須這麼做而已。何況如果我在我的店裡發生這種下毒,以及流血事件的話,可就是我這個店主的無能了。”

“不過比起這個,夏凡學長當初是怎麼發現那瓶酒有問題的呢?”

梁秋銘微微皺起眉,眼神也移向別處,像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事件背後的細節肯定不能提及,無論是當時帕特麗夏目擊到的錢世赫看向梁秋銘的目光,還是她之後跟蹤時看到的。所以到頭來,能說的也只有夏凡用過的那句話了吧。

“應該是顏色吧。畢竟很少有食物會使用藍色,因為會讓人在潛意識中感到不對勁。”

“可當時那個酒瓶不也是藍色的嗎?”

“但酒瓶本身的顏色也遠不及酒的顏色。雖然他也算是動了點腦子,應該有特意了解過溶解在酒中會發生什麼變化。不過從夏凡當時說的‘像是潔廁劑一樣的顏色’來看,顯然是放太多了吧。”

林望賢笑了幾聲,而笑聲中的嘲諷全無顧忌,順着聲音一起跑了出來。

可他的說法卻也沒能消除梁秋銘的疑惑。相反,她的懷疑像是看到獵物的猛獸,開始朝林望賢沖了過來。

“那學長怎麼知道他一定是放多了?”

“關於這個的話,算是一點在某些奇怪圈子裡的常識,以及一點邏輯推斷。”

“因為使用這種方法的人往往對這方面沒有專業知識,對使用劑量也一無所知。因此往往不是加的太少,就是加的太多。而如果換作是你,在你向酒里添加藥物時,你會冒着可能無法達到效果的風險選擇前者,還是為了確保達到效果而選擇後者?”

“嗯......可能是後者吧。”

“好,那這個問題你已經替我回答完了。”

剛剛說完,林望賢在心裡暗自鬆了口氣。

從梁秋銘的回答來看,自己已將她的思考誘導至希望的方向上。至於這能不能消除她心中的疑慮,反正這是她自己得出的答案,而自己也不過是推了一把。

不過後者行為之中所蘊含著的致死風險......這種過量可能會致人死亡的事情還是先不要在這說了。

“所以學長不參加運動會是因為別的原因嗎?”

“算是吧......”林望賢嘆了口氣,“我想之前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店鋪遭人槍擊的事情。所以為了彌補損失,以及修復店鋪的費用,再加上我也不能只讓芷晗姐一個人在店裡忙活。所以我得留在店裡。”

“學長和是叫陸芷晗學姐吧......是以前就認識嗎?”

“對,從小就認識了。”

然而說到這裡,一陣頭痛讓林望賢臉上原本還算自然的表情突然皺的像被人揉搓了半天的紙團,而穿在最裡層的上衣和一部分頭髮也被擠出的汗水打濕,讓他看起來像是剛被雨淋過似的。

“呃......”

“學長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看到林望賢突變的臉色,梁秋銘有些擔憂的問道。

“沒......沒事。不是身體問題,不如說我的身體已經連續好幾年都沒有出過問題了。”

“那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遍啊?”

“不用,很快就會好的。”可疼痛之餘,林望賢卻又補上一句,“這件事你不用和別人說。另外,我討厭嘴碎的人。”

何況他清楚,這是在醫院查不出原因的,連是否是病症都無法確定的現象。而且癥狀很快就會自行消退的。

拿出張紙,林望賢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汗液粘在紙上,讓整張紙顯得皺巴巴的。

“好吧。我知道了,學長,我不會說的。”

“那就好。”

不過她真的不會說出去嗎?雖然也沒有什麼刻意隱瞞的必要,可如果說出去了,則未免會引起別人的過度擔憂。

尤其是那個人的,畢竟唯獨她的憂慮是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所以之後我又該作何選擇?

視線移向窗外,看着外面被最後一縷晚霞燒紅的天空,他的眼神與思索已經離開了這裡。

“學長在想事情嗎?”

“對。”

沒有猶豫,只是一句沒有包袱的簡單回答。

“是關於什麼的呢?”

“關於......應該說是關於以後的吧。”

不過坐在對面的這人,這一可愛外表下的內心,似乎微妙的難以應付。

她比我一開始所認為的要敏銳的多,林望賢如此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