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寂静的深夜里，这声音可谓突破天际。
可来自帕特丽夏的这条消息又让他太过震惊，以至于直到无线电里，另外几人询问状况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他才意识到上一句是在无线电里说的。
“各位稍等，我再确认一下。”林望贤又对身处宿舍C区的帕特丽夏问道，“你确定没看错吧。”
“对我来说‘错觉’可是不存在的概念。”
像是拒绝别人抚摸的小猫似的不耐烦之后，少女在黑暗中亮出了她的利刃。
“所以是先跟踪，还是由我直接处理呢？这个距离的话，足够我用他们的枪械来处理掉这个人了。”
“先跟踪，保持联络，我们这就过去。”
又确认了一遍，林望贤才终于在无线电里说道：
“所有人注意，帕特丽夏说宿舍C区有一个和厉淑雅一样的人，大概率和本次事件相关。”
一时间惊讶、震惊之类的情绪乘着电波传来，可另一边，B区1公寓的楼顶，厉淑雅却握紧了拳头。
难道直到此刻，你也要假我之名？还是说有一定要假我之名的理由？
“那现在怎么办？我前面还有一群人堵着，而且我觉得这些人......少说也有一两百了。”
“目前帕特丽夏正在跟踪疑似目标。夏凡你先继续观察这些人的动向，一旦被发现就全力甩开他们。”
“不，各位先等一下。我现在正在等支部那边核实，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必要的时候我会引开他们的。”
“引开他们？”厉淑雅稍显奇怪和别扭的说法让夏凡不由地反问道，“不能用能力控制之后再遣散他们吗？”
毕竟刚才还用能力解决了4个狙击手，那为何不用能力来操控他们，再让他们离开。
可作为这份力量的持有者，这种做法的一系列已知和潜在后果却让厉淑雅绝不会如此认为。
“强行夺取控制权的话，除了会直接暴露我们的存在，并可能导致我个人短时间无法行动，严重的话还可能会造成被操纵者的大脑功能损伤。而‘渗透式’的话，虽然在成功率要比前者高很多，但现在时间不允许。”
“那刚才那些狙击手，你是如何确定能够对他们使用能力的？”
“比起直接操纵，让雇佣兵自行猎杀才是更合理的选择。再加上她当时已经......”
“请问你们聊完了吗？目标现在可是在朝停车场移动，再不下手可就晚了哦。”
突然在脑海中响起的帕特丽夏的声音让林望贤一下子绷紧神经，紧接着爬过栏杆就抓着排水管道以比消防员还快了不少的速度降下。
“目标正在向停车场方向移动，疑似准备逃离。A组和夏凡立刻赶往6号撤离点发动车辆，B组前往C区准备狙击。另外，帕特丽夏，一旦确定目标要进入车辆就立刻攻击，不用顾忌我们这边。”
“收到，正在跟踪。目标仍在向停车场方向移动。”
“收到，正在和李文茜赶往C区。”
但愿情况不会发展到需要在街道上演追车戏码的程度。可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对方逃离之前堵截对方。
从箱子里拿出狙击步枪和其它装备，林望贤顾不上暴露的风险就背着步枪，在校内的街道上狂奔。
然而事与愿违，还未奔跑多久，林望贤和李文茜两人就听到身后隐约传来一大群人的跑动声，而且从越来越大的声音来看，人群似乎还在缩短与两人的距离。
“他们怎么跑这么快啊。”
“不清楚。按说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在保持这一速度的情况下，都跑不过500米。”
“那这些人为什么跟那些丧尸片里的丧尸似的看到人就不放手啊！就算是因为能力的关系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对李文茜而言，这堪比丧尸片的场景可真是“活见鬼了”，甚至让她的脸都开始朝着茄子的方向变化了。
“如果你一定要纠结于科学的话，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丧尸这种东西就不可能存在。否则能源问题也不会成为发动战争的理由了。”
