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伴了。」
希尔莉雅环顾四周，说了句卡尔经常在美国大片里看到的台词。
吸血鬼不同常人，在夜晚，她的感知力量极强，静动态视力与听力是一般人的数倍，利于在深夜猎食。
这种能力是在卡尔的预想之内的。
根据希尔莉雅的感知，一艘小船上载着几名骑士，毫无疑问，就是刚刚在船上遇见过的。
「神的仆人不会恐惧，他们认为殉道即是伟大，多么可笑。」希尔莉雅冷笑道。
「哥哥，我们去后面的小树林藏一下。」
如果放在平时，她会选择直接进行肉体消灭，对敌人毫无怜悯，更何况是圣座教会的爪牙。但是卡尔已经被卷入进来，她实在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不，希尔莉雅，你先躲起来吧，我们之后在帝都码头集合。」
「如果我独自从血族的袭击中逃脱，圣座的人一定会怀疑。但如果是，‘袭击中趁乱逃走，然后被骑士们保护起来’，就显得合理多了。」
「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他们是神的仆人，也是皇帝曼努埃尔的子民，不敢对贵族怎么样的。。」
卡尔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好的，请安心，我就在不远处。」
披着斗篷的少女轻轻后跳一步，随黑色的迷雾消失在空中，化为一群蝙蝠向树林中飞去。
这个便利的能力在卡尔的预料之内，在前世的电视节目中，类似的特效屡见不鲜，但当他亲眼目睹和自己对话着的少女消失在空中，多少有点震撼。
作为吸血鬼少女的哥哥，我会不会也有类似的超能力？
回想前世看的小说影视，血族少女的兄长，往往是手眼通天、实力超群、英俊潇洒且略带腹黑的血族亲王。
想着这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形容词，他叹了口气。
很可惜，在这个世界，吸血鬼是红死病的突变症状。
如果希尔莉雅是在与自己分别后患上了疾病，那么妹妹成为血族，哥哥只是普通的人类，这种情况则解释得通。
载着圣座骑士的小舟逐渐靠近。
他没看见自己乘坐的帆船，不知是提前离开了，还是停在原地。
希尔莉雅不会把全船的人都杀了吧？虽说船上没有亲近的人，也没有自己的手下，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十分困扰。
毫无疑问，船上有无辜者，但除了短暂的同情外，卡尔并没有感到不适。
如果是前世的自己，想必会难受很久。
十年的生活，让自己变成了真正的加洛林。
卡尔注视着骑士们靠岸。
一人在用绳子栓船，另一名火枪手保持警戒，其余二人则径直向自己走来。
他起身向骑士们走去，踉跄着几乎快摔了一跤。
该死，躺在地上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并不好，四肢僵硬，疲惫感涌入身体。
「加洛林先生！」
为首的刀疤脸骑士上前两步，搀扶住卡尔。
「抱歉大人，我们来迟了，请先不要走动，原地休息一下。贝尔纳，拿水来！」
「大人，您右手的伤没事吧。」
「没事的。我已经处理过了，请代我向辖区主教表示感谢。」
他接过圣座骑士的水壶，但没有喝，毕竟刚刚在白水河里“畅饮”了一番，看到水反而有点犯恶心。
骑士们恭敬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
加洛林家族与圣座教会确实不对付，圣座视加洛林为钳制教权的先锋，而父亲一直认为圣座的行为恶劣且威胁皇权，但还没到矛盾公开化的地步。
加洛林家族依然是除皇族外，帝国最权势滔天的家族。
十年来，卡尔听说过不少奉承话，穿越的刚开始，他心里开心得丧失理智，逐渐地，他免疫了这些表面的尊敬。
「加洛林先生，刚才的那个......吸血鬼，您看见了吗？」
「我不知道。」卡尔皱了皱眉头，装作头疼的样子。
「我和她坠入河中，然后就被河流冲到这里，我在树林里躲了很久，生怕她再出现。六神在上，我遇见的是你们。」
女神信仰中有六位神灵，故称之为六神。
不过这让卡尔经常想起某花露水。
「放心，我们会保护您的，保护人类，消灭异端是我们圣座的宗旨。」
当然，只是先民在你们眼中不算人类，卡尔心中暗笑。
和骑士们一起回帝都，只要进入加洛林的势力范围，圣座一定会有所顾忌，倒不用担心暗中监视等。
届时以道谢为名拜访一下辖区主教，探一探虚实，卡尔对那个人有所了解，表面光鲜亮丽，暗地里饱中私囊，在信仰和圣主之前，他选择欲望与金币。
有传闻说，这位主教大人有恶劣的兴趣，卡尔不清楚，如果能查出什么，倒也可以当做把柄，岂不美哉？
有时候，这种将原则明码标价贱卖的人，比那些虔诚的教士骑士更好打交道。
「大人，能走路吗，要不休息一会儿？」
刀疤脸骑士左手搀扶着卡尔，右手握着剑柄。
当身体被骑士支撑起的一瞬间，他感到一丝不安。
他用左手搀扶自己，为什么......
