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学校附近的道路上,明明路上几乎看不到其它人和车辆,却有一辆黑色面包车开得慢悠悠的。

如果这条路上有交警查酒驾的话,恐怕在看到这辆车的一瞬间,他们的目光就会全都聚集在这辆车上。

因为无论就酒驾,还是其它角度而言,这辆车都明显过于可疑了。

至于为何会在这条限速70km每小时的路上,开出一个但凡把自行车稍微骑快点就能甩他们好几条街的速度,除了作为司机的夏凡已经有近3年没有摸过方向盘外,还有一个来自林望贤的要求。

“稍后在学校附近的路上行驶的时候,我需要你开得慢一些。”

而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此刻正观察着街道及校内的动静,试图在其中找到可疑之处。可无论是路边,还是围墙和栏杆,亦或是楼顶之类,至少在林望贤和另外几人的角度看来,他们还没有发现其中的可疑之处。

“准备跳车。”

从车顶上,帕特丽夏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中。

按照1个小时前打过补丁的计划,正坐在车顶上的她将在行驶至离安保总控室最近的位置时从车上跳下,之后立刻赶往安保总控室,再视情况进行相应处置。

“收到。等待复核安保总控室的情况。”

“了解。3、2、1,现在按计划赶往安保总控室。”

红黑色的魅影从车顶跃下,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可早在3小时前,厉淑雅就已得到消息,称安保总控室在同一时间被一伙身份不明人员入侵。且根据部门得到的第一手资料得知,这些人可能携带有枪械,并且有相当程度的战术素养。而之后与安保总控室的联络就中断了。

当然,作为复核者的帕特丽夏并不在意这些。

“对了。校内现在还有多少学生?”

“我这边的资料显示,截至昨日23点各出入口关闭,有近73%的人员离开学校。目前能够确定还留在学校的有约6200人,主要聚集在宿舍B区和C区。不过......”

看着手上平板电脑中的画面,厉淑雅的话音突然中断,像是弹奏中的弦乐因断了琴弦戛然而止。

“他们在干什么?”

“队列吗?可现在明显不是国防技能训练的时候啊。”

看着屏幕内,一群学生像是在集体走队列的画面,李文茜和陆芷晗不由地微微皱起眉头。

难道和尹青岚使用的厉淑雅的能力有关?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

“应该是被能力操纵了。否则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看着屏幕中的画面,厉淑雅感觉胸口上像是被人放了一块水泥板。可究竟何时才会有重锤落下,给被压在水泥板下的她以解脱,恐怕也只有手刃目标的那一刻了。

是啊,用那把长剑。

怒意丛生,如野火烧尽后的杂草。但这时从帕特丽夏传到林望贤那边的消息却让她只能先强压下这股怒火。

“所有人注意,现在已确定安保总控室被尹青岚派遣的雇佣兵占领,共5人。且据这些人的谈话得知,校内还存在其它武装人员。”

“有多少?”

夏凡的问题又被林望贤重复一次,可接着由林望贤转述的说法却让他在转述的言语中都混入了相当的紧张。

“她说具体数量还不清楚,但保守估计,至少有4组常规配置的狙击小队,即观察手和射手组成的2人一组的典型配置。”

可说到这里,一个疑问也由此产生。

既然监控设备还能正常使用,为何这种攸关生死的情报却直到现在都没有传达过来?

难道厉淑雅所称的“支部”那边没有发现吗?

“关于这个支部那边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收到相关消息。”

翻找着与支部方面的通讯记录,可无论那一条,都没有有关“狙击”的内容。

所以是情报部的人员没有发现,还是另有原因?戴上耳机,厉淑雅对着另一边的人员说道:

“我们这边得到情报称至少有4队狙击手潜伏在校内,请尽快指明具体位置。”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夏凡问道,而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因紧张而止不住地颤抖着,恨不得立刻轰一脚油门离开这里。

而在对方已经控制校内部分监控系统的情况下,这至少4组狙击小队的注意力很可能已经放在观察周围街道上。

尽管这需要一个好位置,像是宿舍B区1公寓楼顶之类,可以同时监视两条校外道路和一个十字路口的位置。可一旦这一假设成立,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暴露在对方狙击手的枪口之下。

“注意,你们开的车已经引起他们怀疑了。”

好吧......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拜其所赐,这一步骤可以略过了。

可对方为何迟迟没有开枪?是在等待确认我方身份,还是怕直接射击会节外生枝,亦或是等待进入校内,即“他们的主场”后再肆意猎杀?

