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秋季的第一天,商场里会促销许多东西,白堂雀打算去买一些东西带回家,便是因此与张白骑从校门口分开。

张白骑会去平原上继续奔跑,得到公孙越的检查之后,她带着机械马找到一家修理厂进行修理,虽然费用昂贵,但修理工一边维修一边说明机械马存在的故障与损坏时,张白骑觉得自己不太心疼那笔钱了,她开始对崭新的机械马满怀期待。

白堂雀没有她这样愉快的一天,她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没有与张白骑一同去往平原练习的日子里,只能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只是她现在手上提着纸质购物袋,里面装满了日常用品,一些新衣服,还有今天的晚饭。

穿过一条长满青苔的老巷子,她的家在街道最深处,只需要在岔路口转一个弯就可以得到景色开阔的露台,露台上开设着一间闪烁霓虹招牌的酒吧。白堂雀把占据两只手的购物袋腾到一只去,伸手去拉酒吧的门。

结果刚握住门把手,就被门内的力量反拉了进去,还没叫出声,就扑进了谁的怀里。

“噢,是白堂雀。”

白堂雀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庄多丽微笑着看她,接着说:“你今天不去练习吗。”

“呀,不用。今天商场有促销,我去买了点东西回来……抱歉,庄老师。”白堂雀连忙站好,退到酒吧外面,向庄多丽提了提购物袋以此示意。

庄多丽摆摆手没有在意,自己从酒吧内出来,和白堂雀一起站在外面:“不必道歉,我没想到这时有人在外面。”

“酒吧里人多吗。”

“不多,现在天都还没黑下来。喝酒的人不会现在就来。”

白堂雀闻言,抬起头仔细观察着庄多丽的脸,庄多丽两颊并没有出现醉酒后的红润,眼神也很清明,焕发着神采。

她问道:“庄老师没有喝酒吧。”

“当然没有,酒吧里还有其他老师在喝,他们喝醉之后就走不了路,总得要有一个不醉的人把他们丢回家里去。”

庄多丽拍拍自己腰间,钥匙碰撞发出的声音正告诉白堂雀:“放心吧,我会负责把他们带走。”

“那谢谢老师了。”

“我给你把门推开……好,待会见。”

酒吧内的确没有太多客人,白堂雀很轻易地就能看见学校老师们聚在一起聊天。每个人都面色红润,醉眼迷神。看来已经喝了不少酒了。

吧台后面懒洋洋趴着的白驹异,看见白堂雀走进来,眼前一亮,立刻走出来,来到白堂雀身前,两只手往购物袋上摸,嘴里同时说着:“欢迎回来!堂雀,今天晚上吃什么!”

“炸鱼。”

白堂雀把装满食材的那一袋交给白驹异,另一只袋子却向身后藏着。

白驹异的注意力此时都在食材上,没有注意到白堂雀的小动作。她欢欣地打开袋子,看见里面还散发冷气的鱼肉,转头就向厨房里走,留下白堂雀站在原地。

“老师们好。”

“噢,是白堂雀,邱渐升,你看,是你班上学生。”

“嗯?啊,白堂雀!晚上好。”

邱渐升的脸色通红,但是很开心地在笑。白堂雀已经礼貌地示意过了,所以她直接无视掉老师们索求零食的喊声,追着白驹异离开酒吧大厅,转入后面家里。

白驹异已经在厨房里等着了,她手里拿着一条围裙,站在厨房门口。等到白堂雀来了,就把围裙给白堂雀系上,顺手摘下白堂雀脖子上的丝巾。

白堂雀进厨房先看了一圈,晚饭已经在电饭煲里了,购物袋里的食材都整齐放在了柜子里,那两条冰鱼肉已经拆封,放在了案板上。

她听见门口的白驹异说:“我今天有记得做饭!很不错吧。”

“嗯,很不错。”

“所以除了炸鱼能不能再来点其它好吃的。”

“不行,客人们闻见香味会抱怨的。”

