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盛夏,是从我知道C受伤而开始的。

尽管对于同伴的离去习以为常,但是见到她们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样子完全是两码事。就更不用说是我在机构里最早交到的朋友了。

机构不仅教会了我们在工作中可能涉及的各种知识,也用机器人的身份赋予了雇主对我们几乎无限的使用权。我们必须要完成他们交代的任何任务,稍有抵抗或者是闪失,轻则遭受毒打、重则像C这样半身不遂。这也是许多人会在真正“毕业”、被分配之前逃出来的原因。

当我从咖啡馆回来、听说家里会有客人来访,不由得心一沉:自己可能是不会有时间回咖啡馆里。便将请求压回了肚子里。但最终,C躺在床上的样子还是让我于心不忍。迫使我向他提出了咖啡馆最近有人辞职、自己想要去帮忙的请求。原本我是打算每天上午都过去的,知道家里会有客人来访后改成了隔一天一次。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爽快地答应了:

“嗯,艾琳你就尽管去吧。思思来了以后我们经常会讨论一些科研上的问题,把你一个人晾在旁边也挺尴尬的。”

正当我在想要怎么回答才好的时候,他又说道:

“咖啡馆的工作应该挺忙吧?家里的一些小事就交给我和思思吧!”

“不用了!这我还是可以兼顾的…”我叹了口气,他似乎对这种日常工作非常感兴趣。虽然我能理解他在国外都是一个人照顾自己的,但除了做饭还说得过去、其它的技能放在机构里都是要回炉重造的。

“话说,去咖啡馆帮忙有工资么?”

“没有。”哎呀!回答的太快了。我是不是说有会好一点?

“艾琳和朋友们的关系还真是好呢…”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点。

“就是很普通的互相帮助嘛…”

他的朋友,思思,给人感觉有些拘谨、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和我刚来的时候面对我的服务有些不知所措的他有一点像。思思…这个名字真会让人以为是个文静的女孩子呢。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只是性格上不符。不过,和刚见面就问东问西、显得十分热情的他不一样,思思对他的态度总觉得有些敷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淡。

他们真的是朋友?还是只是合作关系上的伙伴呢?

不久,我就见到了他们作为朋友的证明。

讨论到技术的时候,思思总是对他有求必应。

“这个测定的光照率和实际上有些出入,能想办法微调一下么?”

“嗯,马上就好。”

“AESP抵挡虫害方面的程式写好了么?”

“嗯,让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一共有几种程式…”

技术上的问题,思思对于他几乎是有求必应。他每次提出一个想法,两个人就会认真地探讨、商量可能性。思思在这一方面展示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热诚和耐心。

可能只是思思不太擅长人际交往吧。

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常常会向我倒思思的苦水:

“艾琳,你听我说。搬家的前一天,我辛辛苦苦地做做了一大桌东西。结果,这小子下午给我来个电话、说因为自己前几天帮别人搬家、晚上别人要请他出去吃!哪里有这样的?”

“哎呀、你是不知道你做的那个汉堡肉哦…”不用把话说出来,思思靠语气就能让我明白他想要表达的那种感觉了。可能是阁下厨艺尚不佳时的产物吧…

“你煮的面我不也每次都吃掉了嘛?还有,说好我做饭你洗碗的,每天用的碗都要先屯在水槽里、等到晚上再一起洗,我有时候晚上想弄饭还要自己先洗几个碗…”

虽然在做研究的时候有求必应,但生活上他却拿思思没辙。直到他们只是在有些调侃意味地吐槽着对方,我忍俊不禁。后来,我一边洗碗一边想到,

求学路上真的会发生好多有意思的事呢…

因为和阁下的交流已经变得日益平凡了起来。思思来了之后,调戏他也成了我的日常乐趣之一。

在咖啡馆照顾C的时候,她身上的伤口总会让我心情沉重。回到家里、看到他和思思就像两个大孩子一样争执起来的时候,心情又会突然变得好起来。

因此,当我知道思思准备提前离开的时候。除了惊讶也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诶?!就准备离开了么?”

“嗯,他这个人很随性的、某些时候也很固执,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可能只是感到不习惯就会回到让自己舒服的环境中去,所以艾琳也不需要觉得自责什么的…”

什么嘛…没有让他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说到底还不是我的问题嘛?