“他们有没有确定我们就在这辆车里?”

从衣服下面拿出手枪,林望贤的目光移向周围建筑的楼顶。可这句直接说出,而非与帕特丽夏的单独联络却也让另外几人跟着紧张起来,甚至要把其中一个箱子里的狙击枪拿出来。

“什么?我们被发现了?”

轰的一脚油门,夏凡突然加速,在没几辆车的道路上开得飞快。同时引擎也像是被激起了求生欲似的,驱动着车轮飞速旋转。

“不,他们还在怀疑。而且他们也倾向于等确认我们进入之后再开枪。”

又经过林望贤转述之后,引擎声才减弱了些,同时伴着夏凡的吐气声,车内的气氛也跟着稍稍缓和了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开走还是立刻下车?”

“开到B区围墙外,靠墙停车。之后所有人下车进入校内!”

夏凡猛打方向盘,连转向灯都没开就立刻掉头,向B区围墙外,距林望贤的店铺有一定距离的位置驶去。而另外几人也都抓起放在车内的装备,准备在停车后立刻离开,潜入校内。

可开到路口处准备转弯时,林望贤却让夏凡关掉车灯,靠墙逆向行驶。

“再向前开一段,然后停下。”

虽然不清楚用意,但夏凡还是照办,驾驶到林望贤店铺前的路口后又开了一段才停下。

接着搬下装着狙击枪的,那个体积稍显夸张的拉杆箱,林望贤还留在安保总控室内的帕特丽夏问道。

“帕特丽夏,他们那边什么反应?”

“他们认为你们在靠近十字路口的地方停车,但他们还在......”

帕特丽夏靠到一个似乎是队长的人的耳边,竖着耳朵捕捉着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直到对他们所指的内容确定无疑。

“他们还在试图确认车内人员的身份,但现在还没看到有人下车。等等,你们到底在哪下的车?”

目的达成。

林望贤稍感庆幸,却没有让这表露在自己的脸上。

“距路口处直行约300米。”

“那现在怎么办?先处理机器还是先处理这些雇佣兵?”

“不,先等待确认狙击手的数量和位置。”接着林望贤对正检查身上装备和伪装的厉淑雅问道,“狙击手都找到了吗?”

“还没有。”

厉淑雅摇摇头,眼神中也难掩其中的焦急与失落。

毕竟谁都清楚由情报造成的延误会造成什么后果,何况针对目标的行动已经正式开始,再延误下去被对方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好,所有人先留守原地,等待消息。”

黑夜中,宿舍B区的高墙外,众人一边检查装备,一边等待着能从耳机或是帕特丽夏那边得知有关狙击手的消息。

可等了10多分钟,众人期盼的消息也没有出现。同时周围的空气也像是因静静等待而忘了流动似的,将它们沉重的身躯直接压在他们身上,甚至连呼吸都被赋予相当的重量。

可看着手上的平板电脑,厉淑雅却觉得另外几人的目光正聚集在她身上。

这没什么奇怪的,毕竟现在能够从最快从支部获取情报的只有她,因此一部分期望也自然会被寄托在她身上,无论是现在还未处理的狙击手,还是后续要处理的目标之类。

尽管事实是谁都没有盯着她,只有将视线在周围的事物之间不断移动时,才会不经意地看到她脸上的焦虑。

可也就在这漫长的等待当中,她隐约觉得自己已被挤在机构和另外几人,分别代表机密与信任的双方之间。

可真的要对他们提防到如此地步吗?

明明都是愿景能力者。还是说,这份代表着能力者本人愿景的力量让信任变得更困难了?

她不由地叹了口气,可这时却又好巧不巧,等了半天的消息终于发到她的平板电脑上。可看着上面的内容,厉淑雅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B1楼顶,B3楼顶,C1楼顶,图书馆楼顶,行政1楼顶。各2人。没有用其它技术手段进行抵近侦察。推测装备有狙击步枪和自动步枪,具体型号及口径不明。”

典型到不能再典型,即一名观察手和射手的武器配置。而早已对此有所了解的她也清楚,即使用于暗杀,这也是相当“豪华”的配置,尽管这种方法用来对付能力者的效果可能会很差。

但无论细节如何,一件事情已经可以确定。

尹青岚已经让往日的校园变成她个人在水泥丛林中的猎场,而我们这些即将进入校园的,在她眼中则是供她玩乐的猎物。至于那些被她操纵的学生,恐怕没有比“猎犬”一词更合适的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对即将进入的我们而言,剩下的选项也再清楚不过了。