“你们那边到底怎么了？目标变更方向，开始朝B区移动了。”
脑海中，帕特丽夏带着抱怨和不解的语气响起。可与她相比，林望贤的声音倒显得平静许多，像是这件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能是因为我们被目标发现了。”
“好吧，我会尝试拦住她的。完全同步准备，我这边的情报，就由能亲眼所见的你来传达吧。”
“收到，完全同步开启。如果条件不允许，就不用特意留活口。”接着林望贤无线电里说道。“所有人注意，目标已变更移动方向，向B区移动。怀疑是因B组行踪暴露导致的。帕特丽夏正准备与目标交战。李文茜，你先用能力离开这里，我会把这些人引开。”
“你自己没问题吗？”
“再怎么说我也不是第一次处理和能力有关的事情了。还有，离我远一些，我要投掷震撼弹。”
“好吧，那先听你的，我先消失了。”
话音刚落，李文茜开启能力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于是街道上被追逐着的也只剩下林望贤一人。
可自己的眼中，帕特丽夏所看到的一切如虚影般覆盖在自己前方的街道上。
而在这里，他看到帕特丽夏正逐渐缩短与目标的背影逐渐缩短。
然而就在帕特丽夏继续靠近，将距离缩短到不到5米之时，对方却突然转身，亮出一柄长剑模样的武器劈向帕特丽夏。
“帕特丽夏在C区发生交战，确定为本次行动目标尹青岚！”
“收到，我们立刻赶往C区。”
车内，得到消息的厉淑雅一脚油门，驾车向学校位于C区的入口疾驰而去。
“已经与目标交战，请求调取所有C区监控设备提供实时情报支援。”
“情报部第三小组收到，正在寻找目标。”
夜晚无人的道路上，这辆车的灯光仅仅闪过几秒，就只剩下一道由红色灯光留下的一条铺在路上，却又很快消失不见的丝带。
“已经与所有人的通信设备连通，接下来会有我方人员提供实时战场情报。”
“在C区东面发现目标，在这里无法确认到我方成员，推测目标正在与‘解离体’交战。”
“B区，林望贤身后出现烟雾，应为投掷烟雾弹所致。”
“现在无法与李文茜联络，同时无法确认她的行踪。”
“我让李文茜用能力先消失了，不必多虑。”
无线电里，好几个陌生的声音集中出现，但这些急促的声音也并没有让此刻的氛围缓和多少，毕竟身处现场的他们本就很紧张了。
不过李文茜的能力居然有这种副作用......算了，还是先确认下有没有甩掉这些人吧。
回头望去，跟在后面的人群都被烟雾所阻挡，似乎还看不到烟幕之外的林望贤。于是林望贤立刻在前方路口处左转甩掉人群，接着才继续赶往C区。
“跟踪我的人群在什么位置？”
“目前已经离开烟雾阻挡范围，正在分散行动，推测正在进行拉网式搜索。”
“收到，即将离开B区。”
视野中，帕特丽夏那边的画面催促着他加快脚步干涉战斗。可现在对方还在使用着厉淑雅的能力，再加上厉淑雅并没有将能力用在他身上，因此唯一的选项也只有在一定距离外进行狙击。
不过从帕特丽夏的视角来看，她那边并没有发生向着对方一边倒的情况。
另一边，帕特丽夏正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对方的剑刃。
明明正披着厉淑雅的皮，用着厉淑雅的能力，可尹青岚手中的长剑却远不及预想中的那么锋利。
进攻与防御之间净是优柔寡断，劈砍与格挡的姿态也满是破绽。似乎此人一切动作之中都没有步调和思考，只是握着剑柄胡乱挥动，却始终未能伤及帕特丽夏一丝毫毛。
明明之前的所有行动虽说不上完美，却还可圈可点，甚至还差点要了夏凡和李文茜的命。可眼下是因为假面已经破碎了吗，挥动的剑锋中不见战意，脸上也尽显败露后的糗态。
也许是因为这把特殊武器并不属于她的缘故？看来这世上还是有偷不走的东西的，即使是“分歧能力”未能改变。
所以如果会被她手上的剑刃伤到的话，那我以后还是在店里当洗碗机算了。何况如果不是还需要从你的嘴里挖出潜在情报的话，马蜂窝在你身上都会成为褒义词的。
“帕特丽夏，我确定已经甩掉人群，正在赶去支援你，其他人也在前往C区。”