------

刚刚知道他的爷爷奶奶要来的时候,我很紧张。刚从机构里出来就来到了他家,我完全没有服务年长客户的经验。

“不用想太多啦,艾琳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爷爷奶奶就好了。”

……很可惜这一点我也没法做到。

我想和他打听他们爱吃什么,但他只是苦笑着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知道老人家因为牙口问题、都会喜欢软一些的东西,艾琳只要往这个方向做就可以了。”

软一点到底是什么样呢?蛋糕么?可是如果把本来吃起来脆脆的食材弄软了在机构训练的时候可是大忌啊…

因为不会用电脑,我只好向咖啡馆的朋友们打听。结果她们告诉我,应该是指那种正常吃起来口感就偏软的东西,像冬瓜、山药、南瓜、肉馅饼之类的。但是他好像并不喜欢这样软软的食材,看来以后只好两边分开准备了。虽然还要去咖啡馆照顾C,但只要好好计划、感觉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用自己的钱帮我定制了一套燕尾服。虽然穿着挺合身,但还是没有轻飘飘的裙装舒服。

一见到他的爷爷奶奶,我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爷爷温暖的笑容让我一下子就有了能和他相处好的信心,奶奶给人的亲和感虽然弱些,但感觉也不是个难说话的人。

我就像对待他一样、也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爷爷奶奶。和他一样,他们也有着明明雇了人来帮忙、却还是喜欢自己动手的执着。这种执着和他相比是不减反增。

“艾琳啊,切鱼的话不是要逆着纹路比较好么?”

“诶!是这样么?”

“对不起啊、艾琳,是我搞错了。那只是鳟鱼的一种特殊做法。”

我是对自己没什么自信的人。再加上这一切的知识都是机构里教的,根本不知道这样做的原因、好处又在哪里。所以经常会被他们搞得团团转。

爷爷和他很像,喜欢和我讨论、甚至是请教事情。奶奶稍微有点特殊,她的做法是不容置疑的。比如说衣服的叠法、拖地一定要用抹布擦三遍才能干净,我都虚心地接受了。

虽然我看不太出来,但老人家的话应该不会有错吧?

不过,有一些我都会理所当然为他做的事情,在奶奶看来是被禁止的。最显著的莫过于给他的父母准备祭品这件事情。

爷爷奶奶来的第二天,他们就准备去祭拜了。这件事情我之前不知道,后来他才告诉我其实在当天晚饭的后半段就决定了。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五点钟起床、来到厨房,奶奶就已经在那里了。

“早呀,艾琳。”

奶奶对我打了个招呼。不是他让人觉得温暖的那种,不如说是你在公园晨跑时遇到的每个人都会说的话。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是错觉。

一闻就知道,奶奶是在准备给他母亲——或者说自己女儿的腌菜烧肉。

“奶奶,这种事情只要睡前交代我一声…”

我急步上前想要帮忙,但站在洗手台前的奶奶却挡住了我的去路。

“这可不行,缅怀逝者的菜必须是要自己亲手做的才能表现出心意。”

无论是她当时语气还是脸上的表情都不容置疑,我只好硬着头皮去准备早餐了。

早饭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准备出发了,我也去换衣服。当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在玄关处。此时靠在鞋柜旁的奶奶说道:

“这么巧、艾琳也要出门么?”

她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把我当作了一个外人。

“奶奶,你们来之前都是艾琳陪我去的、给他们带的吃的也是她准备的…”

他向奶奶解释道。

“那真是麻烦你了。”

“不!没有其实我也…”

“那我们出发吧。”奶奶拉开了门。

“诶?”

“等下啊奶奶!”他追了出去。

最后走的爷爷对我露出了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我老伴她就是这样的…”

我现在才再次回想起了早上的事情。奶奶对我没有抱有意见。只是在她的眼中,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以一个帮手的身份。失去了女儿,她觉得难受的、理应去哀悼的,只有他们一家人。她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了十绫,我就只能任由机构和爸爸摆布;没有想过即使是现实中没有交集的两人,也能够产生感激之情。

虽然我也感激他们在这个巧合的时间点发生了意外…不然最初逃出来的那个夜晚我就冻死在别墅外了。

只通过简单的话语,爷爷就让我明白了一切。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

“没关系,我会等你们回来的。请替我向您女儿问好。”

爷爷做了个手势、带上了门,和他的样子像极了。

不愧是爷孙俩啊…

------

尽管有些小摩擦,但我和他的爷爷奶奶还是度过了一段较为愉快的时间。因为没有见过他和父母相处的样子,所以他和爷爷奶奶相处的样子就被我当成了现代社会晚辈对长辈的模板。这种就像朋友一样的关系让我觉得很舒服,但是似乎还有某种更稳固的感情连接着双方。

因为是一家人,所以有……亲情么?

除此之外,爷爷和奶奶的关系是更让我羡慕的:虽然两个人看上去吵吵闹闹的。奶奶总会数落爷爷,爷爷被数落烦的时候也会严肃起来顶几句、然后有一段时间两个人就不理对方了。但每到吃饭的时候,爷爷就会死皮赖脸地各种找奶奶搭话、直到奶奶被逗笑为止。奶奶帮我准备完午餐后,饭后我一个人洗碗的时候、爷爷会悄悄地找到我说:

“我老伴的右手不太好,请尽量不要让她碰到凉水。”

“知道了,阁、爷爷!”好险!差点叫成阁下了。

“我一直觉得我孙子的眼光不错!”他的大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围裙上一时溅上了不少水花。