“宿舍B区一、三公寓,宿舍C区一公寓,图书馆,行政区1号楼,这些建筑的楼顶各两人。推测每个小组都装备有狙击步枪和自动步枪,其它信息不明。”

收起平板电脑,厉淑雅拿出手枪,凌厉的眼神也似乎表明她已经做好解决这些人的准备。

见厉淑雅拿出手枪,另外四人也跟着取出藏在各自的外套和风衣下的手枪。

“注意,我们的目标是在帕特丽夏来不及处理的情况下,处理B区1、3公寓的两队狙击手。其它区域的由帕特丽夏解决。”接着林望贤又对帕特丽夏说道,“我们这边会在你瘫痪监控后潜入校内。”

“收到,正在等待他们进行下一次定时联络,预计3分钟。”

另一边,安保总控室内,帕特丽夏正等待她周围的这些人和藏在各处的狙击手之间再一次联络,再利用距下一次联络之前,不到10分钟的间隙去处理这6个雇佣兵、瘫痪监控系统和5队狙击手这三件事。

是不是有点多?算了,不管了,反正我家的那位会妥善处理的。

“静默杀意。”

亮出那把枪,帕特丽夏的右手食指已经搭在扳机上,只等那边坐在一堆显示屏前的那人联络完了,再将他们一个个地解决掉。

“还要再等两分钟吗......”

坐在显示器前的桌上,帕特丽夏百无聊赖地荡着双腿。织着黑色蕾丝边的裙摆也一起飘荡着,宛如此刻内心中,仅存的一点与紧张截然相反的悠闲。

可这份悠闲也很快会消失的。看着挂在显示器上方的电子钟上的数字又一次跳动,她将枪口指向其中一人。而她血红色的眼眸中,已经倒映出这里遍布血迹的模样。

“HQ(指挥部)收到,Team2汇报情况。”

久等了。

坐在一大堆显示屏前,看起来较另外几人稍显老成的那位开始了每10分钟一次的联络。

对讲机里开始陆续传出差别明显的人声,接着等到最后第五队的人声停止,那人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帕特丽夏开始行动。”

扣动早已搭上的扳机,渴望着鲜血的枪口终于开始收割他人的性命。

紧接着见被帕特丽夏瞄了一阵的目标无声无息地消失,沉默许久的杀戮也开始嘶吼出它所渴望的鲜血。

有人想要拿东西,可还未走过,他的手就永远也拿不到那个东西了。

有人肚子叫了,可未等填饱肚子,他的胃就再也不会叫了。

有人想要说话,可连嘴都没张开,就被堵住嘴巴。

有人看到队友当着自己的面消失,紧张到要大声呼喊,可还未等歇斯底里的嘶吼声跑到门外,它的主人就哑巴了。

有人闻讯转过身去,可他的身子连30度都没转过来,剩下的100多度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帕特丽夏依旧坐在桌上。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接着确认这里再没有那几人的痕迹,便如风般匆匆离开,赶往变电室将连通安保总控室的线路全部切断。

至此,安保总控室里已没了那些痕迹,无论血迹、体液,还是个人物品之类,也不会再有人说话了,像是这些人从未存在于此。

“安保总控室内目标已处理完毕,监控设备已瘫痪,正在前往行政1。”

漆黑的夜色中,红黑色的魅影稳步继续着她的收割。另一边,藏于重重伪装下的他们也结束漫长的等待,开始了他们低语的喧嚣。

“收到。”林望贤毫无压力的背上装有狙击步枪的箱子,“监控系统已瘫痪,开始进入。”

翻越围墙,路灯的光亮在他们身上没照几秒就只能为自己的无力而叹气。

因为他们跑得太快了。

“A组准备堵截B1目标,B组准备堵截B3目标,C组原地留守,随时准备支援其中一组。”

无线电里,细声低语陆续响起。紧接着厉淑雅和陆芷晗跑向B区1公寓,夏凡留在原地,林望贤和李文茜则跑向B区3公寓。

到了这里,位处B区1、3公寓的两个目标似乎已是瓮中之鳖。

“行政1的目标已解决,正在前往图书馆,然后是C1。”

“收到。我方成员已就位,准备堵截B区目标。”

“对了,还剩多长时间?”