“我知道你快到了，记得不要离目标太近。”
“我知道，稍后我会狙击目标。”
不过他们提供的那把枪，是12.7mm口径的来着？
虽然是专用的12.7mm亚音速弹，而非常见的同口径机枪弹，可即使为了降低枪口噪音，其装药量远不如常规子弹，但也不会有人想被这样一发子弹打在身上的。
毕竟据厉淑雅所说，他们支部内部是以“步枪弹”来称呼的。虽然还不清楚这种子弹对付能力者的效果如何。
在他们赶到之前，就先陪她玩玩好了。
不顾对方仍在挥动着的剑刃，帕特丽夏亮出那把手枪。可她没有瞄准目标，只是径直冲了过去，将她的杀意贯彻到打在对方的每一个拳头上。
“看来这把武器明显不适合你啊，要不要换一把别人的武器啊？”
帕特丽夏的双拳无情的打在尹青岚的脸上，满是嘲弄的言语则在“亲切地问候”她和她的家人。而尹青岚虽仍握着剑柄，却又像是被帕特丽夏眼眸中的血红所震慑，连哪怕稍稍移动双手的勇气都消失了。
“明明之前还在玩弄人心，结果一被拆穿，就连缚鸡之力都没了吗？”
“难道‘当你注视深渊之时，深渊亦在向你凝望’之类的话语，你从未听过吗？”
“关我屁事？”
还真是让人失望的回答，比“我不知道”这一类还要让人失望。
双拳之后，这一次是打在四肢上的枪弹。血红的眼眸当中，好像每一发枪弹都被赋予着它的目的，而目的背后的杀意则像渴望礼物的小孩子那样，等待着死亡降临到对方身上的那一刻。
被打到模糊的视界里，尹青岚隐约看到死神正站在这个她不知名，打起人来却没有丝毫犹豫的少女身后。可此刻，这象征死亡这一绝对公平的神明，也不过是站在帕特丽夏身后，缄默着，目睹杀戮的帮凶罢了。
而这时，贯穿双腿的子弹已经让尹青岚站不起来，而贯穿双臂的子弹则让她握不住剑柄。
“目标已失去近战能力。”
可帕特丽夏又多开几枪，尹青岚的四肢也因此多出好几个弹孔。她清楚对方已经很难再拿起武器，所以剩下的也就只有等待陆芷晗等人到来，再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免得斩草未除根，后患无穷。
不过与这个人的战斗居然就这么结束了吗？
真是够无聊的。尽管索然无味的战斗才是好的战斗，因为这往往意味着平安无事地结束，可如果能稍稍有趣那么一点点的话......
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位，此刻已变成另一个她没见过的男性模样。可资料上目标不是女性吗？还是说变成男性行为的背后存在某种目的？
而且......
之前的伤口呢？我可不记得这人身上连一点浮肿都没有啊。
本能般的警戒心让她立刻拿出手枪对着这变成男性的尹青岚扣动扳机，然而对方却立刻亮出盾牌挡在身前。
没有击穿。
一连沉闷的响声让帕特丽夏意识到这带着复古气息的圆盾是特殊武器，而非普通盾牌。
“目标变换为身份不明男性，特殊武器为圆盾，能力暂时不明，但推测可能具有治疗效果！正和帕特丽夏交战，我已到达附近地点准备狙击。”
“收到，已经驶入C区，即将赶到目标地点加入战斗。”
“向后撤！”
“收到。”
瞄准镜内，林望贤看到帕特丽夏改变动向，突然后撤几步，而目标也没有借此进攻，反倒朝相反方向的围墙逃离。
这无疑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只要能在这里拦住目标。
深吸一口气，让空气填满双肺，林望贤对着已经瞄准了一阵的目标扣动扳机。
他看到目标失去平衡倒下，也知道自己瞄准的是她的大腿部位。按说这一枪已经足够让对方无法跑动了，然而未过数秒，尹青岚又再次起身，并继续以之前的速度奔跑，仿佛那一发子弹根本就没有命中似的。
帕特丽夏见状立刻射击，可从她的枪口中射出的子弹却都被盾牌挡住，让她难以拦住对方的脚步。
“拦截失败，目标正在朝围墙方向逃逸！“
就在目标继续朝围墙跑动，两人继续射击，却觉得即将前功尽弃之时，眩目的车灯突然将昏暗的街道染成一片金黄，紧接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厉淑雅驾着车辆直接撞上目标，让目标飞了几米，再像一袋水泥那样瘫倒在地上。