这种心里痒痒的感觉是什么?好像还有点羡慕。爷爷对奶奶的照顾让我羡慕,不仅是这次、去祭拜他们女儿时爷爷的解释也是如此。我当时依然以为这是亲情,因为我对爱情的了解是,它是只存在于年轻人之间、一种美好短暂的东西。

啊…好想成为这个家庭中的一员啊。

------

爷爷奶奶离开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芥蒂已经快要消除了。相比于他只是站在门口送行,帮他们把车开出来的我实际上送了他们最后一程。

奶奶和爷爷正在讨论着什么,她的样子看上去还有些犹豫,爷爷似乎在劝她。

看见我的时候,他们的交流就停止了。奶奶面向刚刚下车的我、郑重地说道:

“艾琳,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你,这么年轻漂亮却选择去做看护类的工作、明明就是有所图谋的嘛!以我的资源,我完全可以把你辞退、然后请一个经验更丰富的老师来替代你…”

我该辩解什么么?但奶奶的表情却让我继续听她说下去。

“但是,在我们来的这段时间里,你对我们还算不错、十十也挺喜欢你的。你知道他的情况,刚刚失去了双亲、他又比较单纯、容易相信别人,现在让你走肯定会很受打击吧。”我才注意到,她的眼眶有点发红:

“如果你能保持像现在这样的话,我觉得再让你留下来一段时间也没有问题…”

我看出来了。奶奶她是在纠结,在保持自己的自尊和对孙子的关爱之间。

“有那个小气鬼父亲、他给你的钱肯定也很少吧?拿着!”奶奶递过了一个鼓鼓的信封:“如果以后不够用了就打里面我的电话!”

“奶奶、真的不用,我对现状已经很满意了。”我推脱道。实话说,他第一次递给我的支票上写着的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之后不管是日常花销还是我的工作服、也基本是他花的钱。在经济上我真的没有任何不满。

“拿着!”

见我不肯收,奶奶一个箭步走上前来,拉开了我的裤腰、然后把信封直接塞了进去。

“呀!”我因为她这意外的举动惨叫一声、急忙整理自己的衣服。当我整理好衣服、把信封拿出来的时候,爷爷和奶奶已经坐上车、在几十米外朝我挥手了。

怎么办啊……

我觉得这不是我能收的钱,但是他听说了之后、也让我收下。不会是觉得爷爷奶奶和我关系好才给我的吧?

如果认定了我是冲着钱来的、为什么又要塞钱给我呢?这让我很不能理解。

最后,我还是把信封偷偷地放回了他的书房里。

------

因为奶奶的话,那天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都有些闷闷不乐。奶奶的话让我觉得,我和他的距离上实际上还很遥远。

他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上次思思走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工作上出现了什么困难,实际上却只是因为思思的离开。

“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家里偶尔有人来访、走了以后就会很失落。艾琳不用管我、我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恢复了。”

虽说是这样…但是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有些伤感地发着呆,还是没有办法不担心啊。他的样子看上去比思思离开的时候还要失落,我便想着收拾完之后去和他聊聊天。

但是,当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因为只穿了室内的衣服,我想帮他盖一条毛毯,就从房间里拿了一床出来,坐在沙发的边上、准备帮他盖上。

我坐下的时候,可能是受到了沙发高度的变化,他毫无征兆地倒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或者是做出任何反应,他就靠在了我的腿上。

怎么办?!我要不要把他叫醒?

犹豫中,我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我的腿上,那是他的泪珠。而他说的话则更让我动容:

“不要走…我只是想握住你的手。”

多半是把我认成别人了吧?之前,他从来没有向我提出过这样亲密的要求。尽管这样被他依偎着有些羞耻,但他的模样和话语都让我心生怜意、于心不忍。把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我握住了他的手,柔声说道:

“嗯,我就在这里哦~”

我的话似乎起了作用。他露出安心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自己可能是因为这几天也有些累吧,即使是完成日常的工作也担心会被奶奶说着说那…过了一会儿,我也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奶奶后来兑现了她的承诺:第二次来的时候真的带了一位新的管家。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脸上却总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辛辛苦苦做了一天才能完成的工作,她就像变魔术一样、不一会儿就轻松地解决了。他分得清我和她、暗地里帮助我,但是却无法违抗奶奶的意思。最终有一天,我的一切都被剥夺、赶了出来。我走的时候也是一个大雪天,世界都被染成了白色。

正当我茫然无措的时候,他有些慌张的声音把我叫醒的。

“对对对对对对不起、艾琳!”他起身之后,我大腿间突然感觉有些凉嗖嗖的。

还好是梦…说起来还要谢谢他把我从噩梦中唤醒了。

“阁下想要再多躺一会儿也可以的\~”朦胧中,我看见了他慌张的样子。因为觉得很可爱,就继续挑逗道。

而接下来他的话我是没有想到的。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是听起来却意外地伤人。朦胧中,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勇气:

“我希望能和阁下变得更亲近些。”