“约7分钟。不知道这点时间对你来说是否充足。”

“至少足够我赶到B区了。”

可比起帕特丽夏的信心满满,放下反戴着手表的右手,林望贤看向周围的眼神却不自觉地被混入一丝紧张。

这也没有办法,谁让我们已经踏进了这个战场呢?

尽管看起来还很平静,可夜幕之下,谁又不清楚这里已经变成杀机四伏之地。除了狙击手之外,被操纵的人群也是一大必须解决的麻烦。

根据之前商定好的计划,林望贤本打算让A组和C组利用白天街道上人员较多,这一有利于混入人群的条件来尽可能接近目标,再由B组人员击伤或射杀。

而这一方案的最后时限是10月8日24时。

但现在,他只想在太阳升起之前就为这件事画上句号。

“我们到位置了,在靠墙一侧的树丛后面。”

“我也到了,在B2自行车棚下面。现在周围还看不到人。”

“收到。我们在B3靠建筑树丛一侧。”

处理狙击手的准备已经就绪,目前也没有被发现的迹象,于是黑夜之中,剩下的也只有继续等待。

“图书馆处理完毕,正在前往C1。”

“收到。还剩4分钟。”

放下反戴着手表的右手,林望贤又在无线电里说道:

“所有人注意,帕特丽夏可能无法及时赶到B区,请做好战斗准备。”

“收到。”

随着陆续传入耳中的人声,骤然紧张的氛围也顺着电波蔓延开来。所有人都紧握着手中的枪,等待着对方的行动。而这时无线电里再度响起的厉淑雅的声音则让氛围开始走向一个奇怪的方向。

“我觉得可以利用我的能力来处理B区的目标。”

“你确定没问题吗?”

“没问题。这4个人由我来解决。”

“好,那我帮你盯着上面。”

跳出树丛,厉淑雅顺着排水管道开始向上攀爬。等爬到楼顶,她抓着栏杆稍稍探头,确认没有被发现后立刻启用能力操控这两人。

而原本还在拿着望远镜观察周围街道的两人在被能力操纵后,没过几秒就将狙击枪和自动步枪的枪口调转至位处B区3公寓楼顶的另外两人。

接着又过了几秒,枪声响起,子弹划破夜空贯穿他们的头颅。

“目标确认击毙。”

好的,幸苦你们了。

还是在操纵之下,活着的两人将枪口互相指向对方,接着又一声枪声响起,B区的4名狙击手就都变成流着血的沙包了。

但以防万一,厉淑雅翻过栏杆走到尸体前确认了一遍才在无线电里说道:

“目标已解决。”

可她也清楚,自己的怒火并没有因随目标赠送的这几人的死而消散。

“收到,我现在去确认。其他人原地等候。”

收到厉淑雅的消息,林望贤也顺着排水管道爬到楼顶,去确认目标是否已经处理完毕。

“B3目标确认死亡。”

检查过尸体,又补了几枪之后,林望贤才在无线电里说道。

而这两人凄惨到面部难以辨认的死相,也让林望贤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

这还真是可怕的能力,以及,好在没有与她为敌。

“帕特丽夏,B区的目标我们已经处理完毕。”

“已经处理完了啊......”

可帕特丽夏的声音里,却听不出来与任何惊讶或是“感到奇怪”之类相关的成分。

不过既然一定不是林望贤的主意的话......唯一会选择提前进行的,也只有作为这一事件中心与主要受害者之一的厉淑雅了。

要是她能再稍微耐心点就好了,虽然自己恐怕也没有这么说的资格。

“好吧,我现在快到C区了。等解决完了再跟你说。”

“收到。”林望贤又在无线电里说道,“帕特丽夏正在前往C区,还请各位耐心等待。”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夏凡问道。

“可以先观察周边情况。”

“那我先换个地方。”

夏凡从自行车棚下,胡乱对方的自行车堆后起身。然而还未走出多远,前方道路不远处,路灯映照下那如扑来的乌鸦般密集的人影就让夏凡立刻三步并两步跑了回去。

“我前面有人,应该是被操纵的。”

这世上绝没有机器能忠实地还原他言语中,像是被瞬间挤到逼仄一角的压迫与紧张感。可即使仅靠电子信号去仿造夏凡的声音,也足够让稍显缓和的气氛回到紧张的谷底了。

而在谷底当中,帕特丽夏那边的消息更是将谷底又挖深了些。

“C区目标已解决,可这边情况好像有点......”

“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到有一个人目前正在C区2公寓楼下单独活动。而且......我觉得应该不是我看错了,这个人和厉淑雅一模一样,绝对是我们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