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话语,若小澍的脸上全是见到救世主一般的狂喜和欣慰:“兔子先生!你没事!太好了!”

“抬高他的头和躯干,大概20度就行,这有利于帮助他呼吸并增强下肢静脉回流,以保证脑灌注压力。”

兔子先生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他马上进入了一名职业医生的状态。印象中,他还是第一次在若小澍面前表现出如此严肃的一面,这让她安心极了。一个可靠的医生能让林染痊愈的几率增大好几倍。

“好!”

她连忙按他说的做了。他们一起合力把林染搬到了楼下的床铺上,若小澍坐在床头,扶起他的肩膀,并往后塞了一块枕头。床单立刻被林染身上的血染红了。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有些触目惊心,但她努力压制住了身体的颤抖——她还有不得不完成的任务要去做。她必须得保持冷静从容。这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救林染。

“我需要开水,干净的纱布,酒精,和足够明亮的灯光。”兔子先生取来他的医疗箱,将里面盛放的手术工具摆在桌面上的白布上,头也不抬地说,“能麻烦你准备一下吗。”

“开水,纱布,酒精……好的!”

若小澍记下这些,就急急忙忙地跑走了。躺在床上的林染稍微睁开了一边的眼睛,像在寻找什么东西的踪迹。

“小澍……”

他的呼唤有气无力。兔子先生马上示意他别耗费多余的元气,同时往他的伤口附近注射了麻醉剂。

“你很能忍嘛,染染。”

“别那么……叫我……”

尽管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中,他还是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反驳的话语。这一表现让兔子先生发出了短短的嗤笑声。

“这不是还精神着嘛,行了,别乱动,我是医生,你现在得听我的。”

另一边,若小澍正四处翻箱倒柜地寻找着兔子先生要她准备的材料。

“纱布……纱布……”

开水正在锅炉上烧着;纱布只能用她之前买来做滤网的棉布替代一下,要是用高温消过毒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酒精在仓库里有,她见过一次,虽然不知道在哪儿放了多久……但多少能派上用场。

最后的问题在于灯光。若小澍抱着新买的蜡烛跑回房间里,在四周点燃了一个光阵,但仅凭这些光源似乎并不能让兔子先生满意。

“蜡烛只有这些了吗?”

“抱歉。”若小澍的脑子一片混乱,她在点完蜡烛之后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照明魔法!对了,还有照明魔法!但是只靠我的照明术撑不了太久,可以吗?”

“好吧……”兔子先生挥了挥手,让她在旁边用魔法候着,“有总比没有好,我们得开始手术了。”

随后,他就举起手术刀,切开了林染手臂上的伤口。他的动作老练而果断,因为他早就适应了面对血肉模糊的人体,但若小澍做不到。闻着这股浓郁的血腥的味道,她就觉得有点反胃,但对林染的状况的关注又让她怎么也不肯别过头去。

“早知道就该存储些血袋的。”兔子先生说,“事出突然,又不知道血型,情况可能有点糟糕啊……”

“会死吗?” 若小澍心急如焚地问。

“不至于。”

“那他的手会怎么样?”

“取出子弹之后,好好休息的话不会留下后遗症,但是……”兔子先生叹了口气,“仅凭这里的医疗条件,我不确信他能以最好的状态恢复。”

在他们的对话进行时,意识不明的林染依旧呢喃着她的名字。

“小澍……”

“我在!”若小澍趴到他耳边,撞歪了桌上的烛台,“你别急,只要做完手术,你就会好起来的!”

她以前想不明白为什么面对病人时亲属们总爱说些套话。现在她明白了,因为这些套话就是她最本真的心情。对他顺利康复的渴望压倒了组织语言的逻辑思维,一遍又一遍地喷薄而出,这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事。

突然,兔子先生的手僵在了某处。他为林染缝合了伤口,但是,在他检查对方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痕之时,他带着手套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件硬质的金属壳一样的东西。他的目光里写满了疑惑,林染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但兔子先生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林染。”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许多,“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重要情报?”

“诶?”

若小澍用尽全力维持着他头顶上的照明魔法,没留意他在林染身上的小发现。

但林染知道他在说什么。

“被你察觉了啊……”他每说完几个字,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调整呼吸,脸上还带着苦笑,“真是不给面子……”

在若小澍惊愕的注视下,兔子先生粗暴地扯开了林染上身的白色衬衣,在他左胸口的位置,有一片银色的硬质材料,正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在它周围,与皮肤相接的地方,有类似于爬山虎的触手一样的东西将它紧密包围着。

“这是……”

若小澍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都僵硬了。

林染侧过了脸。他并不希望被他们看到这幅场面,但这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他问心无愧。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被他们当成一个人普通人。

“战争的时候,由于某种机缘换到的上等货。”林染说。

他用货物来称呼那块金属,兔子先生是行家,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时代进步了啊,连心脏都可以用机械来代替?”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点嘲讽,“别把我当白痴!就战场上的医疗技术和经费,他们怎么会费尽心神给一个普通的士兵更换心脏?我说得难听点,直接把你扔进敌营去送死都比这划算。”

“那就当做是我不普通吧。”

林染淡淡地说。

他似乎并不打算反驳。

“这不是正常的科技能达到的水平。”兔子先生的声音稳定而厚重,若小澍知道他是在表达自己的关心,“我得为我的患者负责。如果你对我有所保留,我便不能彻底了解你的身体,下一次受伤,可就不一定能救得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