他的样子中只有惊讶,在一分一秒的沉默中,我的失望也逐渐增大。

“我知道了,阁下。说了不得体的话还请阁下忘掉。我去准备晚餐了。”

最后,我从沙发上起身,有些失落地走进了厨房。

------

在他的爷爷奶奶到访之后,再也没有新访客的到来。而我也习惯了在别墅和咖啡馆穿梭、日子恢复了平静。

有时候,我会后悔自己当天的表现太过主动了。奶奶是这样想我的,平时难道就不会对他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么?他一定觉得我的急切是出于某种目的心吧。

他在生活中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和我的聊天变少了、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一些日常话题;不会再在我工作的时候(大部分是做菜的时候)来帮忙,只是偶尔还会问一些料理的注意事项。可能会发生肢体接触的时候,我们都以一种对方能察觉到的态度保持了距离。

我到底是怎么了?

一直觉得是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只是这样就已经满足了,可是为什么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呢?我也搞不懂,可能是那个梦让我有些患得患失吧。我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他有即将到来的会议需要担心,而我只要像原来一样管理好他的生活、照顾好C就行了。

C的情况虽然在一天天变好,但因为不想让她操心、我并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苦恼,只是尽量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因为我知道,C在咖啡馆的日子并不是长久的。她回去还会遭受什么的虐待、承担多大的痛苦,都是我没有办法想象的。

## 2

他要发表演讲的那天,给他准备好便当后,我就去咖啡馆了。一上午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喂C吃了东西、帮她擦拭身体、做了一些康复性的活动,剩下的时间就去咖啡馆里帮忙了。

当我回到家里、刚刚打开客厅门的时候,电话铃声就从客厅里想起。

还真是巧…不过这个时间会是谁呢?

“喂?是艾琳么?!”我还没有说话,他焦急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听他的描述,我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演讲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但是要在演讲上展示的材料忘带了。

怎么办?准备了这么久、应该是很重要的材料吧?我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资料被保存在电脑里,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让那只怪物张开嘴、把重要的资料给吐出来。

不过,好在他好像给资料做了备份。只是给他送个东西过去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大概半个小时后到。”

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我就带上那个宝贵的小金属盒子出发了。

本来我想把东西给了他就离开的。但是,没吃午饭却被他看穿了,硬是拉着我上了楼。决定带我上去之后,我能看出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抓住了我的小臂。

笨蛋…牵我的手啦…不过,我并没有说出来。

他按照他的喜好给我拿了很多吃得过来,可能是因为外面的天气太热了吧,我却没有什么胃口。就随便吃了一些。因为会议的开始,他也就先上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哟、艾琳!”

“思思…阁下!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他和思思是合作伙伴关系,思思来他家住就是为了这次会议做准备。

“阁下不用去忙么?”我问道,因为思思过来的时间刚好和他错开。

“哼!一开始我可是费力帮他拖了好长一段时间…”思思挠了挠头:“在公共场合不要叫阁下啦、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突然想起来,思思的脸皮好像是要薄一些。也可能是还没有熟络的关系吧。

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和我聊起了天,后来当他翻看手机的时候,我鼓足勇气、问道:

“请问,思思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么?”

“诶?没有啊、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你不是提前离开了么?我就在想,是不是有什么我做的不周到的地方…”

听到我的回答,思思愣了一会儿。然后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真的想知道?”

可能是因为脸型偏圆、思思的面部表情比较丰富,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笑容能同时表现出狡猾和憨厚。但我想,他应该没有不怀好意。

“嗯!”我重重地点了下头。

“唉!是因为你和十绫的关系太好啦!我觉得我继续待在那里有些碍事、就先溜了。”

溜了这个形容让我觉得很生动形象,不过他说的话更让我心跳不已:

“我和阁下…看上去关系很好么?”

“天呐…你没有一点自觉么……简直就像是新婚夫妇的婚后生活啊…”

“新婚夫妇什么的……”我感觉我的脸正在迅速变烫。

“唉,所以才觉得很不自在嘛…明明已经是那样的关系了,对对方却依然相敬如宾、显得很疏远。所以我又觉得自己多余、又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你们,不过回家一个人呆着呢。”

思思的话让我很在意:

“思思觉得我们像新婚夫妇,那阁下也是这样想的么?”

“我觉得他和你一样、明明关系很亲近却感觉不到,但那家伙肯定是喜欢你的。等等…他还没有和你说么?”

“说什么?”

“说他喜欢你呀!”

“诶诶诶诶诶诶诶!!!阁下才不会说那样的话…”

“这家伙…”思思显得气不打一出来,但一会儿之后又把这口气叹了回去:“唉~他在研究院里就是这样,虽然平时不参加大家的娱乐活动、研讨会的时候也几乎不发言,需要表达的时候却总能抓住机会、提出新的观点。不过,在感情上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他原来是这样的人啊……

“我说啊、艾琳,下午应该没什么安排吧?”

“嗯、嗯,回去就是稍微打扫一下、准备晚饭什么的…”

“那么,上楼去看看他吧!”

