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秦战管理的军队里忽然来了一个人。此人衣着落拓,带在身上的行李也只有一把剑,几壶酒,几两银子,还有几件便服。军队里的百夫长抓到他时,他便一直说着要去见当时刚刚开始管理中段长城的秦战,除了这句话,他什么都不说。

无奈,百夫长只好向秦战汇报了这件事。

就这样,这个像个疯子的人,带着他的行李出现在了秦战的营帐中。

“你,叫什么名字?”秦战正注视着墙上的地图,对来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招待。地图被贴在了一个精致的盒子上,看上去很是高级。

“秦将军就不怕,我是刺客吗?”来人反问道。

“呵,我一向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秦战依旧注视着地图,没有回头。

下一秒,来人的剑就已经伸到了秦战的颈部。

“是吗?”来人轻轻地抖了抖手上的剑。

“胜负可还没有定数呢,不要懈怠。”趁来人放松之际,秦战悄悄点了点地图后面盒子的按钮,一枚暗箭刺破地图,射向来人。

来人反应也很快,迅速回剑一格,“铿”的一声,暗箭落地,又发出了“铿”的一声。

在这两声的间隔中,秦战已经反客为主:他转身拔刀,一下劈开了来人手上的剑,随即把刀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又是“铿”的一声,剑掉在地上。

“你的目的,应该不是刺杀我吧。”刀依旧架在来人的脖子上,可以看到刀柄上刻有“鸣风”二字。

“当然不是,不过是想要得到应有的尊重罢了。”来人神色不变。

“那好。”秦战收起刀,坐在营帐的桌子旁边,上面还有军队的文书。“坐吧。”

来人从容地捡起地上的剑,又捡起那枚暗箭看了看。

“那是一个想要刺杀我的人给我的。”秦战说道,那人的结局可想而知。

“看来秦将军的日常生活很是丰富呢。”来人调侃了一句。

秦战倒是不在意。“说吧,找我干什么?”

“我叫夜羽。”来人自报家门。“我不过是想来参军罢了。”

“……”在这个安逸的年代,有谁会主动参军呢?

好吧,自己也是曾经的一员。秦战自嘲地笑了笑,示意夜羽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参军,可以不要俸禄。”

这句话可真是惊到秦战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为何?”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

“……恕不奉告。”得到的是更加令人疑惑的回答。

“那罢了。你就用我门客的名字进入军队吧。”秦战本来还想说说战场的危险,但他感受了面前这个人的武功之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两人共事了三年。期间也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夜羽居然直呼无聊。

时间回到现在。

秦战的门客此时正一脸兴奋地站在城墙上,捕捉着城下的任何风吹草动。

“将军!我方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副官荆摩前来报告。他是红盟人,看起来这次红盟人进攻他也始料未及。

秦战只是点了点头。此刻,需要寂静。

城墙上的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像是在迎接一头猛兽的到来。

一名传令兵来到秦战面前,耳语道:“将军,东段长城目前很安全,将军多虑了。”

秦战苦笑了一下:还没有明白现在的问题吗?

“来了!”夜羽忽然低声道。他的眼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于是弓箭手们毫不拖泥带水地进行了一轮齐射。

一支有力的箭穿过水雾,刺入了水雾下的躯体。顿时,血液从那副躯体里流了出来,在白色的雾中格外明显。

“杀!”既然被发现了,红盟人也不打算继续伪装下去了。毒蛇大胆漏出了它的毒牙。

红盟人的火把也点了起来,燃烧产生的烟雾代替了水雾。

此时红盟人离长城脚下还有三百步左右。城上只有弓箭手在努力的进攻着,剩余的士兵都在准备着守城用具。

烟雾中,红盟人的流箭也喷泄而出。一时,双方箭如雨下。

大部分士兵迅速躲在城垛后面,躲过一劫;也有部分士兵身中流箭,就此告别人世。

接着,是红盟人十分紧凑的箭雨——看起来,敌方有两批人在轮流射箭,长城守军被完全压制。

“该死!”秦战现在也不能命令弓箭手们起身反击——那无异于让他们送死。

等箭雨停歇,守军重新抬起头来时,红盟人已经冲到了城墙下,开始搭梯爬墙。先前放在长城前面的路障,拒马桩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红盟人三两下就把它砍破了。此时摆在秦战面前的形势,已经很严峻了——虽然红盟人这次的进攻方式与前两次大同小异,但这次的人数多达几万,大有用尸体铺路的架势。

“用滚石!”秦战下达了命令。

石头早已经准备好了,如同高屋建瓴,士兵们狠狠地把石头往下一砸,小的能把人砸晕,大的可以把人砸死。

但这犹如扬汤止沸,只能缓一时之急。后面,成千上万的红盟人正源源不断地往长城拥来。而且,这次他们学聪明了:几个红盟人扯起了一张大牛皮顶在头上,拉开,就形成了临时的屏障——牛皮过于厚实,大多数的箭根本没有办法穿透。