白堂雀带着不容置疑的眼神瞪住白驹异,发觉交涉不成,白驹异刚想开始撒娇,就发现白堂雀已经用手牵起了自己的裙子,缓缓往上提,露出白哲大腿上绑好的枪。

“我我我我我知道了,这就走。”

她溜得已经很熟练了,快速地从家里跑出来,回到前面酒吧里。

“喂!”酒吧里的老师们看见白驹异出来,都朝着她喊,“再来点酒。”

“再喝下去就该睡到明天了。”

虽然是这么说,白驹异还是抱着一箱酒来到他们旁边放下。起身时看见桌子上还有凌乱摆放的文件,思索一下后问:“嗯……新生比赛是不是快到了?”

“对,我们就是在讨论新生比赛的问题。”

白驹异瞧了瞧在场诸位老师,一个个脸色红润身体瘫软,能从胸腔里出气说话都已经很值得高看一眼了。

“所以你们是讨论结束了?“

“没有!距离下个月还早,时间多的是,我们可以慢慢来。学生们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噢?你们已经告诉学生们了吗。”

“也没有,我们打算……明天。对,明天就说。”

一副很不靠谱的模样,白驹异嫌弃地再看两眼桌上的文件,拿起其中一份在手里翻开看,对于新生比赛的赛程规划和工作人员的安排都做的很详细,白驹异略微点了点头,然后略过了它们。她已经看过很多年了,没心思了解这些。

有意思的在后面,要翻个页。

入目第一眼就是主持比赛的主要人员,当白驹异看见那个穿着黄色雨衣的人时,马上就满意地笑起来,随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挑眉看他们:“果然还是会让她来主持比赛,不过她去年表现很差诶,你们真的还选她?”

老师们虽然喝醉了酒,但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都认真了起来,语气也没那么懒散了。听见白驹异的问话,露出严肃的表情回复道:“杏北又不是下定论那个,大家都知道她表现差,但古今来还是说今年一定要选她。”

“古今来有说什么理由吗。”

“不,完全没有,不管怎么劝,他都固执己见。”

老师们一边说话,一边顺手把酒瓶打开。想喝的人仰头就开始喝,没有开始喝的继续给白驹异讲:“听说有很多人在近些年来寻找替代,好苗子的确不少,但无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都缺少时间积淀,只能说,未来可期。”

“所以,你们其实也觉得现在就换掉她是不行的?”

白驹异看见老师们面露难色,但也无法多说什么,只好无奈的点头肯定她的想法。

“那你们劝什么,难道你们还想让其他人来主持比赛?”

老师们的神色更尴尬了,白驹异看见他们都张口欲言,但又一字不吐的,顿时叉起腰接着问:“是不是袁思召那孩子想要主持比赛的权利。”

“哎,不,怎么能这么说呢。”

匆忙掩饰的语气和躲闪的眼神让白驹异意识到自己想的没错,可老师们似乎仍未察觉,接着解释道:“袁思召再怎样也是古今来的姐姐,况且已经做了很多年的临时话事人了,该有一些应得的。”

“她许诺了你们些什么。没事,别这么看我,我知道她做得很好,也知道你们的情况。杏北经济一直在下滑,你们的工资多久没发了?”白驹异在自己眼前摆着手,挡住老师们犹豫的目光。

“不多,就两个月左右。”

“袁思召要给你们钱?”

“差不多是这样,她答应杏北可以投资部分杏北的产业。”

白驹异听见老师们说出投资杏北的话之后,意外地看着他们,而老师们也与她互相对视,眼神并没有躲闪,只有嘴唇抿起来显得很紧张。

“我们的家在杏北,白驹异。外面黄廊快干涸了;平原上的风一年比一年强,前些日子已经吹垮了不少老房子;宝锭的火车也不再经过这里,他们现在会去有港口的地方。杏北需要她这笔钱。”

白驹异再看向邱渐升:“你也这么觉得吗。”

“当然不,我只关心我女儿,但杏北的状况的确不容乐观。”

“驹异!”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来,听见有人叫自己,白驹异转身看见白堂雀端着两份晚饭走进来,放在吧台上。