这念头让他心头一紧。
只有一瞬间，卡尔看见，骑士的右臂微微后倾。
卡尔明白，毫无疑问，这是挥砍前的动作。
骑士心不在焉的奉承与关心，周围人的犹豫和紧张，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希尔莉雅！」
卡尔狠狠将骑士一推，借力无视平衡的向后倒去。
一道从左下至右上的剑光乍现，冰凉的触感，在卡尔胸口绽放出几朵血花。
因为提前拉开距离，只是皮外伤，否则早已经被骑士拦腰砍断。
卡尔跌倒，连忙翻滚，骑士连续地下劈，攻击倒在地上的卡尔，他的眼里布满血丝，充满杀意，宝剑在河滩扬起一阵阵飞沙。
骑士再将宝剑举过头顶，却如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下。
汩汩流血的颈部，插着一把飞刀。
希尔莉雅切入人群，如舞蹈着的死神般收割生命。
戴着头盔的骑士慌忙后退，尝试拉开距离，少女却已出现在他眼前，将短刀推入他的胸口。火枪手连忙抬枪，他没来得及瞄准便被飞刀插入右眼。
暗杀变成了屠杀，猎手变成了猎物。
见队友一个个倒下，名为贝尔纳的骑士慌乱不堪，但对经验丰富的战士来说，在战场上强制冷静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作为小组里剑术最好的骑士，他有责任尝试扭转战局。
六女神，请赐予我力量，赐予我智慧，为我指明道路......骑士默念着。
贝尔纳倒吸一口凉气，箭步至银发少女的背后，趁她不注意进行攻击。
角度、速度、力道堪称完美，作为圣座骑士的他有着许多短板，但唯独这种横向斩可谓是无懈可击，这种技巧是战士身经百战的证明，倘若骑士长在场，想必也会夸奖一番吧。
仿佛时间被冻结了一样，他亲眼看见，刀锋距离女孩不过半米。
毫无疑问，这是任何人类都不可能避开的距离。
但是，她不是人类，他突然想到。
随着剑锋割裂空气的锐音，眼前的少女消失不见，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恐惧比痛感先到一步，贝尔纳的整个右臂被卸下，毫无生气地掉在沙地里，半个身子的白袍被血液浸染。
恶魔，毫无疑问的恶魔。
「啊！！！」
踉跄着几步，疼痛夹杂着愤怒，凭借着最后的力气，他用左手掏出配枪。
在右利手与敌人近战时用左手开枪，这是骑士训练的必备科目。
近乎本能的抬手、瞄准、射击，闷雷一般的枪响，一道白雾从指间绽开。
他愣住了。
没有飞出的子弹，铅丸缓缓地从枪管里滚出，颓废地掉落在脚下的沙地，仿佛滑稽的戏剧，嘲笑着丑态百出的骑士们。
顺着左手望去，银发的少女慢步向他走来，精致如娃娃般的女孩，衬着月光的色泽，白皙的皮肤仿佛透明一般，白银色刘海下，红宝石般双瞳装点的脸部，是戏谑而渗人的微笑。
「好美......」
贝尔纳骑士喃喃道，僵硬在原地。
意识消散，视野一片黑暗。
........
自己死去了吗？至少......这个结果也不错吧。
为六女神而死，为对抗恶魔而死，伟大的殉道，是贝尔纳能想到的最好结局。
传说，天空某处，六女神居住的地方，名为百神殿。
教会编写的《圣典》里说，百席当中仅存在六席女神，剩余九十四个则虚位以待，专门留给他们这些为神而死的殉道者。
只要为女神而死，为圣座而死，便能跻身神灵。
太好了！他心想。
再过不久，群星化成的马车将载着自己的灵魂前往百神殿，瞻仰六女神的尊容，与她们把酒言欢，或许，还能与曾经牺牲的战友们重逢，再叙兄弟之情。
手脚冰凉，意识消散，视野逐渐被黑暗吞噬。
他没有看见马车，没有看见神殿，没有看见女神。
「骗子......」
他眼前一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