紧接着陆芷晗立刻从车上跳下，跑到目标身旁启用能力，让对方变成眼中没有任何光芒，只能被任意质询的机器。
“你是谁？”
“尹青岚。”
“那10月5日晚冒充厉淑雅操纵林望贤店铺内的顾客向攻击林望贤和夏凡，10月6日冒充厉淑雅在历史学院学生会室内攻击学生会成员赵天赐，10月7日在李文茜、夏凡和陆芷晗的寝室内安装炸弹，操纵学生打砸林望贤的店铺，并在之后派遣雇佣兵，以及本日的派遣雇佣兵在校内设伏及操纵学生。这些都是你做的吧。”
罗列的种种罪状庞杂得很，可对方的回答却简单到只有一个字。
“是。”
“有没有人指使你？”
“有。”
“姓名，以及是不是能力者。”
“张临宏，不是能力者。”
“他知道你是能力者吗？”
“知道。”
“所以你要怎么办呢，厉淑雅同学？”
一番问询下来，问题终究还是回到了当事人身上。可看向厉淑雅的脸庞，她平静的脸上却看不到意外。而脑海中原本还残缺着数块的拼图已经组成完整的画面，将最近的一系列事情，甚至与这件事看似完全无关的，10月4日的弹劾动议都串联起来。
他认识之前被开除出学生会的钱世赫、林宇凡等人，也认识陈鸣，那个几日前在针对动议进行辩论时主动跳出来反对动议的那个人。
看来这一系列行为针对的已经不止是我个人，而是学生会了。但在找到张临宏之前，这也只能作为推论。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奄奄一息的声音，那是来自仍瘫倒在地上，却已经暴露真身的尹青岚。
“你已经告诉我们该怎么做了。”
“是吗？”
几声咳嗽，鲜血的味道充斥着她的口腔，接着又是几声咳嗽，可听起来却像是要将双肺都咳出来，同时呼吸声也变得浑浊了，像是正在演奏的交响乐中被混入不和谐的装修声。
“为了......”
下一刻，她使用能力变成厉淑雅的模样，再使用厉淑雅的能力，试图逆风翻盘。然而对着这些人使用能力之后，她却看到一个戴着面具，手中握着与夏凡一模一样的手杖的人对她警告道：
“你以为你在试图操纵谁，赝品？”
一阵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而试图施加在他们身上的能力也被撕成碎片。
“怎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种东西，来操纵命中注定的王者了？”
没有嘶吼，亦没有愤怒，可平静的言语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将她压在地上。
“你......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也不配知道。”
“那么请问作为当事人的厉淑雅学姐想好怎么处置这个人了吗？”
单手提着体积略显夸张的狙击步枪，林望贤从黑夜中缓步向众人走来。
“尽管就目前得到的情报而言，在此讨论尹青岚的下场似乎还有些为时过早。”
“交给你们吧。我要去处置张临宏了。”
“好的。”拿出手枪，林望贤深红的眼眸中倒映着尹青岚像是放弃一切的面容，“那么再见了，提线木偶。”
“呵呵......你又能好到哪去，罪犯......”
一声枪响，尹青岚永远地闭上了嘴。可循着枪声传来的方向，众人看到的，却是帕特丽夏扣动扳机。
“抱歉，不小心走火了。而且我不喜欢啰嗦的人。”
而地上，尹青岚的尸体已经不见，那句还没说完的话也不可能再说下去了。但这并不代表不会有人猜出来那没有说出来的部分是什么。
“尹青岚的尸体呢？”
“消失了。”帕特丽夏挥了挥手，让手中的枪消失，“如果支部那边有人问的话，你就这么说吧。还有，你不觉得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吗？”
“是啊。那......我还能再委托各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