“诶……穿成这样肯定会像刚才在门口一样被人拦下来的…”

虽然穿着很适合夏天的裙装,但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西装革履、领带笔挺,即使是裙子也是窄窄的包臀裙。

“不会啦…安保就只有大厅的那一道而已。而且,不要把学术会议想得太复杂,其实就只是一个主题有些特别的集会而已,和歌会、舞会什么一样的。”

“这个比喻有点特别呢~”

“哈哈…他有时也这样说,”思思笑了。他随后说道:

“去看一看吧,不是让你了解他的研究内容是什么、毕竟我和他合作了近两年也没完全搞明白呢!而是看一看他的热诚、他面对于自己所喜爱之物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那样的话,你就能知道他有多么珍视你了。”

“那么我就…”

“哦、这些留给我来收拾就好了!”

“谢谢您、思思阁下!”

“太引人注目了啦…还有,不要叫我阁下!”

我轻快地迈上了楼梯,周围的每个人看上去都友好和善。就像思思说的一样,尽管偶尔会有惊讶的目光投来,但是并没有人阻拦我的脚步。

他会在干什么呢?过了这么久、应该不会还在做演说吧?思思说楼上有很多人都在等他,那么等我上去了、他能从人群中分辨出我嘛?他在家里和我讲的都很简单,但是面对在这里的人们,那样的说辞肯定不能令人信服吧?要不然也不会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准备。要是没有什么这方面知识的我也能听懂就好了。

从二楼餐厅到四楼展厅的路程,似乎比平时在家里去二楼打扫房间还要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对于他的研究有些好奇才打算上楼去看看的、完全不是想知道他有多么珍视我哦?

四楼展厅门口的地毯上,刺有一团娇艳的花朵。从它上面跨过去、刚到展厅门口,我就已经在左顾右盼了。

然后,我就看见了那张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脸。

那张丑陋、扭曲、似乎是在上帝捏出了人形之后、又被打碎胡乱拼接在一起的脸。

“爸爸…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是和他一起。”

------

当我发现那个意料之外的身影时,反射性地就蜷缩在了展厅门外。这个动作引来了许多诧异的目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一瞬间,我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当我看见人们收回目光后、露出困惑的神情走进会场,就知道了我继续留在这里的危险性。

展厅内的情况,是我在之后逃到车库的途中慢慢拼凑出来的。对于那一段路程,我几乎没有任何记忆。只记得不管是在下楼平地、我都处于一种重心不稳、随时就要向前栽倒在地的状态,也有可能是真的摔倒过但我忘记了。

顶灯发出了刺眼的光线。他像那天和我介绍庭院灌溉系统和利用光合作用发电的植物一样兴致勃勃,在身后显示屏的衬托下肆意发挥。那个人,我们的“爸爸”,就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不是欣慰地点点头。每个人的左胸前都挂有一块名牌,而他的尤为醒目。

韦斯特 ROSE公司CTO

两串字母我都不明白,理解到的只有那个让我们叫他“爸爸”的人的名字。

他和“爸爸”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是我在电动车上唯一思考的问题。他们之间互相认识,我以为自己从机构里逃了出来、在他家里工作,而实际上这一切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半路上,外面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而我注意到的时候,路边已经有涓涓细流了。

其实最近,咖啡馆里的气氛也让我感受到了,对于咖啡馆里发生的事情,爸爸并不是一无所知。虽然咖啡馆是爸爸开的,目的是容纳我们之中从机构毕业出去、但是还没有找到主人的同伴们,但现在已经成为了在机构或者是工作中遭受折磨同伴的庇护所。尽管没有迹象表明爸爸知道她们躲在了这里,但她们呆的时间一长,咖啡馆里的人手就会被陆续调走、直到没有办法维持开业状态的地步。这种情况下,只有让那些躲避在这里的同伴们回去才能解决问题。我们就像一个大家庭,被迫回去的同伴们不会有所怨言。只是,那可能就是诀别了。

这样的话,那我已经没有能回的地方了。

电动车熄火在了路旁,屏幕上显示着大大的红字:

“电力不足”

给电动车充电,我和他有完全不一样的逻辑。

他是只要回来、就会插上充电器,因此每次出去的时候、电动车都是满电的状态。身为管家,我肯定不会这么奢侈。而且,在知道了这些电力都是庭院里的植物通过光合作用输送而来的时候,更觉得应该好好珍惜。

因为,只要插上的话、指示灯不也一直亮着嘛?就算有过度充电保护,这样做对于充电系统也是负担。因此,我总是在电动车快要没电的时候才会给它充电。

“小心车在半路上没电要下车求助哦?”

“阁下才是,哪天把电池充坏了不是更容易发生问题嘛?”