白堂雀接着喊:“晚饭做好了,快点过来吃。”

白驹异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桌边,本来冷淡的神色逐渐阳光起来,合起手掌闻着味坐下去。

“真不错,味道很香。”

“你喜欢就行,趁着酒吧客人不多,赶紧吃了吧。”

白堂雀正准备吃第一口,却看见白驹异举着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生菜,她疑惑地问:“怎么了,生菜没洗干净吗。”

“呃,不是。”白驹异停下筷子,然后迟疑地想了想,“堂雀啊,今天晚上只有生菜和炸鱼吗。”

“只有这两样,我们吃的都不多。有什么问题?”

“觉得有些奇怪,你应该不会是随便选配菜的人吧。”

白驹异在话语中表达出的不满都被白堂雀注意到,看来她是对食物有些要求。不过白堂雀并没有重新加菜的想法,她用筷子夹住一条切好的炸鱼,对白驹异说:“你看,炸鱼上面已经涂了酱料,所以可以直接吃。但是也可以再这样,把生菜拿起来,包住它。”

白堂雀用手捏住包好炸鱼条的生菜,伸到白驹异嘴边:“啊。”

“啊。”

“怎么样。”白堂雀看见自己将包菜炸鱼放进白驹异口中之后,只一次咀嚼,就让白驹异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她听见了生菜的撕裂声与炸衣的咔嚓声。

“嗯嗯。”白驹异兴奋地开合牙齿,白堂雀看她这样也有了些食欲,刚一低头,余光中看见一份好好包在生菜里的炸鱼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白堂雀没有张口,把它推了回去,拍着吧台问她:“你自己吃就好,想要开罐酒吗。”

白驹异摇着头拒绝,嘴里一刻不停的嚼着,好像只要张开嘴里面的食物就会跑掉。白堂雀见她一脸满足的神情,也微微笑起来,开始吃着自己的晚饭。

酒吧的营业是从夜幕降临时开始,因为上班就容易通宵的缘故,白驹异必须早早吃掉晚饭。往常都是坐在白堂雀身边默不作声地迅速吃光,然后回到吧台做准备工作,但她今天却吃的有点慢。

也许是方才与学校老师们的交流引起的思虑,白驹异看向白堂雀,小心地问:“别嫌我啰嗦……我还是想问,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白堂雀也转头看她,快速嚼碎口中的炸鱼咽下去,然后再说:“你已经问了很多次,我在学校里过得很好,不用太担心我。”

“嗯……你认识的那个,姓张的那位学姐怎么样。”

白驹异说话时显得很小心,不过白堂雀并没有拒绝这次的交流,她与白驹异对视着,回答她:“你一直念叨的那匹机械马得到了检修,就像刚出厂一样好用。学姐她现在可能在平原上开心的跑吧。”

“那你呢。”

白堂雀在心里叹口气,她果然问了自己,无论说过多少次不必担心自己,白驹异还是会这样做。她放下筷子,回复道:“有人让我加入了她的社团,虽然这个社团无论哪方面都很欠缺,但我觉得她会做得很好。你不必再担心我朋友很少或者受人冷落了。”

“啊,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这样也可以给你妈有个交代,她一直在催我。”

“难道因为我不肯和你聊学校里的事,你就一直在敷衍她吗。”

“对……她说过如果你在杏北生活的不好,会把你接回宝锭。你不会回去的对吧?”