“这可真是把牛皮吹上天了。”似乎事不关己的夜羽来了这么一句玩笑话,将战场紧张的气氛溶解了几分。

“别松懈,继续守城!”秦战及时下达了命令,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动着。

现在需要一个办法,迫使红盟人放弃他们头上的那层烧不着,射不穿的牛皮。

看来只能提前使用那个了。“把投石车用上!”随着秦战的一声令下,数十台投石车缓缓加入了战场,负责的士兵开始紧张地装巨石。

石头的发射不需要秦战的命令,装好就射,不需要一丝犹豫。

就在守军被红盟人的人海战术折磨得疲惫不堪时,数十块大石头划破夜空,带着守军的愤怒,狠狠地砸向了红盟人的军队中。

牛皮一下子受到这么大的冲击力,扯着牛皮四个角的红盟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摔在了地上。牛皮也跟着掉了下来,把处于牛皮下方的所有人都给笼了起来。

前面的牛皮方阵一乱,后面的就不得不停下来,整条线就接近了停滞。巨石有力地阻止了红盟人的进攻。

弓箭手也没闲着。趁红盟人混乱之际,他们抓紧时机,对着暴露在视野中的家伙就是一顿射击。

前面没有被石头砸中的红盟士兵也很快被守军清理干净。一时间,战场中居然出现了一段没有人的领域。

后面的红盟人也没有再前进,似乎在思考着对策。长城守军也不敢懈怠,将军就这样冷冷地对峙着。

“将军,不好了!”一个传令兵从西边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对秦战说:“西段长城……失守了!”

顿时,秦战大脑一片空白。

不到半个时辰之前,西段长城。

负责站岗的士兵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空旷的山地——为了让来敌的身影清楚地出现在视野内,他们把长城前面的树全部砍掉了。

没有人,只有浓厚的水雾。

士兵很快就耐不住寂寞,开始和身边的士兵闲聊起来。

有时候一次疏忽,就可以取人性命。

在他们开怀聊天时,几个身影隐藏在水雾之下,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长城。

很不幸,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那几个人在长城下停留了一会儿——这里是士兵监视的死角,没有人看得到他们。

很快,他们又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只是地上多了一条毫不起眼的引线。

一阵秋风吹来,把水雾吹散了。与此同时,引线的一头烧起来了。

城墙上的士兵依旧没有注意到,火花的“噼啪”声也被两人的交谈声完美覆盖。

一声巨响,长城底下被炸开一个大洞,上面的砖也掉了下来,扬起满天沙尘。

长城,就这样被撕开了了一个缺口。

接下来,士兵来不及思考,许多红盟人就从一个小山谷里跑了出来,手里都是明晃晃的刀,直晃得守军眼花。

面对着气势汹汹的红盟人,大多数守军都失去了斗志。他们站着,一动不动,任由红盟人闯进来……

西段长城,失守。

“将军,现在红盟人已经向这里赶来,准备对我方进行夹击!”传令兵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秦战望着西方,似乎在搜寻红盟人的身影。

由于西、中、东三段长城是分开的,因此红盟人想到达这里还没有那么快。因此,还有时间。

“传三百士兵,带上盾牌和一百弓箭手与我前去应敌!夜羽,荆摩,你们负责这里!”秦战的话掷地有声,人却早就下了城楼。

很快,秦战和他的士兵就等到了红盟人。他们奔袭而来,人数也和传令兵所说的不一样,少了很多,看来一些红盟人留在西段长城和那里的守军战斗了。

即使这样,也松懈不得。

“弓箭手准备!”弓箭手齐齐拉满了弓弦,手一松,箭便飞了出去。

一阵又一阵的箭雨降临到了红盟人的头上,但这依旧阻挡不住他们的脚步,眼看他们就要冲到面前来了。

“举盾!”弓箭手很有默契地后退,盾兵向前一步,举起了手中的盾牌,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墙”。

箭雨依旧喷泄不止,红盟人这次再也坚持不住了,开始溃逃。

“你们,前去收复西段长城,就在那里驻扎下来吧!”秦战向他们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回到中段长城,那里的红盟人也已经被击退了,尽管长城上都是同伴的尸体。

秦战来不及询问,又一名传令兵前来报道:“将军,如今有一名官员在军营中等候你。”

秦战心中大奇,因为除了提出增援这件事,他再也没有向朝廷提出过什么要求。

“你们清理一下战场。”秦战说完这句话就又下去了。

来到营帐,果然见到一个人在等着他。

见到秦战,那人的第一句话是:“我是来投降的。”

雨水,在此时从乌云上掉了下来,仿佛是天为无用的殉道者们准备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