通过计算日常行程的里程数,给电动车充电的时间也变得逐渐规律起来。我想起来了,本来,今天从咖啡馆回来正好就过了一个充电周期,应该给电动车充电了。但是,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后我便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直接去往了会场。

因为珍惜他借我用的载具,所以才没有充满电;因为要给他送材料,所以才没有时间去充电。

我,还真是讽刺啊…

雨势没有任何要减弱的意思,车下的积水也越来越深。我拉开了车门,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

因为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没有撑伞的我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冷,等到衣服已经完全淋湿之后就没有感觉了。晃晃悠悠地,我又回到了那栋熟悉的房子前。

也难怪…这附近我唯一认识的就是这里了:这里也是他的家——我曾一度认为也是我的。

稍微收拾一下然后就逃走吧。我像往常一样打开了门、来到玄关。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即使是在此刻,我肯定也处于他们的监控之下吧。

更为重要的原因是,现在我的身体灌了铅般沉重,头也晕乎乎的、马上就要来站姿也维持不住了。我好不容易才爬上楼、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脱掉衣服、躺在了床上。

没有力气了,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算了,反正结果也一样。

悲观的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 3

那晚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他进来之后又出去了,很焦急地在打电话。他肯定是觉得我已经没用了、所以想让机构里的人来把我接走吧,所以后来他进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问他他和“爸爸”之间的关系。他却一直回避、没有回答我。

当我第二天从床上醒来、发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和平时没有变化时,最先浮现出来的是惊讶。特别是他发现我醒后、把为我做的早餐和橙汁端来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如果这是伪善,那么我说什么也不想接受。

“那个白色头发的人…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尽管在会场见到“爸爸”我不觉得是巧合、淋雨走回家而生病更像是接踵而至的坏事中的一件,我依然抱有一丝他对此完全不知情的希望。

“会议上的?你是说韦斯特先生?”他的疑惑让我恐惧。“爸爸”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随之而来的往往是隐藏在其下的狂风暴雨。之前我从未把他们二人联系起来。

然后我就知道了“爸爸”和他们家庭的联系。并且确认了他对此事确实不知情。当他问我为什么会认识“爸爸”的时候,我只好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合伙人的话…是不是只是那种给钱坐享收益、但是不怎么干事的人?这样他会不知道也就理所当然了。我原本以为,公司是他父亲的公司,而机构只是“爸爸”创办的,但出于好奇,我还是向他询问了他父亲公司的业务。他便拿来了公司的宣传手册。

前几页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的,家政机器人。如果这种东西能生产出来我们也就能完全解放了,我对创办这家公司的他父亲甚至生出了几分好感。直到我看到了公司的标志和所谓家政机器人的图片,我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图片上笑颜如花的女孩让我想立即把这本宣传册撕掉,他看了之后竟然没有发现我们的相似之处。但我很快就明白了:容易害羞的他面对这样的内容肯定很快就跳过了吧。

还有这家公司的标志:一朵绽放的白玫瑰,也出现在了每个机构工作人员的标识上。

就是说,他的父亲身前和“爸爸”一同创办了机构。从事从社会各处找来被抛弃的女婴、并把她们改造成理想的女性管家,然后再冠以“机器人”的名号送去富人家提供服务。虽然他的父亲已经死了,但他也是帮凶,是导致我们无数同伴逝去的罪魁祸首。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称作机器人,可能是这样容易些吧。

可是,我对他怎么也恨不起来。我想要让自己相信这是基于事实的判断、而不是因为他给我提供了容身之所,但并不是很成功。

他的父亲和机构到底有什么联系?如果说研制机器人只是幌子,就能得出机构=公司,那么公司上下的工作人员就是为了确保我们能够按照他们的规划走完流程、为公司牟利而存在的。机构里确实有很多这样的工作人员,用恫吓、折磨、凌辱来迫使我们就范。但不要说他父亲了、就连今天展会上的与会人员,我都没有任何印象。

今天的展会上我只认识三个人:他,思思,还有“爸爸”。

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我向他坦白、而他也能够理解我的遭遇,作为公司创始人之子的他就很有希望将机构关停、无论是在机构的水深火热里还是已经去到了主人家里、正在遭受折磨的同伴们都能够被解脱出来了。但是,从来没有同伴因为向主人坦白而获得了拯救。她们的主人都在第一时间通知了机构、然后她们就被抓了回去。我有些特殊,因为我并不是在机构的指派下来到他家的,他对我也完全没有其她同伴所遭受到的残酷。但我并不清楚这到底会对坦白的结果造成多少影响。

他没有发现你的身份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平静的日子就能一直持续下去。

当这个想法在我脑中浮现时,我觉得自己背叛了所有机构里的同伴。

------

“这是你的决定,艾琳。我不会强迫你拯救我们的命运。”

没有让他认为我走回家是自己的过错,当他问我电动车是不是因为进水而不能行动的时候就附和着答应了。即便如此,他的表现也让我觉得他是把这件事的过错都怪在了自己的头上。在我生病不能工作的前几天,他一直在床边守护着我。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给我读书或者是放电影。一开始我还有些抗拒,作为雇佣的管家不应该这样接受他的好意,更多的是这样让我觉得更对不起机构的伙伴们。但时间一长,虽然不是那么心安理得,但我还是接受了。