“唔,宝锭并不完全是个坏地方。”白堂雀低下头,回忆起自己的故乡:“虽然那里很少见到太阳,稍微飞高一些就全是污染废气。可是工人们修建的钢与铁非常壮观,尤其是穿梭其间的时候。”

白堂雀看见白驹异又担忧起来,拍着她的肩,对她笑起来:“别这么悲观,我不会离开你。”

但也只是现在不会。白堂雀觉得自己长大之后肯定会有离开杏北的时候,就像现在的公孙越那样,从点睛雪出来,到杏北这里。她也可能会从杏北出去,去往这个世界上某个地方。

两人吃完之后,白堂雀就开始收拾碗筷到厨房里去,白驹异回到吧台后面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红着脸的邱渐升一摇一晃的走过来,倒靠在椅子上。

“再来瓶酒。”

“你迟早得喝死。”

白驹异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来一瓶低度数的酒摆在邱渐升面前,邱渐升也不细看,打开瓶盖就喝。其他的老师们都已经在准备离开了,不过之前出去的庄多丽还没有回来,于是他们都还坐着,似乎在聊着什么。

“他们在聊公孙越。”邱渐升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让自己坐好。

白驹异听见公孙越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当邱渐升说的是他们找到的好苗子。这种有潜力的人到处都是,不过他们也只是有潜力,想要成长起来,所需的要素多得很。

她不觉得单单只是有潜力最后就一定能成功。

“是,点睛雪的,公孙越。上一周,刚刚转学到杏北来。”

“嗯?啊!你能不能直接把话说清楚,而且白堂雀也没跟我提过。”

“没有哪个孩子喜欢听父母叨叨,也不希望他们担心。”

“你怎么说这个的时候就语言流利了。”

白驹异看着邱渐升,他还捏着自己手里那瓶酒,为了防止被白驹异抢走,甚至还把酒瓶藏在了吧台下面,只在喝的时候拿起来灌一口。

邱渐升没理会白驹异的疑问,自顾自地说:“白堂雀是很恬静的孩子,虽然总是独来独往,但看得出来,她很享受独自一人时安宁的氛围。”

“在我眼里这是没有朋友的迹象,很严重的。”

“看看,所以她才不想和你说学校的事。”

邱渐升笑呵呵的指着白驹异,而白驹异皱着眉,不爽地看着他:“你要还想喝酒就别得罪我,我只是不想被她妈妈知道,然后离开我回宝锭去。”

喝醉酒的人听见了一个很好笑的事情,酒精并没有麻痹他的脸,他笑起来很畅快。放肆笑了一阵后,在白驹异真的生气之前,才把笑意重新压在心里。邱渐升先喝一口酒,然后坐起来对她说:“白堂雀加入的是公孙越的社团,你不知道吧!”

“那我确实不知道,在今天之前她都没跟我提起过加入社团的事。”

“因为,公孙越的这个社团,可以说是从零开始。”

邱渐升把酒拿起来,放到桌面上,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看着白驹异说:“公孙越在杏北失去了她在点睛雪拥有的优势,所有的一切只能依靠袁思意与其他人的协助才能勉强组织好社团。你是不是觉得她们随时都会解散?”

白驹异双手抱着胸,一言不发地点头。

邱渐升继续说:“社团规模不大,只有五个成员。公孙越在人数稀少的情况下,没办法成为骑兵;还有个叫孙时鱼的孩子,实力倒是不错;有对吕家姐妹,应该是古今来身边的那两位。剩下的就是白堂雀,她在这个社团里还挺重要的,飞行侦查能帮上大忙。“

“但也只有飞行侦查。白堂雀的实力……我也难说。”

面色忧愁的白驹异从柜子里找了个解酒的饮料,摆出一个杯子倒进去,推到邱渐升面前。邱渐升也没客气,直接把它拿起来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

“放心!”他喝完后把瓶子重重地敲在桌面上,满足地说:“白堂雀可是考过枪械许可证的人,她现在有热武器,能帮上不少忙。”

“在瞬息万变的赛场上,就凭那把小手枪可做不到多大成就啊。”

邱渐升听见白驹异的抱怨,开怀地笑起来,一些刚入店的客人惊讶地看着他。白驹异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还是没有阻止这个醉鬼继续笑,看见他又撑住台面站起来,一跌一倒的回到原来的地方。

算了,开始工作吧。

“驹异!驹异!”

白堂雀忽然举着手机跑出来,一脸兴奋地看着白驹异:“张白骑,张白骑她加入我的社团了!”

“张白骑?哪个张白骑。”

“就是我的张学姐啊!”