无论健康与否,他是第一个对我这样好的人。

以前,我一周会和咖啡馆通两次电话。最早这样做是为了道平安、让在咖啡馆的同伴们放心。如果碰到什么麻烦,大家会帮忙解决或者是一起想办法。但有些时候,这样简单的要求也被禁止了。因为我的电话总是非常准时、在他家也基本不会碰上什么麻烦,现在基本都是聊些轻松的话题。还被在咖啡馆工作的同伴们投诉影响工作、要我在下班后再打过来。生病之后我就没有打过电话了。确实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心烦意乱、忘记了。一天睡觉的时候偶然想起来,但也觉得不去打应该没什么关系:因为大家都羡慕我现在的生活、不会觉得我能出什么意外。

一天,我听见楼下传来了年轻女性的声音。因为与他认识的同龄女性大多都处于他的描述之中,我正感到诧异的时候,他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然后重重地把门给关上了。

“不得了了、艾琳!”

然后我就听见了朱诺、还有咖啡馆大家的声音。

“艾琳!你在里面么?”

“天使妹!”

在我向他解释原委之后,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去开了门。结果门一打开、他就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门后面。她们确实是不会伤害我,但是对于初次见面的他就…

看上去很疼的样子…对不起……

“阁下,方便让我和她们单独谈谈么?”因为要解释起来这个误会总觉得会很麻烦,再加上我们其实都有隐瞒了他的事情。我就让他先离开了。

“艾琳…他真的是你的主人么?”

“这样被女仆命令…我还以为肯定会发火什么的……”

“阁下不是那样的人啦……”

接下来,我简单地解释了自己生病的原因。说明这和他没有关系、只是我忘记了给电动车充电。我隐瞒了自己在雨中走回家的真正原因:在会场遇见了“爸爸”的事情。对于大家因为担心而找上门来我很感激,但如果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家,她们肯定会一起去质问他吧。我不想再给他添更多麻烦了。

但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办法憋在心里。

“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就来。”于是,在大家都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悄悄地拉住了朱诺的衣角。

“这么说来,真的是我们误会了…”

“哎呀…要好好道个歉才行…”

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出去了,而我把真相告诉了单独留下来的朱诺。

“他有没有看见你?!”朱诺抓着我的肩膀摇来摇去。

“我不知道…当时直接就冲了出去,不过从阁下后来告诉我的,展会一直到结束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呼。”朱诺的表情才慢慢缓和下来。

“朱诺姐…我是不是还是应该告诉他……明明有这样的办法,不是拯救一人、而是拯救大家所有人的办法,就算我会暴露、为了大家我也应该尝试着告诉他…”

“艾琳…”朱诺制止了我再说下去。

“这是你的决定,我不会强迫你拯救我们的命运。听着,‘爸爸’所做的这一切肯定是不透光的,所以有多少人知道就是个大问题。如果一家公司都明目张胆地做这种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被发现。而且,他们的势力范围可能远比你想象得要打。大部分的同伴都被分配到城内,不管是有人逃跑了还是向主人坦白后,警察都能很快地行动,行动的结果也都是向着机构方向的。”

“天呐……”

“所以呀,不要想着什么告诉了谁事情就能迎来转机。”我的头发被朱诺使劲揉了揉:“你不会真的以为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能改变什么吧?就算他的父亲是董事长、依然健在,他能做的事情也是很有限的。何况他的父亲只是创始人之一。所以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啦!有时间的话还是好好加深一下你们的感情吧!”

朱诺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我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是为了让我安心。即使有后者,我也真的没法分辨出来。

## 4

一早起来,天空就显得非常阴沉。最近,临近周末的时候总是这样,似乎晴天和阴天总是能够在一周左右的时间里完成循环。

咚咚!上午九点钟,客厅里照常传来了敲门声。玻璃窗外的嘈杂使得这种声音要非常仔细才能分辨出来。

感觉最近自己有些愈发烦躁,看见他和其他女仆亲密的样子,真希望自己可以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去工作。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反正她们会来的也只有这段时间。我不知道,但亲密的样子总让我忍不住想要上去把他们分开。

我没有听见说话的声音,但是脚步声已经朝这边来了。

今天会是谁来呢…不过谁来都无所谓吧。尽管如此,门被打开后,出现的人还是让我吓了一跳:

“荷米亚!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报答你呀、小天使。”

这种从朱诺那里学来的称呼让我很不好意思。

------

下午,来他家里帮忙的同伴总会陪我聊天,荷米亚也不例外。

“你的伤…阁下没有察觉到么?”我有些担心。去咖啡馆照顾了她这么久,比较难愈合伤口的大概位置我还记得。

“没有,我对化妆的技术还是挺有自信的。”

“不过话说回来。真好呢、艾琳,和他重逢了。”

他的事情我是在照顾她的时候说的。不过话说回来,印象最深刻的应该还是从机构里逃出来的人之中只有我没有去咖啡馆吧。

“嗯。”我只是平淡地回答了一句。

“怎么了?”荷米亚察觉到了我的漫不经心。我便把最近内心的纠结都告诉了她。

“原来是这样呀~”

听完我的讲述后,她只是点了点头。

“就是说,小艾琳很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唯一的呢和咖啡馆里的大家都一样。”

“差不多就是这样…”

“小艾琳还真是喜欢嫉妒呢~”荷米亚露出了一丝坏坏的笑容。

“才没有…”我辩解着:“对所有人都一样好…这样不是容易叫人误会嘛?”

“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来帮你吧!”

“诶?”

“来看一看、你在他心中到底是不是无可取代的。”

实话说,此时我有一点后悔告诉她了。虽然是能够倾诉的好朋友,但荷米亚的行动力是远超常人的。

------

下午,荷米亚陪我一直留在房间里。

当时间过了五点之后,我忍不住问她:

“荷米亚不用下去准备晚饭么?”

“快准备好了。只是,我在这里等就可以了。”她脸上的笑容和调侃我的时候如出一撤。

其实我不是很清楚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改变。所谓“快准备好了”指的应该是比较复杂的料理已经做好了、只差时间问题;其余的原材料也处理完毕。正常的雇主应该会上来把荷米亚叫下去吧,但如果是他就不太好说了。他喜欢烹饪、可能会自己做;也有可能会因为我的关系而让荷米亚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正当我一边和荷米亚做着游戏、一边有些想入非非的时候,走廊的一侧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艾琳,是我十绫。”

在这个时间点听见他的声音我就明白了:他是先把我的晚餐送了上来。我本来以为荷米亚会停下动作去开门,但她的一系列动作却出乎意料:她先是讯速地把架在床上的小木桌撤下去,然后突然爬上了床,跪卧在了我的身上。过程中,她的动作有些急促,以至于将床头柜上的闹钟碰到了地上。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平躺了下去:

“荷米亚!”

“小艾琳只要看着就行了~”她把手指贴在我的嘴唇上、阻止了我发出声音。

完蛋了,要是被他看到这一幕绝对会被误会的。一瞬间我想要把她推开、制止这疯狂的举动,但还没来得及实施,门就被打开了。

“…能不能请阁下行行好、给我们一个独处的机会呢?”

说话的过程中,荷米亚的动摇都从她不断发抖的身体上传达了过来。床上她用手撑住的区域传来阵阵颤抖,我甚至都担心站在卧室门口的他是否会发现。荷米亚来到咖啡馆的原因本来就是原主人的残暴对待,对于今天才刚刚见面的他肯定有畏惧之心。即便如此,她依然决定为了我做出可能会让她受到惩罚的举动,这让我深受感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补救了。他可能已经完全相信荷米亚所说的了吧。本来以为以他的性格、可能会因为太过害羞而跑开,他却用我的病情这个听上去有点像借口的事情拒绝了荷米亚的要求。虽然荷米亚的表演一开始让我一头雾水,那一刻我也明白了她这样做的理由:试探他是否真的关心我。

但是…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而且,我想知道的不是他关不关心我、或者说这一点实际在我生病的这段时间就已经很好地了解了……我想知道的是,如果躺在床上的不是我、是小真、荷米亚、以及咖啡馆里的任意一人,他是否也会有一样的表现呢?

我很希望荷米亚就这样接着问下去。不过,她似乎已经到极限了。因为紧张,她的呼吸变得不均匀起来,脸上也开始渗出小颗小颗的汗珠。

果然,向别人询问心意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来做呢。

“谢谢你、荷米亚,剩下的让我来吧!”我小声对荷米亚说道。

为了帮荷米亚解围、也是为了能够解开误会,我特意把她推向了床靠窗的一边。落到地上的荷米亚正好背对着他,这样她的紧张就不容易被察觉了。

荷米亚出去了。在解开误会的一问一答之后,我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抗拒在我生病的时候(实际上基本好了)回答我,但答案让我安心。

那一天,我和他的关系从主仆变成了恋人。我对他的称呼也从阁下变成了绫君。

之后要好好谢谢荷米亚呢。我想。得知她已经离开了,我有点失落。可能和绫君在一起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吧。虽然在很多事情上她都比我要大胆,但是却意外地怕生。

之后,我也给咖啡馆里打过几次电话,不过来接电话的女仆都说她有事。后来又一次打过去的时候,是朱诺姐接的:

“荷米亚啊…唉她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回去主人家里了?”

“是的…明明都说了让她再留一段时间……”

挂掉电话,我有些失落。

为什么没和我说一声就离开了呢…不知道下次她会带着怎样残破的身体回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像这次一样在这里愉快地聊天。但是,下次我也会像她这次回来一样好好照顾她的。

嗯,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啊。荷米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